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脚,手中匕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带着花璇玑腾空而起。
“你要做什么?”双脚忽然离地让花璇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迫的攥紧身前人的衣袖,以保身体的平衡。
伸手再次板起花璇玑的下颚转向一边,白焰一字一句吐得极为清晰,“要你看看你做过的好事。”
花璇玑先是一惊,没有反抗的朝着白焰板过的地方看去,却是一秒,流出的血,都僵在了头顶,宛若寒冬腊月一桶冰水淋下,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半分。
那视线的尽头,一座很是明显的豪门大院。火光冲天,风声呼啸如裂帛,火焰夹带着风声欢腾跳跃,花璇玑的视线渐渐模糊,那墨黑的双眸中只剩下一片血红。
自己曾经曾还曾嘲笑过烨华的院落跟太子那庞然大院比起来就是一片茅房,然而,此时,那金碧辉煌,满是精致亭台楼阁的大院,却化作了团团烈火,直冲云霄。
“太子。”花璇玑胸口猛然一痛,甚至忘了那抵在小腹之上的匕首,两排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拼命的挣脱着他的束缚。如受伤的野兽般狠狠嘶吼道:“是你,是你燃了火,是你杀了太子对不对?”
“是我?哼”白焰冷冷一笑,用尽全力抵抗她的挣扎,用盖过她的声音大喊道:“你不要忘了,对他下了迷药的,是谁,是我么?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罢了,那让太子昏睡阁中的,可是花璇玑你啊。”
脚下再是无力,花璇玑别过头,不再去看那张温润面容下的丑恶嘴脸,身子直直颤抖,脑袋像是被一把大锤从头砸下,就算隔了如此距离,那烈火吞噬房屋的滋滋声还是传入了花璇玑的耳中。
花璇玑终是明白了太子最后为何如此释然,从最初的装傻以保周全就不难看出,太子是个聪明人。
聪明到,明白那是一碗毒药,也要含笑饮下。
脸颊裂起一抹苦涩,再不惧那紧贴小腹的匕首,花璇玑猛的一个用力,身子狠狠向前一挺,冰凉刀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就那样狠狠刺入了花璇玑的小腹。
白焰一惊,那紧缚住她的手猛然一松,花璇玑抓住这个空档,用尽全力狠狠一推,完全脱离了白焰的怀抱。
白焰压根没有料到花璇玑会做此表现,刚刚就算抵在她的小腹也不过是想将她带走以做威胁罢了。压根,从心底里涌上的一抹感觉,自己从最开始就没有丝毫想要去伤害她。
而,伤害,并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小腹之血如注留下,花璇玑此时却已感不到丝毫疼痛,捂住小腹的手被温热的血浸泡却无丝毫暖意,脑海中反复回荡白焰刚才所说的一字一句。身子完全瘫倒在房顶之上。嘴角咧出的更像是厉鬼般的挣扎。
“是我,是我杀了他。”已无丝毫血色的薄唇微微嗡合,层层火光映入眼帘却被模糊氤氲所代替,一头墨发散落肩头,花璇玑缓缓伸出右手,向着火光的地方无助伸出,想要去触摸,触摸那一条,在自己手中消逝的人命。
自己跟太子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久,甚至,屈指可数。
可花璇玑明白,只有和太子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才是最安心的。
没有宫闱的勾心斗角,没有那看不透的阴谋算计,也没有一件件一条条的烦心琐事。
只是现在,连那条命,也随着没了。
皎洁的月色下,一面是冲天刺鼻的熊熊火焰。一面是女子无助撕心的哭喊。
握住匕首的手掌瞬间变得冰凉,那冰冷刀剑上染上的猩红血迹,好似那站在高峰上狠狠嘲笑他的人。
皇位之争,注定要踩着无数人的尸体,迎着血液留成的河。自从走上这一步,白焰就知道,自己早无退路。
望着手上沾染的赤红鲜血,鲜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正在白焰恍惚之中,手中匕首忽的被人一把夺去,白焰晃过神来,却看见那刚刚还是无力瘫软在地上的花璇玑手里已握住了那把银白的匕首。
