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初他们兄妹四人侍奉在主子身边,无论学习练功都在一起,称得上是形影不离,一向是玄冥这个小妹负责他们的饮食茶水,她的手艺就算时隔多年也难以忘怀,只可惜自从他们学有所成就开始各奔东西,平日里难得能见上一面了,更遑论其他。
“要我说那是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和大哥不知道多羡慕你呢!能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快意恩仇呢!要不,让主子给咱们换换?”调侃的声音传来,一身御医袍服的地狱自顾自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另一盏茶水一饮而尽,砸吧了下嘴,意犹未尽地看向碧水,似乎想要再来一盏的模样。
玄冥看着他那副牛饮的架势眼角抽了抽,扭头对着碧水道:“四妹,你这君山银针给他喝简直是白瞎了好东西,就二哥那舌头,除了药材还能分辨出什么味道来?你直接给他喝白水得了!”对他这种爱茶之人来说,最是看不过去别人牛嚼牡丹似的浪费。
碧水掩嘴一笑,眉眼弯弯地道:“三哥不必心疼,主子知道三哥爱茶,这次特地赏了一整罐极品君山银针,让小妹转交三哥,你可以留着慢慢品尝。”说着从案几下方掏出一只紫砂做成的罐子,递给早已两眼放光的玄冥。
玄冥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小心地摩挲了好一会,这才轻轻地揭开一丝紫砂罐的封口,顿时一阵幽幽的茶香从那缝隙里飘了出来,馥郁浓厚的香气惹得玄冥鼻子一阵抽动,满脸陶醉地嗅闻了一会,就忙不迭地将罐子重新封上,生怕走了味道,然后心满意足地将罐子藏进怀里,那副宝贝的架势看得地狱一阵无语。
“我说你如今在江湖上好歹也算个人物,跺跺脚能让江湖抖上一抖,什么好东西得不到?不就几片茶叶用得着这幅德行吗?”地狱翻着白眼不以为然,江湖上谁不知道三少爷的名头,不说那些武林世家和名门大派的侠女、贵女哪个不是使劲浑身解数只求他一顾,单论神剑山庄的势力,就足以让他过得比皇帝舒服了。
玄冥从鼻子里发出一阵不屑的鼻音,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地狱:“那怎么能一样,这君山银针可是贡品中的极品,每年就出那么一丁点儿,一摘下来就被快马送进京,就是皇帝也得省着喝,江湖中人除非去劫贡品,否则连味道别想闻到一星半点!”
碧水眯起眼睛,对着地狱掩嘴笑道:“二哥别不信,三哥说的可是大实话,这君上银针又名“金镶玉”,被列为贡品不过是这些年的事儿,且只能生长于洞庭湖中的君山,故而产量极为稀少,因着主子喜欢,这些年进贡的份额都被皇上送到主子这里,几年下来也不过存了这么一小罐呢!”
地狱听了咋了咋舌,看玄冥的眼神顿时幽深了,主子这可是把嘴里的东西省下来给玄冥这小子呢!光这份心意就千金难买,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呢?玄冥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就算他长年在外,主子也没忘了他!
碧水心中偷笑,两位兄长从小就明里暗里争夺主子的注意力,没想到如今依然如此,若是让人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和宫中最是不苟言笑的左院判竟是这幅小孩子脾性的话,只怕要跌落无数人的眼珠子了!
笑闹了好一会,两人才收起玩笑的心态,说起了正事,地狱瞟了一眼玄冥腰间的弯刀,微微皱眉:“你这次弄得动静有些大了,惊动了不少皇上身边的供奉高手,如今他们暗地里满大营地乱窜,怕是想要探查那煞气的来源,你手下那些人可要悠着点,别露了马脚坏了全盘计划!”
玄冥薄唇微抿,露出一个凉薄的冷笑:“二哥放心,如今该杀的人都杀完了,我已经让底下的人重新潜伏起来,任凭他们掘地三尺也别想找出来,何况接下来的乱局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皇帝光是安抚蒙古诸部都来不及,哪里能分不出精力来调查缘由?”
