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世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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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世华堂-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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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下二女一子,女儿都嫁了出去,儿子年岁颇小,白日里头还要去私塾,便没有跟来。

一入厅堂,便见两张颇大的紫檀西番莲纹圆桌,每桌配以十二只紫檀束腰四足坐墩。众人按照辈份分成两桌,靠左的一桌以景祥隆做了主位,景天佑一家与景福雅一家按长幼次序排座;靠右的一桌本该以景泽岚做主位,毕竟他是嫡子,可惜无论景云瑶和寒烟如何努力规劝,他都闹着不坐,只得由景泽枫这个长子替上,还弄得景云瑶心里生出些不快。

席上的午膳倒是丰富,荤素搭配甚为得当。正中央的是巧手长寿汤,旁边成圈配以彩玉煲排骨、桂花翠笋烧腐竹、芙蓉鱼片、清焖莲子、四宝如意、琵琶大虾、桃仁山鸡丁、花菇鸭掌,整整是八菜一汤。景泽岚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单是那香味儿就足以让他垂涎欲滴,还不待景天佑开口说话,便丝毫不讲礼数的伸手去抓。

好在景云瑶眼尖手快,迅速擒住了景泽岚的手臂,吓得他一激灵,转过头望向景云瑶的时候,口中满是哀求,“我想……吃,饿,以前没吃过……”

“呦,看看咱们的二哥哥,”还不待景云瑶开口,景月瑶已是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颇为伤人,“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还不以为咱们府里是如何苛待了他。”

景雪瑶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不成想其妹景雨瑶却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着月瑶道,“姐姐,好歹是咱们的二哥哥,姐姐就不能留些口德吗?大姐姐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这话若让爹听了去,你可是要讨打了。”

“你!”景月瑶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很多时候,她更觉得与景雪瑶才更像一个娘亲所生,她们二人向来互相扶持,形影不离。

“两位妹妹,别吵了,”半晌,景雪瑶才懒懒开了口,反正旁边那桌正热闹攀谈着什么,也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她完全没必要再演什么好妹妹,“今儿是爹特意为大姐姐设的家宴,咱们可不该惹大姐姐生气,月妹妹还不快给大姐姐认个错?”

本来景月瑶是打死不服的,可见景雪瑶这么说了,虽心中万分不愿,也只好暂时低头道,“好,既然二姐姐这么说了,那我便收回刚刚的话。”

“说出之话便如泼出之水,如何收得回?”景云瑶安抚好景泽岚之后,方才缓缓回了景月瑶的话,那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月妹妹年岁尚小,做姐姐的怎好与你计较。但见雨妹妹与月妹妹同为三娘所生,雨妹妹年龄甚至还要小些,却如此明理懂事,便只能叹同人不同命了。”

这番抬举景雨瑶而贬低景月瑶的话,立即点燃了景月瑶心头之火,不过她还是聪明的先看了景雪瑶的眼色,后强压下所有的不快。景雁瑶的眼神一直带着不屑,这次却聪明的没有参与其中,只静静的坐着。景泽枫身为长子,女孩子之间的争斗他也不好搀和,只得左耳进右耳出,转移话题主动对景云瑶示好,“云妹妹,听闻你颇懂医理,日后我可要好生讨教了。”

“大哥哥言重了,云儿不过略知一二,怎好让大哥哥用‘讨教’一词呢,”景云瑶不紧不慢的答着,“听闻大哥哥要考入太医院任职,云儿该向大哥哥讨教才是。”

“饿,吃……”才跟景泽枫说了几句客套话,景泽岚便又开始发起难来。景云瑶无奈,本想起身去寻景天佑,景泽枫却早走一步,到了景天佑耳旁轻言几句,景天佑立即起身,以手势示意众人静一静。

“今儿这家宴,是特意为云儿而设,”景天佑清清嗓子,说话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云儿身弱,一直卧病,如今隐疾痊愈,这正是我景府之大幸!不过,虽喜事临门,但老祖宗的规矩不可逆,景府的姑娘与一般闺秀不同,要和男子一般修习四书五经,务必做到知书达理才德兼备,日后方可辅助夫君,巩固自身地位;云儿身子刚刚痊愈,虽年岁稍大,但家规不可逆,也要重新修习文籍才是。”

