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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尽了全力,想要应付扑面而来的急风骤雨,可是命运这条河里风高浪险,前途叵测,就算是拼尽了性命,依旧不能快快活活的度过这一生。一生是这样的漫长,想要的从来握不住,我指着凤朝闻咬牙切齿,泪落如瀑:“你这个骗子……凤朝闻你这个骗子……”
田秉清扑上来惊叫:“娘娘,这是大不敬!娘娘!”
我一脚踢开了他,也不知是腹痛还是心痛,反手抹了一把泪,惨然而笑:“大不敬?人都死了还需要敬吗?
“凤朝闻你竟然敢骗我与你共白首,却又抛下我,好——你等着,等我下了黄泉来与你好生算算这笔糊涂帐!”
师尊目瞪口呆瞧着我,仿佛被我吓得傻住。
“你不要以为自己躲下黄泉去,我就找不到你了。”下腹忽然一阵急痛,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痛到哽咽:“你既然敢骗得我动了心动了情,做好了准备要与你厮守到老,这才过了几日花好月圆的日子,怎么能……你怎么敢抛下了我们母子?”
一把刻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朕几时抛下你们母子了?”
我抬袖抹了一把泪,蓦然一惊,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颤抖着手指,结结巴巴:“诈……诈尸了……”然后扑上去使劲掐他胳膊上的细肉:“你死就死了,居然还敢诈尸?”愤慨的瞪着他:“你就是死了也不怕我算帐是吧?”
……可是……可是触手生温,诈尸诈的连体温都回来了,陛下您这诈尸诈的也太有水平了……
我朝后跌了过去,床上的人一双凤目缓缓睁开,潋滟生辉,无可奈何一般叹息:“安小郎,你几时能改改这胡说八道的毛病?”
我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喜泪盈眶,全身紧绷的力气都松懈了下来,可是下一秒,已经狠狠咬住了唇,口里顿时泛起一股血腥味。
床上的人诧异的盯着我,兀自笑了:“好吧,朕不怪你,你可别吓的咬破了嘴唇。”
我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疼!”捂着肚子杀猪一般的惨叫了起来……
痛意来的如此不是时候。
☆、63另一3种结局
娥黄后来不无委屈的抹着眼泪申辩:“奴婢只是见陛下醒来;狂喜之下跑得累了;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娘娘只听到我念出陛下两个字;就已经撒腿跑了……”
不过已经晚了。
彼时我正疼的在龙床上打滚;旁边是满面焦色的皇帝陛下,催促着院判大人急救。
她被暴怒的皇帝陛下下令拖出去打板子;虽然中途被我阻止了;但是原定的二十板子也有十板子结结实实落到了身上。
她进来谢恩的时候;满脸涕泪;但脸上笑意不减;只是行动有点蹒跚,可见这十板子也不轻。
在那之前师尊已经为我诊过脉,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安胎药;熬好了灌下去,疼痛渐缓,我与凤朝闻两个头并头躺着。他尚不能大动,创口未愈,稍动一动都要流血,但他铁掌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要将骨头捏碎一般,面上却一派云淡风清之姿。
“你是……几时感觉到疼痛的?”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倒是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
“陛下是几时醒来的?”
“大约是在你快下朝的时候吧。”
“阿弥跎佛!”我侧躺着遥对虚空抱拳,感谢各路神佛,百忙之中总算慈悲了一回。
凤朝闻伸出手指,捏捏我的鼻尖:“我倒不知道,你几时信起佛来?”
