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拖着个大男人,挣扎着娇呼道:“拉呀!”
船上四婢女的目光,自然不如常玉岚与蓝秀看得清楚,但听水中之人叫拉,便也回卢喊
道:“抓紧浮桶,不要放手!”
吩喝声中,四婢女一齐用力,顺着水势,已将木中之人拉到船舷三尺之处。加上几个健
妇,放下软绳结成的绳梯,爬下船脐七了八脚的,已将两个落水之人抬到前舱甲板之上。
常玉岚凑上前去,借着微弱的星月之光,以及舱内透出帘幕的灯火,看了服,不由大吃
一惊道:“啊呀!怎么会是她!”
蓝秀闻言,也走上前人,更加意外的道:“纪无情,南姑娘,他们……快!快!莲儿,
运功救儿,再准备姜汤。”
常玉岚也急道:“先抬到后舱,用棉被暖暖他们的身子。”
南蕙经过了莲儿等急救,虽然微睁双目,但眼前一片漆黑,腹内闷胀如鼓,周身骨节,
寸寸如同拆散,酸疼不可言状。
而黑衣少年纪无情,只剩下奄奄一息,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而已。
常玉岚心如刀割,他与纪无情虽无生死之交,但南剑北刀两大世家,在武林中自有息息
相关的微妙关系,况且两人一年一会的武技较量,曾有三天三夜不分上下的印象,猩猩相
惜,自属常情。
至于南蕙,常玉岚对她有无限的歉意,况且有南天雷临终之托,加上自己大意之中,失
去了她的秘籍,以致她不能谅解的离开金陵。而今,一个无依无靠出世未久的弱女子。
常玉岚想着,不由幽然的叹了一长气。
蓝秀一见从水中救出了南蕙与纪无情之后,常玉岚脸上忧形于色,双眉没有展开过,不
住的摇头叹息,显然的,他的心中愁绪万干。若是为了纪无倩,想来常玉岚不致如此,分明
是夹着一个南蕙。自古以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即使是大英雄、大豪杰,往往也逃
不过“情”之一关,尤其当自己本身陷入“情网”,牵涉其中,更是难以解脱。
蓝秀逃入桃花林,幸运的做了桃花仙子,继承了江湖武休视为天大神秘的武功,可以说
是得天独厚,对于世情应该是具行非常开阔的胸襟。然而,她眼看常玉岚这等神色,不由酸
溜溜的道:“怎么,大令主,是心疼南蕙?还是怎的?”
常玉岚连忙含笑道:“我对南蕙有责任,我应该……应该……”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蓝秀含嗔道:“应该娶她。”这种单刀直入的揭开来说,在蓝秀是冲口而出,而在常玉
岚也大出意外,忙道:“你扯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应该照顾她,而我没尽到该尽的责
任。”
篮秀见他一味为南蕙操心,不由官些生嗔道:“她在后舱,你可以去照顾她呀。”
不料,常玉岚不了解蓝秀说此话的心情,她的是一句气话.他却连连点头道:“对!我
去看盲她。”口中说着,扭身回头,向后舱快步走去。
蓝秀不由愣在前舱。前舱,已无一人,莲儿等抬着纪无情与南蕙,早已去了。
原来剩下自己与常玉岚两人,而今,常玉岚舍了自己、连个招呼也不打,径自去看南
蕙,蓝秀心中感到自己在常玉岚的心目中,份量似乎不如南蕙。想到这里。对着天际浮云中
的一弯月色,不由深深叹息起来。
夜深,露重。水气,烟波。凉嗖嗖的风.带来一丝寒意。
蓝秀自觉此时此刻有些孤单,再回想起自己的身世,更有凄凉之感,不由自己的鼻头发
酸,辣辣地,滴下几滴清泪。
突然,后舱发出一声怒极的大吼。接着,但听“乒乓”连声,分明有人动手过招。
蓝秀忙不迭抹去腮边泪水,止待到后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刷一人影一惊而至,常玉岚十分狼狈的落在前舱甲板之上,一脸的尴尬。
没等蓝秀发话。“扑通”一声,前舱的帘幕被人大力扯下,黑夜无情刀纪无情,一身尚
未下的翻腾而出,人在船篷之上。双掌已挫腕推出,口中大吼道:“小王八羔子!纪爷算碰
上你了。”
蓝秀一见,不由皱起柳眉,游步移身向前,拦住纪无情的势子,低声道:“纪无情!”
