我……慢慢合上手掌,用一种柔软的力道将那张十块钱一点一点,狠狠掐住。或者我该去买上两把最便宜的小提琴,然后一人一把将眼前这两个家伙爆头。见过目中无人,但是目中无人成这样的,简直就是珍稀动物。
我深呼吸一次,紧跟着抬头微微仰起下巴,笑容可掬地对眼前这一老一少的混蛋说:“好的,先生。”
☆、第20章 追逐
我们是从泰坦尼克号的货舱里走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距离船头很近,货舱上面应该是三等舱,其实只要看见楼梯往上理论我们是能看到三等舱的人的。但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呢?我笑容不变地选择一条走廊不断往前走,见鬼去吧,大家一起迷路算了。
我走得很快,脚磨蹭鞋子的痛苦可以让我在这个最容易疲惫的时间里清醒。过脚踝的米白色长裙跟在飞一样地挨蹭着我的双腿,自然卷的长发经过刚才的摸爬滚打早已经乱糟糟得像是个疯子。
距离明天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焦躁。错过明天的下船,加上小偷的身份,我被五花大绑在监牢里等着被淹死的结果几乎是确定的。也许我该想些乐观点的事情,我其实能摆脱老贵宾犬的枪,然后溜之大吉。而卡尔霍克利,算了,他不在我逃跑的障碍里,难不成他还能冒着被上等舱交际圈唾弃的风险,拿着枪满船追杀一个可怜的女人吗?就算那个女人是小偷,也不该他来动手逮捕。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卡尔跟随我的脚步跟得特别吃力,缓回来不代表完全不痛,他走得有些踉跄。老贵宾犬想要顺手扶他一把,结果被他推开。
我大概计算了一下走过的地方,发现我将他们越带越远,如果我们刚才是在船头,那么现在走的地方应该在船中央,而我们踩的地方,在甲板下方很可能是煤仓或者是接近引擎室的锅炉舱。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还在底层甲板徘徊。老贵宾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就算走廊差不多,上面甲板跟下面甲板的环境与感觉根本是天壤之别。他耷拉着嘴角,像只垂老的特级警犬那样转头看了我一眼,“看来是小费不够多,小姐。”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难不成为了条路他还能再次拔枪威胁我吗?
一个抱着一堆床单的男乘务员突然从走道尽头走过来,他本来要走到另外一条走廊的,转头看到我们非常奇怪地询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洛夫乔伊立刻走过去,他一脸严肃地询问:“我们是船上的乘客,你能带我们到上层甲板吗?”
“你们是上等舱的客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乘务员有些费力地抱紧手里的床单,他礼貌地说:“抱歉,先生,我现在工作。要不你们等一下,我去告诉总管。”
“三等舱的总管吗?”洛夫乔伊继续深问,仿佛让三等舱的人来领路会让他纠结。
因为他要跟乘务员攀谈,所以是离开我身边,甚至身体背对着我。我们正站在T字路口,三条白色的走廊交汇在一起,我看到另外一条走廊的尽头出现一个往上的白色铁制梯子。如果我能跑到那里,直接上楼梯,那么在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要摆脱这两个家伙简直是易如反掌。
前提是,楼梯上等着我的不是一个锁上的舱门。不然我冒着老贵宾犬拔枪的风险,跑上去就很划不来。
人生就是一条冒险的习题,当机会只有一半一半时,你要选择时就成了一种折磨。
“是的,先生,这里接近三等舱。”乘务员依旧面带微笑,泰坦尼克号的工作人员都受过良好的业前培训,务必要让所有上等舱客人受到宾至如归的待遇。
我的脚习惯地叩下地面,很轻很轻的力道,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我的答案不用考虑,此时不冒险,难道等船沉了再冒险吗?
“好吧,你让他派个服务生过来领路。”洛夫乔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张美钞,塞到那个乘务员还抱着被单的手里。
这个动作幅度在我眼里变成了空隙,我突然轻声对旁边的人说:“卡尔,感谢你的招待,愿你跟你的犬牙永远相亲相爱下去。”
卡尔的注意力被乘务员带走,他有些反应不及时地说:“什么……什么?”
