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有话不妨直说,云瑶与祖父虽为祖孙之实,可是在云瑶心里,祖父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景云瑶说着,望着景祥隆的表情,也猜得出,景祥隆多半已经是发现自己的手段了。
“唉,”景祥隆叹了口气,不说他发现的事情,却先说起了其他,“云瑶,其实有一件事藏在我心里许久,我想如果再不说出来,可能就要带到棺材里了。今日难得你我祖孙二人愿意敞开心扉,我便将这埋藏我心底二十几年的秘密,告诉你吧。”
“祖父说吧,云瑶听着。”景云瑶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放于腿上,样子文静至极。
景祥隆闭上双眼,一滴眼泪沿着皱纹线落在了枕边,“云瑶,我对不起你的外祖父,沈纳瑞。当年舒妃一事,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才导致十阿哥永玥夭折;而沈纳瑞是因此而被牵累的,所以,我是罪魁祸首,却得了最后的富贵,战战兢兢的带着悔意过了一辈子。所以云瑶,当初我是不愿意让天佑娶你娘的,我生怕日后此事被查出来,你娘会报复,毕竟沈纳瑞是她的亲爹……”
“祖父不必如此,”景云瑶摇摇头,安慰景祥隆道,“云瑶想,即使娘今日在场,听了祖父的这番话,也定不会怪责祖父。沈纳瑞除了给娘一个生命之外,再没有管过她任何。云瑶想着,在娘的心里,娘一定是更敬重这个待他如亲父的您的。”
“我不敢奢求任何人的原谅,毕竟当初是我做错,是我背叛了恩人,”景祥隆摇摇头,再睁开眼望着景云瑶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窝让景云瑶不由得心中一颤,“云瑶,你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瞒过众人在皇宫之中杀皇子于无形的吗?”
“啊,”景云瑶的心一提,后勉强笑笑道,“祖父说说看,云瑶倒是很好奇。”
“因为我在当时的令妃手中得过一本医学古籍,上面有记载,有一种非常神奇的物质,叫做原麝,这东西与一般麝香不同,不但入水几个时辰后便无色无味,而且作用远远要比一般的麝香大。后来我便四处求原麝,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我得了指甲盖这么大的一块,”景祥隆比划着,“后来我为保险,将其一分为二,一块放在了沈府的井水中,一块留在身边,溶于水中,日日饮用以原麝泡出的茶水。终于,十阿哥夭折,我的方法成功了,从此以后,我便青云直上;只是沈府的人,却因此被牵累,逐出京师。云瑶,你说,我对得起曾经的恩人,你的外祖父沈纳瑞吗?”
话至此,已是明显至极,景云瑶见事情既已拆穿,那她实在没必要在聪明人面前装傻,便直接回道,“对得起或对不起,云瑶想祖父当时也是为情势所逼。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如若不是事情至此,想必祖父也不会如此狠心,不知云瑶所猜是否正确?”
“所以云瑶你是想告诉我,你做了这些小动作,包括往紫竹苑的井水中放原麝、害的枫儿被赶出太医院,这都是被逼的吗?”景祥隆说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或许景祥隆一生加起来都未流过这些眼泪,他是真心疼爱这个与自己极其相像的景云瑶的,可如今景云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原谅、如何当没发生过?
“祖父既已知道,云瑶便不再瞒。没错,做这些事情的,正是云瑶。”景云瑶一下子便承认了。
“云瑶,我向来知道,你与沈从薏面和心不合。这或许与从前沈从薏害了你娘有关,可是云瑶,冤有头,债有主,沈从薏欠你的,你就算玩出花样我都可以不管,但你为什么要牵累我的枫儿呢?枫儿可是我的孙子,身上流着景府的血液啊!”景祥隆吸了吸鼻子,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祖父,我娘被害的事情,您也是清楚的?”景云瑶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景祥隆,后又接连问道,“也就是说,祖父明知沈从薏从前便存了那样的心思,也没有出来管一下,是吗?”
