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慢悠悠收回珠子,一身爽利地从结界中踱着小方步子走出来的同时,她看见那碧霞元君一身**地从几仗远外的岩石背后狼狈地爬出来。
二人对视,你瞪我我瞪你,翡翠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诶哟~笑死我了~碧霞元君呐,你一把年纪了难道连用个避水咒都不会么~”
痛快啊真是痛快~她捂着肚子笑得两腿发软。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碧霞元君扯了扯紧紧贴在身上湿透的衣衫,一脸恼羞成怒地看向翡翠。
“这你可是误会本帝姬了,难道方才那群大鸟你一个也没看见?”
“哼,那你也肯定是有心为之!”
碧霞元君愤慨地施了一个避水咒,身上虽干透了,但发间的那阵潮意却始终挥散不去,令她越发气恼起来。余光瞥见翡翠脸上那抹嘲弄的笑意,她顿时火冒三丈,心想要不是翡翠无端端将她从碧水剑上弄下来,她也不会手足无措被那铺天盖地的大水淋了个透心凉!
一切都是她,要不是有这个女人,一切都会顺遂很多!
碧霞元君望着翡翠,手心骤然攥起一道寒光,猛然朝翡翠身上投去——
幸好翡翠早有防备,侧身避了过去,寒光落在她身后几丈之外,哄地一声砸出一个巨坑来。
她看着碧霞元君拧眉道:“碧霞元君,诚然你我年幼时颇有过节,但你也不用记仇记到现在吧,都多少年了,凡事要想开一点啊,你看你皱纹都出来了!”
“……”
皱纹?碧霞元君俏面一凝,慌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镜子左右查看一番,这才匀出心思对翡翠怒道:“本君同你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哪有那么快便能忘得了的理儿!”
这下翡翠倒有些不明了了,何谓新仇旧恨啊,难道她这些年还悄无声息地得罪了碧霞元君而不自知?
“哼,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碧霞元君见状冷哼一声。
“当初要不是你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爱上了别的男人,又怎么会害得崇景哥哥同你解除婚约战死沙场?!要不是你,他就不会死了……而你如今却恬不知耻地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么?!”
炎风簌簌,细碎的沙砾擦过翡翠的脸颊,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碧霞元君良久后缓缓道:“我早就该发现的,原来,你喜欢崇景。”
碧霞元君被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谈及崇景的死这个女人竟还有余力去想些别的,难道当年她对崇景真真是没有半点情分在么?!
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就莫管甚么婚约,直接从翡翠手中将崇景哥哥抢回来就是了……
碧霞元君侧过身拭了把泪,终于承认道:“没错,我就是因为喜欢崇景哥哥,所以才会特别讨厌你!”
凭什么她是公主,所以崇景哥哥便要小心护着她,事事依着她,不仅要陪着她,还要娶她……明明,明明是她先喜欢上崇景哥哥的,可为何他只对她笑?!
即便是这样她也就认了,可是这个女人不但没有感激上苍赐予她这段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姻缘,竟然还辜负了崇景哥哥的一番情意……
“翡翠,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像你这般冥顽不化铁石心肠!”回忆往昔,她怒不可遏。
然而翡翠却始终站在那里,不置一词,眼底流露出来浓重的悲伤。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要以为拿出这种表情来,我就会真的以为你一心悔过,你要是当真有悔意,又怎么会留他一人在那孤寂的荒墓中度过那么长的岁月?!这些年来你没有来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你都没有来看过!”
