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借口,实在牵强的很。”章白玉说着,也不再问,只是那么定定的站在景云瑶面前。
“云瑶,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跑到这里躲清静了,”明明是大冷的天儿,章青云却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样子甚为滑稽,“哎?舍彦谷也在?”
“我向来不大喜欢热闹。”
这句话,倒是景云瑶和章白玉异口同声了,只不过景云瑶多出了“青云哥哥”四个字。
章青云有些纳闷的盯着两人,抓抓头,才想说什么,他的肩膀上就搭了只手,回身的时候,王英俊的笑近在咫尺,“哎呦,青云兄,他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
“英俊,你又胡说八道了,真不该让你一块来。”景云瑶立即红着一张脸,对着王英俊又撅嘴又瞪眼的。
“好妹妹,我知错了,”王英俊立即整个人猴子一般的攀上章青云的背,两只脚也抬得高高的,生怕景云瑶再来一个辣脚摧花,他可是禁不起景云瑶那一踏的威力了。
“从没个正经的时候,”景云瑶无奈的摇头,后左右瞧瞧,见没有怪异的人在,便放小了声音,问道,“英俊,可察觉到了什么?”
145、以香迷情
“我就知道妹妹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来,”王英俊立即一副苦瓜脸,对着景云瑶,满是伤心欲绝的口气,“虽我一直挂念妹妹,但妹妹你……”
“说正经的!”景云瑶实在受不了王英俊这样的唧唧歪歪,长袄裙不方便腿抬太高,可她也微微翘了脚,对王英俊连威胁带恐吓。
章青云对这对活宝当真是没办法,只得先把王英俊放下来,后问他道,“云瑶口中的察觉到什么……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见三人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有疑问,有恐吓,还有不屑,王英俊摆出一副笑嘻嘻的脸,后悄悄向前凑了凑,道,“云瑶所猜不错,我的确在里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用香之人极为谨慎,可虽气味儿很微小,还是逃不过向我这整日泡在香炉子旁的鼻子。”王英俊说着,骄傲的摸了摸他那高挺的鼻梁。
“英俊,你能不能不要贫,先说正经的,”景云瑶扶了扶额头,又谨慎道,“那香可是对身体有害?”
“无害,只是起到与药膳一般强健体魄的作用。”王英俊摇摇头,给了景云瑶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就是他这句话,却让景云瑶愈发疑惑了。沈从薏素来最善制香,她也明白此番景雪瑶嫁入富察府,有陀瑾在,日后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她这个时候怎会不出手呢?像从前对待景泽岚那般,让陀瑾痴痴傻傻的,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你在想什么?”章白玉见景云瑶陷入深思,半天不说话,便冷冰冰的开口问了句。
谁想就是他这一问,却引得王英俊后退一大步。大惊小怪的指着章白玉对章青云道,“他……他说话了!他不是哑巴来的?”
“英俊……”章青云暗里又摇头又摆手的,对王英俊使了个“千万别说下去了”的眼神。
章白玉冷冷盯了王英俊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景云瑶怔怔望着鱼贯而入的人群,心里也知道章白玉肯定又上了屋檐,倒是不多作担心。她现在惟独担心的是,沈从薏以香害陀瑾。毕竟只是她与沈从薏之间的恩怨,她不愿连累其他人。尤其是将她当做至亲的陀瑾。
“咦?你听,巴顿好像在吟诗呢。”王英俊倒是耳朵尖,腿脚也快。不知何时又跑到大堂门口凑热闹,还回身对章青云和景云瑶招手,道,“咱们这状元郎怎么这么酸,成亲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吟诗作对的……”
章青云拉了景云瑶的手臂。终于让她稍微清醒过来,跟着一道过了去。但见富察巴顿背对众人,口中满怀深情的说着,“……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这是什么?”章青云听了半天。自然听不懂了,他来自新疆,对这些诗呀词呀的,实在是不通。
“是周敦颐的《爱莲说》,从前老师就常常挂在嘴边的。”景云瑶虽这样说着。却能从富察巴顿的语调上听得出来他有多么无奈和悲伤。的确,这两个女子。虽身家显赫,又貌若天仙,可都并非他真心想要的,他此时咏起《爱莲说》,正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
景云瑶摇摇头,她对富察巴顿有好感,可好感并不等于她就要下嫁与他。况且如今她也算是间接利用了富察巴顿,日后相见,真的是心中愧疚。
“人家吟人家的诗,好妹妹怎的还多了分伤感呢。”王英俊眼睛最尖,见景云瑶面色有几分异样,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安慰着,“放心,你好哥哥还在呢,若日后没人娶你,好哥哥便收留了你便是。”
“今儿是老师与两位妹妹的好日子,”景云瑶脸色愈发黑了,盯着王英俊的时候,他也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英俊你不是想血洒当场吧?”
