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郎极其自然的道:“我是后谷的人呀!”
“后谷?”大丫头茫然的道:“后谷的人怎会半夜三更跑到前谷来?”
白衣女郎道:“后谷的人不能到前谷来?”
“能……”大丫又仿佛对“后谷”心存几分顾忌,沉吟一下,自言自语的道:“依照本
谷的规矩,后谷有事通知中谷,中谷通知我们前谷,怎么……”
白衣女郎道:“要是遇到什么紧急事件呢?”
大丫头道:“紧急?什么紧急事件?”
白衣女郎已一步步跨进房来,缓缓的道:“暗香谷前谷来了两个客人,不够紧急吗?”
大丫头不由一怔,失惊的道:“这件事大谷主也已知道了吗?”
白衣少女冷峻的道:“谁能瞒得住大谷主,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这……这……”
“不要这呀那呀的了。”白衣女郎的人已到了大丫头身前,探手可及之处,玉手不知不
觉之际,已搭在大丫头的肩上,微笑道:“奉了大谷主之命,要带这两个人到后谷问话,把
解药取出来。”
大丫头道:“不!这事要先让三谷主知道。”
白衣女郎的笑脸依旧,徐你的道:“你不听大谷主的金谕?”
“不是……”大丫头本要分辨。
然而,刚说出两个字,忽然觉着哑穴方位有一缕奇大无比的力道。隐隐袭来,喉咙中
“咯!”的一声,已说不出话来。
白衣女郎笑靥更加爽朗,喜孜孜的道:“解药可以取出来了!”
她说着,按在大丫头的手,力贯中指,再压在大丫头的肩井之上。
大丫头觉得肩井如同无数牛毛细针刺入,痛、软、酸,麻,难过得龇牙咧嘴,只好不住
的点头,一步—步的移向卧床头,探手打开一个小抽斗,取出个碧绿的玲珑玉瓶来。
白衣女郎搭在大丫头肩上的手,轻轻的一按,微笑的接过解药玉瓶道:“交给我,你辛
苦了,歇着吧!”
她满面堆笑,向另外一个丫头招招手道:“你也过来。”
她的笑容是那样迷人,她的风采是那样雍容。一切都慑人心魄的,使人无法拒绝。
那丫头像中了魔一般,走向前去。
白衣女郎将手中解药瓶交给她,又像乩童神佛附身的叮咛道:“你把解药给他们二人用
上。”
那丫头连话都没说完,如同被催眠一般,先拔了玉瓶的宝盖,向躺在床上的纪无情倒了
几滴乳白色的药滴。然后再走向另一个躺在便床上的司马骏,也倾倒几滴在他鼻孔中。
就在此时———忽然,内室门口传来一声:“谁让你乱用解药!”
娇叱声中,三谷主披着轻纱,粉脂不施,看样子是兰汤中泡了个够,脸上尚有水渍汗珠。
她发觉丫头在施解毒液,大大的不悦,急切之际,连轻纱也不顾,抢上几步,怒道:
“你是想死吗?”
那丫头愣住了,惊慌得脸色铁青,双目失神,说不出话来。
三谷主越发怒气如焚,忘记了自己仅仅挂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红肚兜,掌扬力运,认定那
丫头拍推而去。
“不要怪她!”白衣女郎本来站在床前,此时一掌轻扬,话到掌发,遥遥向三谷主的掌
落之处拍去。
三谷主一则觉着有一股似缓实急,似柔实刚的力道硬把自己发出的掌力卸却,二则她这
才发现自己卧室之内多出了一个白衣丽人。
太生疏了,也太令人惊讶了。
虽然三谷主发现对方也是个女性,但本能的环抱双手,掩饰住胸前,既惊又怒的道:
“你是什么人?”
先前被吓得发呆的丫头,这时却插口大声道:“她是大谷主派来的……”
“找死!”三谷主不由勃然大怒,一股怒火竟发泄在答话的丫头身上,断喝了一声,快
如闪电般单掌认定那丫头的胸前拍去。
“啊!”一声刺耳惊呼,血从那丫头口中喷出来,射在丈余远的屏风之上,再弹成滴滴
血雨,四散各处,也曳起一阵腥风。
白灰女郎一见,不由皱眉道:“劫数!也是孽数,她不过是个丫头,何罪之有?”
