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天涯回屋之后,在躺椅上垫着被子。
殷三娘羞涩道:“我们又不是没同床睡过,你干嘛要睡在那又硬又冷的椅子上了?”
浪天涯道:“你左肩膀伤口还没有愈合,我若是在睡梦中不小心碰到了该如何是好?”
殷三娘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喊道:“那你扶我躺下吧!”
浪天涯走到她身边,正要伸出手时,殷三娘突道:“等等,闭上眼睛,我要脱掉外衣。”
浪天涯愕然的转过身道:“这么冷你还是穿衣服睡吧!”
殷三娘笑道:“穿衣服睡更冷,你怎么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过了几息,殷三娘轻呼一声,道:“啊!疼。”
浪天涯道:“你小心些,别碰到伤口了。”
殷三娘道:“暮哥哥,你帮我。”而后又加了一句,道:“不许睁开眼啊。”
浪天涯闭着眼睛转过身子,摸索了几下。
殷三娘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道:“你摸我脸干什么。好啦!等你这么摸,不知道会摸到什么地方去。允许你睁开眼睛哩!”
浪天涯笑而不语,走到她身边替她脱去身上的外衣后,道:“那我就灭灯了?”
房间里一下漆黑一片,浪天涯刚褪衣睡下时,殷三娘却是突然道:“暮哥哥,我……”
浪天涯回道:“你怎么了?”
殷三娘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道:“我……我要……小解。”
第三十章 异变突起()
一轮明月悬挂在东方,银杏树下残留的积雪还泛着清冷的光辉,几许寂寥。
祝清秋来的时候,是半夜三更。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两人。
浪天涯披着外衣走到院子,打开门栓,见到小姨妈有些焦急的神色,问道:“怎么这时候来?”
祝清秋搓了搓手,朝屋里走去,并未回答,只是嘀咕了一句:“冻死我了。”
浪天涯关上门后,走进屋内就见小姨妈已挤到殷三娘的被窝里了。随即他也躺在竹椅上,盖好被子,又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祝清秋怕触碰到三娘的伤口,小心翼翼靠着她的身子点了点头,嘴里呼出大片的白气,道:“‘暗影刺客’的目标是我,至于是受了谁的指示,照我目前的判断应是与鉨王脱不了干系。”说罢,抱着殷三娘的身子满是愧疚的道:“倒是苦了三娘,替我挡了这一剑。”
殷三娘微微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祝清秋使坏的伸出手在被窝里捏了捏她饱满的胸脯,嘿嘿笑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殷三娘一下满脸羞红的闷不做声。
浪天涯自是不晓她们二人的举动,眉头一皱,望着边上暗黄的烛火淡淡的道:“若是鉨王倒还好。”
殷三娘不解的望着他问道:“怎么这么说?”
祝清秋晒道:“‘暗影刺客’既是皇家刺客,当然是出自鉨王才好啊,难道你希望要当今皇上下令?”
殷三娘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说鉨王成阶下囚了吗?怎么还有人听他的了?又怎么发出这暗杀令了?再说这‘暗影刺客’到底谁是他主子?”
祝清秋靠在床头,一手撑着脑袋,看着躺在身前的殷三娘精致的五官与秀丽的脸庞,越发觉的此女很有一股吸引力,慢慢道:“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太清楚了。但鉨王此人心机城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说罢,皱眉又道:“我现在都怀疑他败的太轻松,太快了。”
浪天涯听到小姨妈这么一说,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急忙坐了起来,沉声道:“小姨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祝清秋微微摆了摆头,道:“鉨王手握重兵,又得朝中一干大臣支持,不管如何,照当时的情形来看,他是已经准备要反了,可不知怎么他却是从封地孤身进宫,而后被我爹抓住机会,才关进了大牢。”
浪天涯突的把握到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就像在迷雾之中行走,隐隐见到前方稀疏的人影,可却是不管如何努力睁眼,但仍是看不清楚。
祝清秋见他神情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殷三娘也是双目望去。
靠近桌旁的浪天涯,半边脸容被桌上的烛光映射的有几分阴沉不定,过了片刻,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又躺了下来,道:“小姨妈,你这时候过来,不只是为了对三娘说一句抱歉吧?”
祝清秋从被窝里褪下外衣挂在床头,不知为何,她脸上像是有一种放松下来的神情。见到三娘正侧目望着自己,她微微笑道:“明天告诉你们,夜深了,睡吧!”
