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忠提到的菜户,张灏倒是若隐若无的听说过,好像现如今宫中结成对食,菜户的宫人可谓越来越多,何谓对食?也就是指宫女和宫女之间的同性安慰,寻求心理和心灵上的双重抚慰罢了,后来大概觉得不过瘾,又加入了公公们,估计从有皇帝以来,对食现象就已经出现,只是明朝时有了这么个称呼而已。
毕竟凄苦的孤身一人呆在这个冷冰冰,毫不讲究一点人情味的皇宫中,寻求个依靠乃是在正常不过的选择了,就是那些公公们同样如此,又不是人人都得成为体面管事,一群最可怜的群体,自然会相互依靠,相互依存。
也是因有了半个异性加入,这虚虚假假之事必不可免就迸发出了真挚感情,即使宦官不算是个完整的爷们,可那也毕竟是个男人,这一有了感情,以往的露水姻缘,自是开始正规化世俗化,彼此间就好似真的夫妇一样相处,就被形象的称为菜户了,而菜户和民间夫妻一样严肃,双方彼此依靠,有的甚至都是生死与共了,财产更是双方共有,到了现如今,一些宫女要是寻觅不到另一半,从而结成菜户,都会被宫里人耻笑瞧不起的,笑话你为弃物。
大凡世事离奇,当菜户诞生后,自然而然的,宫里就应运而出了保媒拉纤的媒婆,可别小看这些命苦之人对感情的真诚追求,一经做媒而双方满意的话,就会由女方出个四五两银子,雇佣会烧菜的公公,烧上一桌好菜,请上几位好友一同庆祝,席间更是有类似山盟海誓一般的仪式,并当众对天立誓,双方一生扶持,一生恩爱,假如一人先死,那另一人绝对要终生不再配别人。
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这些看似下贱的宫人一经结成菜户,往往还就是认死理了,比之民间夫妻还要坚守誓言,还要情动苍天,三贞九烈之人,至死不渝,同生共死的例子,真可谓比比皆是了。
别说张灏对此有所察觉,就是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人,基本都心知肚明,不过到底此种事还是少数人行为,这太监又是个不完整的爷们,人人对此也无可奈何,或许怎么说都是最下面的极端隐秘事,一般无人敢冒着成为公敌的风险,而跑到皇帝面前举报,倒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很多皇帝往往念在此乃人之常情,顶多派人把被告发的菜户秘密处死了事,最后干脆就没人过问了,为何?法不责众呗!
那大太监们还能在京城里置办宅子娶老婆呢,你凭什么不让下面人过过干瘾?反正皇帝和娘娘们平日都是高高在上的,也管不到最底下人的生活。
而到了明朝后期,一些地位低等的嫔妃,甚至都有和太监结成菜户的,皇帝根本都对此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了,基本上就是默许了。
而此时那些嫔妃,比如眼前的吕美人为何总是一脸的死气沉沉,张灏倒是终于查出原因了,原来是出自皇帝驾崩后的殉葬制度闹得,其实他以前就知道此种惨无人道之事,只是随着姐姐命运改变,早已把此事遗忘了,最近才恍然想起。
没人是救世主,此乃张灏信奉不二的原则,可面对一大群视自己为亲人后辈的嫔妃们,尤其是没有子嗣,必定会被殉葬的干娘贤妃,那张灏却绝不会无动于衷,何况那时候最大的阻碍已经驾崩,此刻张灏心中冷笑,其他人谁若干出头阻拦,那就算是太子朱高炽,我也得让你死无全尸。
看着跪倒在面前的一众公公宫女,张灏指着被捆住手脚,还在低声哭泣的三个年轻宫女,压根当那菜户之事没发生过,避重就轻的问道:“说,为何偷首饰盒?实话实说,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吕美人神色复杂的轻轻一叹,立时背过身去,而贤妃则神色好奇的看着她们,跪着的大太监王忠则面带冷笑,其他人则神色各异。
一位长相清秀的宫女看了看身边两个姐妹,低声道:“首饰盒是奴婢们偷的,只是。”忽然抬起头,昂然直视张灏的漆黑眼眸,绝望的尖叫道:“那是要偷偷换来几副药,给在浣衣局得了病,给在安乐堂中等死的姑姑们送去的救命药啊!”
