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随淡淡一句话,吓得在场众人身子猛地一抖,膝行到慕容霸秋跟前哭诉道:“奴才们不敢了,请家主恕罪。”
此时花影已领了一众落水时在场的下人进屋,见屋跪了一地,不由脸色惨白,连忙跪了。
温姨娘脸色有些难看,觑了莫非一眼,强自镇定了语气,道:“老爷,事有缓急,还是先处理‘落水’之事…”言罢,悄悄抬头看一眼慕容霸秋,慕容霸秋目光一凛,温姨娘忙低了头。
慕容云随看一眼慕容霸秋,见父亲微点一点头示意他问话,话语淡淡却含了不可抗拒的威严,冷冷道:“说,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当心小命。”
除了思语呆呆跪着咬着唇不曾说话,其余众人皆有些惶恐,忙“砰砰”叩首道:“奴才不清楚。”
“糊涂!二小姐落水,贴身的奴才不清楚?那谁能清楚!还有你们,不是都在场么?”
慕容少主待下人们一向宽厚,众人何曾见过他的怒气,又有家主在,一众奴才早吓软了,只顾叩首,也不敢反驳。
只听莫非道:“他们确实不清楚。他们大都比我还去得晚,怎么能清楚呢?”说着,轻移瑶步,走道思语面前,蹲下身,细细看着思语的脸,缓缓道:“要问呢,也要问她,只有她,最清楚。”
思语浑身一抖,连忙抬头望了一眼温姨娘,又连忙低下了头。也不看莫非,抽泣着答:“奴婢,奴婢不敢说。”
慕容霸秋冷冷扫一眼思语,缓缓吐出几字:“不中用。”
慕容云随道:“云溪落水的时候,不是只有你在身旁么?前会儿又与温姨娘说是谁撞二小姐下水的?据实说吧。若有不尽不实,送入军中。”
思语倒抽了一口冷气。女子送入军中?那便是充作军妓,当真生不如死,不出几月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自寻了断,鲜有活着出来的。不由又偷偷望温姨娘,见温姨娘并不看她,只轻轻抚着发上的一支翠玉珠钗,心中一抖,狠一狠心,指着莫非道:“是她,是她将小姐撞入湖中!”
莫非也不言语,挥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思语左颊高高肿起,五个通红的指印浮在脸上。思语一手抚着脸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莫非,突然,脸上闪过幽冷地笑,恨声道:“你便是打死我,我也要说。你想害死二小姐,做梦。你这个狠毒的贱婢。”
莫非二话不说,扯起她反手又是狠狠两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
温姨娘袖中的手帕被她绞得紧紧的,却并没有出声制止,只偷觑了慕容霸秋一眼。慕容霸秋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慕容云随只是淡淡的望着思语,仿佛没有事发生。
只听莫非冷冷道:“好好说话。便是要冤枉我,嘴上也放干净些。”言罢取出手绢轻轻拭了拭右手,仿佛刚才几耳光脏了自己的手一般。
第五十一章 蜀绣鸳鸯荷包
……
……
慕容云随淡淡道:“好好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思语不敢再出言莽撞,只细细将事情说了一遍。只说,云溪写字写得闷了,想去风月小亭走走。在亭子里坐了会儿,便让如冰如意去取些莲子糕,只留她一人相陪。二小姐倚着栏杆喂着池里的鲤鱼,便在这时,三小姐突然冲了来,她还没明白什么事,二小姐便被撞入水中,三小姐想逃跑,她拼死扑倒三小姐,幸好,温姨娘闻得呼喊赶来,救了二小姐,抓了三小姐。云云。
慕容云随又扫了一眼众人,一众下人连忙道:“奴才们到时,确实听得思语姑娘大叫救命,将三小姐扑在地上,还说,还说,她将二小姐撞入水中,还想逃么?奴才们这才敢上去抓住三小姐的。”
莫非看着思语声泪俱下的模样,确实叫人生怜。自己才来慕容府没多久,一众下人自然会从心里偏袒思语些。况且,这件事…莫非心中一叹,面色却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从容道:“我为何要杀云溪?”
