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打胎的良方啊,”老中医答得一脸一所当然,甚至带着些景仰的成分在里头,“只是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定非凡人,姑娘,不知这方子可否借老夫一用,将来能造福多少人……唉,姑娘,姑娘!”
老中医话还没说完,醉竹已经掐着方子、拎着草药晃晃悠悠的出了慈济庵。她实在不懂,景云瑶为何给自己开了一副打胎药?回想起这一阵子景云瑶的行为,脸色苍白、脾气时好时坏、晨起呕吐、贪睡虚弱……醉竹真是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么明显的早孕反应,为什么她早没想到呢?
不对,还是不对!那这孩子……这孩子会是谁的呢?章青云那样纯真,对景云瑶几番爱护,定不会让她在成亲前便失了贞操,难不成……难不成是在苏州青楼那些日子,景云瑶被……醉竹紧紧的攥了那方子,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她曾经拼了命的维护着景云瑶的贞操,想不到竟被那些人渣……
回到念嫣苑后,醉竹一声不吭的将草药放好,后立在景云瑶床前,痴痴的望着她合目睡着的苍白模样,眼泪情不自禁的就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滴答有声。她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对面前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女子有了这样的情感,她所受过的痛她感同身受,她把景云瑶当成最重要的珍宝一样来爱护。想不到她还是惨遭他人玷污。
景云瑶其实睡得并不实,醉竹回来的轻轻拉门声,她都听得到,只是不愿意睁眼。只是听到床边有小声的抽泣,这才忽的张开眼,却见醉竹正默默流泪,忙开口虚弱问道,“怎么了?”
“大姑娘……大,大……”醉竹简直喊不出声,她难过的整颗心都快碎了。
见醉竹忽的双膝跪地泣不成声。景云瑶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醉竹该是知道了那方子意欲何为。她悲哀的咧嘴笑笑,后道,“醉竹。我都不怕,你怎么哭成这样。算了,人各有命,醉竹,你不必替我和他难过。”景云瑶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因为还不足两月,所以并没有任何突起,或者这个小生命还没有任何意识,还没有形成,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群人渣……那群人渣,奴婢……奴婢要杀了他们……杀他们一千次都不够!”醉竹终于能够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却是带着这样的煞气。
景云瑶从未见过这样的醉竹,从前,她只道醉竹忠心与她。愿意以自己的贞洁来换她的一线生机;如今再见,想必醉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最最亲密的人,不忍心看到自己受一点伤害。景云瑶念着,心里除了酸和苦,终也有了一丝甜。或许她前生命苦,得了一个人面兽心的双胞妹妹;重生之后老天总算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这样忠心的丫头。
只不过听醉竹的口风,她明显是意会错了。景云瑶叹了口气,从回来时候起,她就准备将这事告知醉竹,她本不想瞒她,只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倒让她将此事搁浅了。而如今,是时候将一切告知醉竹了。景云瑶深深吸口气,将一涌而上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方才摸摸醉竹的头,对其道,“醉竹,你误会了,这孩子……这孩子并非是那些人的,而是……白玉的。”
醉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表情中却满是震惊,她从想不到,章白玉表面上冷若冰霜、谁人不理,暗里居然是这样的人渣。她咬紧牙关,紧紧抓着景云瑶的手,对她坚定道,“大姑娘,即使是……是将军府的二少爷,奴婢也不怕,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小命,也定要……”
醉竹的话没说完,这次却是她自己停下的,因为她眼见着景云瑶终于落下一行清泪,紧接着摇头。她知道事情定是与她想象不同,可景云瑶与章青云这对神医侠侣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却会与章白玉有了孩子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醉竹,其实……我爱的人,是白玉,不是青云哥哥……”景云瑶终于将一切事实讲给了醉竹听。
醉竹的眼睛从泪眼到惊讶,再到惊恐,最后到哀婉,听完景云瑶的话,她紧紧握着景云瑶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才发现,说书先生说的再精彩、再动人,也不及景云瑶口中这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所以,醉竹,这孩子的事情,我决定瞒着白玉。若被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定不会……”景云瑶咬着牙,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决堤了。
“大姑娘,奴婢无法看着大姑娘这样痛苦下去,就让奴婢……”
醉竹本想去找章白玉说明一切,她不顾别的,天下与她何干,谁的人头又与她何干,她只要她的景云瑶好,那她哪怕粉身碎骨,也是一世安宁。景云瑶却叫住了醉竹,大声道,“不能去!”