这声低喝,真比千军万马还来得有力。纪无情本来是双眼发直,双掌贯力,像一只疯
虎,扑向常玉岚。
此刻,面对蓝秀,却像突然中了魔似的一般,不但收起双掌,而且站在甲板之上.踌躇
不前,本来发血的眼睛,也立刻垂了下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又像一个小小的孩童,
害羞的露出法意,先前一味拼命的架势,一扫而去,变成了一只温驯的小猫。
蓝秀微露贝齿,淡淡一笑,轻言细语的道:“纪公子,你怎么会落在巢湖里?又为什么
要与常三公子拼命?他……他是救你上来的人呀!”
纪无情嚅嚅良久,忽然,日露凶光,戟指着常玉岚道:“蓝姑娘,千万不要上当,常玉
岚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骗取感情的狂徒!”
常玉岚站在一旁好不尴尬,只有苦笑的份儿。
蓝秀微笑依旧道:“真的吗?凡事总不能光听你说,有什么真凭实据呢?”
纪无情愣愣的道:“有!有!”
蓝秀道:“说来听听如何?”
纪无情认真的道:“好!常玉岚远去盘龙谷,杀了南蕙的老父,骗走血魔秘籍,诱使南
姑娘随他到金陵世家,然后赶她出来,叫她天涯飘泊无法无靠,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常玉岚闻言,急忙道,“纪兄,说话要多加考虑,什么叫做始乱终弃?必须先弄明
白。”
蓝秀也道:“纪公了,这是一场误会。据我所知,南姑娘是对常老夫人不满,常老夫人
对南蕙也有不谅解的地方,所以……”
“好!”纪无情抢着道“还有狂人堡的江上碧,常三以剑穗为凭证,要娶人家,结果
呢?事后来个不认账,反脸无情,拿黄花大闺女的婚姻大事来戏弄人,这有何说词,不是感
情的骗子是什么?”
蓝秀闻言,轻描淡写的对常玉岚道:“这要由你自己解说了。”她这言外之意是表示,
对于南蕙之事,她曾听常老夫人道尽其详,而关于江上碧之事,她仍然存疑。
常玉岚急得只是搓手,忙分辩道:“完全是误会,其中是有人安排好了圈套,要我常玉
岚上当。知我者,纪兄也,难道你纪兄也不了解我常某的为人了?”
纪无情冷哼了一声道,“我当然了解。”说着,忽然一收凶巴巴怒不可遏的神情,变成
和霭诚挚,满脸堆笑的朝着蓝秀道:“蓝姑娘,我们可是有的在先,你该不会上常玉岚的当
吧?”
蓝秀见纪无情忽冷忽热,忽阴忽晴、忽怒忽笑的一时三变,不由好笑的道:“纪公子,
你指的约定,现在情势大大的不同了。”
谁知,纪无情闻言,忽地面一寒,双臂陡然运功作势,抖动之下骨节咯咯作响,脚下隐
然向甲板上常玉岚欺近,咬着牙道:
“只有先毁了你,才是我纪大爷的天下。”那股凶狠,那股怨气,完全是势不两立要拼
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常玉鼠连忙摇手,一面脚下缓缓向后退,口中朗声道:“纪兄!
你听我说,你……”
纪无情目露凶光,掌贯真力,看样子不分死活不干休。不料,他的架式忽然软弱下来,
双臂竟突的下垂,口角流下唾涎,挂得很长,双脚似乎站也站不稳。
蓝秀凤目中充满怪异的疑云。
常玉岚也为这突然的变化,莫明其妙。
纪无情终于立脚不稳,整个人像僵尸一般,直挺挺的倒在甲板之上,发出一声“扑通”
大响。
就在此时,南蕙由后舱穿身而出,口中娇呼道:“纪大哥!纪大哥!”