一提到那四书五经,景云瑶就甚为头痛。她虽通晓医理,也对医书有所研究,但提到枯燥的经书,那些满篇的之乎者也,她便提不起一丝兴趣。不想景天佑还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关于老师的人选,我们几个倒是好好斟酌了一番。前太傅富察福敏大人向来与府中交好,如今他的孙子富察巴顿刚过双十便已中了进士,可真真儿是状元之才。据说巴顿贤侄为人温和聪慧,正是老师的最好人选……”

景天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景云瑶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景雪瑶的身上。景天佑才提到富察巴顿时候,景雪瑶却忽的红了脸,一派羞涩;而且见她样子似乎早就知晓,估摸着是刚刚与沈从薏在后面嘀咕着得来。这般看来的话,让富察巴顿做自己的老师,不就是白白便宜了景雪瑶,把大好良缘送到她嘴边了?富察福敏曾位极人臣,他的孙子是重臣之后,日后必定状元之才。沈从薏算计的可真好,妄想利用她让自己女儿向上爬。难道她会让景雪瑶坐上状元夫人的宝座?可笑!

景天佑一番言辞过后,午膳便开始了。景云瑶可不会让景雪瑶吃的那般心安理得,让寒烟伺候好景泽岚后,便立即起身,几步到了景天佑身旁,微微敛起双眉,略带担忧道,“爹,找老师的事儿,您怎么不和云儿说一声呢。”

“嗯,巴顿贤侄是极好的,这般好事自然要给你个惊喜。”景天佑笑着放下竹筷,拉起景云瑶的手,转头对她道,“待你修好四书五经,我便找了好人家,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然你这个大姐姐不嫁,你那几个妹妹哪敢开口呢。”

18、隔山打牛

“爹。”虽然被心爱的男子这般说着,景云瑶心中有万般难过,但她不会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只得佯装羞涩,一张俊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景祥隆倒是哈哈大笑,难得逗趣道,“咱们云儿居然害羞了,看来是恨嫁了吧?”

“哎,云儿身子才好,家长便这般拿着玩笑,”温又容微微一扬嘴角,接着景祥隆的话茬道,“云儿,你爹说的不错,巴顿那孩子啊,我见过几回,人长得风流倜傥,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富察家是八旗子弟,祖上更是重臣,你若嫁了他,也算是桩好姻缘。”

“今儿本是为云儿办的家宴,说到如今,倒像是云儿的亲宴了,”沈从薏见缝插针,见景云瑶一直未有表态,忙开口道,“云儿放心,这也并非强迫你,若你不欢喜,便只做无缘,你只安心读书便是。”

跟自己无缘,不就更名正言顺的和景雪瑶有分了?景云瑶虽然越想越气,但见今天这阵仗,事情算是没有丝毫转机,这个富察巴顿是做定自己的老师了。不过景云瑶并不想就此认输,还是垂死挣扎了下,“爹爹,咱们这边说的轻松,那富察巴顿可愿意来府里做云儿的老师?”

“云儿放心,我与富察福敏同朝为官,曾相交甚密。府中与富察府也一直未曾断了联系,巴顿那孩子定不会拒绝的。”景祥隆说得倒是信心满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事情已定,景云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便只得这般由着,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餐景云瑶吃的没精打采,旁边景月瑶的冷嘲热讽一句都听不进,只要一想到沈从薏这招“借刀杀人”居然得手,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自是食不甘味。景雪瑶却是兴奋的红了脸,与兄弟姐妹们谈天论地,不知多快活。尽管富察福敏已于几年前殡天,但富察府与景府却从未断了联系。景雪瑶早便看中了温儒英俊的富察巴顿,不然也不会年方十八仍待字闺中。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日日相见,她怎能不欢欣雀跃?