“为什么!大姑娘,这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与大姑娘无关!”醉竹一把抹了眼泪,这般的刚强模样,倒是唯有男子才会拥有。
“醉竹,就当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诉白玉,不然……不然我这许久以来的忍耐,又为了什么呢。”景云瑶说着,将自己缩成一团,身子不停的抖动着。
醉竹终于软了心,她也不忍辜负景云瑶的这份信任,便只是叹着气,坐在景云瑶身边,对其道,“大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不会与外人透露一个字,请大姑娘不要伤怀了。”
“醉竹,我还有一事……相求。”景云瑶的头埋在双膝之中,让人看不到表情。不过从她的声音听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姑娘是主子,奴婢只是奴才,大姑娘对奴婢何须用求这个字,当真是折煞奴婢了。”醉竹吸了吸鼻子,心情也随着景云瑶的悲伤起伏着。
“我从未将你当过丫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比妹妹还要亲的亲人,”景云瑶说着,抬起头,见醉竹不语,便横了心,对她道,“在白玉与雁妹妹成亲那一日,也就是四月初六,请你一定要在那一日傍晚,将这副药煎好,提醒我在晚膳前服下。”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
307、极端便是天才
张中胜得知他被换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纳闷,不过心里是有些欢欣的——他实在不屑给一个青楼女子保胎,这是他做上御医以来唯一的骄傲了。
只不过景祥隆才通知到云清,几乎整个太医院都了,一时间,气氛都冷了下来。云清作为前院使沈纳瑞的亲信,又是和舒妃有关的人,已经被冷了多年。若不是医术的确精湛,几乎继承了沈纳瑞的全部,也不会从吏目升至御医。不过云清的差事,多是跑些王府皇亲,这后宫,自打沈纳瑞被贬,云清是极少入的。
就连云清自己都是一愣,只不过他平日里本就话少,因少有同僚愿意与他相近,更使得他沉默,所以这阵子也没多问,只是对着景祥隆拱拱手,又听景祥隆道,“张院判,记得将叶小主的记录全数交给云御医,一定要交代好才成;景泽枫,从今儿个开始,你就要跟着云御医一齐往延禧宫去了,记得,一切都要听从云御医的吩咐。”
其实在景泽枫听到换了御医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一下,以为自己从前的行动都白费了,直到景祥隆吩咐他的那句话响在耳畔,他才重新有了精神,脆生生的应了句,“是,院使大人。”
景泽枫偷偷瞧了瞧云清,在整个太医院来说,最闹腾的莫过于章青云了,他简直是一刻不停的说着,像夏季荷叶上喋喋不休的青蛙;而最沉默的便是这云清,尽管与他说话的人便是少得可怜,可他的答话基本也就是点头或者摇头,多了,也不过两三个字而已,当真惜字如金。从这件事情的反差上看来,景泽枫得出一个结论。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
张中胜将这几日记录在册的脉案一类交给云清的时候,还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叶小主人很和善,胎像很稳,你照寻常开方子便是,只是记得一样,后宫复杂,所以从抓药、煎药到端药给叶小主身旁的宫女,都只能由泽枫一人来做。决不可假手于人。”
张中胜的意思云清明白,毕竟他年轻时候也曾随沈纳瑞为舒妃保过胎,所以程序他倒是熟悉。云清点点头。本是无表情的脸庞,忽的爬上一丝感激,或许自打沈纳瑞离开太医院,当真是太少有人关心他了。
