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门冰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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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门冰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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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牵引,无形剑急攻数丈外的叶灵铮。叶灵铮来回穿梭,步法越来越快,整个人似化作一道黑气,蓦地她纵声清啸,展开反击。

风之力无体无形,驱动时终究还有迹可寻,叶灵铮的技艺却更要诡异三分,她或虚点一指,或运掌劈空,婉儿只隐约感到一丝寒气攻来,仅仅凭着过人的直觉趋避。几个照面下来,竞连对方用的是什么暗器都弄不清。哪怕是细如牛毛的尖针,空中也会反射光线,断逃不过她的法眼,若非灰日在天,人影绰绰,婉儿真要怀疑对手是鬼魅所化的了。

两人初时相隔五丈,不多时已各自退到台沿。婉儿摧动风力,剑气大开大阖;叶灵铮却倏来倏去,不发声息,犹如无体的暗影。

台下几百人本来你推我撞,争着挤到最前沿,这时候却抵不住阵阵的寒气和旋风,擂台前腾开了大片空地。两女再斗片刻,连木棚也受波及,卢郎两家的打手伴当纷纷退出棚去,卢三顾和郎烈神情肃然,各自运气对抗寒风。

只有义贞仍傍在台侧,他瞧出婉儿渐居劣势,叫道:“近攻!”

“不错!”婉儿闻言小手虚抓,兵器架上一杆红缨大枪活物般跳到掌中。婉儿操纵风力,大枪疾速转动,把她周身护得滴水不透。她左手挥带,又引来两条铁鞭,以风力相托,左右旋飞,三个跨步,已攻到叶灵铮身前。众人何曾见识过这等神技,瞠目结舌,不少人认定她是个变戏法的,可又窥不破其中的窍门。

叶灵铮飘身横掠,已经慢了半拍,眼看两条铁鞭砸到她身上,怎料银光闪动,现而即逝,“乒乒”两声,双鞭似乎同时撞上无形的盾牌,倒飞而回。叶灵铮从架上摘过一把偃月刀,砍中大枪。两条长兵器纠结难分,婉儿只觉得手上的枪刹那间奇寒彻骨,竟凝了一层薄霜,而半空之中光芒闪烁,飘舞着片片冰晶。她恍然大悟,叫道:“化气成冰,这是紫极天霜,御冰之术!”

须弥城的武学藏书有载,天地之间,充盈着一股无形之质。它创造滋养万物,它赐予生命,它也带来死亡。上古的武学宗师称它为“气”。气无处不在,甚或说,它就是天地本身。它进入生物的经脉,卷取他们的气息,回送给天地,用以孕产更多的生灵,而生者却因此而老,因此而病,最终归于黄土,轮回往返,永无止息。

所谓的武者,即少数经络拥有异常闭锁能力的异人。“气”进入他们的体内,被经络封锁,收为己用,再也无法回归天地。于是他们得到了“气”,他们的五感、力量都远超常人。

“气”有各种本质,近似佛家所说的地火水风。通过特殊的功法,让自身经络与气之本质相合,便可融入其间,无分彼我,即所谓的上古御质术。习得此道之辈,比寻常的武者又要高出不少。

御质术分为多筹,大部分已经失散,须弥城空行佛力源自苯教古老的秘籍,属于御风术的分支。婉儿习得六七分,几可横行武林,没想到在这江南小镇的擂台上,竞遇到能化气成冰的御霜之人。

关于叶灵铮的谜团于是訇然中开。她肩扛一人,犹能飘行河面,那是因为她足点水面的同时,施展御冰奇术,使落脚之处结成薄冰,她借力腾跃,轻轻松松跨过十多丈的运河。

刚才双鞭堪要击中她身体,却猛地反弹而回,那是因为她凝风成冰,形成薄薄的一面冰盾。而她所发的“暗器”,也不过是一道细微的寒气,穿风而过,婉儿眼力再好十倍,也难以察觉。

此刻刀枪交击,一片白霜如妖异之苔,迅速生长蔓延,沿着枪杆攀上双手,婉儿微一惊愕,整条左臂已然冻僵。

她低声喝叱,风化作锋锐的无形刃,数下清响过后,空中又自弥漫着细碎的冰晶,左臂重得自由,同时两片碧绿叶刃飞出。

叶灵铮侧头闪避,这早就在婉儿算中,无根枫刃随之转向,叶灵铮一声惊咦,急旋身时,风帽已被击落,露出青色的脸庞。

包括马校尉、卢三顾等在内的数十个人齐声喝道:“青无常!”

