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光景,沈碧进宫谋求高演的一份青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但她那样高的心性,怕是会觉得,就算是死,她也想同命运搏一搏,不愿嫁给一个小厮平安老死。宫中情形沈大人自然也是知晓的,但他还是选择将女儿送进宫来,这便足以说明这个女儿在他眼中的地位并不高。
陆贞一事,连累了沈大人丢了官职,被送回家中观察至今。这种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得下,忍不下便只能实行家暴,沈夫人彪悍不能打,他便将这些火气统统发泄在了沈碧她娘身上。
沈碧自那事降为三等宫女,平日里已是十分努力踏实肯干,但每每有人心疼她想要将她的品阶提一提,便会有人提醒那人,这人得罪了陆掌珍,不能提,不能提啊——
于是半年以来,沈碧一直停在三等宫女的位置上不变,与她同批进宫的宫女一个个的都混上了一等,其间还有一位如今是司膳司的九品女官。她丢脸至斯,她娘的伤痛又令她心焦至斯。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陆贞的错。
沈碧恨陆贞,就像是打从娘胎里就看不对眼一般。
而据青蔷观察,近些日子以来,沈碧恨陆贞的条条状状之上又多了一条出来。自高湛大病,从宫里头搬出去之后,沈碧便时常得了空就去打听他的病情,因傍山王如今是宫中的禁忌,她求知不得,无可奈何只能向青蔷开口。
由此观之,沈碧待高湛有情,陆贞算得上是她的情敌,想必她已恨陆贞入骨。
接下来的这件事情,昭君交给了青蔷去办,青蔷同沈碧有意无意的提及这件事,沈碧立马便应承了下来,且还应承的十分欢快。
于是,几日之后,高湛伤口初愈,热症好全,能下地能跑能跳的时候,沈碧便被洗洗干净连同着一碗提神药与暖情药送进了高湛的房里,那时,是青天白日,午后日头躲进云端,只留下一圈白茫茫的光。
于此之前,青蔷安排的两名宫女正装作不经意的路过青镜殿门口,佯装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才提及了这样的话题:“哎,你有没有听说那件事啊,陆典珍即日便要成为傍山王妃了!”
另一个略显娇娆的嗓音拉成了音调嘿了一声,不屑道:“别做梦了啊!傍山王殿下他怎么可能会娶这样的女人?听说啊,司宝司的沈司珍一直巴着殿下不放呢!也没见得殿下娶她啊!”
“可……”娇憨的嗓音略顿一顿,疑惑道:“不是说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吗?想将陆典珍赐给傍山王殿下为正妃呢!圣旨都下了,怎么……”
被冷笑着打断:“圣旨的确是下了,但殿下当场就拒绝了,说他同陆典珍只是玩玩闹闹而已的,殿下今儿都上奏了,说想娶秦国公家的那位小姐,啧啧啧,你可没瞧见,那位小姐称的上是咱们大齐第一美人……”
“那,沈司珍怎么办?”
“沈司珍?你瞧她那小家子的样儿!死吧着殿下不放,像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兴许到时候自降身份嫁给殿下做个侧妃罢了!走吧走吧,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想法啊,你不就是仰慕殿下吗?你没那显赫的身世,殿下哪儿有功夫正眼儿瞧你啊!殿下他眼下在靖安行宫里快活着呢!”
