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说了,我是不会再回后宫了。”
“姐姐不必立即答应,妹妹希望姐姐认真考虑几天,看在妹妹我这个即将垂死之人的份上。”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金凤实在有难言之隐,还请娘娘不要再为难金凤了。金凤这就送娘娘出庵!”
送走王后刘氏之后,金凤的内心开始乱了。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有从笑的许诺,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若不是有从笑的爱情慰藉着自己,她何尝不想回到后宫之中,坐拥金鸾凤殿。想到从笑,金凤突然有一阵不详的预感,她这才意识到,从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见她了,莫非军中事务繁忙,金凤心里想着又觉得一阵不妙。
几天后,庵里的小尼子说有人找她,金凤心想,必然是从笑来了,兴奋前去,哪知竟然是章子玉。
“前些日子,章练到福州来,说起了你,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子玉说。
“对了,子玉,章太傅和练夫人还没有回福州?”金凤问道。
“没有,按我父亲的意思,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若是如此,你应该去建州陪陪他们才是。”
“章练也是这么说,只是,只是我现在还是王延政的贴身老师。”
“也对,你和王延政……王延政现在是何官职?”
“王延政如今只是受封一个殷王的虚位,尚没有职权。”
“若是这样,有机会可以让他前往建州就职,一来你也可以随去,二来也能躲避福州城的混乱局面。”
“这一点章练也有提到过,只是建州那边的刺史是延禀,恐怕也不是什么安宁之地,甚至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你是说,延禀也有叛逆之心?他杀了延翰,把延钧请入福州城,按理应该是没有觊觎王位之心的。”
“你有所不知,王延政曾偷偷告诉我,延禀并非先王的亲身儿子,他本姓周,是先王早年在攻占福州的战乱之中收养的。他明白让自己留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假装仁义。说不准哪一天,他会杀光那些王氏兄弟,好让自己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若是如此,此人不是十分危险。”
“照这个层面说,其实人人都是危险的。你最近和从笑的关系进展得如何了?”
“他来这找过我几次,只是我如今以先王宫嫔的身份在此清修,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
“他倒是没有来找过王延政一次,若不是前些日子,王后刘氏来向王延政问起从笑的情况,我们还不知道他已经回福州城了呢。”
“也难怪,从笑现在在延钧手下当差,和王延政保持点距离也是对的,延钧的耳目众多……你刚才说什么,王后刘氏向王延政问起从笑?问了什么了?”
“具体说了说了些什么,子玉没有跟我说,他只是交代我,若是来见你,跟你说起一下你有个心理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王后刘氏知道了你和从笑之间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只是王后刘氏前几日也来找过我。”
“王后刘氏来这里找你?恐怕不是简单地看望你吧。”
“的确不是,她是想让我回宫。”
“让你回宫,她让你回宫?真是莫名其妙了,她让你回宫,那到时候你算什么?”
“子玉,你可以帮我办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吧。”
“我怕从笑会有危险,你去找从笑他不论如何一定要来见我。”
第二天,金凤表面上在打坐念经,实际内心里正万分焦虑地着从笑的到来。这时,小尼子来通报,有人找她。金凤心想,一定是子玉找到了从笑,这会从笑来见她了。然而,等她兴奋前去,却发现竟是王后刘氏。,,。请:
第九十二章 威胁()
王后刘氏的动作可真快,子玉头一天来找金凤,第二天她也就来了。
“姐姐,妹妹我又来打扰了。”
“不知娘娘又为何事前来,还请娘娘有话直说。”
“妹妹听姐姐的就是了。事情是这样的,陛下在泉州的时候,有一位得力的指挥使,叫留从笑。他帮助陛下攻占福州城,立了大功,陛下正苦恼如何奖赏他,是把他留在福州城自己的身边呢,还是派往泉州,委以重任呢?听闻姐姐与从笑相交甚好,妹妹特意前来问问姐姐的意思。”
“这本是朝政之事,别说金凤如今是一介贫尼,就算金凤还是后宫中的才人,也不得干涩政务。所以,娘娘这次来错地方,问错人了。”
“非也非也,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姐姐你服侍先王身边多年,对闽地的政务了如指掌。更何况妹妹悄悄听闻,留从笑和姐姐的情义非同寻常……”
“娘娘留意你的口中之言,想必娘娘并非简单地想要问问金凤的意思而已吧。”
“姐姐是个聪明人,倘若姐姐随我入宫,那留从笑肯定得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金凤这回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王后刘氏知道了金凤和从笑的事,以此好脾气地和金凤做交易。金凤的内心此时万分矛盾,想到子玉一定会带着从笑的消息来见她,便拒绝道,
“娘娘不必多说了,还是请回吧,我是不会再回宫的。”
“姐姐请三思,为留从笑多考虑考虑,妹妹先告辞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望你。”
于是,金凤开始苦苦从笑或是子玉的到来,简直是度日如年。然而,当子玉再来的时候,消息确是从笑失踪了。
“我问过了认识从笑的人,都说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人了。”
“好几天?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了呀?”
