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俊听到冰茹姑娘几个字,果然眼中光彩闪现,道:“冰茹姑娘气度容貌不输于你,性情却温婉大度,不似……”
莫非眼神顿时生冷,瞪着唐子俊道:“让你说正事儿!”
唐子俊背心一寒,心想果然还是不能当着女人的面夸奖别的女人,尽管被夸的是她的朋友。唐子俊又喝了一口茶,突然道“十月初十,朱雀台要举行祭天大典。”
莫非一愣,皱眉,道:“朱雀台?那是大祭啊。怎么说?”
唐子俊道:“一来去年秋南宫雪诞下一对双胞胎,且都是皇子。十月两位皇子便都满周岁,一切康健,是该告祭祖宗。二来,亲王李佳整治河道,鼓励农桑,上表减赋。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普天同庆。三来,太史局那老头子,太史令严复说,十月有星孛临世,是大吉之兆,上书皇上宜行大祭!皇上当时便准了。”
莫非沉默了很长时间,道:“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三个理由都很充分,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随只说静观其变。我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唐子俊长长舒出一口气,道:“越来越看不明白李柚了。”
又是一阵沉默,莫非道:“祭天大典,我去看看。”
第二〇八章 非伊不娶,非君不嫁
“你要去祭天大典?”唐子俊好像没听明白,愣了一愣才道:“你说真的?”见莫非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知道劝阻无用,细细想了想,才道:“这样也好,你终于决定回宫了。要报行驾么?”
莫非淡淡看他一眼:“谁说我要回宫了?只是去祭天大典罢了。”
唐子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去?”
莫非看着唐子俊颇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唐子俊完全明白,背心一寒,想起莫非扮成羽林郎孙静涛混进皇宫救莫名的事,苦笑道:“又是易容?这次想扮成谁?”
莫非随意的摆摆手道:“不重要,只要跟在你身边混进祭天大典就好了。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
灰蒙蒙的天,酝酿着一抹浓浓的压抑,东方的朝阳初初跃出地平线,还没有来得及将温暖的光芒洒遍整个北庸的土地,却已经被那一团不知何时生起、何处而来的乌云吞噬了进去,红光顿显清漫黯淡,天色愈发的暗了。
黯淡天色下令公府门口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冷眼不削的看着冷冷清清的延庆大街,看着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马车,整个令公府,笼罩在一股沉静冷漠的气氛中。
府内,晨起洗沐的丫头婆子开始烧水,杂役们开始拿着比人还要高的竹扫帚打扫地面的灰尘,和以往任何一个早晨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当令公府的大门被门环敲得叮叮作响。众人都愣了愣,有些诧异的互看了几眼,想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管家迎了一对年轻男女进了院子,众人才确定不是幻觉,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男子一身紫金袍英俊挺拔。怀中抱着一个如画中童子一般的小丫头,小丫头兀自酣睡,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仿似正做着什么美梦。身旁的女子却披着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样貌。
那男子令公府上下人等都是认得的。正是令公大人的好朋友。时常来府中喝酒小住的唐子俊唐将军。那女子却是谁?莫不是唐将军的夫人?唐将军怀中抱着那个瓷娃娃般的小丫头又是谁?才几日不见。唐将军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突然迎来管家冷冷的目光,众人连忙收拾了一头雾水满心疑惑,该干嘛干嘛去了。
管家领着两人穿过花园,走进内院。
慕容云随已经得了下人的通报,从书房迎了出来。
一袭黑衣的女子已经取下帷帽,随手递给站在门边的丫鬟。这黑衣女子不是莫非却又是谁。看见慕容云随深深的黑眼圈,莫非便知道他又通宵达旦的看文书,皱着眉道:“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偏要时常熬夜!”
慕容云随唤来嬷嬷将酣睡中的莫东蔷抱到房中去好生歇息,这才伸了个懒腰,引着二人进了书房。示意他们自己倒茶,自己有些懒散的坐在书桌后的藤椅上。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道:“怎么来了央都城?还将东蔷带了来?”