“云御医,恭喜恭喜啊!”章青云也在一旁听着。这会儿笑呵呵的过了来,大大咧咧的搂着云清的肩膀,口无遮拦道,“从前你都是跑外头的王府,每天看你累的都不愿讲话;如今终于有了后宫的差事,也能稍稍闲下来了。”
章青云此话一出。太医院再度陷入沉默中。章青云不明就里,只是见着云清脸色有些难看,便摊开手。又挠挠头,望着景祥隆,傻乎乎的问了句,“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景祥隆摇头,也不知道招了这么个“纯真无邪”的孙女婿是幸还是不幸了。“好了,图吉,你且过来,这札兰泰的方子好像有几味药可以换换,不必用这么多的量了。”
好不容易招走了多事的章青云,景泽枫这才靠到云清身边。从前他也曾与云清说过几句话,只不过云清似乎不是点头就摇头,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后来几个同是实习医生的朋友和他说了以后少搭理云清,渐渐的他也就不怎么与云清说话了。只是这一次,这差事如此安排,他不得不再度提着心,抱着一丝侥幸的对云清道了句,“云御医,泽枫年少,还望云御医多多提点。如果泽枫做错了,也请云御医直接指出,泽枫必定改正!”
景泽枫本以为云清至少该客气几句的,可是他断然想错了。云清只是点点头,后便又沉浸在张中胜所给的脉案当中。景泽枫脸色微红,余光瞥见旁边几个医士偷偷的说着什么,心中更觉尴尬,便又道,“院判大人每日瞧脉时间快到了,不知云御医是要更改还是延续从前?”
“后者吧。”云清难得一次性说了三个字给景泽枫,后背起小药箱,抬头瞧了瞧景泽枫。
景泽枫立即会意,回到自己的桌前迅速收拾了下,也背起小药箱,跟着云清便往延禧宫走了。
此时的延禧宫,颖妃巴林氏正拿了红枣桂圆羹来送与叶春怡补血。这几日叶春怡也开始出现了孕吐,胃口一直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颖妃见了也是心疼,便差小厨房做了这清淡的汤羹来。
叶春怡才要用此羹,便听外头宫女来报说御医来了。她放下汤勺,云清与景泽枫同时进了来,并且行礼,颖妃晃了晃手,示意他们起身,后对叶春怡道,“妹妹好生安胎,我便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叶春怡一福身子,目送颖妃离去后,才打量起一旁静候的云清。云清三十五六的年纪,却是一脸不符合年龄的严肃,看着倒令人感到害怕;倒是其后的景泽枫,皮肤虽黑了些,看着便是少年英俊的模样,心里也舒坦。
“这位便是云御医吗?”叶春怡笑了笑,后道,“日后我这身子,便得多托云御医照料了。兰心,”叶春怡唤着一旁的兰心,见兰心端了一鎏金雕牡丹八方盒过来,而盒中满满的都是金叶子。她毫不吝啬的抓了一把,又托兰心交给云清,“这点心意,还望云御医笑纳。”
“微臣不敢。”云清一拱手,并未收下。
叶春怡丝毫不尴尬的又笑道,“云御医何须客气,日后我这胎还得多亏您照顾,这是您应得的,若云御医不收下,我可是无法安心呢。”
云清见此,也不能继续坚持,只得收下。后叶春怡又抓了把金叶子赏给了景泽枫,自然,这都是兰心为她出的主意,张中胜与景祥隆同站一线,不好笼络;但这个云清可并非他们的人,如若能够笼络到身边,日后的路自然就会平坦好走许多了。更多精彩内容请登录:
308、从薏心惊
沈从薏最不愿意也最不想见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眼见着景泽枫一天比一天更信任景云瑶,甚至从太医院当值回来后,居然不是回紫竹苑,而是第一个就往念嫣苑跑,将所发生之事讲给景云瑶和景泽岚听,俨然将他二人当成了自己的知己;而回到紫竹苑后,除了晚膳时分,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翻阅医书典籍,也不愿意像从前一般与她说一说今日所闻所得。
