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睡意消去了大半;洁白的雪仿佛将她的心中秽浊之气涤荡尽;心境变得平和起来。夏西镜伸出手去,雪花消融在掌心,凉凉的。
忽然,她发现窗外的院子里站了一个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如今仔细瞧来才看了个清楚。那人只穿了一件雪色单衣,立在树下的身影看起来孤独而寂寥。他负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在冷眼旁观着这纷纷扰扰的尘世。
能这样悠闲地站在院子里的,除却星夜别无他人。夏西镜看着眼前这副画面,心中闪过一福画面。这画面转瞬即逝,却像是飞过柄刀一般。忽然间过往许多的疑惑有了解答。
她回屋取了一件大衣推门而出走到树下,默默地为星夜披了上。他回过头,伸手揉了揉夏西镜的头发。外面寒风吹着,夏西镜这才觉得有点冷。她仰头对星夜道,“下雪了,在外面别着凉。我先回屋了。”
说着转身就要进屋,一双胳膊忽然从背后将她环住揽进了怀中。因为在雪中站久了,身子显得尤其寒凉。夏西镜只觉得好像被寒冰包裹住了,冻得她一阵发颤。她勉强提了内力想将两个人暖暖,缓和了好半晌才终于暖了起来。
夏西镜没有动,星夜从她背后抱着她。大雪落满了他的眉毛,俊秀的脸在雪夜中如同无暇的美玉。但她看不到,她只能感觉星夜似乎忘了手上的轻重,一时间将她抱得太紧。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不忍心推开他。
也不知为什么,对星夜,她总是无条件地相信。甚至有些时候他对她的索求,她也都不忍心拒绝。她总感觉星夜的身后隐藏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两人在雪夜站了很久,直到大雪快将星夜覆盖……
大雪下了三天,世界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夏西镜一早起来欢喜地在雪地里翻滚,达瓷默默地摇了摇头,“真是童心未泯啊。”话音未落,咻的一个雪球落在了达瓷的面门上。
他愤怒地冲了出去,一边堆雪球一边吼道,“欺人太甚!太监也是有尊严的!”说罢冲着夏西镜丢出了充满尊严的一球。夏西镜飞身闪过,扬起一堆雪花尽数落在了达瓷身上。
达瓷飞跑了过去,夏西镜满院子跑躲闪他。刚跑到门口,砰地撞上了一人。龙天影退后了几步,吃痛地揉了揉胸口,随后一把拎住夏西镜的耳朵,“乱跑什么!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夏西镜可怜兮兮地瞧着龙天影道,“人家没见过下雪,开心的嘛。”说着忽然伸出手去,一把将手中的雪球塞进了龙天影的衣领里。若是正常人,必定会松手捂住胸口。夏西镜便指着这机会逃跑。谁料龙天影这样的女汉子生生忍住了寒意,一把揪住夏西镜,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夏西镜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屁股隐隐作痛。惹恼女汉子果然是一件有生命危险的事情。正巧星夜从里屋走了进来,见了这情形不由板了脸。他大步走来将夏西镜抱了起来,拍着她身上的雪花。
龙天影瞧见这情形颇有些惊讶,夏西镜只顾吃痛地揉着胳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次来是有事情要找她的,所以顾不得惊讶,她便拉起夏西镜的手道,“龙妹妹,今日雪景正好,你可愿意随我去宫外赏雪?我可是特意请了假的。”
夏西镜瘪着嘴,迫于龙天影的淫威只好应了。于是龙天影便拉着她出了门,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里,两旁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
“你什么时候跟星夜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关系向来很好啊。”夏西镜得意道,“怎么样,羡慕我有这样的男闺蜜吧。”
“我有小书书。”
“小书书也是我的!”夏西镜分辨道,“话说回来,好久没有见到小书书了。他最近怎么样了?”
“我也不晓得,听说被组织召唤了回去。”龙天影扫了眼四下,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咱们出了宫就依计划行事,别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
“放心吧,我是谁啊,怎么可能掉链子。相信我的专业素养。”夏西镜拍着胸脯保证道。
龙天影不置可否,但显然很是不放心。
两人走到宫门口,一名侍卫牵了白马在门口等着两人。两人同乘着一匹马穿行过街道。
今日这皑皑白雪将被染成一片血红。东市刚刚开门,但人们已经围成铁桶一般来看这邻国的杀人犯。
薄尽斯身形高大,即便是只穿了单衣也显得很威武雄壮。加上几绺发丝飞扬,显得颇为沧桑。这样成熟而落寞的大叔对情窦初开的少女简直是致命的诱惑。几个小姐妹聚集在一处,叽叽喳喳地惋惜着帅大叔即将香消玉殒。
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经上了断头台。监斩的照例是无聊到极点的无聊公子,他端坐着一手撑着下巴等午时。
人群中,龙天影和夏西镜混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正看着刑场的情况。虽然是雪天,但人多倒也不觉得冷。
束手等着到了正午时分,薄尽斯似乎认命一般将头放在了石台上引颈就戮。无聊公子手中的签掷出,重重落在地上。傲娇侩子手大哥立刻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围观群众发出一声惊叹。
他们也只是啧啧称叹,这血飚得如此高,还真是史无前例。看来是这个人该死,不然也飚不出这么多血来。只是这刀功不太好,没有砍到点子上,刀口不是很平稳。
不少看惯了的百姓开始研究起来。但就在这一刻,他们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小龙,你怎么了?!”