我几乎是在半秒内双手用力提起碍事的裙子,一个急速转身就走廊尽头狂奔而去。身后立刻传来卡尔回过神的回答,“该死的,该死的小偷,快追。”
“站住。”这是塞完小费发现贼不见的老贵宾犬的反应。
我要站住了就是白痴,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身后那两个家伙又追上来了。乘务员惊讶的声音给这场激烈的追逐战配上合适的音乐,“先生?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
在逃命啊。
我跑到楼梯前,毫不犹豫,甚至不去想老贵宾犬是否已经拔枪了,三个阶梯合成一步地往上窜上去。不合脚的鞋子这时候简直就是该死的镣铐,我一个踩空,双手连忙抓住铁梯扶手,转头看到老贵宾犬已经来到楼梯下了,几乎不带停歇,我踩空的脚一个舞蹈踢腿动作就将鞋子甩出去,砸往他的脸。
洛夫乔伊抬手护住脸,另一只手非常敏捷地拍开鞋子。卡尔刚跑到他身边,被这只鞋子吓一跳。
我见洛夫乔伊将手从脸移开,没有穿鞋子的脚马上收回来,下一秒重心转移将另外一只脚抬起来,做出个要踢腿的动作。老贵宾犬反射性地伸手挡脸,而我已经赤着一只脚快速往上跑。
楼梯转两个弯就是上层甲板,我速度几乎不带停止一个跳跃伸手就将脚上剩下的鞋子脱下来,头都没回甩手将鞋子往身后的楼梯扔去,后面马上传来卡尔被惊吓到的愤怒声音。我光着脚往长道走廊跑,边跑边笑着说:“鞋子还给你,美钞先生。”
我已经跑上二等舱的苏格兰路,这是一条贯穿全船的走廊,泰坦尼克号上的员工大多在此休息。我往前跑的时候,走道上还湿漉漉的,几个女乘务员正蹲着擦走廊,她们惊讶地看着我快速奔跑而去。一个转弯我看到往下的楼梯,三步做半步地跳着下楼梯,看到一个开着的单扇门就闪进去,轻轻关上。门刚合上,外面就传来两个杂乱下楼梯的响声。
“她跑到哪里去了?”卡尔喘着气,怒意让他声音变得特别尖锐。
“可能会跑回三等舱,我会将她找出来,只要她在船上就跑不了。”洛夫乔伊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似乎这种高强度的跑动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负担。
“你去……先去将她找出来。”卡尔听起来就没有那么轻松,他边喘气边凶狠地说:“一定要将她抓回来,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受到这种侮辱,我要她付出代价,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我双手抱胸,无聊地靠着门边的墙壁。头挨着墙往上看,不发出一点声音。希望他们聊完快滚,不然我卡在这里没法走。就算这里有能通向更下层的楼梯,一走动凭老贵宾犬的警惕他就能听到声响。现在他们没有注意是以为我跑另外一条路,所以没有过来检查这扇门。
“霍克利先生,要我先陪你回房间吗?”洛夫乔伊看起来是有点担心,怕自己走开了就无法照顾他家雇主。
“先去找人。”卡尔暴躁地说。
我继续歪着脖子仰头,看头顶上发着亮光的灯泡。等了一会后,一个脚步声往别的路走了,应该是洛夫乔伊。而卡尔霍克利则还在原地喘气,我继续耐心等待,等他走开。等了一分来钟,他总算是缓回来地低声嘟囔了几句,才挪动脚步打算回去的样子。
我松了一口气,缓缓将憋在肺部的二氧化碳吐出来,刚刚吐到一半,身边的门猛然打开,卡尔弯身将脸伸进来。
我刚低头,他恰好抬头,我们正对面地看着彼此。慢慢的,我又将那半口气咽回去,然后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跟他打招呼,“Hi,先生。”
这个场面其实一点都不Hi,卡尔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想来他看到我也是意外之惊。我Hi完抬脚就跑,身后他急忙语带命令,“不准跑,站住。”
我会站住,等我看到能挪动的椅子或者斧头,我会立刻停下来让你乖乖躺下。
☆、第21章 放手
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的追逐模式,我看到楼梯就往下跳,卡尔在我身后跟着我努力地追。我们从E层甲板又跑回G层,我就纳闷他不累吗?