“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说,那天,王后刘氏派人来请了他进宫,之后就没有了从笑的消息。”
“这就难怪了,想必一定是王后,从笑是被王后给抓起来了。”
“为什么?”
“王后想利用从笑来胁迫我。”
“胁迫你?”
“胁迫我进宫。”
“刘氏如此迫切地想让你回宫,到底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你就知道了。看来这次我是非回宫不可了。”
金凤今天没有穿戴庵里的僧尼服饰,那个罩在头顶的帽子会让她感到燥热不堪,所以她索性摘下了发髻细长的发丝飘逸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清爽的感觉了。
金凤今天在等一个人的到来,她知道那个人今天一定会再来见她。她的思绪飘回到十几天前,那个人第一次来见她的时候。金凤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动了回宫的私心。在潜意识中,金凤只是在一个恰当的借口而已。那时开元寺的钟声仍然震慑她的心灵,但同时她又总是情不自禁地遥望那几里之外的金鸾凤殿。这个时候,金凤总会突然感觉一阵迷失。她开始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沦落于此。她总是白天念经,夜晚做梦。白天面对着佛祖,清心寡欲。夜晚梦回王宫,有风有月,淫念横流。
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金凤时常对着昏黄的镜面,用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自己。她是先王陛下的贴身宫嫔?是先王特召的才人?是先王最得宠的女人,坐拥金鸾凤殿?不,不是,她只不过是一介丫鬟,章府里的一个下人而已。可哪有人生来就是丫鬟呢,她一定也有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家,有一个身份。但是不,她没有父亲,她生来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十几载,直到母亲病去之后,她葬母才卖身去了章宅,当了丫鬟。
这么说来,她果真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孤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生父的孽女?当然不,她姓陈,是陈家的千金小姐。她的父亲可是赫赫有名的前福建观察史陈岩。当年黄巢入闽扫荡,从建州到福州,一路被率领的九龙军追击,黄巢这才带领着他的起义军逃离闽地,前往了南粤一带。陈岩病死的那一年,也就是金凤出世的那一年。若是陈岩能够再活一个十年,那他必然能受封威武军节度使,之后是晋封闽王。那样的话,金凤也就会像清远公主一样,风风光光地嫁给一国之王主,主宰后宫,坐拥金鸾凤殿,召后宫佳丽。所以,归根到底,她还是那金鸾凤殿的主子,而不是属于这座凄凉寂寥的尼姑庵。
想到这些,金凤便不自觉地眺望远方的路口,好像那儿会突然跑出一个特别的人来,将她扶上金銮凤驾,迎回王宫之中。然而这个人却不会是从笑,这或多或少给她带来了一些悲伤的感觉。当从笑让她离开这儿,随他到天涯海角的时候,她害怕了,她的虚颜被这样的热爱给撕破了。她当然可以放弃这儿的一切,这里早已经没有人记得她是谁。什么先王特召额才人,什么先王最宠爱的宫嫔,这些都已成往事。没有人想知道,这位以先王宫嫔身份清修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可以丢下这里的一切,随深爱着她的从笑远走高飞,只要她愿意。
可是她心甘情愿吗?不,她不想让自己再一次变成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从小,她的梦想就是成为皇后,如今她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坐拥金鸾凤殿,她只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她撒了谎,她对深爱着自己的人撒了谎,哪怕她也爱着他,只是她的这份爱与心中的**相比,是那么不堪一击。她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从笑,她辜负了从笑的爱。
终于,她的没有白费,她的风月梦终于即将要出现在现实的世界了。然而,金凤还是没有想到,来接她回宫的人竟然是昔日的南汉清远公主,当今的闽国王后刘氏。当王后表明了来意之后,金凤先是一阵惊喜,随后才犹豫了起来。她不能肯定王后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前有崔氏作为借鉴,金凤生怕万一王后刘氏和崔氏一样别有心机。所以,金凤不敢冒然答应刘氏的请求。更何况只要有刘氏在王宫的一天,刘氏就是主宰后宫的王后。金凤深知,这个时候入宫,对自己没有什么益处。然而,金凤万万想不到,王后刘氏竟然知道了自己和从笑的私情。
当子玉告诉她,从笑被王后刘氏召进后宫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时,金凤便确定王后刘氏必然会利用从笑来威胁自己就范。虽然金凤不知道王后刘氏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从笑以胁迫自己回宫,但这对金凤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即使王后刘氏没能完全控制从笑,金凤也下定了决心随王后回宫。一来,她关心从笑的安危,不想从笑因为自己受到一点儿的伤害。二来,王后刘氏的诚意已经消除了她的疑虑,此时回宫正好符合了她的心意。
于是今天这会而,金凤脱下了身上的僧尼服饰,以长发及腰的姿态跪在了佛祖的面前祈求宽恕。之后,她的那个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妹妹,你终于来了。”
“看来姐姐已经想通了,果然真爱的力量是不容小视的呀!”