地狱微微颌首,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你办事素来周密,我自然信得过,只是那把妖刀素来有噬主之名,你又长年在外厮杀,万一着了道,大哥和我可就鞭长莫及了。”他自然相信自家兄弟的本事,但是幽冥血刃的凶名流传久远,不得不防啊!
碧水闻言一阵心惊,忙道:“三哥,这妖刀如此凶厉,还是不用为好,何况你在江湖上素来有剑神之名,什么神兵利器弄不到手,何必用这种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刀呢?”
玄冥心中温暖,笑道:“二哥、小妹不必担心,幽冥血刃本名朱玉血刃,乃上古之神兵,只因接连落在邪魔之士手中,染上了阴煞之气,故而有了幽冥之名,只要破除其中阴煞,自能还原神兵本我,便不会再有反噬之忧了。”
碧水顿时惊讶道:“二哥如此知晓这等秘闻?而且这阴煞要如何破解?”论武艺功力碧水与其他三人不相伯仲,但论阅历见识却是远远不及的,毕竟她从未真正离开过宜敏等人的庇护,且身处宫廷难有自由时间,自然更谈不上博闻强识了。
玄冥取下腰间的佩刀,拿在手上轻轻抚摸,指着刀柄上的血色宝石道:“此石乃上古神兽辟邪精血凝结而成,又名‘辟邪朱玉’乃凶邪之物的克星,与此刀本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却不知从何时起两者分离开来,朱玉血刃无此石镇压,凶煞之气自然越来越盛,便成了一把噬主的凶刀。”
“辟邪朱玉在战乱中流落多年,不知为何落到马佳氏宗族手中,后来被作为嫁妆给了主子,主子当年便认出了此石的来历,嘱咐我游历江湖是探寻血刃下落……”
在玄冥的娓娓叙述中,地狱和碧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既然是主子交待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们对自家主子早已是盲目的崇拜和信任,自觉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自家主子,区区一把妖刀自然不在话下。
玄冥看着毫不怀疑的兄妹二人,心中微带愧疚,主子曾言朱玉血刃乃无上神兵,桀骜不驯且戾气太重,唯有至阳之体方能驾驭,而他正好具备了这种体质,故而从十年前起,主子就将‘朱玉’交给自己,日日以精血内力蕴养,以备收服血刃之用。
但是直到真正收服了这柄神兵他才发现,朱玉血刃不仅仅是神兵利器那般简单,他甚至借此窥得了一丝道中真意,原本固若金汤的先天桎梏竟略微松动了些,这让他欣喜若狂的同时有些不敢置信,打算回去向主子禀告之后再作打算,在此之前即使亲如兄妹的地狱和黄泉他也不敢透露半点风声,毕竟他不希望兄妹之间产生嫌隙!
第149章 冲突()
御驾庞大的营地左侧;一座金黄色大帐内,承瑞正背着手略显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生怕出现任何异常打扰了寝帐内正处于紧要关头的弟弟。
承瑞担忧的目光不时扫过盘膝坐在榻上的赛音察浑,看着自家弟弟那涨红的脸色、暴起的青筋;以及满身压抑不住的危险气息,难掩心中焦虑;没想到刚刚那股骇人的煞气竟然会引得赛音察浑苦苦压抑的境界骤然突破,令兄弟二人措手不及。
这两年赛音察浑就因为功法进步太快,心境已经有些驾驭不住越发强横的功力,幸而宜敏的养生功法特殊;以强大的生机包容调和赛音察浑体内越发霸道锋锐的内力,本来只要再等上一年半载,待赛音察浑将自身功力打磨圆润之后突破,便再无后顾之忧,没成想竟然会在此时突生变故!