殷红的血将她一身粗布白衣染得鲜红,花璇玑高高举起匕首,也不管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么可怖,望着白焰的眼神恨意如火:“你个禽兽,白焰,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禽兽!”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向着白焰扑来,小腹缓缓流出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层层琉璃瓦。
白焰微微一闪身形,反手轻易抓住了那几近苍白的握着匕首的小手,对于花璇玑的辱骂不怒反笑:
“禽兽也好,不是人也罢,现在太子已死,烨华生死未卜,能做这个皇位的,就只剩下我白焰一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笑声在夜色之中更显可怖。
小腹的点点抽搐袭来,花璇玑眼前慢慢转黑,白焰的笑意在耳畔回荡,却再无丝毫力气反驳,紧紧咬着牙关,四肢百骸却像是流沙般失去全部力量,攥着匕首的手无力松开,银白匕首跌落地面发出叮当清脆之响,整个人瘫倒在红砖瓦上的血泊上。
意识全部涣散的前一秒,花璇玑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落入了一个熟悉,温暖,带着淡淡薄荷香气的的胸膛。
铿锵声音在耳畔凌厉传出。
“白焰,你这个梦,该醒醒了。”
第89章 花璇玑,你不许碰
宽厚衣衫将浑身是血的小人紧紧包在怀里,烨华一身戎装还未卸下,雪白面容被尘土掩盖,却怎样都无法磨灭那双眸子闪烁的耀耀光辉。
满地血污和腹中剧痛让花璇玑恍惚回过神来,自己的孩子,终究却还是没有留下。
紧紧攥着烨华垂下的衣袖,晶莹红豆在雪白藕臂上更显突兀,烨华,你要早一点来,该多好。
烨华一张脸化作了铁青色,那一贯凉薄的眼眸中怒火汹涌防滚,嘴唇紧紧抿着,身上不知是不是铠甲的缘故很是僵硬,大红衣袍的袖口因是白的,连带着捂着花璇玑小腹的手,一片殷红。
烨华不敢使太大力气,松松的让花璇玑枕在自己怀中,声音沉重,却是几近爆发:“白焰,六皇弟,烨焰,本王该怎么叫你?你又怎么给本王好好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很是简单,也摆在眼前,他一把火烧了太子府,又一刀捅进了花璇玑的小腹。
花璇玑流出的血将烨华白皙手指染得血红,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花璇玑,烨华也不想再做停留,打横温柔将花璇玑搂在怀中,别过身子只留下冷淡眉眼:
“皇位之争明争暗斗本王都全部奉陪,只是,花璇玑,你不许碰。”烨华的声音很是平静,却带着及其锋利的光芒。
弯腰捡起那还带着零星血滴的宝贵匕首,烨华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明的笑意:“倒是谢谢你为我扫平了身前障碍。”
就算自己此时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但这只会给花璇玑和自己带来更可怕的后果罢了,烨华深知此时纠缠下去再无丝毫意义,而且花璇玑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给他一个提醒,记下这笔账,日后再狠狠的算上一笔。
小九带着昏死过去的轻歌已备好了马车,然而花璇玑腹中的血好像流不尽般,始终不停的向外冒着,如果坐马车,lang费时间且徒添麻烦,将外套脱下将花璇玑紧紧裹住,眨眼便消失在月色火光之中。
整个过程白焰一直未发一言,抬头望向那被熊熊火光染红的天际,再低头查看时,自己那双修长秀美的手突然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白焰再次赫然抬头,望着那无论怎样依旧皎洁异常的明月,妖孽的脸庞之上勾起一抹残忍异常的笑意。
太子没了,那害死母妃之人的儿子没了。
母妃,你开心么?
