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打天下的嫡系,不但在大明朝394个卫所中自觉高人一等,目无余子,平日在京城中更是横行无忌。
一位面相老实的中年禁卫皱眉说道:“孙大疤子你少他妈的胡咧咧,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京城豪门众多,老六,可得打听清楚了,别又是惹到哪个皇亲国戚家里什么的下人亲戚。”
刚才还口气甚大的孙大疤当下大怒,不过倒也不敢骂人,那中年人张铁蛋乃是个小旗,和李老六官职一般大,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头目而已,当下忍着气闷声道:“怕他个鸟,上次朱老大还不是替咱们兄弟出头了?那个驸马也没见敢得瑟几下。”
说完气呼呼的就要朝地面上吐口浓痰,还好未被气昏了头,想起此处乃是皇宫外午门重地,眼疾手快的朝着大手中吐了一口,随手往衣服上那么一擦,满不在乎的瞪了张铁蛋一眼,不屑的骂道:“不就是了个添屁股的软蛋嘛,仗着亲娘生的副好皮囊,天生命好,奶奶的,娶了陛下的闺女就敢嚣张跋扈的,人模狗样的还不是个软骨头,在家连个屁都不敢放,呸!老子就看那驸马不顺眼,怎么得,有种就来咬我。”
周围的禁卫马上听的全都大笑,一个个嘻嘻哈哈的东倒西歪,张铁蛋皱眉就要呵斥他,不过也知道这桀骜不驯的小子从不服自己,无奈下朝笑眯眯的李老六使了个眼色,又朝远处撇撇嘴。
李老六一愣,顺着他的眼光朝远处看去,这才想起午门外还有外人,赶紧笑骂道:“行了,赶紧闭上你的鸟嘴,那边还有要下狱的大人呢,去去,都赶紧回去站好,万一被上面人瞧见,这个月的俸银又没了。”
身边的军士更是放声大笑,不过却神色警惕的朝四周看去,一个个笑着走开,等身边的军士全都散开,李老六朝未走的孙大疤子骂道:“以后给老子管住你那张臭嘴,不清楚祸从口出嘛?小心哪天被人暗中下个套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头一低,孙大疤对这个顶头上司兼姐夫的李老六倒是很惧怕,赶紧低头耷脑的朝远处走去,路过那群哭哭啼啼的人群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一个跪在地上抽泣的小厮踢了一脚,呵斥道:“哭个屁啊!没软子的混球,你家大人还死不了,哭有何用?去求灏二爷啊!一个个傻不拉几的。”
原本心中愤怒的下人们全都怒目而视,这一听见这军汉报出的名字,顿时人人动容,不约而同,朝着被女眷围在当中的自家老爷身上看去。
其中一个很伶俐的小厮就要爬起来过去询问,忽然听见跪在地上的老爷惨笑道:“都别妄动,此次就是求谁都不管用了,不过那军校说的不错,一时半会的,老爷我还死不了。”
这位大人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此刻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长相,身边围着妻子小妾,另外还有几个儿子,听他这么一说,到让身边的亲人下人心情一松,暗想只要不是马上被皇上下旨问斩,那还一切有的救。
此刻天气越加沉闷,天色更是黑压压的令人心慌,没过多久,那几个一身绸缎的妇人六神无主之下,又首先哭了出来,很快,就如同传染一样,丫鬟婆子跟着抽泣,只听得身边的男人们心情越加苦闷,一个个低头叹气。
那跪着的大臣说完话后就不再言语,倒是他身边的几个儿子悄悄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求见那传说中的灏二爷,正当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当即听的众人大惊。
当下人人回头张望,想瞧瞧谁这么大胆,敢在御道上奔马?就是周围的禁卫们,也急忙振振精神,其他几个小旗全都手握刀柄,朝前迎了上去,那李老六更是神色威严,刚要大声阻止,还没等抽出腰间的长刀,就觉得那马上之人有些面熟。
定睛仔细一看,李老六当即脸色大喜,握着刀柄的大手也松开了,神色谄媚的朝前跑了过去,殷勤的拉住马匹的缰绳,恭敬的笑道:“小的给二爷请安了,您今日怎么得空?在天气如此恶劣,您干嘛还亲自过来,命下人传声话就是了,又不是不认得宫里的公公,小事还能难得到您老不成。”
语气说话既恭敬又透着几分亲热,似乎他和马上的少年关系匪浅,其他小旗和军士们,更是兴高采烈的跑步过来,顿时围在马前,纷纷叫嚷:“二爷,俺们给您请安了。”
这一幕可看的那群犯官的家眷一个个都呆滞了,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平日这些个禁卫们,别说一个个趾高气昂,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是大臣王公贵族都别想使他们弯腰低头,这可是护卫皇帝的御林军啊!