莫非一听东蔷的名字,便冷冷的没有说话,只顾倒了一杯茶喝下去。
唐子俊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笑意道:“东蔷夜里不知何时躲进了马车的柜子里睡觉。我们一大早出发时还以为她在房中,并未惊扰,哪知半路她睡醒了爬出柜子,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娘亲要吃的。那时已经出了芙蓉城大半日了,便只好将她带来央都城。这一路她娘亲都没跟她说过半句话,小丫头委屈得紧呢。”
慕容云随也觉得好笑,见莫非脸色不好,便也强忍了笑意,问道:“这丫头也太调皮了,怎会躲到柜子里去睡觉?”
唐子俊却道:“哪里是调皮,根本是早有预谋。柜子里带了一大包的行礼,她平日喜欢的虎头纹铜铃,姨娘给她做的香包、布偶,你中秋前从央都城给她带回去的抖嗡、鸟哨、拨浪鼓,我从司兰给她买的九连环、皮影戏……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样没少,全在包袱里装着。看样子根本是听说她娘亲要跟我回央都,存着心混来着。”
慕容云随一听之下更是忍不住想夸东蔷几句,见莫非一口饮尽整整一盏茶,连忙咳嗽两声,压下笑意,转换了话题朝莫非问道:“是打算回宫了么?”
莫非没有回答,从怀中摸出一块人皮面具,在手上扬了扬,道:“过几日跟你们去朱雀台看热闹,看完热闹便回芙蓉城去,不会多作逗留。”
慕容云随一愣之下,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莫非手上的人皮面具,却是朝唐子俊问道:“你便由着她这么胡闹?”
唐子俊无奈的耸耸肩,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娘娘有命,我这当羽林卫的怎么敢不听令?你是她哥,要打要骂也该你来!”
慕容云随一时气结,看着平静饮茶的莫非,冷冷道:“不许去!”
莫非看着慕容云随,甜甜笑了笑,却并不答话。
慕容云随眉头打了几个结,道:“你若真想去,明儿个便回宫!要去也是跟在皇上身边去,混作普通的羽林卫,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了得?”
莫非摇摇头,很肯定的道:“当然不能回宫。你忍心让莫东蔷回去当金丝雀么?”见慕容云随一脸憔悴担忧的神情,不由有些不忍,安慰道,“你也知道我已经修习外功系剑舞三年光景,姑不论现在的武功便少有人能伤我,更何况,我在唐子俊身边,便是不信我,也该信这个变态才对!”她的手指着唐子俊。
唐子俊一脸黑线,却并未反驳,只好端起茶盏假装喝茶。
慕容云随淡淡看了唐子俊一眼,道:“我信他,不信你!”
莫非撇了撇嘴,不欲再与他争论这个话题,反正自己定下了决心,唐子俊也答应帮忙,只要慕容云随不会去和李柚说:你看,唐子俊身边的羽林卫就是莫妃,便万事大吉了。她见慕容云随还想说什么,连忙问道:“我想见慕容蓝一面,你可以安排么?”