思语想也不想,悲泣道:“你嫉恨二小姐用水泼你,摔了你煮茶的用具,剪烂了你的新衣服…”
慕容霸秋听着思语的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向莫非的眼神,多了几份莫名的神色。原来莫非在西厢受了这么多委屈,竟然不曾跟他提过一句,每天依旧精神奕奕,笑容满面的跟着云随去管理月胧纱的生意。
听着思语念了许多事,这些事思语如数家珍,想也不想就能念出来,倒像是提前背下的戏文一般。莫非觑见慕容云随眼中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嘴角扯起一抹恍然的笑,问道:“哦,原来这些事。都是你家小姐做的。嗯,谢谢你告诉我,回头你家小姐醒过来。我倒真要好好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百般的来寻我的不是。”
思语一愣,这些事,都是云溪吩咐下人们偷偷做的,确实没有亲自出手,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她突然想道一事,怒道:“不可能。你若不知道,为何要扮鬼吓唬二小姐。害的她入夜便半步也不敢出门。”
莫非含笑道:“扮鬼?你可有证据?”莫非见思语语塞,顿了顿才道,“更何况,你家小姐都不知道是有人扮鬼,还是真的有鬼,你却怎么知道?还能一口咬定,那人是我?”
思语呆住,突然,两眼露出骇人的光芒,一把扑上来扯着莫非的衣襟道:“是你要害死二小姐的。是你要害死二小姐的。就算以前的事情你可要推脱,但这次是我亲眼所见。是你…”
慕容云随和常在齐声道:“快放开!”
莫非冷冷推开她手,道:“当时只有你我在场,既然你能说是我将云溪撞入水中。那么我也可以说,是你做的!”莫非微微一笑,“事实上,如果真没有旁人在场,那必定是你做的。我便是证人。”
思语浑身一抖,眼中闪耀出一丝光芒,但瞬间黯淡下去,跪行到慕容霸秋身前,不停磕头,哭道:“家主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愿以性命担保。二小姐待奴婢有恩,奴婢绝不敢伤害二小姐。还请家主为二小姐主持公道!也还奴婢一个清白!”言罢突然暴起,狠狠往柱上撞去。
黑影一闪,常在已挡在思语身前,思语抱着必死之心拼力撞去,却突然觉身上一软,浑身力气消失不见,已经被点了穴,扔在地上。常在已退回慕容霸秋身后两步远,微低着头,继续沉默。
温姨娘听得思语这样说,忙道:“这奴才跟了云溪多年,又敢以死相荐。妾身思忖,她的话并非不可信。”这话说的甚合时宜。慕容霸秋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疑惑,虽然,只一瞬。
思语突然寻死,莫非总觉得哪里不妥,又来不及细想,一时间竞想不到话来反驳。
从云溪落水开始,莫非心里一直存着混沌的疑团。温姨娘遣人来叫自己去风月小亭,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云溪落水,究竟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思语加害?思语是云溪的贴身丫头,跟随云溪多年,如同心腹臂膀,却又为何要害云溪?即便云溪是自己落水,思语又为何要来冤枉她?是为了替主子出气,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足矣让思语连命都不要也要污蔑自己?
慕容霸秋、慕容云随与温姨娘齐齐望住莫非,莫非搜肠刮肚也没想清楚事情的关键,更寻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又不能像思语一样以死表清白,沉默片刻,耸了耸肩,只望着慕容霸秋道:“我没做过!”
温姨娘瞧着莫非轻笑道:“怎么云菲以为一句话就可以脱罪么?我亲眼见思语将你扑倒。如果不是怕你逃走,难道是怕你下水救人么?”