“好,云瑶,我承认,从前我的确是太过纵了沈从薏,”事已至此,景祥隆索性也将前事一一说出,“沈从薏害的你娘失足落马,后又失去一条腿,这事情我的确清楚,可那也是因为我看到天佑太过宠爱你娘,生怕有一日我害了沈纳瑞一事被你娘知晓后,会闹的你爹与我有了隔阂,所以才没有主动站出来说此事。可后来,你爹又宠起了与你娘一般容貌的沈从薏,唉,没办法,最终我唯有让你祖母将家中侄女娶进府中,以防我所怕之事发生。可谁知道,谁知道就在晴茵进门的那一日晚上,你娘就……纵了一把火,自焚了……”景祥隆抱住头,这件事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对沈家的愧疚,“我这一生,终也对不住沈家;不但害了沈家的老,还害了沈家的小。”
“祖父,如若云瑶告诉你,我娘根本并非自焚,而是起火有因,是沈从薏亲自纵的那把火,而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只是瞧着,听着我娘在火中不甘的大叫、大喊着救命却无动于衷,祖父,您又作何感想?”景云瑶咬住牙齿,当时的疼痛好像又加在身上一般,让她痛不欲生。沈从薏疯狂的大笑声再度响在耳畔,这样丧心病狂的女子,她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可以复仇,怎会轻易罢手!
367、隐匿了二十年的事实
“你……你怎会这样清楚,云瑶,你……”不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这话在景云瑶口中说出来便是甚为奇怪。先别说沈从嫣在她于襁褓之中便已经离世,她根本无从得知;她后来可也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八年,难不成这些事情为她所编造,只为了求得自己的原谅?可景祥隆再三看了景云瑶的表情,她那气到发抖的样子,以及一脸的恨意,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那这又是为何?
“祖父,云瑶的话,祖父会相信吗?无论云瑶口中说出多么荒诞的话,祖父都会相信吗?”景云瑶深深望着景祥隆的眼,问出了这样的话。她不能确定自己的话出口之后,景祥隆会如何反应;毕竟本身大夫就是无神论者,而景祥隆偏偏是所有大夫的最上层——太医院院使,要她相信自己口中的话,恐怕还真有些艰难。
如今,就是不信也得先听听她说什么了,毕竟景云瑶能够突然从混沌中清醒,并且对医术无师自通,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谜团,一直没有解开。景祥隆颔首,叹息着对景云瑶道,“你且说来,我听着便是。”
景云瑶深吸一口气,后定定望着景祥隆,目光中丝毫没有避讳道,“祖父,想必您心中应该也一直有个怀疑,为什么云瑶会突然打混沌中清醒,为什么云瑶会突然继承娘的一身医术,为什么云瑶清醒之前的一晚,会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让景府所有人揪心。祖父,如果云瑶对祖父说,”景云瑶眼珠都不动的望着景祥隆。见他眼中疑惑更甚,故意顿了一下才又道,“这些,都是娘告诉云瑶的,娘说完这些之后,还将一身医术传给了云瑶。云瑶方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如若祖父不信云瑶所言,尽可想想,在云瑶清醒之后,沈从薏是否三番五次的加害,不止云瑶,就连哥哥。沈从薏都不曾放过!”
景祥隆回首景云瑶醒来的这两年,她的确受了不少苦。被山贼抓走,后来又差点被卖到青楼去,这些事情后来他多多少少想过,虽都看似与沈从薏无关,但暗地里,肯定少不了她插手。
景云瑶见景祥隆似乎为之所动。又继续道,“我哥,才学会说话就表现出了对医术的极大天分。可为什么在两岁的那年,忽的浑浑噩噩起来,长大后,又是疯疯傻傻的样子?祖父,沈从薏是用香这方面的高手,哥哥这般,也都是她害的!杀母之仇、害兄之恨,云瑶哪里可以忘?祖父,若您站在云瑶的位置上,能够做到忘记一切大度的与她重修旧好吗?即使云瑶做到了,可她能够停止害云瑶与哥哥吗?祖父,云瑶与哥哥是嫡出,在她眼里,就是眼中钉!”