“妹妹越来越不懂幽默了。”王英俊尴尬的笑笑,收回那不规矩的手,又对章青云和景云瑶告别道,“那边还有几个官家姑娘等着我说调香心得,我就先过去了。”
见王英俊走了,章青云走到景云瑶身边,无奈道,“英俊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前这般,现在依然,倒是你,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吗?”
“没有不好。”景云瑶低垂下眼睑,心中百感交集,一会儿是对巴顿的愧疚,一会儿是对陀瑾的担忧,倒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这热热闹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晚上,那些年纪大了、体格也不行了的老臣子,便都不胜酒力,提前离去了;余下些年轻力壮的,还不打算放过富察巴顿,非要吵着喊着闹洞房。景云瑶累了这一天,本也乏了,况且作为景府的嫡长女,她已经为这个妹妹做的够本了。
阿桂与景祥隆两个喝的叮咛大醉,分别被章青云和景泽岚先送了回去。景云瑶见余下的人都等着闹洞房,她又实在没什么兴致,便也与沈从薏说了几句,便带着醉竹离开富察府。只是才走了两步,却被后头跑的呼哧带喘的王英俊拉了下来。景云瑶回头,正要疑问,却听王英俊上气不接下气道,“妹……妹妹,香……香有问题!”
“什么!”景云瑶就猜到,沈从薏不可能轻易罢手,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王英俊立在原地喘了半天,气息才渐渐平稳,对景云瑶道,“刚刚我随着一干人等簇拥巴顿到了陀瑾格格的房里,可才一开门,便闻到了极重的香气,并且,那香气十分的清新好闻。其他人只道是陀瑾格格爱香,所以屋内熏香。可我却闻出,发出香气的香料中,当归、肉桂、丁香、里叶这四种可是放了十足十的量!”
“你且说吸入会如何。”景云瑶一颗心提了起来,跟着王英俊重新往富察府而去。
“若放在平日,这几种香料加起来,倒是怡情怡景的合欢香,可以让男女之间情更浓。可若量大了,便成了……”王英俊瞧了瞧景云瑶,头一次唉声叹气起来,“一种极度迷情的香药,这还不打紧,可若这种香时常燃着,长久下来,不出一月,女子便会失去生育的能力!”