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人震惊了,真是瞧得这些下人丫鬟暗自咋舌,所有人都在猜测来人的身份,大多以为那应该是当今的皇太孙了,只有几个少爷瞧得分明,那人年纪不大,一身服饰虽然不凡,但绝不是皇家打扮,按理说应该不是哪位皇族子弟,只是猜不出来人身份,只有沉默中的大臣此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轻轻叹息一声,脸色很耐人寻味的,露出一丝苦笑。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骂人踢人的军汉,此时一脸激动的跪倒在地,神色更是感激的叫道:“二爷,小的孙大疤子给您磕头了,要不是您老,我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真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也没等二爷客气几句,当即一跃而起,朝着马上少年恬着脸傻笑,看的身边们的禁卫们哄堂大笑。
马上少年爽朗亲和的朝下面人笑笑,随意的拱拱手,毫不见外的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灏给各位哥哥见礼了。”
他的举动顿时引得军士们心中欢喜,面上却诚惶诚恐的身子前倾,连连回礼拜谢,只见人人神色高兴,更是看得远处的人群目瞪口呆。
这位贵人不是旁人,正是英国公家的二爷张灏,而身下的这群燕山左卫的禁卫军们,确实和他家关系匪浅,说来大家彼此更是渊源颇深,大多是当年跟随故去的老公爷和他父亲张辅。到处征战的部下或是后人。
利落的翻身下马,顷刻间赢得大伙的纷纷叫好,张灏笑着朝跟来的张粱吩咐道:“没想今日过来,能遇见兄弟们在午门外站职司,赶紧,给老六五十两银子,大家人人有份。”
李老六当即大喜道谢,也未客气拒绝,谁不知道二爷出手大方,而且别看他年纪小,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少年富豪,这三大营的日常军需供养,其中就有一半被他占着,当下人人也不客气,笑着道谢。
张灏随意和他们聊了会儿闲话,就从人缝中看到远处跪着的人群,奇怪的问道:“又是哪位大人被陛下斥责了?这次是犯得什么事?”
李老六一愣,马上回头朝后面瞧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转过头低声道:“二爷,那是大学士黄淮大人,听里面的弟兄说,又是汉王殿下扇的风,您可别再参合其中了,那可是灭门的大祸啊!”