三谷主一掌击毙贴身丫头,这股怒气并未消除,回头戟指喝道:“冒充大姐派来的人,
你意欲为何?”
白衣女郎道:“没有冒充,我的确是从后谷来的,至于你大姐、二姐,我都见过,只是
她们并不认识我而已。”
“那你为何冒充?”
“我不须冒充,也没说我是暗香谷的人,我也不愿做暗香谷的人。”
“刚才丫头她说……”
“我告诉她我从后谷来的。”
“怎样进的暗香谷?”
“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呀。”
“满口胡言!”
“并未说谎!”
“暗香谷屡屡关防,暗桩暗卡,我是问你怎样溜进来的?”
白衣女郎冷冷一笑,沉吟了片刻,才轻言细语的道:“关防也好,桩卡也好,对我来说
完全没用,正像连你也拦不住我进你的卧房一样,这该说得够明白了吗?”
她不愠不火的娓娓道来,像是闲话家常,但是言外之意分明没把暗香谷放在眼内。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白衣女郎进了前谷谷主的深闺,就是最好的说明。
三谷主粉面铁青,挫掌作势,闷声不响,全力向白衣女郎推出。
不料——白影如一缕轻烟,白衣女郎的人已不见。
三谷主但听身后有白衣女郎娇滴滴的声音道:“只会动手吗?我可不是你的丫头那样容
易打发!”
三谷主不由大惊失色,立刻旋身一转。
但见白衣女郎俏立在梳妆台前,正用一只手掠了一下发边的几缕秀发,好整以暇的若无
其事。
三谷主既惊又气,顿顿赤脚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人!”白衣女郎截钢斩铁的—声,接着借着铜镜,双目凝视着三谷主又道:“不过,
我不是你心目中想象的人,你心目中想象的人,是男人,所以闺房卧室之中,睡了两个男
人。”
三谷主厉声道:“贱人!你……”
“慢!”白衣女郎纤手轻挥,作式阻止了正要发作的三谷主,笑吟吟的道:“其实,你
卧室外假山凉亭之上,现在还坐着一个比床上躺着的两个男士更英俊,更潇洒,更美的男
子。”
三谷主大嚷道:“满口胡言,你……”
山衣女郎摇头道:“不要忙着发嗲,让我把话说完,你的名字叫‘留香妖姬’?”
“仙姬!”三谷主抢着大叫。
白衣女郎道:“仙姬也好,妖姬也好,虽然有一字之差,但到处留香,是没有差别的,
正如同说你替我们女人丢人或是替女人出气,完全没有两样。”她一面说。一面向门外喃喃
的道:“三公子,你该进来了,你的两位朋友也快醒来了。”
虽然她喃喃低声,但分明是用“千里传音”的内家功力传音入密,因为低沉沉的活声,
听得出如同一缕银线,低沉扎实,字字好像钢锥,在空中飞射。
三谷主留香妖姬不由心中一凛。
因为当前的白衣女郎,看样子年龄才不过二十左右,甚至不到二十岁,怎会有如此上乘
的内功,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就在留香妖姬心念转动之际,房门的绣帷微动,白衫飘飘,常玉岚的人已凌空般的掀帷
而入。
留香妖姬不由更加吃惊。
这乃是自己的卧室,是暗香前谷的心脏之地,也是前、中、后三谷的第一关。大门口,
在暗香谷来说,三谷连环之外,三谷以外的眼线桩卡,可都派有一流的高手把关放哨,虽不
是铜墙铁壁,轻易是无法进来的,
然而,这对白衣男女,仿佛把谷主的香闺,当成了酒楼茶肆,只要兴之所至,掀帘而入。
这焉能不使留香妖姬既难堪,又恼怒,既惊吓,又奇怪。
留香妖姬发了愣。
常玉岚也不由一愣。他掀帘而入,正与留香妖姬打了照面。
但见她通身只穿了一个红肚兜,酥胸半露,肚兜虽然也下垂到胯间。但是,雪白的胴体,
在红色灯光下,格外的“刺眼”。
常玉岚真的没有见过这等杖阵。他不由“啊——”的一声,立即折身退出。
白衣女郎不由“噗嗤”一笑道:“怎么?你怎的又临阵脱逃?”