一时间只感觉扶着的贤妃娘娘,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张灏望着已经失态的干娘,自责的悲声道:“都是本宫的疏忽,都是本宫的疏忽。”
轻轻叹气,张灏马上安慰道:“也不能怪您,这宫中的族人,实在是人数太多了,您怎能挨个照顾到?”
“是我的过失,灏儿你不用安慰本宫。”贤妃娘娘此时显然是被触痛了伤心事,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本宫一直只关心如何得到圣上宠爱,身边之人还能护着,可其她族人,则不当回事,难怪本宫命中无子,如我这般不知廉耻,不念亲情之人,活该一生孤独。”
张灏立时哑然,其她人更是默默不语,都同是感同身受了,更有的心中冷笑,心说你贤妃娘娘如今年纪渐老,才回想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当年你年轻时,那是何等的高高在上?何等的艳冠群芳?何等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几时把下面的族人生死放在眼里,你那眼中,永远只有当今万岁,如今才知道恶有恶报,倒是悔恨的有些晚了。
贤妃娘娘的神色变得凝重,随着她的神色变化,自是有一股子摄人心魂的气势,毕竟是做了十几年贵妃的人物,众人心中一跳,赶紧恭恭敬敬的低头。
“王公公,本宫这次亲口求你,放过她们几个无辜之人,你看如何?”
王忠立时一脸的苦笑,他何尝愿意同时得罪安东侯和贤妃?只是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过还是心一横,毕竟在不知趣,那估摸着过几天,自己的脑袋就绝对保不住了,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可正当他要应承下来的时候,却突然被一群不速之客打断,只吓得魂飞魄散。
第三卷 一门双贵 第125章 势力划分
别看皇宫架御九重,令人肃穆压抑,好似无数宫人都被分隔到一方方小天地中,彼此老死都不相往来似地,可就算是刚发生任意一件小事,那也能顷刻间传到有心人耳边。
今日之事,其原因复杂,按理说王忠本没如此大的胆量,没经领旨,就胆敢带人到嫔妃的院子里抓人,而且当着贤妃的面前,还要执意把人领走,这原因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还容在下慢慢道来。
原来王忠年纪四十左右,从小父母双亡,以孤儿之身在官府登记造册,验明正身后净身入宫,也算是为了讨口饭吃的可怜人,说起来并不是一直追随圣上参加靖难之役的心腹公公,算是南京本地人,一直伺候过三代帝王,自从燕王登基后,自是在宫内备受欺凌,光是在掌管沐浴之责的混唐司,就烧水倒水的干了八年苦役。
不过他因从小进的宫,而得以在内宫中习字读书了三年,算是一个有才之人,更是后来靠着察言观色,务实做事得以一步步的升上来,成了一方新贵,期间因时常挑水得以进出各个嫔妃院子,自是趁机对宫中贵人们溜须拍马,百般奉承,又因记性特好,办事细致而受到贵人们的赞扬称许,其人还有一项长处,那就是绘的一笔好画,尤其最擅长描摹仕女图。
凭着天生对于艺术的敏锐观感,从而对于女人的四季衣物自是格外敏感,又熟记众位嫔妃的身体尺寸,好似一个专家般,经常因提出独特的穿衣搭配而备受嫔妃们的瞩目,这日子久了,尚衣监首领大太监的位置,自是被他揽入怀中,得以人尽其才了。
按说王忠总算是熬出头,该从此春风得意,后半生该享尽富贵了吧?却不然,这大明皇宫里可是各方势力错从复杂,却是使得他每天每日都自觉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时刻不敢放松警惕,不说嫔妃等其他势力,单说这些将近十万人的公公们,其中势力最强,最超然物外的自是以三宝太监为首的海洋派了,不管是郑和还是王景烘。或是下面的一众管事太监,多是胸襟算是广阔,征服过波澜壮阔的海洋,见识过无数番邦异族的杰出人物,平日在京时,自是不屑于和宫里的太监牵扯太深,这些人大多性格正直,就算是文臣不喜欢他们,也往往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而在宫里势力最强,自然是以司礼监大太监王通为首的一群公公了,这王通原名王猫儿,本是辽东女真人,其哥哥王狗儿,早年改名王彦,乃是镇守辽东十多年,开府娶妻的永乐皇帝心腹大员,王通即是王彦的亲弟弟。