慕容云随听她提起慕容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慕容蓝在皇帝赐她的郡主府,很少出门,也很少见客。”他看着莫非,很认真的道:“我见过她,也问过她,她什么都没说。但她说过,不想见你。”慕容云随言语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唐子俊。唐子俊神色间难得露出一抹不自在,埋下头继续喝茶:这茶……真凉。
莫非神色有些黯然,浑没注意到两人神色有异。却听慕容云随借着说道:“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唯一不经通传便能出入郡主府的,除了皇上,便是他了。”
莫非皱起了眉,她实在想不出是谁。
慕容云随道:“亲王殿下李佳,入宫第一年的元宵宴上无意中见了慕容蓝,惊为天人。当时便在皇上和众臣面前失神打翻了酒盏,还惹了一番取笑,后来复了亲王爵位,又缕立大功,便还无顾忌的追求起了慕容蓝。三年来无数次被慕容蓝关在郡主府外,还是今年春天里利用功劳换了皇帝一个恩典,拿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便是为了能随时出入郡主府。慕容蓝没有办法再给他吃闭门羹,便只好躲在房中不见他。好在李佳虽然固执,却还不敢硬闯慕容蓝的闺房。”
莫非听得瞪大了眼睛,心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李佳还真是执着。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李佳,今年三十有五了吧?慕容蓝还不到花信年华,这……这……”
慕容云随抿了一口茶,道:“李佳原配夫人佟氏六年前难产死了,李佳一直未再娶妻纳妾,甚至连房中人也没收一个。我听李渔说起,慕容蓝和佟氏有几分神似,是以李佳初见慕容蓝时,便在圣驾面前忘神失态。好在皇上非但没有怪罪,好似还有意撮合这段姻缘……”说道此处,慕容云随又看着唐子俊笑了起来。唐子俊早饮尽了茶盏中的凉茶,却久久舍不得放下茶碗。
莫非此时终于发现了唐子俊的怪异,想起慕容蓝一直是思慕唐子俊的,一把抢下唐子俊早已经没有水的茶碗,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说?”
唐子俊竟然极为难得了红了脸,讷讷道:“什么怎么说?我能说什么?”
慕容云随见唐子俊的样子,嘿嘿笑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李佳至今未能娶慕容蓝进门么?”慕容云随完全无视唐子俊的尴尬,继续道,“皇帝本来是要为李佳指婚的,慕容蓝被逼得急了,便指天发誓,说今生今世,非唐子俊不嫁!结果李佳也当着皇上发誓,非慕容蓝不娶!”
莫非半长着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佳和唐子俊都是皇帝重视的人,他自然不愿偏帮谁,便对李佳说全凭他自己努力,公平竞争。”慕容云随道:“那时李佳还未曾见过唐子俊,但早闻他的花名,待唐子俊一回宫,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找唐子俊决斗!”说着坐在藤椅上大笑开来。莫非不曾想李佳堂堂亲王竟然为了慕容蓝做这等幼稚的事,不由也笑出声来。
慕容云随一面笑,一面道:“关键是,皇帝说了,谁赢了,便能娶郡主!”
莫非笑道:“用大拇指想也能猜到决斗的结果。咦,不对,为什么唐子俊还没娶慕容蓝呢?”
慕容云随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结果,结果,哈哈,天下无敌的唐子俊竟然当了逃兵,至今不敢与李佳一战……”
第二〇九章 猪油
听着书房里传出放肆的笑声,常管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慕容云随的笑声后,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怪异的神情,仿佛是牵扯着嘴角笑了笑,又仿佛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额头不经意的滑落一滴汗水。
常管家知道三人必定有要事要谈,早已经让书房外伺候的丫鬟仆人们退到内院以外,管家自己也是远远的守着,此刻听着书房里的笑声,仍不由得庆幸:若是叫府里的下人们听到平日冷漠淡然的少主发出这样的笑声,只怕会以为他鬼附身吧。
慕容云随和莫非看着唐子俊笑了一场,都觉得有些累了。常管家敲了敲书房的门,说是车马已经备妥了。慕容云随便让莫非自去休息,自己则和唐子俊一起上朝去了。
唐子俊精神还好,毕竟是练武之人,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莫非看了看慕容云随深深的黑眼圈,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恼怒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狠狠瞪了他几眼。慕容云随假装没有看见,以拳捂唇淡淡然咳嗽几声,便催促莫非自回房去休息。