我以指堵住了他的唇:“神佛就在天上,不许胡说。”这辈子都不曾这般虔诚过。
在得知他醒来的那一刻,我无可自拔的投入到了神佛的怀抱,只有神佛才有这种法力,将我的良人还给我。
他笑一笑,并未鄙视我的信仰。
我觉得,从前那个煞气十足的男人似乎正在脱胎换骨,将那些刀锋般的,离的近了也会将人割伤的东西深藏了起来,一派从容安详之姿。
皇帝陛下既然醒来,自然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休息了两日,等他可以坐起身来,便在重华殿召见首辅重臣。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知道我就在屏风后的龙床上养胎,还是慑于皇帝陛下对我的信任宠爱之意,我受到了朝臣的一致称赞。
身怀皇嗣,临危受命,当机立断,勇慧过人……我觉得,除了最前面身怀皇嗣之语属实,后面这些纯属瞎编。
当初我打朝臣板子的时候,他们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如今却全换成了溢美之词,在皇帝陛下面前不住口的夸赞……
我埋头在龙床锦绣堆里,笑的全身发抖,不可自抑,又怕惊扰了前面正将我夸的天花乱坠的朝庭重臣,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都是胡子一大把几十岁的人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做起来也不容易,万一被我笑场,让他们老脸往哪搁?
娥黄在我背上一下下轻拍,柔声安慰:“娘娘这段日子在后宫朝堂上受的委屈,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等陛下龙体康复了,自然会替娘娘清算这笔帐的。”又试图扳过我的肩替我擦泪:“娘娘万不可再垂泪,不然对肚里的小殿下不好。”
……其实这段日子被圈禁罚抄经书的是宫妃,挨板子的是朝臣,好像受委屈的都是别人吧?
这丫头哪只眼睛看到了受委屈的是我?
我翻身坐了起来,面上忍笑,又不能笑出声来,想来笑容十分的扭曲,倒吓得她朝后大退了一步:“娘娘……”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可怜迷惑不解。
我招招手,让她俯耳过来,小声嘀咕:“陛下真可怜,连句真话都听不到。要从一大堆谎言里面分辨出事实的真相,真是一件辛苦活。”
因为动了胎气,我被皇帝陛下禁足在龙床上静卧养伤,每日活动范围小到不可思议。但如今我已不再怕他,只要他稍不如我意,我便哼哼两声,以示全身哪里都疼,任是他再大的气,都消失无踪,若非碍于影响夫妻感情,他恨不得令太医一天十二个时辰时刻盯着我。
为此师尊已经长驻太医院,许久不曾回家了。常常半夜三更被皇帝陛下急召至重华殿,一双老腿都要跑断了。
有一日他趁着陛下上朝,向我求情:〃娘娘,您就可怜可怜老臣这把年纪,少哼哼两声吧?!”
我觉得,装疼作为一柄令得皇帝陛下也要千依百顺的利器,我怎么能随意放弃使用权呢?
我热切的望着师尊:“要不,我让御膳房多炖几根猪胴骨给师尊补补?”
他摸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甩着袖子气嘟嘟的走了。
—— 皇帝陛下面前,他可从来不敢拿大,都是诚惶诚恐的。
宫里这此人,从上到下,惯会看人下菜碟。
不但师尊,连德妃都如此。
皇帝陛下未曾醒来,她折腾无数次以死相挟,一等陛下醒来的喜讯传遍宫中,各宫妃遣送回自己宫里,再不曾听到她寻死的消息。
我以为,她定然歇了寻死的心,哪里知道护国将军被判全家处斩的那一日正午,她一根白绫悄没声息的吊死在了自己的宫里。
她这次不折腾我了,直接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德妃的丧事如何办,自有礼部去头疼,我连重华宫的门都不能出,遑论吊唁?
那时候我还在禁足期间,整日躺在床上养胎,只能听到娥黄在耳边念叨:“德妃娘娘这么多年都靠着太后娘娘与护国将军的庇护,在宫里横行惯了的。如今太后去了宝济寺,护国将军谋刺陛下不成反送了命,她自己早失去了主张,陛下又不理会她,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一言惊醒梦中人。
假如不是爹爹从小将我当作男儿来养,在他棍棒式的教育下成长,也许我在这乱世烽烟之中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如德妃这样,一根白绫了此残生……
凤朝闻回来的时候,我正窝在龙床深处哭的稀哩哗啦。
他从明黄色的华帐外探头进来,见我这般模样,似乎被吓了老大一跳,最近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顿时血色全无,伸出手来想摸我,又小心翼翼收了回去:“小逸……你这是哪里又疼了?”好像怕弄疼了我。
我自动自觉扑进他的怀里,缠上他的脖子,兀自哭的呜呜咽咽,伤心已极。
娥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奴婢就说了德妃娘娘几句,皇后娘娘就躲进龙床里哭了起来……奴婢真的没想着要惹皇后娘娘哭……”
……明明就是你惹哭了我,还不承认?!