第二卷 深宅大院 第056章 乾清宫外
李老六说完不着痕迹的朝天空指了指,当下看得张灏心下了然,这黄淮乃是当年和解缙大人齐名的人物,为人性格坦荡,博学多才,如今官拜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入直内阁参与机要,乃是堂堂的阁臣,没想到竟连他都被牵涉到太子一事当中,看来是要被关进锦衣卫的大牢中了,也不知道等见到隔壁间的解缙大人时,这两位难兄难弟会是什么样一副表情。
站在那里想了想,不说张灏很敬佩黄淮大人的人品学问,就是一个不相干的大臣,能尽一份心意自是不会不管不问,当即回身对张梁吩咐道:“你过去安慰下黄大人的亲眷,就说我知道此事了,劝他们都归家吧,回头你跟着黄大人过去,告诉牢头,好生伺候着几位大人,谁若敢怠慢的话,别怪我张灏翻脸无情。”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照顾大臣的话,此举无疑是光明正大,就算是皇帝知道此事,顶多也只是笑笑了事,类似的小恩小惠都被张灏做了个遍,一个孩子有善心敢担当,当然是件好事,不怕惹起谁有什么怀疑诋毁,这就是张灏身份带来的好处,本身和皇帝关系密切,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俭事,命令下属做事那是天经地义,何况又没劝阻皇帝更改决断,也不会触犯他老人家的逆鳞。
张梁神色精干的点头,马上朝着前面走去,而张灏则对神色关切的军士们笑道:“放心吧,只是额外关照下,不会在圣上御前鲁莽相劝的,好了,我还得进宫面圣,大家陪着我一起过去吧。”
听二爷如此一说,这些实心汉子才重新高兴起来,当即簇拥着张灏朝午门走去,路过那群跪着的人群时,张灏略微朝最当中那跪着的,显得落魄凄惨,目无表情的黄淮点头示意,也未说话,径直朝着宫门处扬长而去。
那群家眷和下人则全都神色敬畏的注视着张灏一群人,隐隐间神色间充满感激,几个忠心的仆人更是遥遥对着张灏的背影,频频磕头,就是几个黄淮的公子,此时一脸欣慰,急忙听话的相劝长辈回家。
把守午门除了燕山左卫的亲军外,还有四位锦衣卫的大汉将军,对于眼前的这位小爷兼半个上司,同样不敢有丝毫怠慢,满脸恭敬的笑容,不过还是不敢擅自放人过去。
检验下张灏手中的金字腰牌,守卫的禁卫们笑着拱手恭送,张灏还不忘回头和燕山左卫的军士们告别,这才独自一人走在金砖铺就的路面上,朝着远方高大的奉天殿而去。
满目都是皇家气派,不时有一队队的亲军在各处巡弋,远远瞧见张灏这位宫里的大红人,大多是笑着点头招呼,不敢在大殿之前私话,其中几个总旗更是朝着张灏挤眉弄眼,大笑着昂然走过。
皇宫气派也不用多费笔墨来赞美了,反正庄严肃穆,金碧辉煌,正是有诗为证: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从侧道穿过巍峨壮观的奉天殿,又接连走过华盖殿,谨身殿,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内廷,过了几座文殿,在深巷子里又被查看了下腰牌,和值班的大汉将军,几个公公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张灏方朝着皇帝所在的乾清宫而去,此处已经是内宫了。
过了几道宫门,眼前顿时一片开阔,只见各处都是奇景花园外,那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建在一大片空地上,大殿上方铺盖着明晃晃的琉璃瓦,光彩夺目,飞檐之上立着各式瑞兽,狰狞昂首,中间自然是雕梁画栋的大殿,下面则是汉白玉的石阶石柱,其上到处雕刻着龙形图案,看上去精美蓬勃,气势冲天,整体看上去更是异常壮观肃穆,上百位大汉将军手拿着金斧银锤,威风凛凛的站在各处守卫。
…文…另外还有几十名太监神色恭敬的守在下面,其中几位宫里有地位的太监,神色谄媚的围着一位大人,几个人聚在一起低声说笑,那位大人一身紫蟒官服,其人神态雍容,气质阴沉,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人…心中欣喜,张灏暗道真是过来的正巧,还想着去你家找你呢,如此更好,当下一脸笑容的走了过去。
…书…没走几步,就被那群太监发觉有人走过来,顿时惹得几十双目光纷纷朝张灏所在方向看来,一见来人一身白色长衫,个头不高,风姿更是潇洒不凡,马上全都恍然,一个个全都堆起恭谨亲热的笑脸。
…屋…这在宫里混迹的人物,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敢一身白衣觐见陛下的,这整个大明朝可就剩下眼前这位爷了,那可是独一无二的圣上恩典,至于这位小爷的身份,更是了不得的贵重以极,不说别的,就凭着人家敢随意叫出一声皇伯伯,就知道其人在这座大明宫里的独特地位,那可是随意出入皇宫内外的主啊!