十数年前闻名遐迩的义贼重回故里,当年许多吃过苦头的帮会人物,却要到十数年后的今天,才得窥她的容貌。她面色铁青,令人一见难忘,众人虽未识荆,自然而然都想到是她。

婉儿歉然道:“这……这可真对不住。”

叶灵铮略理散乱的长发,摇头道:“无妨,我早就习惯了。”

婉儿低声道:“其实、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叶灵铮笑道:“多谢你啦,留神!”她舞动大刀,拦腰挥斩。婉儿纤影晃处,足尖已点在刀背上,借力升高数尺,三片叶刃自袖口飘出。叶灵铮刀口上撩,叶刃却浑不受力,顺着刀风飘上天际。

婉儿跃到头顶,裙下双足连环飞踢。叶灵铮扔下大刀,一掌拍出,将她推出丈许。

婉儿不待落地,又是五片叶刃先后激射而来。叶灵铮左掌划半圆,冰盾应手而生,两片叶刃顿即滑开,她右手食指连弹,无形冰棱击飞另外三片叶刃。

两人身形飘忽,兔起鹘落,瞧得台下众人目不暇接,万没想到婉儿一个忸怩可爱的小姑娘,竟然也身怀罕世绝技,与久负盛名的青无常斗了个旗鼓相当。他们有的曾经被青无常教训过,有的喜爱婉儿的清秀灵俏,因此都盼望后者得胜。

可是婉儿来去纵跃,不断发出叶刃,始终无法占到上风。叶灵铮极少挪动脚步,往往冰华一闪,就已破解敌人的杀着。

时近未时,黯哑的灰云压得更低了,只怕转眼要下大雪。而擂台上倩影飞梭,风霜交迸,更夹杂了漫天飘舞的碧叶。

风啸似狂龙,霜飞如银凤,两人再对一掌,婉儿顺势飘退,叱道:“小心了!”她闭目凝功,手臂伸展,身上异种气流与世界源头之风共融交汇,数十片叶刃疾速旋转,抵消了下坠之力,竟而定在空中,碧色盈盈,流转生辉。

“中计……”叶灵铮察觉有异,却为时已晚。激战中婉儿明知无功,仍不断发出叶刃,原来另有所图。眼下四面八方都是叶刃,团团包围,她等如身陷万箭齐指的死局。闪避是痴人说梦,也势难以冰棱全部阻击。

婉儿叫道:“认输吧!”

“谢你的好意……”叶灵铮镇定如恒,“但此战我必须得胜。”

婉儿双手合拢,四方叶刃激射如雨。叶灵铮轻舒长臂,丝丝白气从身上升起,随即满天的叶刃都嵌在她臂膀、肩头、腰肋,甚至是脸面。

郎烈站起了身,欲言又止,脸色甚是古怪。台下不少人恨透了青无常,但见她如此惨状,也喝不出彩来。霎时间一片静默,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带着风卷大旗的“猎猎”之声。然而这寂静并未维持多久,便被震耳欲聩的惊叫声所取代。

赫见青无常双臂一振,叶刃全部被震离身躯,伴着破碎的冰晶,缓缓飘落。原来她全身《文。》从头到脚,都凝起了《人。》一层薄冰,叶刃虽《书。》利虽多,却伤不到《屋。》她分毫。此际碧玉和银华罩住她修长的身形,梦幻瑰丽,不似人间之景。

“还好……”婉儿松了口气,眼见叶灵铮身子微晃,她自己头脑昏沉,也险些摔倒。御风御霜之术不管如何神妙,如何骇人听闻,但人力总有穷极,婉儿同时操纵数十片叶刃,叶灵铮刹那间凝霜护体,都已经把内气损耗殆尽。

叶灵铮微定神,又掠身扑至。她食指结冰,宛如两把锋锐的短剑,婉儿双手各扣叶刃,与她展开小巧腾挪的凶险近战。

不过三五招之间,两人已提速至极限,台下人只看到一团黑气和一缕绿影,疾掠缠绕,偶尔响起冰叶相碰的冷音,或是婉儿娇叱的清声,与方才纵横天地的战法又不相同。

天上风云急走,几片白雪零星地飘了下来,其中一片停在萧明空的鼻尖,昭阳郡主恍如不觉,她拉扯义贞的衣袖,沉吟道:“这个……你说,婉儿不会输吧?”