兔死狐悲,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理解我这种复杂的情绪,非要一个劲儿在我耳边说德妃的可悲可怜可叹之处。
哭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是为了乱世烽烟之中漂零的日子,还是为了自己抑或别人不可更改的命运?
凤朝闻柔声跟我商议:“要不将娥黄拖出去打上个十几板子,让逸儿消消气?”
……我其实并不想让她挨板子的……
娥黄使劲跪地磕头求饶。
她好像真的被吓住了。
我哽咽两声,哭声渐小。
凤朝闻似有些为难:“你一向使唤惯了娥黄,若是再打上十几板子,加上前段时间打的,要是将她打残了,我瞧着就要换个奴婢使唤了。”他的目光在站的如四根柱子般的贴身宫人身上扫了几眼,似有挣扎犹豫之色:“只是……如今你身子不方便,让她们服侍你洗澡,我倒真有些不放心……”
……我还记得这四位力大无穷的姐姐像涮马一样的给我洗澡,当时并无感觉,但如果重来一遍,我肯定连骨头都疼,更何况皮肉?
那情形太过恐怖,我一哆嗦,泪也止住了。
想想,又极不甘心:“这丫头是你的耳报神!”
皇帝陛下前些日子跟我算旧帐,我才恍然家贼难防这条古理。
娥黄在皇帝陛下醒来之后,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与皇帝陛下讲了个遍,我起初不知道,前两日他处理了这次谋刺的各藩王家眷,回来审问我:“犹记得朕在昏迷之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藩王作乱,攻进宫中,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目光在田秉清与娥黄身上转了一圈,大概栽脏嫁祸的意图太明显,他二人齐齐倒退了一步,立马跪了下来:“这话不是奴婢说的!”
皇帝陛下笑微微瞧着我,一副笃定了等我自招的模样。
我腆着脸缠了上去,主动坐在他怀里,又拿过他的手圈在我腰上,去指责跪着的两个人:“你两个,在陛下昏过去的时候,胡说八道,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只为了让陛下尽快醒过来,但却犯了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陛下在我耳边又笑又叹:“怎么朕就是听不到一句真话呢?竟然连逸儿也跟朝里那些老油子一样想来蒙骗朕?”
这话听着太过耳熟,娥黄心虚的往田秉清身后藏了藏。
我恍然大悟,目光狠狠在娥黄身上剜了一眼,吃里扒外的丫头!
——我忘记了娥黄是皇帝陛下的细作这件事了。
怪只怪她生了张老实憨厚面孔,天天在我面前晃,时间久了我就容易放松警惕,什么话都告诉她。
我决定以后远着些她。
☆、664你是我的倚仗
55
皇帝陛下后来虽然仍没有弄清楚我为何痛哭;但知道我并非身体哪里疼痛;或者宫人招我生了闲气,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石清说妇人孕期喜怒不定;果然如此。”搂我在怀一副疼惜到骨子里的口气。
我自然不好意思说,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只是我在他身边呆的时间太久;从前那些不好的毛病也一不小心回来了。
小时候我有诸多毛病;挑食任性;嚣张跋扈;闯了祸被爹爹斥责,爹爹的巴掌还未落到身上,我的哭声已经震破了天……
童伯早上前来护着我了。
民间有严父慈母一说。
童伯多半扮演着慈母的角色;毫无原则的回护着我。
只是爹爹早已识破我这许多小把戏,极小的时候也曾迁就,越大管教的越严,那些小毛病才渐渐被改了过来,至近年才绝迹。
只是我哪里知道在皇帝陛□边这才不及一年,已经在不觉间将我这些毛病都给养了回来?