我发现卡尔霍克利的跑动速度非常惊人,他一脸不把我拆骨扒皮的恐怖模样跟在我后面,很多次手都差点捞到我的头发,如果被他抓到头发我几乎不怀疑他会扯断只是为了阻止我逃跑。
这哪是优待女性的绅士,简直就是披着燕尾服皮的暴力分子。
下楼梯的时候我实在跑不动,抓着楼梯下的扶手,弯身捂着肚子喘气,刚吃完东西还没有消化就进行高强度的赛跑游戏,简直是虐待胃。卡尔站在楼梯上,也捂着肚子抓着扶手弯身喘气。
我们半斤八两地看着对方喘气,眼神狠厉得几乎在空气里爆裂出火花。
“你以为你能逃跑吗?除非你跳海,不然一定会被抓住。”卡尔冷笑地扯着嘴角,眉毛凶狠地拧成一团,眼皮下垂得更厉害。
“这个不劳你费心,先生。”我敷衍地露出一个微笑,只觉得倒霉透顶,不过是上船来通知一下男主角可以逃命了,好不容易将杰克道森忽悠下船,轮到自己反而要疲于奔命地跟人捉迷藏。
我该庆幸将那块该死的表扔给个三等舱的乘客,不然表在口袋里,一上船就被搜出来我可能连在这里跟人捉迷藏的机会都不会有。别人会相信那不是我偷的,而是不小心挂到我身上的?
别开玩笑了,孩子。这个时代的平民简直就是下水道的老鼠,那些所谓的上等人在你口袋里没有表的时候都有理由扣押你,还会听你可笑的辩解?
我们恶狠狠地看着对方,慢慢的,喘气的频率低下去,最后变成一种安静的呼吸。空气似乎有一根弦,在这种寂静中绷得特别紧。我在心里默念一,二……卡尔猛然从静止的状态动起来,他冲下楼梯,我刚数到二也跟着转身向前跑。
跑到最底层,看到一个舱门打开着,一个戴着软帽穿着脏兮兮的深色衬衫的工人刚好从那个舱门里走出来。我跑过去,跟那个工人擦肩而过跳到那个舱门里,那个工人惊讶地喊道:“等一下,小姐……不,先生,你不能进去。”
卡尔干净利落地推开那个工人,低喝一声,“走开。”
我冲入舱门才意识到自己来错地方了,立式的蒸汽轮机发出轰隆的运动声,三层楼高的巨大引擎全速运转。戴着海员帽的轮机长站在车钟前,时刻注意上面驾驶控制室传来的命令。在铁梯上,是四处纵横的铁制跑道,负责引擎室各处的工人有些注视着表盘在读数,有些站在蒸汽机底部的栏杆边注视曲轴的状况。
这里没有任何鲜艳的色彩,全部都是裸|露的铁制品冷灰色。钢铁的冰冷与热火朝天的蒸汽机引擎的全速运转,结合成一种意外的反差和谐。
我有一瞬间是想骂脏话的,简直被逼到末路了,这个鬼地方我除了刚才进来的门外根本找不到出路。
卡尔跑进来看到是引擎室,几乎要笑出声,他看起来洋洋得意,胜券在握。
引擎室里的工作繁忙程度超乎任何在上层甲板的客人的想象,我刚跑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的到来,因为每个人都死盯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无暇去东张西望。就连轮机长都时刻注意表盘上的气压针,手放在节流阀上控制蒸汽的大小。
我环顾四周,再抬头看向头顶上类似高桥的跑道,几乎一瞬间决定往高处跑,然后通过跑道上的楼梯再次折返回来。只要跑得够快,卡尔跟在我身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重新冲出引擎室。手抓着裙摆,抬脚就往铁梯上冲。轮机长刚好在嘈杂的机械噪音里抬起头,看到我跑上去。他态度强硬地大叫:“停止,女士,你不能上去。”
卡尔也跟着我上了铁梯,他还有空对下面的轮机长训诫,“你还不快抓住她,怎么办事的。”
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富家子弟,难怪被戴绿帽,活该你绿帽。
“先生,马上给我下来。”轮机长更加有气势地对他怒吼。
可惜卡尔听不了别人的命令,他看起来更像是恨不得再下去掐住轮机长的脖子,对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工人。”
最好吵起来,我跑上近十米高的铁制路道,泰坦尼克号的引擎心脏就在我的脚下运行,巨大的飞轮与连杆都在飞速旋转着。我身边栏杆外就是巨大的连杆轰隆轰隆在晃动,被这种玩意撞一下不死也残。