景云瑶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景祥隆见景云瑶这番,心中也是刺痛难过,他重重叹了口气,半晌又对景云瑶道,“好,云瑶,你说的的确有理。沈从薏害了你娘、岚儿,你不该忘记这仇恨;可如今,你害了她的儿子枫儿,那你又和沈从薏的行为有什么分别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都是我的孙儿,嫡出也好,庶出也好,我都是心疼着的,可如今,云瑶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景祥隆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眼泪打指缝流了出来。
看来景祥隆,是当真伤了心。景云瑶念起从前景祥隆对自己的好,叹了口气,伸出手掌,发现自己的手纹格外的乱,想必这一生,定也是烦恼不断的。蓦地,她攥了手,心底打定了一个主意。若想让自己这一生清净,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样便对不起从前的自己,沈从嫣了。
自打从沈从嫣变为景云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亏欠景云瑶了。她一直想着儿子景泽岚,想着他好,却在无形中对景云瑶太过苛待。这一次,是她该为景云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是该结束这所有一切的时候了。
景云瑶打定主意后,表情已经镇定许多,她先轻声安慰了景祥隆,让景祥隆能够从悲伤中暂且走出来,后见气氛逐渐平静,才又对景祥隆道,“祖父,其实还有一事,云瑶瞒了祖父许久。此事也是娘亲托梦而来,云瑶对祖父说之前,还望祖父有个心理准备。”
“又是托梦?”景祥隆此时对这个从前的媳妇儿沈从嫣当真是有些后怕了,想不到她那样神通广大。或许也的确是死的太过凄惨,老天爷见怜。只是见景云瑶神色如此凝重,这次该不会又是一个大霹雳?!
“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梦,云瑶才能够对大哥哥下重手。”景云瑶再度深吸口气,她自己也不确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后,景祥隆会如何表现,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唯有一赌了。
“你,你说。”景祥隆捂着胸口,定定望着景云瑶。
景云瑶稍微镇定心神,后嘴巴一张一合道,“大哥哥并非爹所出。”
共八个字,却让景祥隆的表情瞬间定格,呆滞了半晌,后才斩钉截铁的望着景云瑶,开口道,“云瑶,这种玩笑不可以随便开。”
“是否玩笑,请祖父听云瑶言后,方做决定。”景云瑶见景祥隆浑身颤抖的示意她继续,便又道,“祖父想想,大哥哥是否早产一两月。”
“是,又如何。”景祥隆的脸都开始不自觉的抽动。
“那请祖父再想想,沈从薏的胎一直由谁照顾,祖父和爹可否插手过?或为她把过一次脉?”景云瑶继续引导景祥隆道,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她曾以为这个拥有与自己相同容貌的女子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也是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的;枉她沈从嫣聪明一世,只糊涂一时,便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景祥隆记得,当时沈从嫣医术了得,又颇受景天佑宠爱,所以她说了亲自为其胞妹看护,景天佑便没有插手;景祥隆本就不喜欢沈氏两女入景府,能少看到她们便也少操心,更是乐得清静,所以从发现沈从薏有孕一直到沈从薏早产,中间的一切都是沈从嫣操作与照顾,其余人没有接近分毫。难不成……景云瑶说的当真有理可依?
见景祥隆似乎也回忆起前事,表情愈发的痛苦,景云瑶又道,“祖父,或许云瑶所说的一切都过于苍白,因为毕竟时隔这些年,再没有任何理据可以证明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祖父,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骨头亲情。或许能够证明大哥哥身份的,唯有他身上的血了。”
“你……你的意思是,滴血验亲?”景祥隆说着,可他又如何会这样做呢,景云瑶说的一切不过是个梦,万一验出来景泽枫的确是自己的孙子,那日后如何面对紫竹苑的一干人等,自己这一世英名又如何立的稳?若干年后,景府再有后,会如何评说他这个听信谗言的老祖宗?