几个眼尖的更是小跑过来,其中一位年纪二十岁许,长得眉清目秀的公公,老远就亲热的恭维道:“奴婢给爷请安了,哎呦,这眼瞅着就得下雨了,这天气还是如此闷热,二爷的身子怎能受得了。”
边跑还不忘回头冲身后的太监吩咐道:“小喜子,你们几个快去取件华盖伞过来,在拿几把扇子,这要是把灏二爷惹出什么小病出来,陛下还不得要了咱们的小命。”
身后头的几个太监止住前冲的身体,赶紧笑着应和,一转身,又朝着远处一排侧殿冲去,两条腿倒腾的飞快,一溜烟的工夫就跑出老远。
很自觉的,远处的太监们都恭敬的弯腰施礼,没敢上前说话,就是跟着跑过来的太监,也在几步远的距离上停住,只有这年轻公公喘着粗气跑到张灏眼前。
“魏公公,老是如此客气关照我,劳你时时刻刻的记挂,实在感激啊。”
张灏只得站住,笑呵呵的说话,听的那魏公公一脸笑意,大声恭维道:“看二爷说的客气话,记挂伺候您,还不是奴婢的本分嘛,可万万当不得二爷夸赞,反正您出手大方,小的们这不是惦记您的好处吗,呵呵!”
这声音异常响亮,听的远处的大汉将军和公公们,一个个露出笑脸,这公然索贿的戏码,也只敢在灏二爷身上使用,就算是被陛下听到了,也顶多笑骂几句而已,反而巴不得这浑小子替他赏赐下面人呢,这爷俩如今的感情太好,都到了令人嫉妒发狂的地步。
“呵,就说你不安好心,罢了,赏大家的,这个月我手头也拮据,也别嫌少,勉强够给大家伙吃口茶的。”
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朝魏公公扔了过去,对方眼疾手快的稳稳接住,还不忘拿在手中颠了颠,其他人老远就瞧得真亮,那香囊虽说不大,可分量不轻,以往二爷出手最少都是百两的金珠子,这次别看说的客气,那肯定一如既往的分量十足,当下远处近处,所以人都笑容满面的连声道谢。
魏公公小步疾走,殷勤的跟在张灏身后,两人不时大声说笑,当张灏说话的时候,那魏公公才小声道:“二爷,里头杨荣大人,金幼孜大人,胡广胡偐大人都在呢,都是为了替黄淮大人求情,陛下今日心情不太高兴,刚刚还大怒不止,一会儿您可得小心些。”
不着痕迹的点头,张灏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问道:“你老母亲都安置好了吧?如今你在乾清宫过得如何,有没人难为你?”
低头强忍着感激之情,魏公公声音都有些颤抖,夹带着丝丝哭腔,梗咽道:“谢谢二爷的恩典,母亲如今一切都好,身边还有丫鬟伺候,小的不用再担心母亲眼疾不能照顾自己了,您的大恩大德,小魏子真不如何况报答,没人敢欺负我,过几日陛下还要给俺赏个品级呢。”
“那就好,安置你老母亲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也是看在你一片孝心,才顺手相帮的,不要你做什么内应之类的混账事,你只要记住了,事事当心存善念,以服侍好陛下为首要之务,好了,不用多说废话了,我得和纪纲大人好生聊聊。”
“唉,奴婢知道了。”魏公公心头一松,多日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是落地了,这几日就怕二爷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家施了恩德,就不停的叫自己打探陛下的一举一动,说实话,他倒也有这份心意,只是这自愿而为和被人强迫着,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原来这魏公公本名魏让,乃是京城郊外的一户农家子弟,只因父亲早亡,家产都被哥哥姐姐强占了去,还狠心不管他和母亲的死活,只是留给他们一间小院,几亩薄田。
这魏让为人孝顺老实,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原本日子过得虽清贫,还算是能支撑的住,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年母亲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又对几个不孝子女如此心狠而感到伤心失望,每日以泪洗面,急的魏让求爷爷告奶奶的四方借贷,最后总算是时保住了母亲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