“爱也是一种**,就看谁强谁弱了。”
“姐姐的意思是……”
“噢,我是问,妹妹邀请指挥使留从笑进宫做客,好像是不是忘记了送他出宫了?”
“姐姐身在庙庵,却对王宫的事了如指掌,妹妹我真是甘拜下风呀!”
“妹妹若是答应善待留指挥使,我便听随你的差遣就是了。”
“有姐姐的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坦白说,我虽然囚禁了留指挥使,但根本没能控制住他。原本我是想好言相告留指挥使来说服你回宫。哪知,当我说明此事之后,留指挥使不但没有服从于我,反而誓死否决我的想法。他斩钉截铁地说,姐姐你是绝不可能再回到王宫的。我便以‘以下犯上,顶撞王后’之罪,把他囚禁了起来。我本以为留指挥使会因为忍受不了酷刑的折磨而对我言听计从。然而我错了,留指挥使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和胆量,竟敢扬言,若是姐姐你被逼入宫,他日后若是得以侥幸生还,必然召集泉州的兄弟们,攻占福州城,踏平闽王宫,将你从水深火热的后宫中救出。妹妹,我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是不是太自恋了,好像对女人来说,自己的爱可以必过那金鸾凤殿中的万千宠爱。姐姐,你说呢?”
此时,金凤听了王后刘氏的陈述后,她的内心深处两万分的不是滋味,既有万分的难过,又有万分的羞愧。难过的是,从笑因为自己受了那么多的皮肉之苦。羞愧的是,方才差点被王后刘氏说中,金鸾凤殿和从笑之间,她越来越拿捏不清谁轻谁重了。,,。请:
第九十三章 凤还巢()
黑云压城城欲摧。福州城的上空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阵阵狂风朝着开元寺的方向席卷而来,仿佛一股气流从四面八方,聚涌过来。
“天色有变,妹妹我要告辞了。”王后刘氏说。
“妹妹慢走,姐姐送你到门口吧。”金凤说道。
“对了,妹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姐姐可否答应。”
“想必妹妹说的是关于留指挥使的事情吧。”
“又被姐姐猜到了,妹妹生怕留指挥使因为姐姐回宫的事情而怀恨于妹妹,从而勾结他人闹出什么兵变,扰乱社会的安定。按理虽说区区一个指挥使对王宫构不成威胁,就怕留指挥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希望姐姐亲笔写一封信函,托人留给留指挥使,等姐姐入宫,留指挥使获得自由之时,看到这封信便能对姐姐的死心,安安分分在泉州当一个冗员指挥使。姐姐,你觉得这样好吗?”
“妹妹说得甚好,一切就按妹妹说的办吧。”
“那妹妹先告辞了,烦姐姐认真思量信函的了。另外姐姐做好随时回宫的准备,妹妹会尽快做好一切准备,恭迎姐姐回宫。”
王后刘氏说完离去之后,金凤变得十分惆怅起来。
现在,金凤独自坐在书桌前,书桌位于房间的窗口边,她可以望尽窗外的山路,蜿蜒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人生。金凤拿出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她一边研磨这墨汁,一边思索着应该给从笑的这一封新写些什么。金凤深剖自己的内心,她不想再有隐秘,就像当初将自己的身体毫无隐藏地交给从笑一样,现在她要把自己潜意识中的一切向从笑述说。真是太疯狂了!金凤根本停不下自己的思绪,她无法停下自己疯狂地向从笑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或许,人必然是疯狂的吧,金凤这样想,不疯狂也许只是疯狂的另一种形式。金凤是疯狂的,王后刘氏又何尝不是呢?王后刘氏把留从笑囚禁起来,用无比理性的语言试图说服从笑对自己言听计从。于是在这个零度时刻,疯狂和理性尚未被区分。人们通过监禁别人才确信自己是正常的。人们在监禁他人的至高理性的活动中通过非疯狂的无情的语言相互交流,相互确认,之后理性使自己关于疯狂、过失和疾病的真理避免非理性而对非理性施加了暴行。
一个时辰之后,金凤写好了这样一封疯狂的信函。接下来的时间,金凤能做的就只有了,她仿佛听见了金鸾凤殿的召唤,放佛看见了自己回到后宫之中。后宫的百花园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仿佛一切都在她的归来而复苏起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金凤预想的那样。几天之后,就在王后刘氏大张旗鼓地准备迎接金凤回宫事宜的时候,她突然不幸地倒下了。
那天,阳光并不算十分晴朗,一朵朵乌云接二连三地排在太阳的前头,好像在千方百计地阻挠太阳露面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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