但听常玉岚在门外道:“蓝姑娘,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快叫她穿着起来。”
蓝秀盈然而笑,对留香妖姬道:“听到没有?人家要以礼相见,你虽然妖娆惯了,别人
可是正人君子,念在同是女儿身,给你穿戴好了再论是非。”
留香妖姬虽然是邪门黑道,但羞恶之心人皆有之,闻言桃腮生霞,一张粉脸红齐耳根,
咬着牙对身后的大丫头喝道:“是死人吗?衣服、蚕丝带。”
大丫头其实都早已准备好了。
双手捧了一套连身劲装,外加一条宽七寸,长有七尺的淡红彩带。那套劲装上下身相连,
贴身而着,快捷得很。
留香妖姬急匆匆的套上劲装,接过那条彩带,忽的顺手一抖。
咻——不料那看是软绸轻缎般的彩带,竟像是铁条钢片似的,带起一道劲风,刺耳惊魂。
留香妖姬受了太多的窝囊气,此时称手兵器在握,恨不得将蓝秀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
怒。
蚕丝彩带化成一条怪蟒,没头没脑的连砸带缠,既劈又扫,照着蓝秀挥去。
蓝秀哈哈一笑道:“我已说过,我不会与你交手。”
留香妖姬喝道:“你怕?”
蓝秀摇动螓首,深深的道:“你不配!”
“纳命来吧!”留香妖姬话起带扬,一招“彩虹暴起”,绕向蓝秀的胸前。
蓝秀的笑声初动,人已飘出五尺。
那彩带收势不及,竟搭在一个立地官窑花瓶之上,足有人高的三彩立地花瓶,“哗啦!”
一声大响,被彩带扫得粉碎,破磁片洒得四下飞溅,叮当!哗啦!唏哩之声不绝。
一招落空,留香妖姬的怒火益炽,中途振腕急抖,蚕丝彩带并不收回,凌云急抖快旋,
二次照准蓝秀的颈子绕去,手法之快,变招之速,不同凡响。
卧室之中,空间不多。
蓝秀这时,已到了屋角与屏风之间,左有笨重的梳妆台人高的铜镜挡住去路,右有屏风
与司马骏躺着的便床阻拦。
留香妖姬一见,不由厉声喝道:“我看你还往哪里躲!”说着,招式不变,全身力道透
过手腕,直贯彩带,恶狠狠的缠去。
“哦——”一声惨叫,声动屋瓦。
留香妖姬厉声喝道:“给我死!”
手中彩带已经缠上对方的颈子,所以特别用力,紧握彩带的另一端,而且着力的上扬一
抖。
但听——噗嗵! 一个尸体,像丢破棉被似的,摔在就地。
“嘻嘻……”蓝秀轻盈的微笑。
“啊呀!”留香妖姬失声惊呼。
地上——直挺挺的躺着的是大丫头七孔渗出血的尸体。
太玄妙,太神奇,太怪异,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留香妖姬出手过急,着力太猛,她再也料不到在千钧一发之际,蓝秀会在一刹那之际来
个“李代桃僵”,把大丫头送到蚕丝彩带之下。
按说,留香妖姬也不是弱者,暗香谷的三大谷主之—,也非幸致。
只因武家交手有“技高一着,缚手缚脚”的一说,再加上她求胜心切,急怒攻心,一时
不察,闹出这个重大的失手,天大的笑话。
在暗香谷,杀死一个丫环,算不了大事。
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就要另当别论。
留香妖姬再也无法控制,如同一只疯虎,咬牙咯咯作响,一言不发,抡起蚕丝带,认定
窗前含笑而立的蓝秀第三次出手。
蓝秀的笑容依旧,探手一掀雕花窗棂道:“到外厢来,让你见识见识。”话落,未见拧
腰弹腿,人已由窗户中穿了出去。
留香妖姬哪肯缓慢,就着窗户尚未关上的片刻之间,一招“乳燕出巢”,人也如飞矢般
衔尾追出。
皓月当空,碧天如洗。
蓝秀对着月光下站立的常玉岚道:“把妖姬交给我,纪无情与司马骏该醒了,你进屋去
瞧瞧他们,毒气初尽,要人保护。”
常玉岚斜眼望了望刚追出来的留香妖姬,见她已穿上劲装,不由尴尬的一笑道:“交给
我吧。”
蓝秀道:“啐!难道要我去侍候两个公子。”
留香妖姬见他二人好整以暇,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内,心中气恼可想而知。随扬起蚕丝
彩带,一振手腕,拦住去路道:“谁也别想活着出暗香谷,不知死活的小辈!”
