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荣也牵着马过来挂好了,一拱手道:“杜大侠,小如姑娘是来喝酒的,可不是来向你道谢的。”
社云青一笑道:“我做事只是为了高兴,也是为了那件事必须有人做,并没有反映望谁感激,来!坐下,今天我难得有笔大收人,要好好地请请你们。
徐掌柜把酒菜送来了,居然十分丰盛,整双的鸡,全条的鱼,堆了满一桌。
杜云青皱着眉道:“徐掌柜,你这是干什么?照这样摆下去,那三两银子不但扣不了旧欠,还得加上新债了。”
徐掌柜团起脸上的肥肉笑道:“杜先生,说那儿活,要不是你的面子,咱样这儿那里能请到这么体面的客人,尤其是这么标致的姑娘家。
我们也算是两三年的老街坊了,总得来撑撑面子,不能太丢人是不是了你尽管吃!不用问价钱,好邻居,好朋友,可不是银子买得到的。”
等他下去,纪小如笑道;“这位胖掌柜蛮有意思。”
杜云青一叹道:“世冷不知我云厚,路尽方信蜀道难,人世冷暖,只有在穷朋友之间才能找得到。”
纪小如一拍桌子道:“杜大哥说得对,有些时候,交朋友越交越心寒,像那些成名的人物,满口仁义,背地里却放冷箭施暗算,倒不如交这些小人物痛快。”
酒很凶,也很辣,社云有银泰松一口一碗,喝得很畅快,纪小如他强陪着喝了两杯,差点把眼泪都流出来。
幸好徐掌柜再来的时候,给她烫了一壶黄酒,笑道:“姑娘还是喝这个吧!那烧刀子是老酒客喝的,娇滴滴的女儿家,唱那玩意不是受罪吗?杜先生不懂得招待姑娘家,我可不能陪着他背地里挨骂。”
纪小如眼睛一亮道:“徐掌柜,我姓纪。”
徐掌柜笑了笑道:“我知道,姑娘是天马镖局纪老英雄的闺女,北京城的第一位女英雄。”
纪小如眨眨眼睛笑道:“徐掌柜太过奖了,我不过是跟家父学了几年的武功,勉强能舞几乎到法,这京城第一位英雄的称呼可实在不敢当。”
徐掌柜笑道:“姑娘太谦虚,令等大人纪老爷子的屠龙剑法闻名天下,姑娘家学渊源,高明自不待言,北京城,数英雄以纪才爷子第一,女英雄当然是姑娘第一了。”
纪小如笑道:“徐掌柜真会说话,让人听了都舒服,到今天为止,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挥我的,来!我去给你搬张凳子,坐下来.我要敬你一杯。”
徐掌柜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还要照顾生意。”
纪小如笑道;“何必忙呢!你也不指望这个赚钱过日子,你先坐下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向您请教。”
她拉开自己的椅子,硬按徐掌柜坐下,然后又飞快地跑去搬了一张凳子与一付怀筷来,林筷放在徐掌柜的面前,凳子她自己也坐下。
她拿起酒壶,道:“徐掌柜,很抱歉,我擅自作主,告诉你那小伙子,说你在这儿坐着喝酒,前面的生意叫他能凑手料理就料理,不能凑手就推了。”
徐掌柜叹了口气,笑着道:“谁就推了吧!好在那都是些老主顾,也不在乎,慢慢儿能够陪姑娘喝酒的机会可不多,今儿不做买卖也是值得的。”
纪小如敬了一杯酒,然后笑着道:“徐掌柜,分尊姓是知道了,但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呢?”
徐掌柜道:“我们这种生意人,那还有什么大名。”
说着,端起一碗烧刀子,满满喝了一大口,接道:“大伙儿都管这叫老徐或徐胖子,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纪小如笑笑道;“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河治间人。”
徐掌柜微微一怔道:“是的,我祖籍洛阳人。”
纪小如道:“因为我也是洛阳人,所以才听出你的口音来,一个人的乡音是改不了的。
徐掌柜,你对江湖上的事好像很熟呀?”