沈从薏居然开始觉得害怕,她怕她与景泽枫的距离被景云瑶隔阂的越来越远,她更害怕景泽枫如此信任景云瑶,终有一日会被景云瑶害的一败涂地。景雪瑶也就算了,已经被景云瑶害至如此,她无法改变;但景泽枫不同,景泽枫可是她与乌尔答鸿时的孩子,是她爱的结晶,她决计不能让景泽枫被景云瑶害的如景雪瑶那般痛苦的生活着,虽生犹死。
所以,这一日,在景泽枫打念嫣苑高高兴兴的回来,正准备用晚膳之时,倒是沈从薏先提起了话头。但见她先体贴的给景泽枫夹了他最喜欢的香芹,后才看似无意道,“枫儿这些日子回来就往念嫣苑跑,是做什么去了。”
“哦,泽岚这几日病着,没法去太医院,我回来便去与他说说太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景泽枫似乎挺有劲头儿的,心情也不错。自打他开始照顾叶春怡这胎,他就开始对未来愈发的有信心了,毕竟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呵呵,”沈从薏扬起嘴角笑笑,“太医院的事情,更甘图吉会告诉云瑶和岚儿的,也不劳你日日辛苦从太医院回来,还要多跑一趟呀。娘心疼你。”
“无妨无妨,图吉叔叔说的是图吉叔叔的,我还有事与云瑶说呢。”景泽枫说着,将香芹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其实芹菜味道很独特,很多人不喜欢,但景泽枫就是喜欢那特殊的香味儿。
“哦?你与云瑶倒是诸多亲近了,每天都有话说。”这自然是沈从薏最不想听到的话,可她还是按捺着没有发作。
“娘。”景泽枫也知道自己是乐过头了,竟是忘了从前沈从薏的嘱咐。他微微叹了口气,对沈从薏道。“娘,孩儿这次能够得叶小主如此青睐,全都依得云瑶对孩儿的几句嘱咐的话。其实娘是否是太多心了,云瑶和泽岚待孩儿都是极好的……”
“多心不多心……”沈从薏心中所极其不安,可此时此刻。若是她了解的景泽枫,她知道,她说什么景泽枫都听不进的,又何苦与他起了争执,反而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总之你记住。我是你娘,不会害你的。做人留个心眼儿,总也是有益无害的。”
景泽枫见沈从薏这一次并非如往次那般大发雷霆。心中也带了几分欣喜,忙对着沈从薏点头答应道,“娘说的极是,孩儿日后会注意的。回来如果没什么事,一定会先来陪娘。”
“对了。”沈从薏心一提,忽的想起什么。便又对他道,“你和云瑶经常都谈些什么呢?”
“哦,是这样的,云瑶见识的多,又常常与图吉叔叔在一起,知道的就更多。我向她请教的基本都是些医学方面的事情,秘方偏方一类,有些时候也问问苏州的风土人情,毕竟叶小主是苏州人士,我知道的多了,也与她有更多的话题来谈。”景泽枫说着,又露出自信的笑容。的确,从叶春怡那里,他得到了不少的信心。
沈从薏见景泽枫的模样,都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她动了动筷子,又帮景泽枫夹了块香芹,后道,“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先用膳吧,待用过膳,咱们母子再好好聊聊。”
景云瑶拿着手中的方子已然研究半天,这可是她下了好大工夫才打景泽枫口中套出来的,也便是云清开的安胎方子。景云瑶瞧了瞧上面几味药,当归、川穹、白勺、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都是最最平常也最最安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安胎药,就连想找出与之相克的草药都基本没有,看来这个云清还真是并非浪得虚名,的确得到了沈纳瑞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