他们探头瞧去,只见人群中一名女子面色惨白晕倒在一位粉面含珠的男子身上。
这女子也太娇弱了,不过是砍个头,怎的如此大惊小怪。无聊公子凑过去瞧热闹,赫然就见夏西镜晕倒在龙天影的怀里。他拨开人群走了过去,还没等他相询。后方又哄闹了起来。
四名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他们井然有序地一面砍到两旁的侍卫一面抢夺尸身。龙天影一把将夏西镜推给了无聊公子,匆忙道,“你送她就近就医,这些人我来对付!”说罢飞身跃至黑衣人中央。
无聊公子抱着夏西镜也是束手无策,但他想到就近就医。离这里最近的也就是王府了。于是他当机立断,飞身上马,扛着夏西镜就往源府跑。就在马离开人群的刹那,一道身影也紧随着离开了刑场…。。
不多时到了源府,守门的人见是无聊公子,正要通禀。无聊公子已经抱着一名昏迷的女子闯了进来,家丁瞧见这情状,两忙跑去唤来了闵益。
但闵益赶到的时候,无聊公子正在源夕無门外敲门。源夕無没有应,他便道,“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进来啦。”说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赫然就见源夕無盘膝坐在榻上,双目微阖似看非看。闵益正要进去说道,无聊公子已经将夏西镜抛进了榻中,然后回身喘着粗气道,“快,把你们府中的大夫叫来。”
“什么?”
“叫大夫!”
闵益见无聊公子面色焦急,又见夏西镜昏迷不醒,只得先去找了大夫。而源夕無仍旧是一动不动坐在榻上。无聊公子只觉奇怪,但眼下也没心思管他。
不多时大夫被找了来,他看了看榻上的人,隔了一层丝帛给她把脉。不多时,大夫慢悠悠地收回手,不慌不忙道,“各位不必惊慌,这位姑娘只是受到了惊吓,需要静养。你们最好不要吵闹到她,让她睡一觉便好。”
无聊公子舒了口气,谢过了大夫便要出门。闵益忙叫住了他道,“王府岂是闲杂人等可随意出入的地方,你…你快将她带走。”
无聊公子啧啧啧了几声,痛心疾首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如今不过是借贵宝地躺一下又怎么样?你们王爷都没说什么,你乱叫什么!让她在这儿静
养,有什么事儿我担着。”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闵益无法,只得也跟着走了出来。
夏西镜躺了一会儿,听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便瞧瞧坐起了身。
第76章()
从前她来王府的时候是住在别苑;这还是头一遭来源夕無的住处。房间里的布置简洁中透着考究。夏西镜四下瞧了瞧,想到源夕無是源家的长子嫡孙,今日见来果真有些世家大族的风范。
她晃了一会儿;又悄悄挪向源夕無。还没靠近,身后忽然炸开一个声音,“戏演得不错嘛。”
夏西镜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黑衣人,不由抚胸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走路也不出声音。”
“莫不是还要我敲锣打鼓地来?”黑衣人笑道。
“要是你敢我不反对。”夏西镜摊开手对他道;“对了;薄尽斯不是死了么,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黑衣人呜呜地假哭道,“好伤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啊这是。人家还想着帮你彻底控制你的王爷呢。”
“黑衣人哥哥,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喝杯茶。上好的太平猴魁,皇上才能喝到的。我们家王爷是独一份儿。”夏西镜飞快泡了杯茶殷勤地递给了黑衣人。
他大摇大摆坐在源夕無身旁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其实嘛我也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人,不过你要是在让王爷些遗产分配的时候分我那么一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问题。”夏西镜拍着胸脯保证道,“就当媒人红包了,快来帮我解决这个心头大患吧。”
黑衣人喝完了茶这才不慌不忙站起身走到源夕無身前,他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来,一面眯着眼看
着针尖一面对一旁的夏西镜道,“将那边的烛台端过来。”夏西镜忙不得就捧到了黑衣人眼前。
黑衣人将银针在火上烧了片刻,又道,“去,为你家王爷宽衣解带。”
“虽然我家王爷现在没意识,但这白日宣淫也不太好吧。”夏西镜扭捏道。
“老子像是有那恶趣味看你和什么破王爷白日宣淫的人么!这是要给他扎针!”黑衣人怒道。
夏西镜瘪了瘪嘴,只得上前将源夕無的衣带解了,露出结实的胸膛。然后又依依不舍地乘机揩了一把油,这才让了开来。
黑衣人俯□去找穴位,手指丈量比划。不多时,手指停在肋下一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点,然后手中银针飞速扎了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黑人忽然觉得肋下一痛,手腕更是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他抬起头,之间一直双目低垂的源夕無此刻竟睁开了眼睛,双瞳一片明晰。手腕被生生折断,肋下要害也挨了重重一击。
寻常人挨了这么两下早就满地打滚了,但黑衣人却眼中寒光大盛,另一只手迅速抽出袖刀袭向源夕無。只是有一把袖刀比他更快地抵上了他的脖子。
那刀略略划开了一个口子又生生止住了,夏西镜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力道。她从来都是一刀毙命,没试过出手之下还有活口,差点没控制住力道。
“你们——”
“你上当了。”夏西镜挑眉道。
源夕無点了他的穴,夏西镜收回刀。两人一人一边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喝着茶,黑衣人瞪着夏西镜,“所以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我上钩?!”