“那里,我摆了这个小酒摊子,来来往往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新闻故事也比较听得多一点。”
纪小如笑笑道;“徐掌柜,我们家乡有一位成了名的江湖豪吉,跟你是同宗,你听过没有?”
徐掌柜子笑道:“洛阳只一位屠只有一位龙手才够资格称得上英雄,此外可没有出名的人物了。”
纪小如笑道:“不!还有一位是游侠,跟你是同宗,叫徐明,他有个外号,叫做夜游神,这位大侠的本事可大了,妙手空空,夜盗千户……”
徐掌柜一笑道:“原来是做贼的,那还算什么豪吉。”
纪小如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位大侠却是游戏人间,他劫盗的对象是专找武林中的恶霸强梁下手,劫来的金银自己绝不动用半分,完全用来赈济贫病的穷人!
在洛阳一地,他就设了三家养老院,专门收贫病无依的老人,家父对这位大英雄万分钦佩,只苦于无缘见一面。”
徐掌柜的面色有点不太自然,干笑道:“有这么一个人,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他真能如此,还算没替徐家丢人。”
纪小如又笑道:“这位大豪吉在十年前不知为了什么原故,居然失踪迹。
纪小如忽然把脸转对马向荣:“马大叔!你带钱没有?”
马向荣正听得有趣,忽地被她一问,不知她用意何在的连忙道;“有!小如!你说得好好的,怎么不接下去了?
那位夜游神徐明究竟怎么样了?这位徐大侠的故事我听了很多,对他非常钦佩,突然听不见他的消息.我心里可真难受着呢!小如,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纪小如微笑着道:“马大叔,你就当是在天桥听说书吧!也没有白听的,快把钱拿出来。”
马向荣从身边摸出一块碎银子,纪小如接了过来,却放在杜云育的面前,社云青一怔道:“纪姑娘,这干什么?”
纪小如笑着道:“有请先生拆一个字,问一件事。”
社云青笑道:“纪姑娘,你还是真信那一套,我可是胡捣的,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首先就算算那儿地下埋着银子,也不指着这个混饭吃了。”
纪小如笑道:“杜大哥,这也不算是胡捣,观其色而察其心,闻其言而明其所望,然后针对着问卜者的希望,说些他们愿意听的话,虽然不一定能决其疑,便至少给人心里一个希望,这也算是济世仁术。”
社云青言哈哈大笑道:“纪姑娘舌他莲花,居然连我这个算命的也成了仁心济世的善土了。”
纪小如道:“玄武观中的老道还卖香灰给人治病呢!那香灰当真能管用吗?也不过是叫人心里困而产生希望。”
杜云青笑道:“那我就姑妄一试,姑娘随便说个字。”
纪小如道:“就是这位掌柜的上姓,徐字。”
社云青筷子占了点酒,在桌上写下了个徐字,然后问道:“姑娘你要问的又是什么事?”
“就问那位神龙一现的大侠徐明,他上拥儿去了。”
徐掌柜笑道:“空既是夜游神,十来年不见,一定是上无归位了。”
杜云青笑笑在桌上拆开道:“徐字拆开是双人加余,这表示那人有两个身份,夜游神既然不见人必然是以另一个身份隐居起来了。”
纪小如笑道:“高明!高明!可知道他隐居在何处呢?”
杜云贵道:“双人为边,乃人上之人,天子君临万民,这位大游侠一定是在北京城郊,人上人的旁边。”
纪小如笑道:“北京城为卧虎藏龙之地,这个推论大有道理,壮大哥不愧高明。”
社云青笑道:“高明的姑娘,我在这儿住了两年多,差不多一天三餐两顿,都在这里消磨,居然没想到我们这位徐掌柜倒是人间隐侠,你一到就看出来了。”
徐掌柜坐在凳子上,苦笑不言,但没有否认,马向荣跳起来拱手言道广你真是夜游神徐大侠,失敬!失敬!”
徐明苦笑一声道:“纪姑娘,我真佩服你,我在这儿摆这个酒棚,少说也肖七八年了,居然被你一眼就摸出了底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纪小如道;“主要是你的乡音,你虽然是满口京腔,但不知不觉乡音还是流出一两声河南腔出来,从你的姓氏,加上你对江湖道上熟识,我才确定的。”
徐明苦笑一声道:“厉害!厉害!纪姑娘!幸亏你不是我的仇家,否则我大概活不到看见明天的回头了。”
纪小如笑问;“徐大侠是为了避仇才隐居的吗?”
