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嬷嬷对永安长公主难得的亲近感动不已,哆嗦着嘴唇竹筒倒豆子一般就当年如何改头换面重回后宫,如何凑巧在孝庄与摄政王私会的谈话中,发现了自家主子的死因,后来又如何蛰伏以待,努力混到顺治帝身边成为其倚重的心腹嬷嬷,如何撺掇着顺治日复一日地仇恨摄政王,如何挑拨皇帝和生母之间的关系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了个一干二净,听得两位长公主目瞪口呆,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皇额娘当年留下的后手竟然能够起到如此大的作用,只怕连皇额娘自己都没想到吧?
只是随着塔娜嬷嬷的叙述,她们对于布木布泰的野心和狠辣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当初姐妹三人没有冲动行事庆幸不已,否则只怕此时此刻她们连尸骨都已经找不到了吧?她们固然是最尊贵的固伦公主,更是嫁到了生母娘家科尔沁,但是科尔沁同样是仇人的娘家,布木布泰同样是科尔沁的女儿,她们的皇额娘不在了,科尔沁必然转而支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而布木布泰是顺治帝福临的生母,后来更成了康熙帝的皇祖母,她先后登上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宝座,所以科尔沁必然死死就站在她那一边,她们姐妹三人若是与之作对,必然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天知道她们姐妹这后半辈子在科尔沁的日子有多艰难,只因她们没了皇额娘,所以再也没有了骄纵的资本,丈夫在她们面前挺直了腰杆,夫家也敢给她们脸色看,从那时起她们才真正认识到她们最大的倚仗,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阿玛皇太极,是身为正宫皇后的生母哲哲!
她们的额娘不但给了她们嫡长公主的尊贵身份,更煞费苦心在她们出嫁前就在科尔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毫不保留地将她在蒙古数十年苦心经营的人手交到她们手中,让她们能够在出嫁之后不被夫家慢待,更给了她们在失去倚仗之后重新立足的资本!但这样为她们着想的额娘被害死了,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生母倒下了,当年那四顾无依的无助如此刻骨铭心!让她们一生都不愿再去回忆那段屈辱的日子。
后来她们的长姐熬不住先去了,她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她和小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对着原本看不上眼的庶母低头讨好,忍受着低贱的庶出姐妹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如今这一切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虽然她们知道真相的时间太晚太晚,但是报仇的时机却是刚好,罪魁祸首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被软禁在遥远的慈宁宫苟延残喘,再也不能对她们构成威胁,她们可以放开手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她们虽然没办法到紫禁城亲手了结那个罪魁祸首,但是她不是还有女儿么?不是还有阿图那个下贱胚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么?母债女偿天经地义!若不让阿图那贱蹄子把她们受过的苦统统尝一遍,她们怎么舍得让她死呢?若不让布木布泰这罪魁祸首即使死了也无法瞑目,她们怎么对得起含恨多年的额娘?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141石下暗流()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巨大的营地从寂静中醒了过来,开始了一日的喧闹;各个奢华的营帐内外人影忙忙碌碌地进出着;仿佛预示着今日的特殊与不平静。
皇帝的金帐内,康熙伸开双手让内侍为其着装;一身金盔铠甲明晃晃地刺目;穿在康熙身上却平添七分威武雄壮,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对着在一旁忙碌状的梁九功问道:“阿哥们那里情况如何?该预备的东西可都备下了?”两个宝贝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随他狩猎;有没有宜敏在身边照顾着;他这个当阿玛的说不得要事事费心些才好!
梁九功闻言立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回皇上的话,两位阿哥那里有碧水伺候着呢;昨个奴才已经把今儿该备的东西,该注意的事儿跟碧水细细嘱咐过了,以碧水的细心周到想必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要不奴才亲自过去看看?”虽然两位阿哥身边的奴才都是皇贵妃亲自□的,想必事无巨细都会考虑到了,不过他这个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看在爱子如命的皇上眼里可不就是大错特错了?