母妃,你要等着儿臣,等着儿臣将那些曾经负过你的人一一斩杀,他们叫母妃一分不好过,儿臣定要奉还十分。
他们逼死了母妃,儿臣定要他们用满城鲜血为此祭奠。
紧紧合上双眸,那本是残忍面容之上赫然出现一道于此格外不符的泪珠,身后忽的传来窸窣声,白焰回头,看着那满脸平淡的姬焱,开口询问却不知问的是自己,还是眼前之人。
“你开心么?”
剧烈的风在耳旁呼啸而过,烨华脚下健步如飞,一刻也不敢耽搁。
怀中女子一张小脸早已惨白如纸,就连那时常弯起的红唇也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中央一朵桃花分外显眼,层层痕迹不知被描画了多少遍。鲜红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密长的睫毛中闪烁着零星泪珠。
兵临城下,八千大军对战四万精兵,血染沙场,烨华心中唯一执念就是胜利,因为只有胜利了,才能赶快回到自己的王府,将朝思暮想之人紧紧拥入怀抱。
谁知好不容易取胜,还未来得及与众位兄弟饮上一杯庆功之酒,却突然从探子口中得到了花璇玑潜入太子府的消息。
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洗去,烨华满是怒火快马加鞭的急急向回赶路期间,却意外遇见了满身伤痕架马前来的轻歌。
当明白事实原委之后,烨华所想突然一刹那变得分外简单——花璇玑,不许出事,不能出事。
沙哑嗓音几近疯狂,随着匆匆脚步飘散风中,感到花璇玑身子慢慢变得冰凉,烨华的目光也几近失常:“花璇玑,你给我睁眼,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本王,本王命令你睁开眼睛。”
加紧步伐赶到王府,将花璇玑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烨华紧忙叫来太医为花璇玑诊治。
那总是凉薄的墨色眼眸被焦急和担忧所代替,将拉着那双脏污染着鲜血的小手放在唇边,望着那雪白被单上的大片鲜血。
烨华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
最开始得到花璇玑怀孕这个消息烨华心中却是满满的顾虑,然而,当把每天早上起来去听胎动化为一种习惯之后,烨华心中就做好了打算,无论皇上那头提多大的要求,自己都会默默承受。
只要,不是,放弃江山!
双眸一瞬不瞬的绞紧女子脸庞,伸手习惯性的将她杂乱发丝别到脑后,“花璇玑,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榻上的女子紧紧合着双眸,睡姿安静而平和,那张清秀小脸虽被污血染脏却依旧绝美异常。望着那与自己日夜相处几近半年的女子,狭长双眸微微眯起。
轻歌带来的消息对于烨华来说无疑是一个震撼,他没有想过,那样小小的躯体里,竟然藏着如此能量,甚至,不惜为他盗取兵符。
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花璇玑迟迟没有苏醒,皇上那面因为太子消逝而举国哀掉,吩咐所有皇子大臣为他守灵十日,却被烨华生生推辞。
每天二十四小时死守花璇玑身侧,一双凉薄眸子已熬得满是血丝,本就清瘦的脸庞更是活生生的瘦了一圈。
每天休息时间不过片刻,国事琐事都推到一侧,生怕错过花璇玑睁眼时刻,每天给花璇玑喂药成了他的唯一大事。
“王爷。”看见烨华此番模样,从小便跟在烨华身侧的小九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伸手从轻歌手中接过一碗清粥,小心翼翼的递到烨华面前。
“怎么说也吃一点,要么,皇子妃还没醒,王爷这身子倒先垮了。”
……注:大泱三年,秋。嫡子烨昇猝于大火,原因不明,葬于西陵。举国哀悼七日整,三月内不得食肉。
第90章 什么条件?