“这不是王爷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源夕無微眯起双眼,“哦?本王头上什么时候有虱子了?你见过?”
“比喻而已啦。”夏西镜干笑道。
“打情骂俏也先等一会儿,让我死个明白。”黑衣人叫道,“你们为了引我上钩所以杀了薄尽斯?”
“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忍心杀一个生得那么英武不凡的小伙儿呢。”夏西镜摊手道,“不过吃了几天牢饭而已。”
“何必同他多解释,那药呢?”
夏西镜从袖子里取出小药瓶,坏笑着瞧着那黑衣人道,“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干了这杯蛊药。”
黑衣人咬着牙别过脸去,夏西镜修长的手指轻叩,好似按了什么特别的按钮一般,黑衣人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冰冷的药流进了口中。
夏西镜退回去和源夕無继续喝起起了茶来,黑衣人只觉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眼前的两人却一派养老院爷爷奶奶的架势谈起了人生……
“……王爷你真是谦虚了,你家底这么殷实,光着一杯茶卖出去那就是天价了吧。不如你真的分我点?”夏西镜涎着脸问道。
“本王府中还有几百口子要养呢,等你哪天来当老妈子了,若是做得好还能涨涨工资。”
“这么说来王爷你已经决定要雇我了!”夏西镜欢喜地看着他,以后生计总算不用发愁了。
“本王说过的话向来算数。对了,这药发作了没?”
夏西镜起身看了看,那黑衣人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她摇了摇头,“还要等一会儿。那我们再来讨论一下这工作性质的问题。在你们府里当个老妈子要做些什么活儿呢?”
“奶孩子。”
“可王爷你没孩子啊。”
“你可以自己生啊。”
“我自攻自受么?”夏西镜摊手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知道的,本王向来古道热肠,这‘米’本王也可以提供。”
夏西镜顿觉腰一阵酸痛,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吧,我——”
“啊————————”
一旁黑衣人忽然发出一声长啸,青筋爆出,面色涨得通红。夏西镜拍了拍胸口,“乖乖,比咆哮教马教主功力还要强。”
话音刚落,黑衣人忽然头一歪,身子如同一滩泥一般倒在地上。夏西镜转动手中的洞箫吹奏了起来。源夕無恨不得戳穿自己的耳孔,这噪音怕是连死人都受不了。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双目失神而空洞。
“如此便可控制住他了么?”源夕無有些犹疑道。
“当然。”夏西镜举起洞箫吹奏了几下,黑衣人忽然跳起甩葱舞来。顿时他高贵冷艳神秘低调的气质烟消云散,再配上他喜获丰收的表情,瞬间让源夕無觉得走错了片场。
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还是依计划行事吧。”
夏西镜点了点头,对着黑衣人一阵吹奏。源夕無无法,只得以内力闭了神识来忽略那箫声……
那头无聊公子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玩了一会儿蚂蚁便起身走向源夕無的住处。半途遇上也要往同
一个方向的闵益,两人默不作声结伴而行。
走到门口,闵益敲了敲门,“王爷,无聊公子求见?”
里面传来简短干脆的回答,“进。”
无聊公子和闵益推门而入,源夕無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榻上夏西镜睡得正香。只是两人的面上都带着可疑的红晕,似乎是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
被以诡异的姿势塞在衣柜里的黑衣人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无聊公子走了过去,似模似样探了探夏西镜的脉搏。好似很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人就留在本王这里吧,待她醒来本王送她回去。”
“那就劳烦王爷了。”无聊公子卸了这胆子一身轻松地告了辞,闵益跟着去送客。
夏西镜在源夕無处吹了一会儿箫,设定了一整套的动作和语言。待得将这黑衣人彻底控制好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阑珊。她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源夕無听到声音不由得摇了摇头,“今晚就留在本王处用晚膳吧。”
夏西镜正要答应,忽然听得门外闵益的声音,“王爷,宫中来人接龙姑娘回宫了。”
源夕無皱起眉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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