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景泽枫沿着门柱,渐渐的滑下身子,瘫坐地上,眼泪成行成行的流了出来。
370、坦白与怀柔
“枫儿,娘受多少委屈都可以忍受,但娘最最不能忍受的是,你,明明应该是高贵的贝子,被所有人围绕着宠爱着的,可却在景府,这个牢笼里头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沈从薏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而此时的景祥隆,已经没有气力与沈从薏争执,只是瞪着一双厉眼,冷冷的望着沈从薏。
景云瑶见情势已经不受掌控,而景祥隆已经开始有微微的气喘,连忙走到他一旁,将预备好的醒神香送至景祥隆鼻下,让他嗅了嗅。景祥隆精神头这才又稍稍好了些,微微对景云瑶一点头,后开口对沈从薏道,“这些年,我对他严厉,还不是为他成才铺路;如若我知道她并非……”景祥隆一咬牙,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你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带着你自己的伪善,”沈从薏同样以冷哼回复,反正她已经决定远离景府,景府知道景泽枫的身世,定也不会太过为难。既如此,她为何不把心里头的事情全都掏出来,难不成后半辈子,她也要这样难过的活下去,“虽然你平时看上去一直笑呵呵的,似乎慈祥和蔼的很,可事实上,景府所有事情你都没忘插一手。别人看不透,可你瞒不过我,你教育出一个不成材的景天佑,后知是太过溺爱了他;后便过度严厉的对待我的儿子,一切不过为了你自己的私欲而已!你才是最最卑鄙无耻的!”
“二娘你明明有错在先,如今居然开始指责他人。”景云瑶见景祥隆手都开始颤抖,便开口替景祥隆说了这么一句,她怎能眼见着主动权回到沈从薏那里,那她这个局便完全没有必要了。“况且,二娘,我哥和我打小为何那样痴傻,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吧。”
景泽枫瞪大眼睛,耳中清清楚楚的先听到沈从薏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后听她道。“不错,我恨死沈从嫣了,她害的我如此,我自然要她死不瞑目,也要她的后代永无宁日!景云瑶,尽管你清醒了。但是当你看到舍彦谷与景雁瑶成亲的时候,你心痛吗?当时我看到鸿时与景福雅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痛!”
“你……说什么!”景祥隆这话虽问的是沈从薏,可眼光却盯上了一旁的景云瑶。
景云瑶的手蓦地一颤,后见事情已然瞒不住,便只得小声道,“祖父,关于云瑶与舍彦谷的事情……云瑶稍后会详尽的说与祖父听。这其中……颇多周折。”
“呦,景老太爷,和您说着吧。您这孙女景云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苏州城的那个夜晚,舍彦谷可是在她房里一夜没有出来,谁知道她如今还是不是完璧之身,怎么与更甘图吉在一起呢。这些可都是玉璎珞亲口告诉我的,她已经身陷囹圄,实在没必要撒谎了吧。”沈从薏说着,将全数战火都转移到景云瑶身上。
“你闭嘴,今日我要审的是你,云瑶如何,她都是我的孙女,她的事情我会帮她一起想办法!”景祥隆倒是丝毫不为沈从薏的话所左右,这点倒是让景云瑶的心蓦地温暖了一下。
“好啊,你们一伙人始终是一家,自是欺负我这个外来人了,不过你们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嫁入景府的吗!”沈从薏说着,回忆起从前那些事情,只觉得心如刀割,“如果不是沈从嫣从中作梗,我怎会沦落到景府来!”
景祥隆敏感的看了景云瑶一眼,发现景云瑶正以极度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望着沈从薏,他略作思索了下,先安稳心神,生怕如同上一次见景泽枫一般晕倒,后一拍榻上香几,厉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怪责他人!”
“怪责?呵呵呵呵,”沈从薏的笑声中满是悲苦与嘲讽,“景老太爷,既然事已至此,我不想让你觉得是我高攀你们景府,便将从前之事全数告诉你,让你看看,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别说了。”景云瑶的心一动,开口拦了一句。
沈从薏却轻蔑的望着她,讽刺道,“怎么,不敢听听你娘从前是如何下贱的人,做出什么下贱的事儿?”