赛音察浑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自家大哥的反应了,全副心神都用来压制收服体内翻腾咆哮的内力,那股宛若困兽脱闸般锋锐气劲在体内左冲右突,令全身经脉一阵阵割裂般剧痛,几乎能让人痛昏过去,幸而他从小就被宜敏的养生真气洗伐温养,经脉异常宽阔坚韧,且有一股生机不停地修复受损经脉,护住五脏六腑,否则他内力此刻只怕早已遍体鳞伤了。
等好不容易才将这股子桀骜不驯的内力纳入丹田,金帐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赛音察浑长长地松了口气,心中止不住地后怕,暗叹此次突破的侥幸,看来额娘说的没错,他所修炼的功法固然威力巨大,却霸道无比,就算他天生契合这种功法,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心境修为来驾驭,最终只能伤人伤己,看来那件事已然刻不容缓了……
赛音察浑一睁眼就看到守在身边的兄长那担忧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一个安抚畅快的笑:“大哥放心,已经顺利突破了!而且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说着从榻上一跃而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只闻得全身上下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一阵阵透入骨子里的酥麻快感袭来,让他忍不住舒服得哼哼起来。
承瑞这才放缓了神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话你留着跟额娘说吧!别忘了额娘的嘱咐,让你一年之内不许突破,如今你就等着回去额娘收拾你吧!”临行前额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着这小子,不能让他乱来,没成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他恨不得将这小子吊起来打一顿,回宫之后还不知道该如何向额娘交代呢!
赛音察浑顿时苦了脸,他自然知道自家额娘的脾气,可是这回真的不是他的错啊,谁知道那股煞气竟会如此强烈,他所修习的功法本就是遇强则强的霸道刚烈,对煞气之类的最为敏感,哪能容忍被那股气势压制住,自然与之对抗起来,没想到竟然一个不小心就给突破了啊!
赛音察浑可怜兮兮的目光哀求地抛向自家大哥,你可是我亲大哥,不能见死不救啊!承瑞嘴角微微勾起,视而不见地回到榻前坐下:“这事儿大哥可帮不了你,迟早额娘是要知晓的,你还不如老实点早早报告给额娘知晓,没准还能从宽处理。”
承瑞说着抽出一张宣纸,准备开始写信给宜敏,赛音察浑见状连忙扑到桌前,连声哀求道:“大哥,你可是我嫡嫡亲的大哥耶,笔下留情啊!一定要跟额娘解释清楚,我绝对不是故意不听话,真的是意外啊,大哥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承瑞似笑非笑地睨了赛音察浑一眼:“如果你不想回宫之后被额娘罚抄佛经道藏的话,最好在回宫之前想办法提高心境修为,否则大哥也帮不了你!”额娘发起怒来连皇阿玛都要退避三舍,自己可不想凑上前找虐,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赛音察浑顿时苦了一张脸,可惜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承瑞依然不动如山,将事情的经过分毫不落地写了下来,然后又仔细查看了两遍,这才拿来《千字文》和绢帛,将宣纸上的内容译成密文,细细地誊抄在轻薄的绢帛上,准备明日就给额娘送去,这次的事真的有点吓到他了,尤其事关赛音察浑的安危,他可丝毫不敢大意。
就在承瑞和赛音察浑忙着给自家额娘传信之时,整个木兰秋狝的营地却已经沸反盈天了,先是固伦端靖、固伦永安两位长公主带人直闯巴林部营地,巴林部以为两位长公主是来祭奠已故的巴林郡王,虽然祭奠时辰尚未到,却也没有阻拦。
没成想两位长公主竟然大闹灵堂,甚至捣毁了巴林郡王的棺木,这下子阿图长公主顿时发了疯,尖叫着要杀人了,竟然命巴林侍卫围攻两位长公主,毕竟是在巴林部的营地,就算两位长公主带来的科尔沁侍卫俱是精锐,但要护着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公主闯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不容易出了巴林部营地,两位长公主的侍卫也几乎死伤殆尽了,阿图长公主似乎铁了心要置端靖和永安两位长公主于死地,竟然出动了最精锐的铁骑进行追击,若非两位长公主部落的将领及时带兵赶到,恐怕两位尊贵的长公主就要死在巴林骑兵的铁蹄之下了。
即使有侍卫们的拼死保护,但兵荒马乱之下,两位长公主却也难免受伤,尤其端靖长公主这些年来本就身体虚弱,如今连伤带惊,被救回科尔沁营地后立刻就撑不住倒下了,唬得所有人几乎魂飞魄散,这位固伦长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幸而还有永安长公主在,毕竟年纪较端靖长公主轻,伤得也不算重,这才硬挺着稳住了局势,一边火急火燎地命人赶往御前,求康熙赐下御医救治淑惠长公主,一边命人将两部人马召集起来,一副与人拼命地架势,惹得科尔沁诸部的王爷们不敢在作壁上观,连忙赶过去安抚,生怕这位脾气不好的长公主将局面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固伦永安长公主当着科尔沁诸王的面,竟然一反过去蛮横霸道的性子,当众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后来竟让人捧出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唬得在场的爷们一阵骚乱,直到有眼尖的认出那怒目圆睁的头颅竟然是端靖长公主之子,现任的左翼科尔沁郡王!