景祥隆所担忧的,景云瑶明白,不过她的心里早便有了主意,便对景祥隆又耳语几句。景祥隆的表情上满是矛盾与挣扎,他忽的想起了景泽枫小时候,他把景泽枫抱得高高的,用他小小的身子挡住了太阳。那个时候,他还兴高采烈的说,“小枫儿,小枫儿就是祖父所有的阳光……”
“祖父,事情从前到后,云瑶已经说给您听。云瑶想要您知道的是,云瑶害的,并非景府骨头;所以云瑶报仇,还望祖父可以谅解。杀母害兄,沈从薏罪不可恕!”景云瑶说着,从床边起立,站直身子后,又忽的跪下,对着景祥隆磕了个头,又道,“祖父,若祖父与云瑶因此有了龃龉,一直解不开心结的话,还望祖父可以按照云瑶所说,将此事探清!也唯有此,景府后代的骨血方可纯净,祖父也不愿白白替他人养活这些年的孙儿吧。”
“好了云瑶,别说了,你让我考虑考虑。”景祥隆虚弱的摆摆手,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景云瑶的个性,景祥隆太过了解了,如若不是真有其事,她不会开口说这个以让自己脱罪的。可这个自己眼见着长大的孙儿,当真不是景府骨血吗?这当真是个精心策划出来的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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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世华堂就快完结了,景泽枫的身世将是景云瑶给予沈从薏的最后一击!
沈从薏会如何面对景云瑶这一招呢?而景云瑶又会如何在众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让景泽枫进行这个滴血认亲呢?景泽枫的身世被揭穿之后,沈从薏又该如何自处?景泽枫会何去何从?
章青云、王英俊情归何处?而远走他乡的章白玉最终能不能与景云瑶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至于袁东跃与无双苑青芷的感情,有没有亲亲关注?
医世华堂进入完结倒计时,亲们,不要错过呦~
368、从薏进套
景祥隆在紫竹苑晕倒后,迅速由血气不足便为不省人事,由于这突发事件,太医院日前也唯有让张中胜先照料着,这院使的位置,乾隆一直给景祥隆留着,深信他定会吉人天相;而另一方面,因为对景府众人的宠爱,景天佑、景泽岚与景云瑶都得以在府中留守,直到景祥隆醒来,太医院领导权暂时交给张中胜,而御医章青云则东宫西宫的跑着,快要断了腿儿,三天就瘦了七八斤之多。
景祥隆就是那样昏睡在床上,从未醒来过。景云瑶倒是照料的及时,一天三顿的喂药喂饭,极尽孝道。其他院的众人也都来念嫣苑瞧这老太爷,但见他面色惨白、不省人事,都是哭着出去的。
其中最最难过的,莫过于景泽枫。他何止难过,简直是自责。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如若不是自己闯出这大祸,怎会致使景祥隆如此。所以除了景云瑶,景泽枫也是常常陪在景祥隆身边的;只是他再没有勇气为景祥隆把一次脉,他更多的,是凑在床边,对景祥隆说着自己心里的抱歉,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失声痛哭出来,害的景云瑶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愧疚难耐。
其实沈从薏是不愿景泽枫常常来念嫣苑的,毕竟念嫣苑有太多不甘的灵魂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紫竹苑,沈从薏因此心惊胆战。好在三四日过去,景泽枫都一切如常,只不过是情绪有些低落,她这才渐渐松了心。
只是好景不长,又两三日过去,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景云瑶忽的叫了景府一干众人聚于念嫣苑大堂,说是有要紧事要宣布。因景祥隆自打病后,便一直在念嫣苑休养,方便景云瑶照顾,而每日与景祥隆接触最多、为其送饭送药的都是景云瑶,所以一听是景云瑶要宣布事情。所有人都心头一紧,生怕是景祥隆有个三长两短,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聚集在念嫣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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