说时,彩带扫向常玉岚的腰际。
蓝秀娇声道:“闪!不要用手挡,它会缠上不放!”
常玉岚道:“我知道了!”
他在百忙之中,断肠剑已经出手,迎着扫来的彩带着力削去。
若是平常的彩带,这一剑早已斩为数十截,即使是钢丝铁条,也难逃削断的命运。
然而,蚕丝彩带可绕指,坚逾精钢。
但听,铮!蚕丝彩带竟绕在断肠剑之上,一连绕了三圈。
蓝秀一见,娇叱声道:“不要撒手!”
常玉岚一剑出手,兵器被人缠住,既气又恼,也沉声道:“较内力吗?你拿错了主意!”
果然——留香妖姬存心要试试常玉岚的份量。
她故意的放松横扫之力,将自己的蚕丝彩带缠住了常玉岚的断肠剑,且不用蛮力抖动。
因为,从蓝秀内功修为上看,可以知道她的同伴——常玉岚绝对不是弱者。
假若自己着力一抖,说不定力有未逮,反而抖不动对方,届时骑虎难下,甚而被对方借
力摔倒当地。
她有了这个盘算,因此,缠上之后,缓缓的用力,微微向怀内牵引。
此时,只要常玉岚有一丝动摇立桩不稳,留香妖姬必然猛的一扯,常玉岚连人带剑,不
立即摔倒,也会立桩不定,扑向前来。
那时,留香妖姬会突然立扯为拌,像在室内摔大丫头一样,将常玉岚摔在假山石上,非
死必落个骨断筋折,甚而摔成一个肉饼。
殊不知,常玉岚自幼深受庭训,金陵世家的家学渊博,加上不断的钻研“血魔秘笈”,
尤其受蓝秀“桃花髓”的锻炼,在不断的精进,已是当前不世高手,岂同小可。
无奈,常玉岚是“鱼在水中不知水”,他本身并不完全知道自己无形中的长足进步,因
此,尚在“施展不开”状态之下。
可是,人在急切之间,一切潜在的力量,往往能发挥到极限。
这时,常玉岚耳闻蓝秀的娇声叮咛,面对顽强对手的压力,心中受荣誉感与生死关头的
逼迫,一股无尽的热力,明显的由丹田暴发而起,如潮汹涌,遍及全身,终于,集结于执剑
的右手臂上。
他不撤剑,不着力,只是稳稳握着剑柄,力透剑身,再渐次的用到缠在剑身上的蚕丝带
上。
一条蚕丝彩带,像笔杆一样的直,像弓弦绷得紧紧的,隐隐有—丝丝吃吃之声,渐来渐
烈。
初时——留香妖姬只受着从蚕丝彩带上传来的力道不可抗拒,不留如缕。
片刻——觉着手指发热,腕间酸痛。
再来——力道直透手臂,筋骨咯咯有声。
终于——整个身子血流不畅,酸麻僵硬,通身的肌肉收缩,好似要皱在一起,痛苦难当。
汗水,从额头滴滴滴落。
两眼,金花乱散。
手中的蚕丝彩带,再也把持不住,一直向外滑,像被一股大力抽的般,怎的也定不下来。
蓝秀在一边道:“妖姬!识相一点吧,快快松手,或者乘着尚有一点力气,放开蚕丝彩
带的圈子,不然,五脏离位,血染当场,后悔不及!”
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