翡翠看着碧霞元君,脑海中倏尔划过一人温润的笑颜,还有他躺在自己怀里遍地都是那红得渗人的鲜血的画面——
“若潮,一直以来,我都把崇景哥哥当做是亲兄长一般,我敬爱他,仰慕他,相信我,最不想看到他死的人是我……”
“可是你不爱他……”碧霞元君痛哭失声。
“——对,可他死了,我比谁都要痛不欲生。”
翡翠缓缓闭上眼,听见风声在耳畔忽而吹过,“我多么希望,用我的命来换回崇景。”
“但是,那不可能。”
崇景是她亲手下葬的,葬在蓬莱一处鸟语花香之地。多少年了,她太怕回到蓬莱了,一旦回到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她便会想起自己那一身无法洗脱的罪孽。
她无法来,她不敢来,甚至不愿意去打扰那片土地下长眠的人……
“他已经死了,而我除了无止境的缅怀之下还能做些什么呢?仙途漫漫,长达十几万年,我不可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
她还记得暴雨下自己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以及棺木中他苍白俊秀的面容。
——翡翠,你要活下去,好好的。
“他希望我好好活,那我便要活得有声有色,比谁都要精彩,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而做的事了。”翡翠吸吸气,对沉默的碧霞元君笑了笑。
“不过,你恨我是再也没错的,我不会怪你。”
她甚至还感叹,这些年来还有人在用心念着崇景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毕竟你——”
碧霞元君打断她的话,嘴角撇了撇道:“你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在翡翠惊愕的目光之下,她有些别扭地跺了跺脚:“看什么看,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戮妖大会估计快结束了!我才不要让人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呢!晦气!”
说着便踩上剑朝天际飞去,临飞之前,瞪了翡翠一眼后道:“别以为就这样我便原谅你了!没门!”说着,蓝光一瞬整个人破空而去。
她明明并没有哭,甚至是在对着自己笑,然而为何这笑容背后却藏满了太多太多不能与人诉说的苦衷……
碧霞元君拧眉思索良久无解,正要放弃,却见胸前那枚铭牌光芒大盛——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境地那边产生了异变!”
紧随其上的翡翠与之并行,双目牢牢锁住远处那一片炎黄色大地。
☆、16突发异变
远眺望去,苍茫天际之下忽有一道黑光直冲而上,其势头迅猛在连片云层下划过一道黑红色痕迹——
翡翠一看,那黑光迸射之处既是方才众仙童驻留之地,这黑光威压有异,恐怕是不祥预兆,她心道一声不好,足下使力,燕琼清啸一声在天际划过一道绚丽的燕尾。
待二人赶到事发之地,方才被眼前的那一幕给震撼到——
原先那片贫瘠空旷的土地竟不知何时生出许许多多紫黑色的藤蔓,那藤蔓根茎上皆生长着锐利的倒刺,根根向外张开,张牙舞爪。那藤蔓不与寻常藤蔓相同,每一根都长到同树桩般粗大,在不断挥舞着根茎的同时还喷射出一股不知名的暗黑色粘液,看上去实为骇人!
一众仙童躲在仙君们勉力营造的结界之中,其中虽不乏精英,然如今也被眼前这一幕给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这,这是什么?!”
仙君们各自分散开来去制服那些妖藤蔓,一时之间发光齐放,各种法器与藤蔓碰撞之下传来的铿锵声充斥于耳。
“这,这是什么?!”
见翡翠不答,被眼前一幕震撼到无言的碧霞元君又问了一遍。
“不知……只是这些玩意儿似乎刀枪不入,用火烧也不行……”
翡翠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那些妖异的藤蔓,一时之间没有精力去顾及身旁歇斯底里的碧霞元君。
“对了,今年戮妖大会的猎物难道就是这些藤蔓?”
她突然想到,莫不是今年仙尊打算举办一个特别严格的考核?可再严格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的?!
眼见某些仙君的仙袍上被那藤蔓乌黑的粘液所腐蚀,翡翠眯起眼来,这些藤蔓的来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这些东西我是前所未见!不行我得下去支援他们!”
碧霞元君一跃而下,丢给翡翠一个背影,粉色的衣衫犹如蝴蝶一般在半空中飞舞。
看着某人鲁莽地跳下去加入战局,翡翠扶额,都说了别那么冲动了……
话说回来,她凝视着仙君们身上那些被腐蚀了的黑洞,心里思索道这些藤蔓的来历——
比起寻常藤蔓异常粗大的体型,还有那变异之后泛着黑紫妖气的颜色……
藤蔓肆意挥舞着根茎,其上明晃晃的尖刺在翡翠瞳孔中划过一道白光,她整个人灵光一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后背渗了出来。
她放声大喊道:“快将展开护体罡气,那些是魔界食人藤!其粘液带有剧毒,一旦被沾染到会产生严重的幻觉,轻者自残身体,重者自相残杀!”