义贞惊道:“你到现在才看出此战的险恶?”

萧明空怒道:“我又不懂得舞刀弄枪,我只知道婉儿武功高强,天下无敌……”

天瞳道:“世界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人能天下无敌。我也不太懂,但是婉儿妹妹好像被叶灵铮处处克制的样子。”

萧明空骇然道:“义贞,是这样吗?”

义贞手握邪剑,双眼紧盯着擂台,说道:“克制倒说不上,占不了上风就是了。我担心再打下去,两人都要元气大伤。”

萧明空冲马校尉叫道:“喂,这场架不能再打了,作平手论吧,你快去把她们分开。”

台上劲气呼啸,烈风如刀,马校尉哪里敢上去触霉头,他摊手道:“没这本事。你有本事,你去。”

萧明空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朝义贞打个眼色,顿时黄芒经天,直射人黑气、绿影之中,“锵”的一声响,义贞挺剑而立,婉儿和叶灵铮各自退开。

郎烈起身道:“开什么玩笑?两个打一个吗?”

萧明空道:“她们再打下去,势必玉石俱焚,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是作平手论的好。”

郎烈摇头道:“方才公证讲得明白,擂台比武,打死无怨。江湖人刀头舔血,难道打不过了,就乞求平手?你这位小姑娘养尊处优,怎体会武林的残酷?我劝你回家找爸妈去吧!”

众人怜惜婉儿的纯丽,不忍见她有何闪失,对郎烈的话大多不以为然,碍于此人的淫威,却谁也不敢出言顶撞。

萧明空冷笑道:“你混惯江湖,岂不闻兄弟如手足,她为你卖命,你对她却没半分可惜,真令人心寒。”

郎烈道:“总之没有平手,你怕你的朋友出事,那就认输好了。”

萧明空怒道:“你真是毫无人性!”

郎烈哈哈一笑:“随便你骂。”

萧明空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一脸坏笑:“这位叶姐姐是打擂的人,平不平手,该由她说了算。马校尉,你说对不对呀?”

马校尉点点头。

郎烈猛然惊觉,自己算是入了萧明空的彀中。这小姑娘看似横蛮,其实粗中带细,引他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来,叶灵铮听了心怀不满,大有可能负气不再比试。

一时间数百人都注视着青无常,看她如何答复。叶灵铮凝气内视,自知再斗下去,两人均须无幸,她以目相询,郎烈微微摇头,眼里满是火热的欲望。

郎烈自称掌握武人消失的线索,条件是叶灵铮得为他出战打擂。叶灵铮深知纵横进退之道,自己性命不在了,或者身受重伤,难以行动,那么线索再重要百倍,也得之无所用。现今的上上策是全身而退,再图后举,然而她脑海一片混乱,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了,说不出话来。

十六年前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占据了她的心神。还记得那天郎烈又去闯祸,教官府的捕快扣押了起来,她前去解救。不料遇到三个捕头是京里来公干的,手上各有过硬的艺业,她从牢里劫出郎烈,却遭三人缠战,难以脱身。当时是郎烈奋不顾身,抱住其中一人,她这才得以击退强敌,郎烈因此断了四条肋骨,将养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曾经是他们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两人僻地静居,旖旎情深。叶灵铮对郎烈细心照顾,口头上不免多所埋怨,责怪他不应以身试险。郎烈总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微笑。叶灵铮问道:“你笑什么?”