“你!”景云瑶攥着拳头,才要说什么,可是却被景祥隆拦下,“且听她说。”
“祖父——”景云瑶自是心急,生怕沈从薏将从前的事全数倒出,届时,情况便更不受她所控制。
“要她说,不然她会以为我偏听你一面之词,我要她心服口服。”景祥隆摆摆手,后示意景云瑶不要插话。
沈从薏看景云瑶急的那般模样,又冷笑几声,方才开口道,“我与沈从嫣是个沈纳瑞没名没分的女人所生,被养在沈府的别苑里,打小便尝尽人间疾苦。我们的娘与景天佑的娘是极好的友人,闲来无事,景天佑的娘就常常来我们这里,与娘说一些景天佑的事情。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沈从嫣就知道了景天佑的喜好,她为绞尽脑汁的过上好日子,便想破头皮去学舞蹈,想要一舞赢得景天佑的芳心,从此也让自己走出这个让她倍感耻辱的地方。她很聪明,又好学,很容易便成功了,我记得当时好像景老太爷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景天佑非此不可,你无奈之下方才同意。而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实当朝八贝勒乌尔答鸿时,并且很快与鸿时相恋。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多快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好像世间所有的烦恼事情,一遇到鸿时,便销声匿迹了。我心想着此生非鸿时不嫁,只是这个时候,听已经嫁入景府的沈从嫣对我说了鸿时与景福雅的婚事。我本以为我没希望了,可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竟有了身孕,这不是老天见怜是什么,这不是我与鸿时最好的红线是什么!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世上除鸿时之外,唯有与我有着同样脸庞的沈从嫣爱我,所以便将此事说给她听。她听说之后,便为我把脉,谁知把过脉后却脸色大变,说什么都不让我嫁给鸿时,也决计不让我用这个孩子来当筹码。”
沈从薏就是如今说起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还是一副恨极了的模样,“后几天,我本想出去寻鸿时,可谁知沈从嫣竟然从景府回来了,特意与我住了几日。说是住了几日,其实分明就是将我禁锢在别苑中,不让我出去寻鸿时;鸿时来了,她也不肯让我们相见。就这样……”沈从薏深深吸了口气,将一涌而上的眼泪生生咽了回去,“鸿时最后娶了景福雅,并且怨了我那些年;而我则心灰意冷,在沈从嫣的规劝和威逼之下,嫁入景府,做了景天佑的小妾,景府的二夫人。当时我腹中孩儿已快两月,沈从嫣更是为让景天佑完全信服,同房花烛那夜使了小手段,让他以为我是处子之身;后余下八个月全权照顾我的胎儿,没让任何外人插手。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渴望,可是随着腹中枫儿的日渐长大,我又不舍得就此离世,我还想着他出生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与鸿时相像,那样的话,也是我的一个寄托;自然,这只是一方面,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报复沈从嫣!是她,如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手,我怎会沦落到景府来受人恩泽,如若不是她那些日子将我囚禁在别苑,我与枫儿怎会这样憋屈的活了二十多年!我所受的痛苦,加上如今你——叱咤了几十年的景老太爷,你如今所受的痛楚,又何尝不是来自沈从嫣!如果说是我罪大恶极,那沈从嫣呢?沈从嫣才是罪魁祸首!”
“莫要胡说,我娘没有……”事到如今,景云瑶觉得自己的辩解那样苍白无力。
“你娘没有什么,你娘没有想尽法子的欺骗景府所有人?还是你娘对得起景府的任何人?我告诉你景云瑶,你娘,沈从嫣,她简直不配做我的姐姐,不配做景天佑的夫人,景府的儿媳!她捣乱亲妹的幸福、又欺骗自己的夫君,她简直就该受千夫所指!她就是个小人,不,她简直不配为人!”
