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门冰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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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门冰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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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空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总不见得真正嫁给你们老大吧。他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没过几天就两脚伸直,人家不免风言风语,说我冲着老爷子的遗产,小女子可生受不起。”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钱榷把茶碗重新摆好,“郡主娘娘乃北国贵族,将来嫁的不是吐蕃王子,就是大宋太子,我们哪里高攀得上?”

萧明空骂道:“你妈才嫁给什么王子、太子!”

钱榷赔笑道:“是、是,你不嫁太子,那就嫁大侠、剑豪,也是一般无二。”

“这还差不多。”萧明空点点头。只听钱榷续道:“总之,不管郡主娘娘嫁谁,决不会是我家大哥就对了。你老人家只需要帮忙演个戏,了却大哥一个心愿,钱榷就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报此大恩。”

萧明空手托下颌,沉吟道:“原来如此,倒也并非不可答允。”

钱榷大喜,连连作揖称谢。萧明空想道:“这老狗眼光闪烁,心中大大的有鬼。当年钱老疯子作恶,想来也少不了你的出谋献策,本宫不搞你个家破人亡,不能算完。”

钱榷道:“时间紧迫,咱们也不闹‘发奁’、‘回盘’、‘亮轿’的俗文了,今夜劳烦郡主娘娘穿上红衣,虚应一番故事,咱们把大哥灌醉,蒙混一晚,明儿他醒过来,事情便算是完了。”

萧明空脸上笑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心下暗自盘算:“就怕到了今晚,你这老狗灌醉的不是老疯子,而是你祖奶奶我……哼哼,就算不灌醉,老疯子力大无穷,他要霸王硬上弓,我还能躲到痰盂里去?义贞和婉儿不见了我,这当儿多半兵分两路,跟卢、郎两家乒乒乓乓,打个不亦乐乎。义贞个白痴就算脖子上再安一只脑袋,也决想不到掳走我的不是郎烈不是卢三顾,而是姓钱的老疯子,指望他来救我,那是笑话了……嗯,统一天下之路险阻重重,本不能全依靠大将军大臣相,姓钱的老疯子,本宫就亲自跟你斗斗。”

许多念头一闪而过,她伸手道:“朝廷不用饿兵,你先付三百贯钱给我。”

钱榷道:“是,是。”到房门口吩咐几句,不一会儿侍女携来一包银锭,怕不有四百多两。萧明空说道:“很好,很好。”

钱榷躬身道:“如此老夫先行告退。小塘,你服侍娘娘休息片刻。”

名叫小塘的侍女嗲声答应。钱榷退出房去,却没有上锁,于是看守者就只剩下这垂头悄立的娇小侍女。

萧明空装作欣赏四壁字画,慢慢地绕到小塘背后,蓦地出掌向她后颈斩去。谁知她反手在萧明空臂上轻轻一托,整条膀子便如不属己有,软软地垂下。

小塘转过身来,仍是垂头道:“请郡主娘娘不要跟下面人过不去。”

“这地方果然是个疯人院……”萧明空软倒在椅上,一边哼哼,一边揉搓手臂,“连倒茶的丫头都是绝世高手。”

“多谢娘娘夸奖。”小塘说道,“钱王爷马背上得天下,他的子孙族役不敢丢祖宗的脸。钱家三百余口,除了小孩老妇,其他就算是厨子花匠,也都会些武艺,算不得什么。至于绝世高手,唯有大官人才称得上。能嫁给大官人,是几生修来的福气,郡主娘娘请留在这里休息,不要踏出半步。”

“放屁……”萧明空感觉这家伙说话阴阳怪气,不由得更想念婉儿了。直至今夜,她哪里都去不了,想好了的奇袭妙计通盘派不上用场。

但昭阳郡主又岂肯坐困愁城?她把银锭分作两份,一份三,一份七,将三成的份儿轻轻推向小塘:“放我去趟茅房,如何?”