爹爹尚有棍棒加身,陛下对我向来尺手空拳,辖制我的法子也仅止于口头上的吓唬与限制人身自由,禁足一途。
久而久之,我对他再无半点惧意,碰上他板着脸的时候,蹭上前去歪缠半日,任多大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自德妃死后,我再不曾过问过藩王家眷如何处置,那些不过是朝中事,与我全无干系,我只在后宫静静养胎,期待新生命的来临。
腊月的时候,听说朝中众臣上书,欲大肆庆祝一番剿灭叛藩,但我总觉得这一年过得甚是不消停,想起宫宴的闹腾冗长,已觉不耐,不过倚在塌上略皱了皱眉,已被皇帝陛下瞧见,他丢下折子过来搂着我,试探道:“逸儿可是不喜宫宴?”
我往后靠了靠,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里,懒懒道:“大过年的,非要去应酬一帮不相干的人,想起来就累。不如你我夫妻关起门来,清清静静过个年罢?”
想想也是痴妄。
自我怀孕至今,皇帝陛下早已下旨不许外命妇进宫请安,大节下的臣子们定然盼着有机会令家眷进宫与我絮叨絮叨,也好顺势揣摩一番皇帝陛下的心思。
哪曾想凤朝闻微微一笑,在我额头发间亲了一口:“这有何难?”
这一年的除夕,重华殿内暖意融融,我与凤朝闻围着个小小暖锅相对而坐,暖锅四周摆满了果蔬肉片,他挟了一片羊肉丢进翻滚的锅里,蘸了酱料挟到我的小碟里,肉质细嫩而香,我轻轻咬着羊肉,隔着热气腾腾的暖锅回望着他,仿佛能从他脸上瞧出朵花来。
重华殿里,除了我们寥寥数语,与轻细的咀嚼声,再无闲言。
一众侍候的宫人早被遣了回去,偌大的宫殿只余了我夫妇二人,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半生所求,莫不如此。
饭毕,我们各披着件厚毛狐裘,他扶着我行走在宫掖间。只因皇帝陛下下旨,皇后身怀龙裔,受不得惊吓,因此这个除夕宫中禁了烟火,各宫除了轮值的宫人,四下俱静,不闻一点欢声笑语。
我沿着小时候常常赴宴的宫道一路走了下去,一边挽着皇帝陛下的胳膊轻笑:“小的时候,我极喜欢来宫中赴宴,有得吃有得玩,人又多烟火又漂亮……在宫中连爹爹也对我语气轻柔不少……”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长住在这里,以此为家。
皇帝陛下笑微微心情极好:“听说你小时候特别的皮……”
我点点头,兴致勃勃的接口:“下河摸鱼,上树掏鸟,打架斗殴,没半刻消停,十来岁的时候已经自己骑马往郊外跑,摔的鼻青脸肿的回来,爹爹气的暴跳如雷……”
他的眉眼间一片氲暖笑意,言若有憾:“我小的时候……从不曾玩过这些,都是跟着太傅苦读,要么跟着骑射师傅苦练骑技射艺……”
我早听田秉清说过,凤朝闻亲母早逝,幼年时已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齐皇又极是宠爱这个继母,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还真是托了太后娘娘的洪福,若无她这样的继母,又岂会有今日驰骋疆场睥睨天下的凤朝闻?
但我如今瞧着皇帝陛下越来越顺眼,就好比他生来是长在我心肺间某一处的一块肉一般,失散了这许多年,如今将将填补了回来,各种满足甜蜜无以言说,只笑盈盈拉着他的大手摇了几下:“要是我与你小时候就相识该多好啊,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淘了!”
他的凤眸潋滟生辉,一霎时似有万千柔光荡漾,只紧握着我的手,目光从始至终都在我的脸上,却不发一言。良久,方朗朗笑道:“傻瓜!万一小时候遇到了天天打架可怎么了得?还是现在遇见的好,你我还有后半辈子呢!”
我也知道那不过是痴人痴语,可是将一个人放在心间的时候,总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奉送在他面前,记挂着他的饥暖,记挂着他的百般艰难,甚直会为着曾经不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