沈从薏说完这些,身心一下子极为舒畅。这些她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如今说出来,她也算是无憾了。景云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而景泽枫便那般的瘫坐地上,一下都动不了,他本就才受了被赶出太医院的巨大打击,如今又一下子这样多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排山倒海般的涌过来,他当真是无能为力。
“好,你要说的,可是都说完了。”这尴尬的沉默过去半晌,景祥隆才缓缓发了话。可让景云瑶感到惊惧的是,景祥隆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波澜,这才是最最让人担忧的地方。
“我只是要为自己求个公道,”沈从薏也逐渐平静下来,从景祥隆的表情看来,她的话应该已经递进去了,所以她开始使用怀柔政策,“毕竟这一切,我也是情非得已,枫儿更是一点都不知晓。”
371、是交换条件,还是自我催眠
“好,好啊,”景祥隆连连点头,后也不看景云瑶,直接对沈从薏道,“你所说的这一切,我相信。关于你口中的罪魁祸首……”景祥隆沉思了下,景云瑶注意到,景祥隆的指甲已经在一旁的香几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可见他已经恨到了何种程度。的确,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背叛的女人和头上那顶绿色的帽子,可比这种女人更可恶的,便是将自己玩弄于掌心的女人,“念嫣苑更名松柏苑,废去沈从嫣正妻之位,沈从嫣牌位驱出景府祠堂,尸骨也必须挖离景府祖坟,永世不得与景府有一丝的关联!”
“祖父——”这次轮到景云瑶双腿一软,跪坐地上了,她惊惧的拉着景祥隆的衣角,泪流满面的恳求道,“祖父,娘从前就是有再多过失,也请祖父看在云瑶一心一意为景府的份儿上,不要让她死了之后都无所可依啊……”
景祥隆轻轻拂去景云瑶的手,虽是和她说话,却不看她,冷冷道,“都说祸不及妻儿,我知道你与岚儿都是无辜,日后你们还是我的好孙儿,只是谁都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沈从嫣的名字!你们都是天佑的正妻,温晴茵所出!日后,温晴茵就是你们的亲娘,你记好后,回去告诉岚儿就是!”
正妻,温晴茵。这五个字,将景云瑶弄得遍体鳞伤。难不成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牌位与尸骨就那样荒凉的被弃之不顾吗?那她争了一辈子,又究竟为了什么呢?报仇吗?难不成真如从前章白玉所说,最终还是两败俱伤吗?
景云瑶如今当真后悔,没有听章白玉的话;如果当时她听了章白玉的话,不但两人不会天各一方,如今看不清未来,她也不会最后落个尸骨无存了。沈从薏看到景云瑶这般,却笑的犹如春风拂过,对景祥隆拱手道。“景老太爷当真英明,这样死不足惜的人,实在不该再在景府玷污这里的清净了。”
“至于你,”景祥隆的眼神放在沈从薏身上,念起她曾经在这里掀起的血雨腥风,咬咬牙,对其道,“你做出这等事情,刚刚众人也都知道了,此等大丑闻。我本不该放你走……”
沈从薏早想到景祥隆会这般,立即轻松的笑着接道,“景老太爷,您可得知道。如今鸿时已经知道了枫儿是他所出,你如今做什么决定,可都得好生考虑一番才是。”
如果景祥隆是只狼的话,哪怕并非饿狼,也要把面前的沈从薏撕成碎片。可如今他望着面前笑容里满是罂粟一样毒辣的沈从薏,也唯有咬牙道。“话已至此,你与他”景祥隆指了指双目死灰一般的景泽岚,“尽管并非你二人所愿,可终究对于景府是一大丑闻。请你们立即离开景府!”
“就算是你景老太爷亲口挽留,我们也不会留下,这里本就不属于我们,”沈从薏说着,又瞟了景云瑶一眼,后一扬嘴角道,“只是没亲眼看到沈从嫣被请出景府,我都走的不甘心!”
“沈从薏!你够了!”景云瑶忽的大吼一声。后起身奔到沈从薏身边。揪住她的衣领,手上青筋凸显,“沈从薏。你非要这般绝情,连最后一丝姐妹情都不顾了吗!”