莫非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又和东蔷小丫头生了几天的气,这会儿确实有些累了,待送了二人出了内院,便唤了丫鬟婆子备了洗澡水,自回房沐浴休息不提。
待莫非一觉睡醒,已过了申时一刻。慕容云随和唐子俊竟然还未回府,莫非便去寻东蔷。莫东蔷早已做完功课,和家生嬷嬷的儿子石虎在后园子里耍了半晌。石虎比莫东蔷大四岁。生得虎头虎脑的,看样子老实本分,对莫东蔷很是忍让,此时正带着莫东蔷斗蛐蛐儿,惹得莫东蔷高声笑闹。莫非倚在回廊柱子上看了一阵。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年跟着小牛哥哥玩闹的场景,唇角浮起温暖的笑意。
莫非见后园子里有许多丫鬟婆子陪着,又知道令公府必定是布了不少暗夜组的人。东蔷的安危必定没有什么问题。看了一阵,便自顾自的去书房寻了文房四宝,轻轻磨墨。想要将适才后园子里所见的画面落于纸上。
一幅画尚未完成。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慕容云随和唐子俊低低的说话声。莫非正想替两人开门,突然一皱眉,闪身躲到了屏风之后。
……
“我负责山道和东山营的护卫工作,只怕不能随身保护你。到时整个东山以西都有重兵把守,唐风儿和完颜他们只怕也不便混上山去。你要陪伴圣驾,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是绝佳的机会。因为除了我之外所有的羽林卫,只怕在刺客出现的刹那都会以皇上的安危为先。你,千万要多加小心。”随着书房的门被打开。唐子俊的话一字一句清晰落入莫非耳中,莫非握紧了拳头。
“谁会冒着必死的决心上朱雀台来杀我?你和风儿他们。都多虑了。”慕容云随虽然在宽慰唐子俊,可语气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他比谁都更清楚,想要他死的人只怕比想要李柚死的人还要多。世家改革中他得罪了太多的门阀大族,而他手中的实力更让朝野上下甚至李柚忌惮。只要他一死,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唐子俊随手将门关上,极为认真的道:“你袖中的弩箭可是换了唐门最新制作的那种?是负责武器的师叔祖亲自研制,威力和出手的速度都比原来唐风儿给你那种强上许多,箭上剧毒,见血封喉。危急时刻,不要顾及,直接出手,保命要紧。”
慕容云随摸了摸左手袖中唐子俊所赠的弩箭,温和笑道:“我知道的。谢谢你了,将这样的好东西给了我。”
唐子俊微微一笑,随意的在窗畔的藤椅坐下,摆摆手道:“对我来说只是没用的鸡肋,在你手上倒还有些用处。”
慕容云随沉默片刻,在唐子俊身旁的藤椅坐下,翻开两个茶盏,拿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唐子俊,郑重道:“你我兄弟一场,明日祭天大典,若是顺利倒也罢了,若是有何不测,云随有一事相求。”
唐子俊接过茶盏,有些不舒服的坐直了身子,看着慕容云随,道:“别这样,说得跟交代遗言似的,我听着不爽快。”
慕容云随不理会他,依旧举着茶盏道:“莫非明日跟在你的身旁,请无论如何保她周全。”
唐子俊没有说话,举着茶盏与他轻轻一碰,一饮而尽。慕容云随会意,微微一笑,跟着饮尽杯中茶。
慕容云随从怀中摸出一个莹绿的玉佩,递给唐子俊道:“若有不测,不要管我,带她离开,带着她和东蔷,去大燕。你只需照看莫非母女安危便好。慕容府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若没有回去,常叔叔便主持变卖慕容府所有产业,带着族人转去大燕,云鹏做得很好,慕容府在大燕的基业已经很雄厚了。云奇大哥也会挂印辞官,带着慕容府的将士一齐归老,奔走大燕。”
唐子俊结果玉佩,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你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依然要去拼一把,你怎么做值得么?”
莫非紧紧咬着唇,脸色铁青。慕容云随所说的话每一句能叫她安心的。唐子俊却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现。今日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李柚想借祭天大典除去慕容云随,吞掉慕容家?莫非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自己:“李柚断不会如此。”
却听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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