※※※
当浪天涯睁开双眼时,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正悄悄的落在房间内。他微微抬起头,却只是见到床上叠得整齐的被子。
慢慢穿好衣服,走到里屋,又走到厨房,却是没见到殷三娘与小姨妈的身影。
他来到院子叫了几声,除了屋顶几只灰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外,再无其它,一切静的那么可怕。
正在他好奇之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浪天涯眉头一沉,脸色变的难看,走过去将木门打开,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吗?”赖明月脸带笑意的回道。说罢,从他身边走过,双目打量着这别致清静的庭院,又笑道:“青衣巷只适合那些老家伙居住,年轻人住久了会磨掉身上的锐气。”
浪天涯见她四处观望,又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随手将门关上后,笑道:“姑姑,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赖明月出奇的没有气恼,转过身子,笑盈盈望着他道:“不是为了等你一个答复嘛,不然我也不会以身犯险来到这青衣巷。”
此时虽朝阳已起,但空气中的寒意仍是十分浓重,就正如浪天涯的心底一样。
他知道若是拒绝,天魔门可能会再出阴招逼迫自己,想到这里,不免眉头一皱,道:“若是我答应你们,能让我参与对付神工坊的计划吗?”说罢又道:“凌烟府里的血案是不是你们刻意制造的?”
赖明月仰头看着光秃秃的银杏树枝,恰巧有一道暗红的朝阳投射到她病态苍白得有些妖艳的脸庞上,为她稍添了几分生气,就见她哈哈笑了两声,道:“天魔门行事从不畏手畏脚,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说着,又低下头,冷目闪出夺人心魄的光芒继续道:“当然了,你不参与进来怎么能配合我们了?”
浪天涯吸了口冷气道:“那凌烟府装扮成我模样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赖明月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好奇的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
浪天涯朝屋里走去的脚步停在门槛边,讶然回头,道:“何出此言?”
赖明月若无其事道:“凌烟府一众缉拿官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是平常之辈,能一举将他们这么多人瞬间谋害的你以为会是泛泛之辈?”
浪天涯翘眉道:“姑姑你的意思是说此人武功已到登峰造极,宗师之境?”
赖明月点头道:“已我之能,就算伪装成你的模样,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将这些缉拿官全部杀掉。如今在龙川能有这般能耐的高手能有几人,又有几个能与你有关系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会是谁在背后捣鬼。”
浪天涯脑海灵光一闪,想起舅舅事后的一些举动,不由来的闪过外公那张肃容、不苟言笑,带有几分蔑视的神情。
突地,他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啊,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这样只会将我更加推向你们的这一边。”
赖明月像是知道浪天涯口中所说的‘他’是谁,转身慢步走进屋内,坐到椅子上道:“若是你知道你爹娘是什么原因走到一起,又是什么原因导致阴阳道被灭门,你就完全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浪天涯虎躯一震,眸子里闪烁着难以诉说的神情,径直走到赖明月的身边坐下,轻声道:“说吧!”
赖明月拉了拉脖子上的暗红色围巾,笑道:“那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浪天涯轻轻点了下头。
就见赖明月脸上闪过一个极为得意的笑容,可是旋即脸色又凝重起来,过了几息才道:“祝卿可不只是一个政客、武器商人那么简单。他的野心是中原整个大地,他要登上十殿阎罗之首的位置。”
“所以你爹与你娘的结合是纯粹的利益,没有半分感情。而你娘嫁到顾家的唯一目的便是为了阴阳道法。”
“当初阴阳道在你太爷爷手里发现修炼的奥秘之时,他就已经遇见衰败的迹象。不过已他当时的功力与在江湖的威望,完全有能力保住顾家,只要他老人家不死,至少能庇荫到你这一辈。可不想阴阳道的秘密却是被人泄露出去,以顾家的后代与阴阳道的威望为要挟,逼迫你太爷爷自废武功。”
浪天涯伸出手制止她的话语,问道:“秘密是指阴阳道修炼到最后需要吸食活人精血这个吗?”
赖明月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浪天涯好奇的问道:“这等机之事怎么会让外人知晓了?”
赖明月道:“这就与天魔门有关了。武林自所为的正道为了围剿‘魔帝’第七世,倾巢而出,其中就是以你太爷爷为首。在长达七天七夜的追捕交战中,天弘法师被‘魔帝’重伤,你太爷爷为了救他性命,自损功法。就是这个原因,造成他短时的功力消退,无法压制住魔性,在一干武林豪杰面前做出了惨无人道之事。”
“太爷爷清醒之后,悔恨的无地自容,欲要自爆经脉而亡,但那一伙人拦住了他,并且达成了一个共识。”
浪天涯急切的道:“什么共识?”
赖明月冷冷道:“不过都只是伪君子的花言巧语而已。”
浪天涯愕然道:“他们要帮太爷爷守住这个秘密?可为什么祝卿又会知道了?他是当年围剿‘魔帝’其中的一员吗?”
赖明月摇了摇头道:“他当年虽还没有如此成就,可在庙堂之上也是身居高位,怎会委身江湖?”