146、云瑶警醒
沈从薏果然够狠,看来自己的确小瞧了她的聪慧。景云瑶恨恨的想着,如若这香长月的燃下去,虽然短时间内,富察巴顿可能与乌尔答陀瑾日日痴缠,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陀瑾不能生育之事被血淋淋的摊出来,也就是他们情断之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生育的夫人,即使身份再贵重,日后也只能是表面上风光。如此一来,富察巴顿的注意力便会全然转移至景雪瑶身上,也就遂了她的心愿。沈从薏这主意,打的可是真好。
只可惜,沈从薏算错一步,那就是她景云瑶也不是呆子。她就猜到沈从薏必定会有小动作,而沈从薏最大通常也是最有用的办法就是香,并且屡试不爽。事已至此,尽管这个时候闯入新房是大大的失礼,她也不得不这样做,只是,她还需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理由合适又不显唐突呢。景云瑶想着想着,忽的注意到身边的王英俊。她嘿嘿一笑,王英俊立即有了一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好……好妹妹,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我……”王英俊就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了,和素日里那个油嘴滑舌的他丝毫不同。这个景云瑶,他可真心是摸不透的,这样的女子,虽他心向往之,却不同于富察巴顿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定是天上飞着的鸟儿,并非他能掌控,所以一直只在旁默默相助。
“英俊,我这样进去,太过冒然唐突,不如我们……”景云瑶悄悄凑近王英俊耳朵,说了几句之后,但见王英俊脸色愈发的黑,却也点头。称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陀瑾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冒冒失失刚刚当上官儿的愣头青过来闹什么洞房。他们多半是喝多了的,簇拥着富察巴顿进来,挤了半屋子的人,笑啊闹啊的,甚至打碎了那合卺酒。陀瑾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却没法撒,临出门的时候,景福雅可是再三嘱咐了的,今儿个是她大喜的日子,绝对不能耍素日里那任性刁蛮的脾气。不然会坏了两人的情分。
其实富察巴顿也是无奈至极的,这几个吵着要闹洞房的,都是与他同品级的修撰。有新官上任的,也有上任没几年的,年岁之间差的都不大,所以玩心就会重些。一屋子人闹腾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男一女的调笑之声。陀瑾整张脸在红盖头下,虽看不到人,却也能听出,那女声正是景云瑶。这大晚上的,景云瑶和哪个男子说这些没头没脸的话?她难道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了么?
“英俊你真是会开玩笑……我,我哪有那么好……”景云瑶和王英俊两个一身酒气的进了来。富察巴顿立即眉头一蹙,他从未见过景云瑶醉成这般,竟然连那衣衫上都是散落的酒。旁边的王英俊更夸张。整个人好像从酒缸里泡过似的,一进屋就散发着浓重的酒气,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这两人一进屋,倒是让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洞房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开始还不打算放过富察巴顿的年轻男子们。酒也都醒了七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又同时纳闷的望着景云瑶和王英俊,开始有人嘀嘀咕咕道:
“那不是景府的大姑娘么,怎么和一个男子厮混在一起?”
“那男子我认得,正是馥郁阁的老板,王英俊啊,我家妹妹总是去他的馥郁阁买香囊,一待就是一下午,迷他迷的和什么似的。”
“看来景大姑娘也没逃过这个登徒浪子的手掌心儿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么,咱们先不是这景大姑娘的花容月貌,听闻她的医术可是超过那个在太医院做见习医生的景府大少爷的,我阿玛说,和恪公主的病,也是她帮忙治的呢……”
那些话三三两两的传到王英俊耳中,只让他叫苦不迭。自己明明已经被景云瑶用五大罐酒坛子淋了,还要丢掉形象的装醉鬼,这会子还被这些没事儿闲着扯舌头的男人耻笑。反观景云瑶,倒是演的相当逼真,和他勾肩搭背的在屋子里迷糊的飘来飘去。
“注意到那香味儿从哪儿飘出来了吗?”景云瑶极小的声音传到了王英俊耳中。
“陀瑾格格床边的那个黄铜香炉。”王英俊拉着景云瑶醉眼迷蒙的就往那个方向走。
果不其然,越走向那里,香味儿就越大,景云瑶一下狠心,一把拽过王英俊的肩膀,用力的将他推向那香炉。王英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诡异的向前倒去。他自是很快明白了景云瑶的意思,扶住床框之时,左手用力向那香炉拂去。
但听“啪”的一声,香炉落地,里头的香灰自是洒了一地。景云瑶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笑嘻嘻的指着王英俊说着醉话,“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我醉,我……”景云瑶说着,忽的脚底一软,便向床上倒了去。
陀瑾盖头虽没揭,但是担心景云瑶,尽管看不真切,还是上去扶了一把,却在景云瑶不经意间凑到她耳边时,听到这样一句话,“决不可随意用香。”
陀瑾一愣,景云瑶刚刚那句话,说的是清醒无比,根本不像个喝醉了的人。她倒也不是完全笨,霎时间想明白了景云瑶这番作为是为何。再念起刚刚推翻香炉的正是京师最出名的调香师,便也知晓了大概。
“云瑶之恩,他日我必定涌泉相报。”陀瑾小声的回了句。
“云瑶,怎生醉成这般。”富察巴顿这个时候已经去外头迎了小厮进来,还叫了辆马车,便使人搀扶着景云瑶到了马车之上,送回景府。而王英俊,富察巴顿虽无奈,却也差小厮遣了马车,亲自送回馥郁阁。一屋子人适逢此事,也没心情再闹,便都拱手道别。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新房,瞬间只余下富察巴顿和乌尔答陀瑾。静默了一阵子后,富察巴顿才鼓起勇气,上前揭开了陀瑾的盖头。陀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向他时,他却只是笑笑,抱歉说了句,“那合卺酒被打破了,我们以水酒代替,可好?”