烨华没有言语,布满血丝的凉薄双眸一瞬不瞬的绞着花璇玑。半晌,才徐徐开口:“本王要的那些药材,都要来了没有。”
这是这段时日他说的第一句话,虚弱沙哑,早就没了往日睥睨天下的威严气息。
“没……那些原本向王府提供药材的商人都说,上面出现了个更大的金主,将所有珍贵药材全都收购了去,小的多方面打听,知道了那人是……”
“是白焰?”烨华微微挪了挪有些麻木的双腿,转头望向小九。
“是……”小九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修长手指发出清脆声响,转头望向床榻上女子脸庞时却又恢复了一片温存。
手中碧绿兵符还带着斑斑血迹,烨华知道,白焰这次,是铁下心来,要花璇玑的命。
朝中宰相由于将女儿嫁到太子府之后便一直是太子的拥护者,他身后掌握着的也是巨大权位,如今太子一死,他身后最大的靠山就轰然倒塌,如果自己这面再传来他另一个女儿也葬送于此的消息,就算宰相再傻也不会选择自己,而白焰就可趁如此机会夺得最大的肥肉。
一箭双雕,一箭双雕。
修长手指反复贴在女子有几分冰凉的脸庞上反复磨蹭,烨华将碧绿兵符藏与怀中,冷声道:“轻歌进来。”
一直守在房门外脖子都快探断了的轻歌连忙快步走了进来,微微一躬身子:“王爷吉祥。”
烨华并没有转过身子去看她,只是冷冷问道:“白焰那边,要什么?”
“啊。”听到如此问话的轻歌先是一愣,却又立马反应过来,小声解释道:“自从那日给王爷报讯被折磨之后,奴婢再没有和斩月宫有丝毫联系,王爷,奴婢现在只想一心照顾皇子妃,求王爷成全。”光洁额头磕向地面,眼前骤然浮现出那日惨无人道的刑罚。
幽暗的小屋内满是刑具,巨长铁链紧缚手脚,皮鞭烙铁摆在身前,眼前的人在没了往日温润面庞,取而代之的是毒辣刑罚,若不是最后姬焱碍于情分放自己逃脱。
轻歌想,自己此时估计早就是乱葬岗上的尸体一枚了吧。
终究还是跟斩月宫划清了界限,那曾经伸手将自己轻轻揽入怀中的男子已成过往,眼角有泪光闪烁却是稍纵即逝。轻歌此时只想一心一意的陪在花璇玑身旁,陪着她继续走以后还会很长的路。
“让本王如何信你?”沙哑声音再度响起,烨华那紧板的眉梢微微挑起,此时,身边多一个值得怀疑的人,就是多一个要了自己或花璇玑命的机会。让他如何放下心来。
“轻歌愿自废言语能力和武功,只求王爷应允。”
艳红毒素再次出现在食指指甲之中,轻歌刚想服下却被烨华紧紧攥住手腕,烨华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那抹温柔只舍得对那躺在榻上的花璇玑一人。
“你的嗓子留下,武功本王定会叫人除去。”回头满是焦虑看了一眼没有丝毫起色的花璇玑,烨华直起身子,“在王府门口等本王,你要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说罢,再次走向床榻握住花璇玑纤细小手,狭长眸子温润如水:“花璇玑,等我。”
相对烨华那面的沉重,白焰这面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崭新宅院时不时传来悠扬曲调。白玉杯中由清茶换为白酒,各色女子左拥右抱,绸缎桌面上各色鱼肉,完全将皇上圣旨置之度外。
虽已是入冬的天气,白焰却不知从哪弄来了大簇大簇的鲜花,争奇斗艳的绽放开来,只是,如若走进细看,定会发现,那些不过都些是空有其表的假花罢了。
修长手指反复在女子优美曲线上揣摩,时不时的侧头与她们把酒笑谈。
身后的姬焱还如往日一般,俊俏的脸庞之上没有丝毫神情,两眼空洞的直直望向前方,没有丝毫喜怒于表。
“父皇下令三月内不能食荤,没想到六弟这么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疲惫面容早已换做成往日的风光无限,身上沾染鲜血的衣衫也换成了另外一件赤色衣袍,手中折扇看似无意的一下下轻摆,烨华缓步走到桌前,将白焰此时神情完全无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