宴席散了后,各院夫人姑娘便也都回了去。景祥隆本来盛意挽留景康雅和聂锦浩,但二人念着回去看儿子,景祥隆只得松口,并且再三叮嘱景康雅要常回府里看看。景云瑶和寒烟打点好景泽岚,才要抬腿离去,谁知温又容却几步上前,牵了景云瑶的手,对其慈爱笑道,“云儿慢走,与祖母先回延寿苑,祖母有话说与你听。”

沈从薏余光瞥了一下这面,正心里不痛快温又容对景云瑶的特别对待,但听温又容又对她道,“从薏,你也跟着过来。”语气中带着三分威严,这倒让沈从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折腾一中午,总算有件高兴事儿了。景云瑶垂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素淡的衣裳,顺便对寒烟眨眨眼。寒烟立即会意,也明白了当初景云瑶的那句“成败都在这件破衣裳上”的真意,虽然温又容没有点名让景泽岚跟来,但寒烟也搀着景泽岚的手臂,跟在景云瑶身后,一齐向延寿苑而去。

一路上,沈从薏的心都是突突的跳着,似乎带动的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她预感事有不好,但又想不到是什么事情。女人家的事儿,男人自是不必插手相管,况且令皇贵妃的心疾、富察巴顿那边的游说,景祥隆和景天佑何愁没事做,从前院儿出来,几人就在垂花门分了手,温又容带着沈从薏一行人回了延寿苑,景祥隆和景天佑去了钟离苑。

坐在延寿苑的太师椅上,沈从薏却感觉万般的不舒服,犹如针毡一般。景云瑶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坐在沈从薏对面,两人都静静等着温又容开口。温又容不愧曾是景府的主母,脸色一沉,威严尽显,开口时铿锵有力,“云儿,祖母问你,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回祖母的话……云儿,云儿……”景云瑶说着,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寒烟见状,忙上前帮忙拭泪,见景云瑶已经泣不成声,寒烟焦急替她道,“回太夫人的话,我们大姑娘的衣柜中本就没几件衣裳,这是唯一一件没打补丁,能穿出门面的……”

“荒谬!”温又容双眉一蹙,一巴掌拍在香几上,茶盏都震了一震,“堂堂景府的嫡长女,居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沈从薏,身为如今景府的主母,你可知错?”

“二娘!”沈从薏没想到会闹出这般幺蛾子,忙起身双膝跪地,对着温又容磕了个头,急急开口辩解道,“这件事儿的确是从薏的疏忽,从薏知罪。只是云儿和岚儿的月钱也是按月发放,照理说该不会没有好衣裳的……”

沈从薏倒是聪明,不但将黄婆婆当成“看门狗”,如今还成了“替罪羊”。景云瑶心中冷笑,但这会儿并非她开口的时候,毕竟设定中,她是失忆了的,之前的事情还得由寒烟表述。寒烟虽年岁小,但也的确聪明,听沈从薏这般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接着沈从薏的话道,“奴婢斗胆一眼,在松柏苑伺候这几年,奴婢从未见过大姑娘和二少爷有月钱发放。松柏苑的吃喝住行,都是其他苑里剩下的、不要的。奴婢以命发誓,若奴婢说了半句谎话,天打雷劈啊……”

“祖母,难道这些年,云儿和哥哥便是受着这种委屈吗?”景云瑶终于得空涕泪交流的说了这么句话,但见沈从薏脸色越来越黑,心中还是有几分爽快,“是不是因为云儿和哥哥没了娘,所以整个景府的人都嫌弃我们……”

“沈从薏!”温又容发指眦裂,脸憋得通红。沈从薏入门二十几年,温又容从未红过脸,也未对她说过重话。但如今,景云瑶哭的这般伤心,温又容面儿上过不去,心中更是愧疚。如今沈从薏是景府主母,她这番脾气只得对着她发,“这小丫头总不会说谎话的吧,你倒给我说说,那些月钱你都给了谁!”