他们兄弟为首的一帮人,算是势力仅次于海洋派的辽东系,其中著名宦官亦失哈,就是建立努尔干都司,改良过火器的传奇人物,也同是辽东系的首领之一,当然,他们和郑和太监之间关系密切,因都是出身自燕王府,都是跟随燕王打天下的太监班底。
有外来者,自是就会有本土势力跟其争斗,其中本土太监的首领级人物,名叫金宏,乃是太祖朝时期,引为燕王暗通款曲的棋子,后来燕王登基为帝,自是得以请功受赏,一直是名义上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内官监的首领大太监,这内官监不比司礼监好似是个皇宫大管家般的威风八面,其职权范围就要小的多了,算是负责采买的大管事,不过手下却控制着宦官二十四衙门中的四司,实权也是相当大的。
王忠既然是本土派出身,天然就会向金宏投靠,可惜却一直不被重视,多年都是本土派的边缘人物,原因倒也简单,那就是金家乃是一个宦官世家,子侄辈竟然都以当公公为荣,真可算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其中今天在场的尚宝监的金得金良,还有很多金氏族人,甚至无数口称金宏为亲爹亲爷爷的公公们,人人改姓为金,其中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金福,皇太孙身边最得力的公公金英,都是其金家人,可想而知,这本土派的势力是如何根深蒂固,眼光长远。
王忠虽然性子圆滑,可也算是有骨气之人,不愿改姓为金,自然也就不被重视了,好在他才华过人,如今深得皇帝和宫里嫔妃的欣赏,自己努力爬上了尚衣监首领太监的宝座,自然而然的成了一股势力,身边也很快吸引了很多跑来趋炎附势之人。
可却因此深深得罪了金家,毕竟算是分裂本土派势力的叛徒,这窝里斗的阴狠凶残之处,可比之面对外敌还要急切凶险,还要残酷无情。
祸不单行,这王忠早年时就因和公公王禄交恶,仗着一位嫔妃为其撑腰,而把王禄打得半死,从那以后,这两人就结下大仇,那王禄后来为了报仇,就跑去认了王彦为干爹,如今成了司设监的管事太监,成天的和王忠为难。
还要一位名叫金福的太监,认了金宏当干爹后才改的名字,这太监喜欢被人称爹乃是上千年的习惯了,原因大家不难理解,毕竟是失去了生育功能的群体,这金福其人更是与王忠有着生死大仇,乃是因当年两人为争夺一名宫女而结下的仇怨,这对于很多时候死心眼的太监来说,不亚于杀父之仇,勉强算是夺妻之恨的,如今金福刚刚升为尚宝监首领太监,就马上急着找王忠寻仇。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本得罪两大势力的王忠,能活过几日都是屈指可数了,可正巧那王禄虽是王彦的义子,却和叔叔王通不对付,从而得以有了喘息之机,能够苟延残喘至今。
其实论宫里的各方势力,还有一个新兴势力的发展速度极快,潜势力更是极为强劲骇人,但却从未公然显山露水的一方派系,那就是和两大势力都有牵连,却自成一派的安东系了,顾名思义,就是以常公公为首,魏公公为辅,和张灏互为同盟的一群人了。
可这能护住王忠身家性命的新势力毕竟找不到投靠的门路,这王忠走投无路之下,却是投靠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从朝鲜国进贡而来的妃子,娘家姓韩,就是如今靠着年轻貌美,深得皇帝朱棣宠爱的丽妃韩氏。
这丽妃韩氏自持年轻貌美,自是看年过三十的贤妃不顺眼,她在宫中又得朱棣这两年一直非常喜欢的吕氏,鱼氏两位美人的投靠,得以在宫中权势大涨,隐隐间和王贵妃和贤妃处处针锋相对,大有后来追上,取而代之的架势。