一个手里拿着油壶的工人从我前方跑来,他边跑边冷着脸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下去,小姐。”
卡尔已经追到我身后,跑道窄得只有一个人走过的空间,我刚好夹在中间变成肉夹馍。停都没有停我转身抓住走道上的铁栏杆,脚一抬起直接跨到栏杆外,可以把人撞成肉饼的连杆几乎擦过我飞起的头发丝,那个工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要命的惊险动作,手里的油壶掉到脚边。
卡尔已经伸手过来,抓住我纱质的裙子一角,我在栏杆外与工人错身,双手一个用力整个人又重新回到走道上。还没来得及站稳,大腿处感受到一股力道很强的紧绷感,接着听到一声撕拉,裙子被拉开一道大口子。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被拉开的裙子将夹在我们中间,踩到油壶流出来的机油的工人绊倒。
接着是卡尔收力不及,手里拿着撕裂开的裙摆整个人往后仰倒,他看起来有一瞬间是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他身后就是栏杆,这种往后的力量让他整个人翻出栏杆外,而栏杆外的下面是巨大的蒸汽回动机,人要掉下去骨头都会被这个可以启动一艘近五万吨的邮轮的机器给搅碎了。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我已经反身扑过去,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冲力过大整个人跟着被往下拉。卡尔全身都悬空在外面,连杆晃过他的背部,差点就撞碎他的脊椎骨。
他总算知道自己的处境,惊恐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他一只手抓住一条铁栏杆,另一只手被我死死拉住。我整个人有一半是跟着他悬空在外,为了不被他拖下去,我的一只脚死死抵住栏杆底部,痛得我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要放手。”卡尔颤抖着声音说,被抓住的胳膊反手就死抓着我的手臂不放。他脚底就是那个恐怖的引擎机器,掉下去连葬礼都可以省了,因为尸体支离破碎得根本收不全。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都扣到他肉里,无奈地对他说:“闭嘴。”省点力气爬上来吧,不然两个一起死。我可不相信他掉下去的时候,会念在我救他的份上放开我的手臂。
我们俩接近得头发都缠到一块去,我脸上的汗水掉到他额头上,卡尔愣愣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地倒影出我的脸孔。
我们没有这么接近过,除了在码头撞到他的那一刻。
“快点将他们拉上来。”轮机长着急地对还在铁梯走道上的工人喊道,他自己也急忙从车钟那边跑下来,往我们这里拼命赶。
被机油滑倒的工人半坐起身就伸出双手抱住我的腰,他怕晚一步我们俩都直接进去喂机器了。
几个走道上的工人都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拉住卡尔的手,连拖带拽将他从外面硬生生拉回来,场面混乱而惊险。期间卡尔死死抓住我的手臂,那力气大到都快要掐碎我的骨头。我对他生气地喊:“给我放手,你安全了。”
“简直乱来,太乱来了,你们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先生!这位女士,你知道不知道很危险。”轮机长砰砰地从铁梯爬上来,他看起来像是愤怒得头发都快要烧起来,鼻子下的黑胡须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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