小塘道:“我是大官人抚养长大。”

萧明空加到四成。小塘道:“大官人对我很好,逢年过节封的红包还不止这数呢。”

萧明空恨得咬牙切齿,就算是皇宫里的才人婕好,也断没有一个红包就一百两的道理,这丫头分明漫天要价。然而此刻命悬她手,也属无可奈何。萧明空想到武则天落发为尼、刘太后落魄讲书的故事,不由悲壮地叹口气,她望向白雪飘飞的窗外,一株瘦梅在寒风中独自傲立。古来成大业者,谁不曾历尽霜苦?目光多了几分决然,她平静地道:“我六,你四。”

小塘道:“我八,你二。”

萧明空道:“不妨我再封你个王。”

小塘道:“封王?”

“那你就顺理成章做王八了。”

小塘道:“王八不花银子,娘娘请休息吧。”

萧明空道:“我二五,你七五,不能再让步了。”

小塘道:“好,请郡主娘娘鸾驾启程,前往茅房。”说着挥手在萧明空腰间轻轻一拂,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萧明空双脚无力,身子靠在小塘身上。

她怒道:“你干什么?”

小塘道:“我收了银子,心下过意不去,所以要背郡主娘娘去。”

趁机逃跑的计划又被幻灭,还白白花掉近三百两银子,萧明空肺都要气炸了,她抡起双拳捶打小塘的背脊,小塘“咯咯”笑道:“好舒服,好舒服!”

忽然,一股冷风吹开了半扇窗户,小塘闷哼一声,扑在桌上,连带萧明空一块滚倒。而室中已幽灵般多了一道墨色身影。

“是你!”低呼声中,来者伸指轻弹,萧明空腰间微冷,已然站直。

“离开吧。”圣门使者叶灵铮大袖挥处.已将萧明空裹住。

萧明空叫道:“等等,还有银子!”

“放心,一并取了。”叶灵铮温柔的语声响于耳际,接着是无例外腾云驾雾般的飘离感,两人逸出钱府。

萧明空再次脚踏实地,已身在一片土屋和松树之间。

叶灵铮淡淡地道:“萧郡主,你没有受伤吧?”

雪穿过松叶,在两人身上留下斑斑银点。土屋大多荒废,只有边上一间的门户敞开,露出沉沉的黑暗,驼得鼻尖快要点地的老妪正哆嗦着捡取枯枝。墙门口的钱王持弓像早已破裂,一条小赤蛇从裂洞处钻出头来,呆滞地凝望前方。

“没有受伤。”萧明空说道,“只是我不领你的情。你把我带出钱府,使我的图谋都落了空,看在你一片好心的分上,就不追究了。”

叶灵铮微笑:“多谢萧郡主宽宏大量。”

萧明空冷冷地道:“如果你接下来要说你只是凑巧经过,而非刻意跟踪这样的鬼话,可就有辱圣门使者一贯的狡猾深沉了。”

叶灵铮摇头道:“你换地的五张契约都出自钱大官人之手,郎烈担心有人想不利于他,于是着我到钱府打听消息,所以我并非凑巧路过,也没有刻意跟踪。”

解释人情入理,萧明空敌意消了五六分,忍不住道:“你很着意姓郎的,是不是?”

叶灵铮道:“我与他从小相识。”

“他可没有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话甫出口,萧明空便微觉后悔,若眼前之人并非来自可恶的圣门,她差点儿就要道歉了。

出乎意料的,叶灵铮不否认,也不生气,她轻轻叹息:“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只能说,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我既是圣门使者,就当以天下为任,此命早非已有。”

“又是这股自命侠义的烂臭腔调……”听到“圣门”两字,萧明空怒火大盛,“你们这些所谓的圣门使者,一边高唱为天下人请命,一边不断地伤害无辜者,双手沾满鲜血,比纯粹谋私的枭雄更造孽,更该死!”她说完后退两步,然而叶灵铮并未发怒,语气仍是不徐不疾:“你与圣门之间,必然存在误会。待此间事了,叶某可以为郡主引见本门的武曲官、文曲官两位,由他们向你解释本门的任侠之本意。”

萧明空哈哈大笑:“任侠之本意?你是想笑死我吗?圣门什么时候做过一件侠义之事了?它赈济孤苦了吗?它锄强扶弱了吗?我只知道它操纵朝政,蛊惑君主大建佛寺,好好的辽国被它蚕食得民不聊生。我只知道它扭曲人们的信仰,煽动古老佛都的信徒自相残杀,变成一群丧失人性的活尸。我只知道它用尽一切办法,企图挑起辽宋和塞外各族的战争,原来这一切一切,都是源自所谓的任侠本意?”