说罢,两人便推搡着走远了。
这些话纯属瞎扯,但它却一字一句的落进了告假躲进院子里玩瓷胚的陆贞耳里。陆贞是个倔脾气,搞不懂的事情便一定要搞懂,这是昭君对于她的了解。
其实今日这一事算的上是博弈,若是陆贞真的去一探究竟了,那么算是昭君大赢,若是陆贞今日选择躲起来哭一场,那么这件事日后势必也会传开来,还是会落进陆贞耳里,昭君算是个小赢。
无论如何,都是个赢。
但很明显的是,今日昭君的运气有些忒好了。
陆贞急巴巴的同青蔷求了腰牌出宫之时,正巧遇上了出行的高演,两人不知怎地做了一番交谈,最后便搭了个伙,一同朝着行宫去了。昭君得了个双赢。
此后的事情显而易见,这一件事前一世青蔷便做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的事情败露,断送了青蔷的一条小命。那时的高湛伤重且服了药,又是深夜,后来虽也吸入了些暖情香,但终究挨不过这浓浓睡意,还未曾将沈碧就地法办,他自己就先将自己法办了,径直睡倒在了一旁。以至于后来沈碧情急之下想到了假怀孕这般大逆不道的法子出来。
如今既然重来一次,该做足的戏份理所应当的做了足。
时间选的是午膳之后半柱香,随着午膳端进去的是一碗饭后甜点,一碗浓浓的醒神甜汤。饭菜之中下足了暖情的药,炉里燃了催人情动的香,轻轻推门而入的沈碧又是新浴之后的娇羞美人,抬手敬酒之间,水色广袖轻纱便从她肩头轻轻滑落……
陆贞同高演赶到之时,门口守着的小宫女已然红透了一张脸,作势将高演一行拦了拦,垂头咬着唇角,不好意思道:“殿下他正在午睡,还请皇上您……”
高演同陆贞笑一笑,道:“阿湛从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怕是以为朕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他的气,才故意躲起来不见人。他小时候也这样……”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里头传出高湛的嗓音,是饱含了浓浓□之后的暗哑:“反过身去!”
高演愣一愣,同他对视的陆贞也愣了一愣,两人齐齐转头瞧向那个小宫女,只见那小宫女一张红透了的脸皮顿时白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张开双手拦在门前,急道:“真的不能进去——”
被陆贞一把推开,踉踉跄跄的倒在了一旁,陆贞看她一眼,又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推开了大门。
杏花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殿内门窗紧闭,不知是燃了什么香,升腾出奶白色的轻烟来,日光洒落窗楣,旖旎了一室春光。
桌案之上有些狼藉,几盘菜连同着盘子砸的稀巴烂堆在桌角,白瓷酒壶歪倒在桌下,隐约能瞧出之前是在用膳的模样。但眼下,菜砸了,酒洒了,桌上死死纠缠着两个人影,底下的那人细白幼嫩的双腿环于上头那人的腰际,衣裳凌乱散开被褪至腰间,胸前一片雪白正随着上头那人一下又一下的冲击而晃动。
何其香艳的一幕。
只是底下那位似乎遭了强迫一般,双手死死拽住上头那位的衣袖,任凭眼泪肆虐整张脸。殿门一开,她便抑制不住的松了咬紧的嘴唇,凄声喊出来:“不要——殿下,殿下求求你,放过我——”
上头那位却妄若未闻,身下之物犹如锥子一般,火热且用力的,一下又一下的打进她的身体里。
门口的陆贞似是终于忍受不住,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却又死死的捂了嘴。
高演瞧见,有清明眼泪自她眼角徐徐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下 clampcctv
姑娘的俩地雷~~~
本大人还以为最近大家消停了许多,这地雷阵也该破了~没想到姑娘你许久不见一见面就又砸了顾大人两个~
唔,这个,顾大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PS:Orz
从高演振作起来的那一天开始,高湛就注定要走下坡路了。。。。。
☆、第83章
自那日撞见沈碧与高湛一事之后;陆贞便一蹶不振;同青蔷连告了好几天假,躲进青镜殿就再也不肯出门。
那日;高湛清醒过来;从旁人嘴里得知了他自己做的事情之后;勃然大怒,将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一旁桌案之上依旧凌乱不堪;仍能看出之前上头发生了何其激烈的纠缠情动,桌面之上犹留着一小滩干涸的血迹,他觉得很扎眼。那是沈碧的处女元红。
但他毕竟是位皇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冷静的也比旁人快一些。砸完东西之后,满腔火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到要封了沈碧的口;趁着这件事情还未传到陆贞耳中先将它拦截下来。