浪天涯道:“那这一群人之中有哪些人?到底是何人所泄露的秘密?”说到这,突地想起在灵山寺时天弘法师为何偏偏将天魔珠交给自己,还一眼看出自己是阴阳道的传人。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赖明月道:“是什么人重要吗?你会跑去将他们全部都杀了?至于秘密是什么人泄露出去的,是怎么泄露的,你帮我对付神工坊之后,我自会如实相告。”
浪天涯摇了摇头,道:“当年我爷爷是已经知道了祝卿在背后捣鬼?”
赖明月点头道:“知道。可却是阴阳道已不复昨日往昔,他曾四处求援却是无一人肯伸出援手。”
浪天涯心中一下如遭刀割,想起在天仙宗自己听到的与二爷爷所讲述的,当时身为一家之主的爷爷到底会有多绝望,才不得不想起那个法子,保住阴阳道不被灭门。
突的,他声音一变,问道:“那杀我娘的凶手姑姑你可知道是谁?”
赖明月摇头道:“这些事情我见到一些,从别处打听来一些,至于杀你娘的凶手我真不知道。”说罢,站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而后又停在了院子的木门处,也不回头继续道:“朝廷大军集结攻打蛮荒族人之时便是信号,你做好准备。若出现什么意外,可去城中的春燕楼,就说找青黛,那老板便知了。”
浪天涯急忙喊住赖明月就要消失的身子,道:“你们凭什么能扳倒祝卿?”
赖明月已掩在木门的半个身子又退了回来,悠悠转过身,双手抱胸一脸浅笑的望着他道:“以你是祝卿外孙的身份,只要说出他勾结蛮荒族人,复苏蛮荒大祭司,这条罪名就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说着,继续道:“况且,这些都是事实。”
浪天涯望着半掩的木门沉默许久,猛地站起身子,嘴中低呼了一声:“三娘。”遂又慢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姨妈不会这么做的。”
他话音一落,木门就被推开,祝清秋与殷三娘二人挽着手,提着菜篮子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浪天涯叹出一口长气,屁股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祝清秋眉头一翘,放下菜篮子,笑道:“你怎么了?莫不是以为我将你媳妇给勾引走了吧?”
殷三娘瞪了一眼祝清秋,见到浪天涯脸色十分苍白,走过去担忧的问道:“暮哥哥你怎么不多睡会,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浪天涯豁然站起身,抓住殷三娘的手道:“三娘,我送你走好不好?”
殷三娘尚未做声,祝清秋却是探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讶然道:“你小子怎么了?没发烧啊!”说罢,她翘挺的鼻头微微一嗅,走到桌旁倒了杯凉茶,继续道:“有人来过,还是个女人。”
殷三娘一愣,双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神色异常的他。
浪天涯叹道:“赖明月来过,说让我等着,朝廷举兵进攻蛮荒人之时便是对付……对付外公之时。”
祝清秋轻轻哦了一声,悄然道:“那你自己看?”
浪天涯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为了报仇也这么做的话,那跟我自己内心鄙弃的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殷三娘此时才明白他为何脸色一片愁容,伸出手抓着的胳膊道:“你要不要跟我回石沟村,我们现在就走!”
浪天涯双眼迷茫的看了看她,又见到坐在桌旁毫无表情的小姨妈也正望着自己,慢慢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我怕深挖下去会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后果。”
祝清秋突地笑了几声,道:“不用你为难,神工坊以让皇上忌惮了。”
浪天涯问道:“怎么了?昨天你不是说那个刺客是鉨王派来的吗?”
祝清秋道:“今天早上睡醒之时,我突然觉得鉨王这么兵败很有不妥。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
浪天涯与殷三娘同时问道:“什么想法?”
祝清秋望着二人,从衣袖内拿出一个纸条递到浪天涯的跟前,道:“看完你就明白了。”
浪天涯接过纸条一看,道:“何时的事情?”
祝清秋道:“就在刚才与三娘买菜的时候。”
殷三娘讶然道:“刚才你与我一直都在一起啊,谁给你的纸条?”
祝清秋笑道:“你是没留意而已。”
浪天涯双手负背,踱步了几下,道:“祝……外公已去亲迎皇上的御驾亲征,若真如你们的情报所说,皇上到来之时就是对祝家动手的时刻,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祝清秋道:“先找出潜伏在我爹身边的内奸,这个人隐藏的很深。”说罢,望着二人道:“要不你们两个化身下人,来我府里伺候我,顺便帮帮我如何?”
殷三娘惊呼一声,道:“那且不是很危险?”
浪天涯却是点了点头,道:“这如今青衣巷已没有了约束力,若是放在以前,赖明月敢走进来?那我们还不如到小姨妈府里避避风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说罢,看着殷三娘的左肩继续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殷三娘摇头笑道:“比昨日好许多了。”
浪天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跟小姨妈去她府里做下人。你看怎么样?”
殷三娘道:“全凭你拿主意。”
祝清秋哈哈笑道:“这还没嫁人了,你就夫唱妇随。”
浪天涯点了点头,道:“那我进去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