这吕氏就是商人之女出身的那位,因当年自觉和朝鲜吕美人同姓,就上门来攀亲,却没成想被人家拒绝,此女心胸狭窄,深以此事为耻,一直想寻机报复,历史上就是她诬告吕美人下毒害死权妃的,却没成想被张灏逆天改命,就此没有诬告的由头,一直到了今日都没找到雪耻的好机会。
今日就是她查知吕美人院子之事,就命王忠过来恶心下吕美人,看看能否通过三个宫女的嘴里,找出或逼迫她们出面陷害攀咬自家主子,就算不得逞也得泼吕美人一身污水,从此让她被皇帝厌恶那是最好,其用心自是恶毒阴狠了。
王忠也是无法,毕竟他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是韩氏了,对此事当然不敢拒绝,就亲自过来抓人,多少有些越权,不过好在他还兼管着浣衣局,勉强算是分内之职了。
这一大圈中弯弯绕般的多年宿怨,张灏如何得知?此时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一群人,又看看神色惊慌的王忠,顿时不悦的冷哼道:“怎么?你们难道也是来此抓人了吗?哼,我看谁敢。”
阴森森的口气,即使语气平缓,还是立时让来人身子一矮,其中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的大太监王通和号称太监活祖宗的金宏。
按说他们地位尊崇,权威赫赫,即使满朝文武,恐怕也没人敢得罪他们,可当面对张灏时,还是心里打怵,毕竟眼前这位侯爷可是蛮不讲理之人,这连皇子皇孙都敢痛打的强人,谁敢轻易得罪他?没的叫他一通狠揍,恐怕到时连诉苦的人都找不到呢。
王通立时满脸堆笑,即使他这几年在司礼监的地位,可是受到常公公的强力挑战,也知道常公公和张灏交情莫逆,可越是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加亲切。
而金宏何尝不和他同病相怜,一个叛徒王忠就够惹人生气了,现如今又出来个新贵魏公公,甚至比王忠还令人侧目,乃是皇帝身边必不可缺的大红人,闹得现在底下的小崽子们,一个个的都跑去奉承,反而对于咱家这个他们的活祖宗视而不见,真乃可气可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里冷哼,毕竟是斗了多年的夙敌,可这次确实可笑的,同是来救场的同道之人了,其中金宏得到小子们的报信,自是得过来给吕美人撑腰的,他们算是同盟,过来也是理所应当了。
而王通却是为了贤妃而来,原来这几年他深感常公公的威胁,真是有些寝食不安,不过对于常公公的人品,倒是极为钦佩,而且大家又是多年好友,出身又是相同,就得到对方含糊指点,想着和安东侯交好,而和张灏交好,自是得先奉承贤妃和贵妃王娘娘了,到了那时,大家都是一家人,自己受到的威胁自会如春风化雨般,立时迎刃而解了。
虽然他有兄长王彦和三宝太监作为靠山,本人又是宫里权势最大之人,可明朝太监的权利,比之任何朝代都要小的多了,别看后世满清成天的污蔑明朝的太监们,其实离了皇帝的信任,太监就跟了没了牙的老虎般,根本就是个随时等死的可怜虫罢了。
等两人争抢着讨好张灏后,自是满院子人都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既然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处罚三位私下和宫人结成菜户的宫女也不行了,张灏倒是想把人带出宫去发落,可森严宫规乃是皇帝钦定的,除非是面圣求情,不然谁也不敢私下放人出宫。
张灏可不想去见皇帝朱棣,虽然此时的皇帝因两位娘娘未故去,而性格变得开朗不少,可历史上发生活剐三千宫女的一幕可是太过惊心,而事件原因就是因得知宫女私下苟且而雷霆暴怒的。
刚想郑重嘱咐王忠把人领走好生善待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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