结果却瞧见了偏院之中转醒过来的沈碧抱着陆贞哭喊的场景。
关于沈碧与陆贞的交情,这件事得稍稍往前说一说。话说自陷害陆贞一事之后大半年,陆贞被罚跪于雪地之中半日,寒气入体,修养好了之后,沈碧便一改常态同她做起了好姐妹,且一再同她忏悔从前的所作所为。陆贞大约是觉得她如今已经低贱成了这个模样,得到的教训也足了,便十分宽宏大量的原谅了沈碧之前对她的陷害,两人日渐交好。这样的交好一直持续到了高湛被送出宫的那一日。
陆贞喝的酩酊大醉,酒后吐了点真言,听了她这些真言的沈碧感到愧疚。她觉得自己既然是陆贞的好姐妹,陆贞如此这般担忧着傍山王殿下,她自然应当义不容辞的帮她照顾照顾殿下。
恰巧,宫中选侍婢去行宫伺候傍山王,因了前些日子钦天监司的话,宫中无人敢去,沈碧便借着这个机会毛遂自荐了。
于是,便有了被殿下强行按在桌上那一幕。
沈碧被高湛活生生的折腾晕了过去,高演命人将她抬到偏院,待到傍山王醒来再做处置。结果,沈碧转醒之后,一瞧见陆贞,便蓦地哭了出来。
她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似地从床上滚落下来,一路膝行至陆贞跟前,死死抱着她的衣袖凄声道:“阿贞,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只是给殿下送饭进去而已,殿下说想跟我打听一些你的消息,我才留了下来的。可,没想到,午膳才用了一半,殿下他就,他就……”话头停在此处,好似后面的话实在是让她没脸再说出口一样,她痛苦的捂了脸,零星残破的嗓音从她指缝间传出来:“好歹,好歹我爹曾经也是个官,我也是清白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情……”
陆贞置若罔闻,双目无神的望着跪在她跟前的沈碧,面容之上没有半点表情,好似方才之事她还未能回过神来一般。
这一场好戏,昭君不在场,青蔷却是正好赶上。那时陆贞正欲捂了脸转身而逃,半敞门扉之中隐约可见屋室之中一派旖旎春景,两人j□j紧紧而缠,是万万做不得假的。陆贞走的急,又顾着哭,一时不察便撞进了青蔷的怀里。
青蔷于陆贞,素来便是个温柔聪颖的姐姐形象,她抬头瞧见青蔷,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濡湿了青蔷的衣襟。因行宫与齐王宫相隔甚远,青蔷便已此时回宫已经晚了,宫门即将落锁,届时大家伙儿都得蹲在荒郊里头过一夜了。
诚然,这些都是青蔷的胡说八道。即便宫门落了锁以她的身份也能让守门的人再给她开一次,就算开不了,城中那么多家客栈,又怎会露宿街头?
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将陆贞留下来看下一场好戏罢了。
结果一切都如青蔷所想,陆贞受此打击,六神无主,青蔷说什么,她便照做了。所以才有了沈碧抱着陆贞告错这一幕。
继而的这场好戏,严格来讲并不算得上一场戏,只是在高湛与陆贞之间又补了一刀而已。清醒而来的高湛摸进偏院来,半句话还未曾说,沈碧便已果毅决绝的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同陆贞道:“我做出这样的事,是我的错,你不要怨殿下,他抱着我的时候,嘴里唤的还是阿贞你的名字。我没脸见人了,干脆就此去死吧!”
说完,便牟足了劲儿要去触柱,被青蔷眼疾手快的拦了拦。她见触柱有人拦,便转了个方向要冲出门去投井,结果还未跑出去两步,便被赶到门口的高湛一把抓了住,搂在怀中不肯放手。
高湛本意是想要封了沈碧的口,因的这一闹腾,他便忘了此行目的。陆贞终于承受不住,一把推开门口相拥而立的两人,抹着面颊捂着嘴往外跑去,高湛欲追上去,沈碧却先一步“哎呀!”惊叫出声,晕在了他怀中。
高湛抱着沈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本该赐给沈碧的避子汤也灌不下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碧寻死大吵大闹已是大动静,陆贞又是一路哭着跑出去的,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人。末了,高湛还亲手将晕厥了的沈碧抱回了床上去。
本来可以随手压下来的丑闻,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俗语有云,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高湛的这一件恶事不过两日便传到了陈文帝的耳中去。陈文帝闻言,只是捻须沉默良久,继而仰天略叹一叹息。
未过几日,同昌的小表舅便接到了陈文帝的密旨,召他回陈王宫。高演一路送他至宫门外,小表舅同他嘿嘿道:“你与同昌的婚事,我瞧着还不大行。”
高演眉目淡淡,让人瞧出不出情绪,只瞥他一眼,缓缓道:“劳烦费心了。”
小表舅碰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恼,依旧笑着与他道:“若是同昌问起来,我该怎么跟她说?”