康熙想着终究还是不放心,对着梁九功点点头,吩咐道:“既如此,你就过去走一遭,尤其是阿哥们用的弓箭、马匹更要详细检查,绝不许有一丝懈怠!”这些细节最是容易被人动手脚,尤其在猎场上,稍有疏忽就是性命攸关,他绝不容许上次的意外再次发生,“另外,把喀纳给朕叫进来,朕有事吩咐他!”
梁九功嗻了一声,很是利落地躬身退出营帐,对着早早伺候在帐外的禁卫军大统领笑道:“统领大人,皇上宣您进去呢!说是有事吩咐。”然后摆了摆手中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就往不远处那个仅比御帐小一号的巨大营帐走去,心中美滋滋地想着一大早就能出肥差,只要伺候得两位阿哥满意了,想必那赏赐是少不了的,这方面两位阿哥倒是跟皇贵妃娘娘一脉相承,不愧是亲生母子呢!
赛音察浑姿态随意地倚在案桌边上,把玩着手中华丽长剑的剑鞘,懒懒地道:“大哥,咱们今儿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你把人手都给派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光杆阿哥,真要有事咱们可就动弹不得了……额娘可不许咱们玩得太过呢!”总不能事到临头他们亲自动手吧?他倒是无所谓了,不过到时候他可不一定收得住手,万一暴露得太多惹来疑窦可就不妙了。
正抬着手让碧水整理身上软甲的承瑞轻笑一声,看着自己这个不安份的弟弟,没好气地道:“你少在那胡思乱想,咱们今儿肯定会被皇阿玛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到时候身边定然密布皇阿玛的心腹侍卫,你倒是动一动给我看看呀?还不如一早把身边的人都给派出去,咱们就一心享受围猎的乐趣吧!”
反正今儿会发生什么事不是早就知道得□不离十了吗?只要不出意外今儿肯定是热闹得很,指不定比大年夜里漱芳斋的戏台子还要精彩三分,他们兄弟的任务就在自家皇阿玛身边冷眼看戏,顺便敲敲边鼓,至于冲锋陷阵、出头掐尖的事儿可不是他们该干的!
“你这没用的奴才,挑的这是什么衣裳?存心让本宫出丑吗?还不快把本宫那件月白色骑装拿来,要是误了出行的时辰,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佟妃营帐内正一副乱哄哄的景象,佟妃那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怒气,狠狠地将一件嫣红色骑装甩在地上,恨不能踩上一脚,天知道她有多恨这些不属于正红的眼色,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没资格着正色吗?
尤其进宫那一年见过马佳氏身着火红色骑装的绝代风华之后,佟妃就痛恨红色,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去碰这个色系,如今身边的奴才竟然没眼色地拿出来碍她的眼,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嘶——“太过猛烈的动作顿时让佟妃身子一僵,□和腰部顿时一阵阵酸麻刺痛传来,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云嬷嬷连忙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焦急道,“主子,您快坐下来歇歇吧!昨个折腾了一宿,今儿天不亮就要起身,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哟!”
说着瞪起眼睛对着一旁的宫女呵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滚下去思过!”要不是这宫女乃是佟家旗下数得上的包衣大族出来的,她哪里会对她这般客气,早就直接让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那宫女唯唯诺诺地低头应是,眼中的泪珠转啊转地就是不敢落下来,连忙匆匆退出帐外,这才敢那袖子拭去眼角的泪花,袖子里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小跑着冲回自己的宫女帐房内,扑在床上蒙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她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娇小姐,谁知一遭入宫门就成为伺候人的奴才,任打任骂还不许有半分委屈,想起入宫这半年来在承乾宫暗无天日的生活,以及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的未来,不由得万念俱灰!