纪无情倒在甲板之上,像是十二万分的痛苦,口吐白沫,呻吟不已,人曲蜷得像一只炒
熟了的虾,头几乎埋在两股之中,不住的打滚。
篮秀皱起柳眉道:“中了邪吗?”
常玉岚也走了过未,只顾叹息。
南蕙不理会蓝秀与常玉岚,百忙中并起右手的食中二指,认定纪无情的玉枕睡穴点去,
一面口中道:“急不得,气不得,本来已经渐渐微弱的流毒,一急一气,又发作得厉害
了。”
纪无情被点了睡穴,痛苦似乎稍减,曲蜷的身子,略略伸展开来,只是口角的白沫,依
旧不曾停止,额头冷汗下已,偶尔发出鼾声。
常玉岚略一沉思,一把拉着南惠的衣油,迫不及待的问道:
“纪无情是毒发了吗?”
不料,南蕙并不答话,一摔挣脱了常玉岚的手,鼓起小嘴道:
“放手!常玉岚!今晚相救之情,要另说另讲,且先算算我们之间的一笔账!”
她这一发怒,使常玉岚十分难堪,真的下不了台阶,只好讪讪的道:“南姑娘,我们有
何账算,你可能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南蕙不屑的一笑道:“常三少爷,你足健忘还是明知故问?”
常玉岚道:“委实莫名其妙!”
“好!”南惠伸出白白的小手大叫道,“还我的秘籍来!”
常玉岚脸上发烧,只好道:“在下一定还你,只是……只是……”
南蕙强迫的道:“只是怎样?”
常玉岚缓了一口气,也朗声道:“在我手中失去,一定由我找回,常某原物奉还。”
南蕙冷冷一笑道:“你推得干净,失去?失到哪里去?失去的当日,你为何不说,分明
是要偷偷的练好秘籍上的功夫,然后才还给我,你的缓兵之计,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常玉岚是百口莫辩、只好喃喃的道:“天大的误会,这是从何说起!”他瞧瞧甲板上的
纪无情,旧话重提道,“南姑娘,纪无情是毒发了吗?”
不料,南蕙闻言,冷兮兮的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我再问你,你与纪无情不是莫
逆之交吗?”
常玉岚忙道:“由比武而起,每年一聚,算得知已朋友。”
南蕙一脸的不屑之色道:“纪无情可算是交友不慎。”
常玉岚不服的道:“南姑娘,何出此言?”
南蕙数落着说:“既是好友,你两人同进百花门,为何他中了毒,你却没有?”
这是一个很难解说的问题,当着蓝秀与南蕙两人之面,常玉岚自然不能把这毒是由女色
而起的话说出来,只有道:“这是很难解说的道理,迟早,你会明白的。”
南蕙怎会相信,撇了撇嘴,道:“又是迟早,又是迟早,说谎的人,这是最好的藉
口。”
常玉岚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有苦苦一笑道:
“南姑娘,等纪无情的毒性完全解除,他也许可以说出其中的道理来。”
南蕙闻言不怒反笑,仰天打个哈哈,道:“妙!常玉岚常三公子,实在高明!因为纪无
情体内的毒素,今生今世也许无法解除,他既无法说明白,你也落得个清清白白,是也不
是?”
不料,常玉岚闻言,朗声道:“不出五天之内,我要把纪无情体内的毒素挖掉,从此以
后,不会再发。”
“你……”南蕙哪里肯信。“你”字出口,脸上的冷笑。仿佛是说:“姓常的,你又撒
谎骗人了。”
常玉岚怎会看不出南蕙的神色,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朗声道:“我说五天之内,南姑
娘,你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五天,我想你不会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此船一步,从现在
起。”他说着,脚下紧走几步,向船舱内上去,一面对后舱高声叫道:“莲儿,送一碗滚水
来,把纪公子抬到靠椅上躺好。”
莲儿等刚把纪无情扶坐在矮矮的靠背椅上,常玉岚己由舱内掀帘而出,手中多了一个红
绫裹成的小药包,打了开来,原来里面包着一似小如蚕豆的褐色药丸,怕有数百粒之多。常
玉岚数了十二粒,交到莲儿手中道:“用温水替纪公子服下去。”
谁知,南蕙伸手拦住道:“且慢!你这究竟是什么把戏,在没弄明白之前,还是不给他
服下的好。”
常玉岚似乎也有些气恼,又好像已防着南蕙有此一招,淡淡一笑,从袖中扯出一大截黄
旧的破布来,抖了一抖,对南蕙道:
“喏!认得吗,这半截破衣袖,乃是你盘龙谷草药堂‘妙手回春’丁定一、丁志华前辈
的,你的丁伯伯的,该没忘记吧?”