“二娘息怒,二娘息怒!”沈从薏这会儿可真真儿是知道怕了,在她眼中,虽然她的身份是景府的二夫人,地位算是几位夫人中的最高,但三夫人温晴茵一直深得景祥隆和温又容的喜爱,人也温和谦逊,她一直当她是大敌,所以事事小心,更与五夫人乌尔答桑柔连成一线。如今,断然不能让温又容借着这件事情发威,夺了自己的主母权力。思前想后,沈从薏只得一赖到底,又狠心对着温又容“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道,“二娘明鉴,这些年来,从薏都是将月钱一文不少的交予松柏苑的黄婆婆。黄婆婆是姐姐的奶娘,对姐姐忠心耿耿,当年岚儿和云儿又都患有隐疾,从薏觉得将月钱交给黄婆婆是最最合适的。不想这黄婆婆居然如此心狠,将月钱私自扣下,委屈了咱们云儿和岚儿。从薏日后一定严惩黄婆婆,让她将这些年所扣月钱一文不差全数偿还……”

19、东窗事发

日后?沈从薏还真是聪明,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懂得采用拖延的法子。景云瑶本已经小声呜咽,但听沈从薏这般说,立即又泪如泉涌,抽泣着对温又容道,“祖母,二娘如此疼爱云儿,云儿相信二娘断然是不知此事的。但云儿一念起这些事情,心中还是不免酸楚,想着若娘还在的话,那黄婆婆就是存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的……”

“太夫人,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姑娘真真儿是受了黄婆婆不少欺辱!”见势头不对,寒烟立即挺身站出,忠心护主。又见温又容并没有因此责怪她失礼,反而三分怒意七分疑惑的望向她,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往前的不说,自打大姑娘隐疾痊愈后,黄婆婆还曾在老爷给大姑娘开的风寒方子中多放几味药材,若不是当时老太爷和老爷都在场,恐怕今日……今日这家宴也没有大姑娘的份儿了。”寒烟越说越伤心,又一抬衣袖抹起眼泪来。

“妹妹,不哭,寒烟,不哭……”景泽岚虽是痴儿,但见亲人如此伤心,也知起身到两人身旁,紧张的伸手拍拍她们肩膀。谁知景云瑶竟哭的更凶,好像要一次泻出了十八年的委屈。

“太可恨了,这狠毒的婆子!”温又容越想越气,转头对身后的丫头吩咐道,“绿柳、红烟,你们去吩咐了大门口的门丁,给我将松柏苑那婆子提过来,我要亲自问她!”

沈从薏心中一寒,想着黄婆婆此人是保不住了,再望向一对哭的梨花带雨的主仆,心中自然恨得要命。

黄婆婆是被几个壮实的门丁从被窝里拎起来的,她的伤还没全好,这会儿又受了大惊吓;哆哆嗦嗦跪在沈从薏一旁时,但见温又容勃然大怒、一旁的景云瑶满脸泪痕,而身边自以为最大的靠山沈从薏也战战兢兢,虽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但也清楚这次自己又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还不待黄婆婆问安,温又容已经怒声出口,“你这狠毒的婆子,可知罪?”

“回……回太夫人的话,奴婢不明白……”黄婆婆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敢随便答应。

温又容单手一指一侧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的景云瑶,几乎怒发冲冠,“这是你们松柏苑的主子,如果没瞎了你的狗眼,你就好好看看,你的主子穿着什么衣裳!”

“黄婆婆,亏得这些年我如此信任与你,将岚儿和云儿的月钱悉数交给你管理,但你却做出如此违逆主子的事儿?当年姐姐在世时,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你可真是恩将仇报,竟这般对待姐姐的一双儿女?你让九泉之下的姐姐如何安息?”沈从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浑身都气的微微颤抖着。

饶是黄婆婆再愚笨,此时也明白,是月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尽管当初是沈从薏授意她吞下景泽岚和景云瑶的月钱,不过看如今的境况,沈从薏已经将这烂摊子全数推于自己身上了。还能如何,她不过是个奴婢,就算咬出沈从薏,说明都是由她指使为之,但如今沈从薏是景府的主母,其子景泽枫又得景祥隆和景天佑的器重,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扳倒的,还不如此时全数认了,或许她还能念在自己护主,帮自己说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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