郎烈起初不肯说,她逼问得紧了,这才笑道:“你叫我以后要爱惜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再三闯祸,那是没错。但你如果再被强敌围困,我还是要不自量力,把你的教诲抛到九霄之外。一想到下次我又被人打断了腿、或扭坏了胳膊,你背着我逃跑,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儿,我就觉得好笑。”

叶灵铮沉下脸,道:“原来你到处闹事,都是为了惹我生气来着。”

“你明知不是这样。”郎烈缓缓说道,“你明知道,我重视你的性命远远超过自己……”

诚挚的语声似犹在耳,眼前之人却已陌路。叶灵铮茫然出神,萧明空和马校尉连问了几次,她才如梦初醒。

本来已耗损大量真气,又逢心中绞痛,内外交煎,令她额角冷汗直冒。从练成紫极天霜神功,与天地之冰质融合以来,她第一次又体验到寒冷的感觉,冷得刺骨,冷得噬心。

“我……我还能再战。”其实她并不想战,她想死在当场,如果人死有灵的话,她想看看郎烈的微笑会否略显僵硬。

郎烈笑道:“你们没话说了吧?”他如释重负的神情,直比婉儿全力出手还要厉害数倍,打击得叶灵铮双眼模糊,站立不住。

萧明空跺足道:“叶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不是古代豪侠的准则吗?”尽管内心翻腾如怒海,叶灵铮的语气平静如古井。她佩服自己隐藏感情的本领。

萧明空双手大力一拍,道:“那好,这场是我们认输。”

婉儿急道:“郡……楼主,我还……”

萧明空揽住她肩头,低声道:“傻瓜。”

婉儿擦擦眼睛,不再说话。

马校尉叫道:“第二场由郎爷一方获胜,现下要比第三场。”

萧明空道:“我们这边还是由江东行上场。”

郎烈摇头道:“已经比过的,不能再次出场。”

萧明空道:“事先又没说明。”

卢三顾插嘴道:“如果比过的人可以再出场,那么干脆各方都派出最强之人,一决雌雄算了,何苦定要三战两胜?”

郎烈笑道:“卢三爷这句说得可有七八分像人话了。三场定输赢,那是想见识一下我江南英侠的身手,如果由一人包办,可就违背卢三爷的原意了。卢三爷,你说是不是啊?”

若答“是”,那就是自承不说人话,卢三爷可不上这个当,他闷哼一声,白眼朝天。

萧明空道:“卢三爷默认了。”

马校尉看看天色,说道:“第三场开始吧,请尽快。大雪不等人,各位江湖异士,拉胡琴吟诗出场就请不必了。”

萧明空一挥手:“且慢!”四人走到角落,低声商议。原本的计划是义贞和婉儿拿下两场,第三场就不用再比,可没想到对方阵中也有绝顶高手,第二场认输,义贞又不许再出,己方只剩下萧明空和天瞳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

义贞道:“不如第三场也认输了吧。”

婉儿道:“对,既然知道那块地有古怪,咱们偷偷调查就是了。”

萧明空怒道:“这口气哀家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咱们从辽国杀到江南,什么时候认过输了?连圣门和敦煌鬼垄都要靠边站,到头来输给两个土豪劣绅吗?”

义贞摊手道:“天瞳姑娘不会武功,我瞧郡主娘娘你也有限得紧。”

萧明空笑了笑:“这台下面这么多黑帮,个个做梦都想着发横财。所谓重赏之下有勇夫,你还怕没人替咱们卖命?”

四人说话间,卢府木棚大步走出一个麻衣赤带的佝偻老者,迟滞地踏上擂台,每走两三步,都要停下大声咳嗽,自报姓名说是叫做杜九一。再看郎府这边,上台的是个瘦长汉子,黑色的眉毛浓得像两团泼墨,眼睛却小得像两粒黄豆。众人都认得他是罗氏双煞的老二,昔年这对孪生兄弟以赤掌闻名,乃钱府门下恶客,助纣为虐,欺凌弱小。后来钱大官人隐居,罗老大又不知所踪,双煞的名头也就不那么响亮了。

马校尉说道:“请花楼主方派出人选吧。”

萧明空撅嘴道:“一个糟老头儿,一个黑脸熊罴,本楼主不屑与争。”

罗老二对她怒目而视,杜九一兀自咳嗽不已。马校尉指着天瞳道:“那么贵方是派出这位女侠了?”

萧明空道:“这位女侠吗?她更不行了,她的武功是很高很高的,偏偏患有怪病,凡是和宵小之辈动手,就要一天到晚不停地打嗝,吃饭也打嗝,说话也打嗝,睡觉也打嗝,足足打够七七四十九个月才痊愈。”

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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