“放开!”沈从薏也丝毫不退宿,一把推开了景云瑶,后整理了衣襟,瞥了她一眼道,“当初,沈从嫣又何曾顾虑过一丝姐妹之情?你可知我是如何恳求她的?你又有没有看到她当时是如何的绝情!”
“云瑶!回来!”景祥隆低吼了一声,景云瑶只得咬牙站回景祥隆身边,但听景祥隆又道,“你与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要怎样,照做就是!”
“不止如此,我还要亲眼看到沈从嫣的尸骨从景氏祖坟中被刨出,然后弃之荒野!”沈从薏立即得寸进尺的加了这么一句。
景云瑶实在想不到,沈从薏竟已经丧心病狂至此,而对于这点,景祥隆也并无反对,因为景祥隆心底还有着一点点的私心,毕竟鸿时是她的女婿,而她的女儿景福雅,可是眼里容不得半颗沙的。
“沈从薏,我一切从你,只是对于你,我也有一个要求。”景祥隆说着,踉跄着起了身,居然拱手对着沈从薏拜了一下,后语气中都带着苍老道,“你与他此番离开,我会给你们足够下辈子用的盘缠,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打扰鸿时与福雅一家,这是我唯一所愿。”
“你纵有万贯家财,我并不稀罕。如今我只愿与鸿时白首偕老,完成我二十几年前的心愿。做妾也好,我总要讨个名分,这不是为我,也是为我枫儿,我要他从此改名换姓!”
沈从薏的态度甚为坚决,景祥隆见状,也只得一闭眼,后又道,“沈从薏,如若真这般,就算是鸿时日后怨我什么,我也要把你禁锢在衍悔苑。至于他的去留,也都得看你所为了。”
“你……这个时候了,还有威胁人的力量,不愧是在皇宫中叱咤了几十年的老人儿,”沈从薏见景祥隆不像开玩笑,便道,“好,既然如此,备好三千两的银票,记住,我只要银票。”
三千两!沈从薏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景云瑶心中一撼,沈从薏根本不可能放弃寻鸿时要名分,可此时竟开口要三千两!她能想到的,景祥隆必定也能想到,景祥隆此举不过是为买个安心,还有给沈从薏一个下马威,要她日后不要太招摇而已,可沈从薏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大价钱!
“好,你且带他回紫竹苑,银票我为你备好,过些时候,会有人去紫竹苑传你去看你要看的事情。”景祥隆挥挥手,似是不愿再说什么。沈从薏瞟了景云瑶一眼,背过手得意的仰头道,“景云瑶,这一把,你可是输透底了。你我争了这些时日,今日,总算有个结果。”
语毕,她转过头,走到景泽枫一边。景泽枫仰起脸,看到的却并非是一个得意洋洋的沈从薏,相反的,他眼中的沈从薏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一眼,那样晦暗无比的脸色,那样哀伤绝伦的眼神。景泽枫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与心疼,他低低的唤了声,“娘。”
“走吧,”沈从薏眼底尽是无尽的灰暗,“娘会带你离开这个牢笼,我们,自由了。”
眼见着沈从薏与景泽枫一道搀扶着出了松柏苑,景祥隆召唤景云瑶至前,沉吟了半晌,才以沉痛的语气开口道,“云瑶,此番,便是委屈你与岚儿了,要你们另外认母,我知道这是对你们极大的打击,可沈从嫣从前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为景府铲除这样心思算计的人,尽管她已经死了,可她决计不能给景府抹黑。”
“祖父,在景府,若无半分心计又无地位的女子,哪里能够苟活呢。祖父只道后宫黑暗,难道景府的后院就光明吗?”景云瑶说着,抬头明眸与景祥隆对视,她自是问心无愧的。
景祥隆却摇摇头,开口道,“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在子嗣上算计景府。云瑶,此事你娘的确是罪有应得,景府决计容不得她!”
“那沈从薏呢?祖父难道觉得,给了她三千两,她就绝对不会找姑姑和姑父的麻烦了吗?祖父不会这么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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