顿时现场一片哗然,固伦永安长公主趁机将郡王被刺身亡,头颅却不翼而飞,后来竟出现在巴林郡王的灵堂之上,姐姐端靖长公主乍然见到自己儿子的头颅,自然难以忍耐,顿时抢将上去抱头痛哭,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固伦端靖长公主这才大闹灵堂,怒斥阿图长公主,扬言要将奇他特碎尸万段为儿报仇……
科尔沁诸王闻听到此不由得目瞪口呆,难怪三位长公主竟然会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谁不知道巴林郡王死得凄惨,身首异处惹来议论纷纷,而阿图长公主素来与两位长公主不合,现在科尔沁郡王这样如出一辙死法,难免令人将二者联系起来,若说这是巧合未免太过蹊跷。
可惜不等科尔沁诸王静下心来理出头绪,那边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固伦端靖长公主却是不顾伤势扑跌出来,丝毫不顾往日里的公主尊严,跪在地上哭的凄厉无比,求诸王为儿子报仇雪恨,字字句句锥心刺骨,宛如夜莺泣血,令闻者忍不住鼻头一酸。
科尔沁部落称霸草原数十年,根深叶茂、部落繁多,而死去的郡王却是嫡枝主脉,虽只是郡王品级,论身份在场的却没几个比他尊贵,如今科尔沁郡王身死是事实,如果科尔沁不作出反应,无疑是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践踏,科尔沁尊严不容挑衅,无论如何都要巴林部给个说法!
无论是看在两位长公主的面子上,还是为了自身颜面,科尔沁诸王都不得不出面,向巴林部讨一个公道,偏偏就在众人整装待发,准备兴师问罪之际,却听闻巴林铁骑大张旗鼓直奔察哈尔部,扬言要为巴林郡王报仇,兵锋直指察哈尔亲王布尔尼!
巴林部疯了!这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所有部落的第一反应,察哈尔部是谁?那可是当初几乎一统草原的林丹汗所在的部落,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巴林部这分明是以卵击石!顿时科尔沁诸王缓下了脚步,不顾两位长公主趁机落井下石的提议,决定暂时静观其变的好。
巴林铁骑素来闻名于草原,但察哈尔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偏偏布尔尼亲王遇刺重伤,无力掌控局面,是以察哈尔面对来势汹汹的巴林铁骑,一时间竟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顿时对峙起来。
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头,康熙的人马即使到了,阿布凯带着骁骑营风驰电掣地直接冲进两方人马的中间,迅速将巴林和察哈尔骑兵分隔开来,面对大清的龙旗和虎视眈眈的骁骑营,这下子双方想打也打不起来了。
察哈尔一方将领私底下松了口气,巴林部却是群情汹涌,纷纷叫嚷着要给郡王报仇,不肯就此退去,眼看就要再度闹起来之际,这是康熙使者带着固伦淑惠长公主信物,勒令巴林部暂时收兵,这些叫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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