叶灵铮不假思索:“你必定弄错了,圣门主悲天悯人,视万民为父母兄弟,决不会做邪恶之事。”

萧明空道:“哦,原来我弄错了。那么你自己呢?你是本地人,眼睁睁瞧着钱大官人和卢三顾鱼肉乡民,你做过点什么了?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消灭,为什么任由贫民弱者受罪受难?”

叶灵铮道:“钱大官人和卢三顾只是大潮流中的两滴水珠,杀死他们,于事无补,只有从本源处着手,才可逆转狂澜,这是急不来的。”

“原来如此……”萧明空笑道,“我本以为你和他们不同,原来也是一路货色。”

她向叶灵铮挥挥手,便要离去,瞥眼见到捡柴的老妪,她摸出几块银子,塞在老妪手里。老妪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萧明空拍拍她肩头,举步欲行,老妪死活拽住,定要入屋献茶。萧明空心想喝口茶也好,顺便打听矮小子的住处。她随着老妪进了残破的屋子,老妪把银子放在发霉的被褥下,自去厨房鼓捣。青影闪处,叶灵铮跟着进屋。

萧明空双眉一掀,道:“你进来干什……啊呜……”话未说完,已被叶灵铮捂住嘴巴,按在门边。

第十章圣门罪人

屋外依稀传来衣袂风声,有个破钹似的声音说道:“都到齐了?”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应道:“钉子还没来。”

屋顶一个尖幽幽的声音说道:“谁说我没来?”

不知不觉,屋外竟来了好几个人,听起来都是武学好手,像是要去干什么勾当,约在此地会合。

女子道:“这次收拾谁?”破钹声的男人道:“是个叫晾竿儿的侏儒,住在离此六里的金昌村,他得罪主人,全村都必须干掉。”

叶灵铮心中一颤,直感到阵阵的恶心。萧明空伸出手,在她掌心划了几划,分明是个“郎”字。两人所想皆是同样——晾竿儿得罪郎烈,郎烈果然予以报复。他遣叶灵铮到钱府,只怕也有将她支开的意图。

想起火中狼对付钱六公子一家的残酷手段,叶灵铮感到的非是愤怒,而是无可抑制的伤心。她撕下袍角,凝指轻划,布块上现出一道道冰痕,紧随着还有一行冰字:“依图速往金昌村,着村人避祸”。

萧明空点点头,收起布块,悄悄从后门溜走。叶灵铮感应气流,发现屋外共有四人,还有一个人始终没吭声。

只听钉子道:“有几个人?”破钹声的男人道:“三十余口吧。”

女子说道:“才三十个人,用得着把咱们都喊过来?”

破钹声的男人道:“不止咱们,其余香堂的也都分路过去了。这趟任务非同小可,不容有失。”

女子道:“莫非主人要找的人就在……”

咳嗽打断疑问,那发自第四个人。叶灵铮叹了口气,飘身出屋,一条长枪“轰隆隆”刺破土墙,枪尖掠过她原本站立处。持枪者骤然发难,原以为十拿十稳,谁知铁枪落空,直插入泥土,他微一错愕,刺骨的寒气已汹涌扑来,黑色的幻影倏至倏离,让他倚墙坐倒。

叶灵铮身躯翻腾,避开屋顶敌人射出的三枚湛蓝毒钉。她左手攀绕屋檐,右掌虚击,雪花随之怒飞,舞刀攻来的女子硬生生被挫住身形,酩酩酊酊地跌退、倒地。

屋顶上传来沉然之声,却是茅草突然结冰,滑溜无比,钉子仰天摔倒。那层冰如同有意识的精灵,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和腰背,将他固定在屋顶上,再也无法起身。

不过眨眼工夫,叶灵铮已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三名强敌,但她丝毫不觉得快意,因为第四个人——那始终不发一言,察觉她存在的人,才是真正的对手。

轻响几不可闻,气走锐似刀锋,浑不知攻击从何而来,取向何方。叶灵铮纯凭心眼,掠风斜飘,如一只优雅的玄鸟,轻轻巧巧地落到数丈之外。“嗤”的一声,左手小半幅袖袍飞落,切口平整,似被利刃所剪。