南蕙不由一愣,因为盘龙谷隐居的妙手回春丁定一,不像俗世尘寰中人讲究衣着。几乎
不分寒暑都是一袭旧衣,加上练有功夫,寒暖不侵。更加少有变化。这截破袖,南蕙记忆犹
新,真的是丁定一的。
常玉岚见南蕙凝目沉思,久久下语,又道:“丁志华前辈乃一代名医,因为有破除百花
门阴毒秘方,为百花夫人所忌,囚祭致死,在他临终之前,巧妙的留下这截衣袖给我,也就
是要我流传他的秘方,今天正好用来疗治纪兄的毒,你该不疑我另有阴谋诡计吧?”
常玉岚一口气说到这里,将药包整个塞到莲儿的手中,没好气的道:“我的话已交代完
了,吃不吃这药,我不能做主。莲儿,你就听南姑娘的吩咐吧。”他真的是受够了南蕙的奚
落、受够了气,又知道南蕙的性格,是永不服输的,说完之后,折身向船舱内走去,连头也
不回。
好在南蕙与莲儿等四婢女,从出了盘龙谷都在一起,一直回到金陵,混得十分熟识。
莲儿见主人进舱,也凑近了南蕙道:“南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三公子了。三公子的
为人,我们姐妹可清楚得很,他不但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而且十分的重感情。自从南姑娘离
开金陵之后,他几乎找遍了金陵九门,没有一天不记挂着你。”
南蕙之所以对常玉岚百般奚落,然而,主因还是在一个“情”字。假若心中没有个常玉
岚,女儿家是不会处处讽刺,句句挖苦。而今,耳听莲儿之言,也个由触动了心底一丝爱
意,几乎想放声一哭。但是,女性的矜持,强自忍往伤心欲泪的感慨,把话颗一转道:“这
袖子真的是丁伯伯的,他老人家菩萨心肠,死前还留下一帖救人妙方。”
莲儿紧接着道:“可不是吗?我家公子照方配药,早已随身携带,呵能准备随时送给纪
公子服用,从这一点,足以证明我们公子对纪公子是多么关怀,多么想念。南姑娘,你说对
不对?”
南蕙以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支吾的道:“莲姐姐,我们先把药灌下去吧。”这是说明了
南蕙的心思,她已消除了对常玉岚的一部分怨忿。但是,服完了十二粒药丸,南蕙情难自禁
的又向莲儿问道:“莲姐姐!你门公子是不是同蓝秀姑娘已经结婚了?”
莲儿闻占,几乎笑出声来,连忙以手捂嘴,这才压低嗓门道:
“哪有这回事,公子是咋天才赶到巢湖上船的。”
南蕙道:“真的吗?可是……可是孤男寡女,住在一个舱里……”
莲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门中连声道:“天哪!南姑娘,你可不能任意猜测,蓝秀姑娘
是住在底舱,有她随身的十二个女侍陪伴。我们呢,四个姐妹注在与前舱一板之隔的后舱,
我们公子上船之后,就住在前舱,八个摇桨的睡在侧舱底槽,明白了吧。”
环佩叮当,两个淡黄宫装的少女钻出舱来,低声对莲儿道:
“莲姐姐,我家主人要我来请这位南姑娘到底舱歇息,并且嘱咐请莲姐姐安排纪公子与
常三公子同住前舱。”
南蕙此时已经心平气和多了,她含笑道:“烦芳二位禀告蓝姑娘,谢谢她相救之恩,我
与莲儿等四位姐姐乃是熟人,我就住在后舱,也好同她们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