莫非无奈想,我真是想救人来着。缓缓道:“但凭她一面之辞,便说我要害云溪?这未免也太过武断!既无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做的,又何来脱罪之说?当真荒谬。”
温姨娘嗤笑一声:“这奴才的话不可信,本夫人亲眼所见之事也不可信么?”说罢冷冷道:“何况是本夫人约你去风月小亭商谈端午龙舟宴之事,本想让你推荐几位月胧纱的舞姬,谁想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夫人怎能轻饶了过去。”
莫非越听越是不妥,温姨娘竟然连是她约自己去也先说了出来,自己再以是温姨娘临时约见,并不知道云溪在那为借口辩驳,就毫无用处。微微咬牙沉思,内心有了计较,“何必如此争论不休,姨娘若是有证据,大可报官。”
温姨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云菲这是和姨娘说笑么?这芙蓉城哪个官员敢管我慕容府的事?除非…”温姨娘眼光一闪,“是去央都城里告御状。”说完捂着嘴笑了两声,偷眼觑见慕容霸秋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忙止住了笑声。
莫非不再说话,只瞧着慕容霸秋,若他不出声,就是再说什么也是白说。
慕容霸秋沉吟片刻,道:“将思语关押刑房,云菲自回房禁足,等云溪醒了,一切自有定论。”
慕容霸秋说了话,也不能再辩。思语听莫非与温姨娘争执,还提到了告御状,早吓得人傻了。直到侍卫来拖她,才回过神来。偷眼看了温姨娘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
见温姨娘脸上仍有忿意。慕容云随不由有些疑虑。虽然慕容云溪和云鹏颇为亲近,但和温姨娘的关系却向来寡淡,温姨娘究竟是为着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上心?转眼看了莫非一眼,摇了摇头,收拾了念头,不愿往深处想去。
莫非行了礼也要自回房去,出门前走近慕容云随身边,轻轻道:“我到时,只有思语在场,云溪应是她推下水的。虽不知原因,但此事必须得查。若是府里留着会害主子的奴婢,可比敌人真刀真枪的杀上门来还要麻烦。”她的声音很轻,看似只与慕容云随说话,却恰恰足够慕容霸秋和温姨娘听了去。她心中总有感觉,这事与温姨娘脱不了干系,如今云溪尚在昏迷,说这话既是提醒慕容霸秋和云随,也是在警告温姨娘,教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言罢也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径直往门外走去。
正在此时,却听远远一个声音懒懒笑道:“两位美人先别急着离开呀。”
……
慕容霸秋一听来人的声音,嘴角竟然嗜出一抹笑来,挥一挥手,护卫便退了下去。莫非却皱了眉,却也没有再往外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飘然入屋,先是向慕容霸秋行了礼,又笑嘻嘻的朝莫非扔去一个媚眼。莫非忍不住一阵恶寒。来人不是唐子俊却又是谁?
唐子俊接了圣旨下月到央都就任羽林军副统领一职,却也不急着去央都熟悉打点,只赖在慕容府成天花天酒地。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他的人影众人倒也不奇怪,只道他又躲到哪个花街柳巷找姑娘喝酒聊天去了。如今突然冒了出来,反倒让众人心中极不适应。
只见唐子俊嘴角牵出他那招牌式的邪邪笑容,向慕容霸秋道:“元帅,子俊有话要说,除了两位美人,这些什么…”指着地上乱七八糟跪了一地的下人,“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都下去吧,下去吧。”
慕容霸秋尚未答话,慕容云随已经忍不住轻咳两声,道:“都下去吧。”一众人等如蒙大赦,连忙谢恩退出房去。
唐子俊蹲到思语跟前,右手清扬,已经解了她的穴道,思语呛咳了几声,疑惑的望着唐子俊,不知他意欲何为。唐子俊笑嘻嘻的道:“小美人儿,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思语眼神一闪,低下头道:“奴婢的话,句句属实。”
唐子俊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惋惜道:“啧啧,撒谎的美人儿可不讨喜哟!”说着,松开手指,变戏法似的指尖一滑,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蜀绣鸳鸯荷包出现在他手上。思语一见荷包,脸色大变,惊恐的望着唐子俊。
唐子俊笑道:“小美人儿你太不小心了,你的荷包掉在风月小亭了。子俊专程拿过来还给你呢。”
……
第五十二章 枉死
此语一出,思语耳边轰然一响,愕然抬头,愣在当场。
莫非静静的盯着思语那张被她的巴掌打得高高肿起的脸,仿佛想从上面寻出一朵花儿来。她不明白,刚才冤枉自己的时候都敢振振有词,怡然不惧。现在唐子俊不过拣了她一个荷包,她为何会紧张成这副模样。她既然在亭子里伺候,荷包掉在亭子里有什么稀奇?