众人一凛,趁粘液还未渗透进来之前忙祭出护体罡气,自发而出的白光徐徐环绕周身将那层紫黑的乌气隔绝在外。
翡翠一个纵身跃入战场之中,右手执剑,左手捏诀,双目猛睁,一道烈烈炎火自掌心窜高——
她一手将四面八方探过来的藤蔓用剑挑开,一面将掌心炎火化作无数火球朝那藤蔓根茎上掷去。
火球在根茎上泛滥开来,一道道黑烟自烧得焦黑的根茎上冒起,翡翠心中一喜,忙朝着众人喊道,“寻常火对着魔藤起不了什么作用!须得用三昧真火!”
众人见状,纷纷祭出三昧真火化作火球猛击那些藤蔓,几波战局轮番下来,那藤蔓攻势果真渐弱。
众人方要松懈下来,却听翡翠大吼道:“快,不要停!那些藤蔓会自行生长!快用三昧真火去烧它们的根茎!这样才可以杜绝其再度繁衍!”
再度打起精神,数道烈火一起攻向那狰狞的藤蔓,火势迅猛,藤蔓连同这根茎一起在火中摇曳扭曲,散发出烧焦后浓烈熏人的气味。
只可惜催动三昧真火需要极大的真气,是以几轮下来,不少仙君都面临着真气枯竭的局面。
看着掌心愈见微小的火焰,有人道:“这样支撑下去不是办法!要是真气损耗太多一样对付不了这些藤蔓!”
对啊,翡翠拧眉,她体内真气虽还游刃有余,然而只靠这样硬撑下去别说是安全从此处脱身了,就连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啊!
“可有人通过铭牌向外传讯求救?!”
余光触及到胸口闪亮的铭牌,翡翠疾声道。
她一剑斩断焦黑的藤蔓,心道这些魔藤的生命力还真是旺盛!
“方才已通过铭牌向外呼救,然而却始终未有得到回应!莫不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本来魔藤出现在仙尊事先清理过的幻境中就是不寻常的,而现在众人不仅被禁锢在此地不得出,而起对外呼救也失败了……诸多证据都说明了这一切是有人事先策划好的阴谋!
既然等是等不到救援的……翡翠拧眉,伸手拭了把汗涔涔的面颊扯着嗓子对众人喊道:“如今靠外头来救是没用了!我们只能自救!派一些人去保护守着结界中的仙童们!还有的人随我来,将三昧真火灌注于法器中,本帝姬就不信了!到底是我们的剑快!还是它长得快!”
九重天帝姬异于常人的领袖能力在此时得以充分体现出来,众人看着翡翠那张在灼灼烈焰中越发明媚的容貌,心下受到鼓舞,在座的都是四海八荒拿得出招牌的能人异士,又怎可折损于此给别人笑话!?
众人在翡翠的带领之下纷纷使出看门本领对付那藤蔓,而那些藤蔓本身被三昧真火烧毁了根部,生长速度已远远不如从前,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剿灭了不少。
而就在翡翠背过身战斗之时,忽有一道黑光异势突起,在翡翠尚未察觉之下,一根藤蔓紧紧环住翡翠的腰将她高高举到半空之上。
“翡翠!”
碧霞元君率先大叫起来,众人纷纷回头,见她整个人被几条藤蔓紧紧缚住,被举到高空之上——
“帝姬你怎么样!?”
众人大惊之下,因着妖藤拿翡翠当挡箭牌而不能用三昧真火攻击而感到分外迟疑……
“感觉很不好!”
翡翠挣扎着踢开企图往她裙摆底下钻的妖藤根茎愤愤道:“这死妖怪竟敢调戏本帝姬!看本帝姬一会怎么用三昧真火烧焦了它!”