就在这小宫女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佟妃身边的大宫女春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着那高高隆起的被子轻轻拍抚了几下,只觉得被子里的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下来,好一会才偷偷掀开被角往外瞧,正对上春蕊那含笑的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连忙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生怕对这个佟妃最为信重的大宫女失礼,到时候可比犯些小错眼中无数倍!
春蕊仿佛没看到那哭得红肿的眼睛一般,笑着拉过小宫女的手,拍了拍安抚道:“别怕!是主子让我过来看看你,刚刚主子不过是气急了而已,不是真的恼了你,要知道主子可是最恨红色系的衣裳,今儿只是骂了几句已经是轻的了,上回出错的宫人可是直接被送进慎刑司的,主子对你这丫头已经是格外纵容了,你可要心里明白才是,懂吗?”
小宫女连忙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来安抚她绝不会是佟妃的意思,毕竟佟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不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如今在气头上哪里会让人来安抚她?还不是春蕊这个大宫女想方设法地为佟妃拉拢人心,毕竟自己家里好歹在内务府也是排的上号的……
这么一想这小宫女顿时对佟妃的印象更恶劣了几分,对眼前的春蕊倒是印象极好,毕竟作为承乾宫的大宫女,这位在佟妃心目中的地位比起那位云嬷嬷都要高,说的话也更有分量,而且对下面的宫女太监都是极好的,若不是有她帮着佟妃管理承乾宫,以佟妃那性子怕不是早就众叛亲离了!
春蕊又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小宫女一会,哄得小丫头转悲为喜之后,这才起身笑道:“得了,笑了就好!我就先回了,一会还要随主子去给皇太后请安呢!今儿你就歇息一天,好生在营房里呆着,可别出去乱走,等主子气消了肯定会让你进去伺候,到时候多看多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主子身边的老人,总不会再出错了吧?”
小宫女连连点头,对着春蕊感激地道:“多谢姐姐提点,彩儿记住了,下次定不会再犯了!”说着亲自送了春蕊出去,站在营房外头目送着春蕊离去,还没长开的秀丽小脸上感激渐渐退去,凭什么她要这样卑躬屈膝地过一辈子?难道她真要要等耗尽年华之后出宫当个老姑娘,然后被家族送货物一样地嫁出去吗?眼中浮起坚定和不甘,总有一天……
随着一声悠长的鹿哨响起,草原上万马奔腾,八旗儿郎驾着骏马,挥舞着马鞭,一声声呼喝着催马前行,远处的猎物被赶着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此为木兰围猎最后一日,也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天。
行围开始时先以数百骑兵分别插入山林进行布围,分散而列,围而不合,布围是在五鼓前,管围大臣率领蒙古管围大臣及虞卒1和八旗劲旅,虎枪营士卒,各部射牲手,齐出营盘,观察围场地形,视度山川大小远近,三十里、五十里、七八十里,两翼一齐至看城,如星之拱所,似月以圆称,称之为“合围”。
合围后,自乌图裹处,虞卒脱帽,擎手举鞭,高喊玛尔噶2口号,这信号连续三次传至中军,中军知道行围已合,便举旗徐行,左右指挥俟皇上入围,这时刚刚进入早晨。合围的圆月形“人墙”,从数十里渐促渐进,越来越小,从林而出到风阜,缩小的包围圈一直缩到看城,两翼与看城左右相接。这时虞卒皆紧并一起,人并肩,马并头。这时在“人墙”之外的放围处,又设一层人马,有虎枪营士卒和诸部落射牲手,专射从围内逃出之兽。