呆愣片刻,思语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多,多谢唐公子。”言罢便要伸手去接荷包。唐子俊却突然缩回了手,“真是你的荷包么?”思语伸在半空的手一抖,连忙应是。只见唐子俊邪邪一笑,道:“小美人儿,你可真有钱。子俊刚才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啧啧,这里面除却碎银子,可有四张一万两的银票呢。”一听这话,思语身子一抖,软软跌坐在地上。
四万两银票的荷包?一个丫鬟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慕容霸秋疑惑的望着思语。等着她的回答。
温姨娘手中的绣帕再次绞紧,紧紧盯着思语,轻咳一声,眼中露出警告的神色。
唐子俊却突然回头,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夫人身体不适么?这都入夏了,要多注意身体。这天气,吃多了燕窝,可不好。”温姨娘脸色变了数变,勉力笑道:“唐公子有心。”说着话,却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理了理头上斜斜插着的翠玉珠钗。
思语看见温姨娘不经意拂过珠钗的动作,面色惨白,连忙将头埋得极低,不让旁人看见她的神色。
莫非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她发现,每当温姨娘去碰那只珠钗,思语就会特别紧张。或者说…恐惧。
莫非心中疑惑,正要问话,温姨娘猛然上前两步指着思语骂道:“混账东西!你一个奴才。怎会有那么多银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见财起意,竟敢将二小姐推入湖中?”
莫非听得眉头大皱。这哪里是问话,分明是在授意。思语跟随云溪多年。怎会为了银子杀她?更何况,即便她拿了银子。又能跑去哪里?这话莫非都能听出疑虑来,在场众人目光霎时落在思语温姨娘身上。
唐子俊摇晃着荷包,笑道:“温姨娘真是厉害,一番推论也能说得犹如亲眼所见。子俊佩服。”不待温姨娘答话,眼中冷光一闪,朝思语道:“你还不说真话?难道真不想活了?元帅在此,只要你实话实说。元帅自会保你周全,没人敢妄动。否则,意图杀害二小姐,陷害三小姐,两项大罪任何一项,都够你死一百次。”
莫非听唐子俊字字诛心,有些佩服。见思语神情迟疑,仿佛有些意动,又见她缓缓抬头,仿佛想去看温姨娘。莫非连忙出声道:“是啊,思语,你只要说出幕后主使,诬陷我的事。我便不追究了。至于二小姐的事,我也会替你向爹爹求情……”果然,思语的心神被莫非说的话吸引,没有去看温姨娘。莫非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移步,停住时,刚好挡在温姨娘和思语中间,这才缓缓道:“敢于挺而走险的人,不外乎三种情况,,是家人被挟持,迫于无奈。第二,是受巨大财富的诱惑。第三,是生死受到威胁。不知道,你属于哪种情况?”
莫非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细细的看着思语的反应,无奈她始终低着头,除了微微有些发抖,莫非无法捕捉她的想法,只得冷了眼续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说出实情,二是死。”莫非蹲下身,一把扯住她,语气带了一丝魅惑,缓缓道:“你想想,倘若你的家人被挟持。你死了,他们的下场会如何?倘若你的目的是钱,你都死了,要钱何用?倘若你生死受到威胁,你现在就要死了,还怕其他威胁么?”
说话的时候,莫非始终保持能遮住思语看向温姨娘的视线,她知道思语现在正是意志不定的时候,最适合用攻心术,只要不被打断,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只是个普通的丫头,而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她已经感觉到思语的身子抖得厉害,乘机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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