“出嫁从夫,夫君说怎样,陀瑾从了便是。”陀瑾说着,害羞的低下头。
富察巴顿便将水酒倒入两个小酒杯中,与陀瑾交杯后,又问了句,“夫人一直未食任何东西,腹中可饥饿?”
见陀瑾摇头,富察巴顿又笑笑,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那睡吧。”
新婚之夜的红烛,是要燃一夜的。陀瑾眼见着富察巴顿和衣睡在她身旁,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她心中虽委屈,可也要知道,那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这样想着,她的手臂攀上了富察巴顿的背,脸也贴了上去。尽管富察巴顿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可她知道,他不可能睡着,便问道,“夫君,云瑶今儿个也真是为我高兴,竟然如此失态,还打翻了香炉,夫君可莫要怪罪啊。”
“云瑶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不会怪罪。我也知你与云瑶向来是最最要好的,你放心就是。况且香炉坏了,我再送你一个就是,只是要麻烦雪瑶再拿些香来燃上。刚刚那香,可真是好闻的很呢。”富察巴顿果然没睡着,听闻有关于景云瑶的事情,立即开口接茬了。
果不其然,景雪瑶出手了。陀瑾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景福雅也再三对她嘱咐,做事决不可向从前那般任性妄为,若有任何事,不好回娘家说的,就去景府找景云瑶,毕竟她觉得景云瑶还算可靠。看来这事,还真得找景云瑶商量一下了。
景雪瑶明知富察巴顿今晚定然不会过来,可红盖头还是执拗的不肯揭下,苍耳再三出了屋,又回来,一脸为难的对景雪瑶道,“二夫人,那边都没动静了,想必睡下了。二夫人也快些洗洗睡吧,您身子向来不好,别熬坏了。”
景雪瑶只得无力的拽下红盖头,苍耳发现她已满脸爬满泪痕,忙上前以锦帕擦着,又道,“二夫人可不许伤心,这第一晚,老爷就算是给面子,也得宿在大夫人处啊。老爷向来疼爱二夫人,与二夫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明晚定会过来的。”
“苍耳,你不必安慰我……”景雪瑶摇摇头,后起身,踉踉跄跄的往铜镜前去,摘掉一头的珠翠,后望着镜中的自己,道,“他们燃着娘调制的合欢香,巴顿哥哥怎会来我这里,定是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了。”
关于那香,沈从薏毕竟没有亲手交给景雪瑶,只是让黄泽将话告诉苍耳,又让苍耳转达的,所以此事,苍耳知道的自是一清二楚。见景云瑶那样悲伤的神情和落寞的眼神,苍耳只得道,“二夫人,若想得到日后的幸福和老爷对您的爱,咱们不得不忍过这一阵子了。”
“是啊,我不得不忍,”景雪瑶现在开始嘲笑最初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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