“是你……”她面对这第四个敌人,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这非关孰强孰弱,非关胜算如何,只关眼前之人的身份。

人目是身形佝偻,过耳是连声咳嗽,瘦长十指之间,绕着一圈一圈的极细麻线,此人正是卢府怪客杜九一。

“卢三爷竟同不懂事的小孩计较吗?”这简直是叶灵铮有生以来说得最如释重负的一句话——丧心病狂、屠村报复的不是郎烈,毕竟不是他!晾竿儿同时得罪两位土豪,她怎么就没想到另一人?

“上古御霜奇术,不愧为圣门形意师……”杜九一翻动手腕,麻线图案走马灯般转换。

“你是谁?”此人洞悉自己的身份,叶灵铮放下宽慰,提起警觉。

“你应当知道老夫才对呀,咳咳……”杜九一笑道,“老夫如今道号九一,九一者,九死一生也。”

“九死一生……”纵使叶灵铮冷峻如冰,语气中也不由透出动摇,“你是……本门三大叛徒中的生死线屠未央?”

杜九一傲然道:“你倒还记得老夫。”

“你、你怎会在此?”十余年前,叶灵铮尚是个出师未久的新手,曾耳闻本门出了三个大叛徒,要劳烦当时的文曲官郭医师亲自出手,才把他们制住。这三人本犯死罪,门主念他们地位崇高,功勋卓著,因此赦了极刑,关进禁牢,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屠未央号称生死线,顾名思义,就是以一条细麻线为兵刃,生死两极端,界限无非一线。三个叛徒以此人杀孽最重,掌刑官对他的看守自然也最严密。

“不管你是怎样越狱,既然在此遇上……”叶灵铮十指凝霜,缓缓举起,“只好由我把你送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老夫并未越狱,而是堂堂正正地重归本门。”屠未央说道,“况且我也从来没有背叛过门主,都是郭医师在中间挑拨是非。”

叶灵铮摇头道:“无意义的辩解。”

“动手之前,老夫向你请教两个问题。”屠未央笑道,“其之一,你知道郭医师的下场是什么?”

“他暗中培植殉道者,企图颠覆本门,已在数年前就诛。”叶灵铮道,“但这与你们是否清白并无必然关联。”

“其之二,本门禁狱防卫森严,轮流坐守的刑堂长老不说,单单是那二百五十六道机关,又岂是凡人可以通过?你应当清楚,没有门主的手令,我们几个的武功就算十倍之,今生也休想再看到阳光。”屠未央说罢仰首望天,当失去已经太多,灰暮的雪云同样令他温暖。或许他没有外表显现的那样苍老。

倘使没有遇到萧明空,叶灵铮早就扑向眼前罪者。如今她熟知的真相已现出一丝裂缝,虽然还很细微,但世界已截然不同。那意味着她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付出,从根本上便站不住脚。

屠未央说道:“回去吧。跟派你来的人说,这里的事你们不必再管。青天子计划迫在眉睫,你们的任务是扫除所有的障碍——辽国萧明空、大宋侯若海、欧阳炎、黄叶,当然还有玄脉使者。”

“你是说……江南地方武人接连消失,原是本门所为?”叶灵铮的目光扫过三个倒下的敌人。持枪者声如破钹,脸带伤疤,他应当是桐乡的守护者张文昭;使双刀的女子刃薄如纸,腰悬蓝带,那是西湖渔帮中名侠玉七嫂的装束;至于钉子,独行盗匪武瀛洲用的就是湛蓝色穿心钉,没有他独得的技巧,谁也使不了这等布满倒钩的暗器。

这三个人,都在失踪者之列。其中玉七嫂和张文昭侠名颇彰,若非耳闻目睹,谁也不会把他们和冷血杀手搭上边儿。

“不错,”屠未央说道,“这也是青天子计划的一环。”

“这不可能……”所谓的青天子计划,大抵在于塑造一位万民景仰的圣王,以纯正上古天子的神格治理这片大陆,消除国界之分,消弭一切兵祸。这是圣门主哀怜世人受权欲争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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