在日出之前,皇帝御驾从御营乘马到看城3稍息,皇太后銮驾也留在此处观览,毕竟围猎之事从未让女子参与,能够跟随皇太后銮驾的只有身份够高的贵妇贵女,就连康熙的御嫔中也仅有佟妃和成嫔有资格伴着皇太后观览,其余贵人之流只能安份地留在御营中等待,不得随意出营,否则留守的兵卒可没有足够大人手看护她们,万一被流窜的野兽伤着了,那可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待两翼乌图里蓝旗到后,康熙留了皇太后在看城上,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出看城,御櫜鞬4,在诸扈从大臣侍卫和亲随射牲手、虎枪手等维护下由中道直抵中军。在中军前半里许,纵览围内形势,根据山形地势,开始打围。康熙驾马奔到在中央平坦的草场处,有一队骁骑营飞骑左右穿插,领头的正红旗骑兵举着长号,正在驰奔鸣号追击,将兽轰赶到山谷中的“口袋”里,恭请御驾狩猎。
康熙哈哈一笑,朗声道:“儿郎们,今日尔等可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来,谁若能夺魁朕重重有赏!”在左右侍从大声应诺之后,康熙双腿一夹马腹,身飞逐走,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猎杀奔到自己眼前的猎物。承瑞和赛音察浑也是不甘示弱,紧跟在康熙侧后方,箭无虚发,每一只箭矢射出必定放翻一头猎物,父子三人一路跨着千里良驹风驰电掣,左右两翼雁行侍卫足有千骑,五色旌旗鱼贯联翩,几乎是碾压似的极速前进。
一路上留下的无数猎物,自有身后的护军步卒捡拾,根据箭矢上的标记分门别类,送往后方由军需官统计,由此决出数量最多之人为胜,各族各部的王公自然也参与了这场盛典,只是他们行猎并不与康熙一起,而是分班扈猎,星罗景从地分布各处,霆驱雨合般若即若离地游猎于御驾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
忽而远远闻得一声虎啸,打围的众人皆是动作一顿,继而兴奋地抬头向来声处望去,只见远远地一只斑斓猛虎从林中跳出,显然是被虎枪营合围的动静所惊,竟然径直往中央虎扑而来,惊得所经之路的王公纷纷闪避,无一人敢对其放箭,倒不是说他们当真怕了这样一只畜生,而是因为虎为百兽之王,除了皇帝有资格视为猎物之外,谁人敢下手狩之?真要不知死活地伤了这头畜生,只怕一顶野心勃勃的帽子就要被死死地扣在自个头上了!
康熙自然也看见了那体型硕大的猛虎,顿时两眼放光地跃跃欲试起来,到了木兰这么些日子,熊、豹子之类的倒是猎了几头,老虎却是从未见到,没有百兽之王来给自己添加功绩,不免让这场秋狝有些美中不足,如今这畜生偏偏在最后一日送上门来,看来还真是天意啊!他岂能错过这个宣扬自己武功的机会!
康熙立时勒马转向往猛虎方向奔去,握紧了手中的大弓,承瑞和赛音察浑紧随其后,两人都暗暗提起戒备,为防万一承瑞对着身后的侍卫低声吩咐道:“将火筒备好,如有不测立刻开火,其余人等盯紧那头畜生,若是离得太近就掷抢将其挡回去……”
碰到老虎固然能让自家皇阿玛大逞威风,但是虎类最是凶猛难缠,若是杀虎不成反被虎所伤,在蒙古王公面前大失颜面不说,万一擦破点皮都是件捅破天的事情,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喀呐这位禁卫军大统领自然堂听到了承瑞的话,心中暗自点头,大阿哥果然是个心思细密又孝顺的,这种话也只有两位阿哥才能说,换了他可不敢下这种命令,毕竟越过康熙直接射杀猛虎可不是件小事,皇子阿哥下令可以说是一片孝心,换了奴才可就成了僭越本份,罪该万死了。
康熙没注意到自己宝贝大儿子的小动作,他只是专注地盯着那头猛虎弯弓搭箭,双腿控马向着它越奔越近,到了将近百步远的距离手一松,嗡地一声弦动,金色箭矢宛若流星赶月一般瞬间没入猛虎右眼,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响起,那头老虎痛的在地上吼叫连连地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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