高演略抬头瞧着天际的一缕烟霭似的薄云,半晌,道:“就说,不过十日,朕一定迎她回来,做我大齐皇后。”
小表舅翻身上马,隆冬日里还甚风骚的拿了把十八骨折扇,也不摊开来,只握在手间。闻言,他略垂了眸瞧高演一眼,道:“十日太久,五日如何?”
高演转身拾阶而上,听见他这句话,动作稍稍一滞,良久,淡淡道:“也行。”
时过一日,钦天监司便递了张折子上来,其间细数傍山王身侧随行官高忠高大人这些年来于朝中暗地里做的勾当,条条框框皆是向其讨伐的语调。高演于早朝大怒,怒完之后,其余几位大臣也纷纷上奏弹劾傍山王。莫须有的罪名,却说得真真切切,几年几月几日几时于何处做了什么糊涂事,都是有根有据的模样。
从前人人称赞清廉贤明的傍山王便从此莫名其妙的成了个荒淫无度,穷凶极恶之徒。
事后,内干大人顾青河是这样教育他家娘子给他新添的小儿子的:“为官之道在于奉承二字,侍主,偏倚承字。”
糯糯软软的小包子表示他不懂。
顾大人说:“你怎么这么笨啊!说白了就是溜须拍马屁,皇上喜欢什么你就说什么是好的,准不会错的。”
小包子:“……”
朝中群臣知情的假装激愤不已,不知情的被其他人忽悠的激愤不已,奏折如雪花一般落进仁寿殿里来,皆是求高演将高湛就地正法,以正视听的内容。第三日,高演终做了个决定出来,且是个十分偏袒高湛的决定,一来全了先皇对这个儿子的宠爱之情,自己对这个弟弟的疼爱之意,二来又正了国家律法,平息了群臣之恨。
削去傍山王一半俸禄,即刻送往其封地,终身不得回王城。
这一命令一下,群臣皆是高呼皇帝英明。当英明之声还未曾传到高阶之上的王座,传闻之中的大霉星高湛便已出现在了殿门口。
大约是这段时日连番受了打击的缘故,高湛面色惨白,于殿门顿了顿脚步,单手扶着门框,喘了会儿气才缓缓的踱进来。
晨阳自他身后升起,曳出金色璀璨的万丈光芒,殿前两排白玉阶梯于晨光之中升腾起一片茫茫白光。这位年轻的王侯就这样踏着晨色一步一步的迈进殿中来,两侧文武朝官露出嫌弃神情,纷纷朝着边上退开。
他停在殿心之中,同高演隔了汪涌动的白玉池水遥遥对视,容色坚定且冰凉。
良久,高演轻笑了一声,刻板端正的坐姿调了调,换了个较为轻松点的,单手支颐看着高湛。
晨光耀耀,凉风灌入门扉,吹起高湛半身墨色狐裘毛。对望良久,高湛终于面无表情的开口,嗓音像是千斤重石一般压过众人:“臣弟今日前来,只想问皇上一句话。”
高演看着他,道:“你说。”
高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字字皆是从他喉间迸出的模样:“当年父皇病逝,皇上口口声声说,父皇并未留下遗诏而以立长之说继位。可,若是父皇当真没有留下遗诏,那臣弟手上的这一份是什么?”
话音落,他左手一抖,抖落一卷赤黄绢布,遥遥可见上头行云流水几排小字,一角之处赫然落了先皇的御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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