众人,“……”
“帝姬!千万不要挣扎啊!妖藤有毒啊!”
翡翠翻了翻白眼,废话,她能不动么?这臭藤蔓摆明着就是色迷迷地往她裙摆底下钻……
“你们傻愣着干啥!快点那火烧它的根,小心点不要烧到我啊!”
“是!帝姬您稍等片刻!”
众人微楞片刻之后纷纷祭出三昧真火对着那妖藤的根烧起来——
妖藤猛烈地摇摆起来,被被它牢牢缚住的翡翠更是被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藤蔓上那些尖利的倒刺狠狠地扎进她的肉里,若不是有护体罡气抵御毒气蔓延,她此时恐怕早已没有了神智……
火烧得越猛,妖藤便缠得翡翠越紧,大有一副想与她同归于尽的趋势,翡翠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搅动在了一起,当真觉得自己今日要葬送在了这里……
“啊帝姬小心!”
她这一失神的档口,没想到那妖藤竟用自己去抵挡那猛冲而来的火球——
奈何翡翠想躲却着实躲不开,而飞到半道的火球更没有转弯的道理……是以,翡翠在众人的惊呼之下面容扭曲地迎向那枚巨大的火球——
翡翠望着那愈加近了的火球,狠狠地啐了一口:“靠!难道老娘今日真要这么不明不白死在火球底下!”
蓦地,一道绛红色身影从天而降挡在她的面前,他长手一挥,时间仿佛瞬间定格——
那人转身握住翡翠的手,将她一把带入自己怀中,他周身被一层层耀眼的白光所围绕,白光触及之处藤蔓尽数萎缩殆尽……他一手环抱翡翠,一手轻松将近在咫尺的火球抵挡开来。随着轰的一声传来,火球在别处坠落化作一片火海将剩余的妖藤包围。
二人自半空中徐徐降落,迎风飞舞的衣袂宛若展翅的蝶翼。
翡翠愣愣地望着男人深邃的侧面,直到他转过头来——
“没事吧?”
仙尊拧眉打量着翡翠半张乌黑带着血污的面容,寻思着是不是该用袖子替她擦擦干净。
“没事……”翡翠回过神,“但若是仙尊您慢一步来,我就有事了……”
翡翠用袖子擦了擦狼狈的脸,心道一副焦黑的尸体绝对不会比现在这样好看多少。
“本尊从来不会迟到。”
仙尊勾起笑来,将翡翠的手挪开,掏出一块手帕盖在她面上擦拭起来。
“你……”
翡翠被擦得面红耳赤,见众人皆拿着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来看她和仙尊二人,心中更是又急又愤:“仙尊我自己会擦,你,你少捉弄我!”
仙尊不管不顾,擦完后复又将手帕收进袖中,对着翡翠拧眉道:“你确定你自己能擦干净?”
“仙,仙尊——”
有一仙君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对着仙尊施了一礼后道:“不知外界出了何等情况,竟然连求救也未曾听到?”
仙尊转过身对那人道:“有人企图闯入禁地九仙寒冰池,幸得素霜发现,现已被本尊与其余仙君打退。”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禁地?那么这些魔藤也是那些人故意为之的……”
仙尊点头,“没错,有人故意使出调虎离山计想要一箭双雕,幸得素霜事发之前在禁地外经过,方才发现异状通知大家。”
“原来是这样……那贼人抓住了么?”
仙尊摇头:“素霜一人无法拖住他们,待本尊赶到之时,那些人已毁坏了转轮台想要强行进入禁地之中。但他们发现时机不对便立刻通过魔阵传唤离开。”
“魔阵?”翡翠插嘴,“这一切果然是魔族人所为……”
仙尊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你何以见得?”
翡翠一本正经道:“魔经中提到过这种毒蔓藤,叫做食人藤,紫黑粗壮,其粘液有毒,能够使人产生幻觉。”
“唔,说得没错。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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