徐明难工了几手苦笑道:“要不是为避仇,我守着这个小棚子,可不是吃饱了撑着的。”
纪小如哦了一声:“能使徐大使屈身酒保,隐姓埋名,必然是些厉害的人物,能告诉给我听吗?”
徐明摇摇头道:“纪姑娘,分尊屠龙手举满四海,江湖上提起纪秋天三个字,谁不竖一个大拇指,他走的是正道,我走的是黑道,两条不同路上的人也套不起近来,因此这些小事你不问也罢。”
纪小如道:“徐大侠,你这就见外了,家父无论在人前人后,对于徐大侠都是满口赞词的,江湖是一条路,只有是非之分,没有黑白之别,家父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交的朋友也是以绿林道上居多!
天马镖局在江湖上风平浪静混了几十年。也全仗着绿林道上朋友捧场卖的面于,你的困难只要说出来,家父定会为你化解的。”
徐明笑笑道:“令尊古道热肠,徐某是很敬佩的,但令尊交友的过份热诚,徐某却是不敢领教,说句不中听的话,令尊如果真要帮我的忙,我只有更麻烦。”
纪小如脸色有点变,徐明笑笑道:“如果我的仇家都是令尊的朋友,他是帮谁的忙才好呢!”
“是非展直须有个分明!”
徐明道:“江湖道上是非很难说,天道未必就是人道,各执一词,八辈子也说不清一个道理来,我干的是替天行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劫了家窗户,用来救济穷人,那个富户的钱是祖产所遗,你说谁是谁非?”
纪小如似乎被问住了,但随即笑道;“那当然是你不对,因为人家的钱是正当而得来,盗之所以调侠,是取不义之财而济贫,不过我知道你下手的对象是为富不仁之徒,跟你所举这个例子跟本用不上。”
假如那个窗户的上一代是以巧取豪夺的方法挣下的财产呢!你是否还认为我取之伤义。”
“那当然举,先人聚不义之财,做子孙的受之有愧赎衍,等到你去下手,已经是该打了,你应该赏他几个嘴巴。”
徐明哈哈在笑道:“纪姑娘!知己!知己!徐某就是揍了几个这样的人,才落得无处容身,听你这番话,徐某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今天这顿酒也没有白忙一场,不过今尊大人可不会像你这么通达!
”否则就不会容忍半云那种朋友,所以我的事还是靠自己解决的好了,不敢劳动令尊了。
提起了刘半云,纪小如的心中不禁一沉,她觉得父亲对刘半云的态度简直地无可理喻,因此她只好不作声了。
杜青云却笑笑道:“徐掌柜,你可真懂得截陶,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夜游神。”
徐明笑笑道:“杜爷,夜游神如果瞒得过你笑面追魂,那是笑话了,正如你的新月剑漏过我夜游神的眼,我这辈子江湖也是白混了。”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纪小如睁大了眼睛道:“敢情你们早已都互相知道了。”
徐明微微一笑道;“姑奶奶!知道归知道,但我们都互相心照不宣,在家装迷糊,因为我们都是独来独往惯了。如非必要,谁也不想去揭穿对方的身份,所以如果不是你这一搅和,我卖我的酒,他算他的命。”
纪小如一怔道:“这么说倒是我多事了、”
杜云青微笑道:“那倒也不怪你,找们都到了快亮牌的时候,要怪也只有怪我们自己,是烦恼皆强出头。”
徐明笑道;‘那我胖子就是是非只为我开口。”
说着他们两个又相互一笑,似乎他们彼此两人之间有了某一种的默契,纪小如看得莫名其妙。
观向荣忽然道:“徐大侠,这酒棚子通常是不让人挂帐的吧!”
徐明道:“小本经营,经不起赊欠。”
马向荣又朝杜云育道:“杜大侠!你自持高洁,也决不对人有所亏欠,可是徐大侠的酒棚上你却很少会帐。”
杜云青道;“不!我是天天付的,只不过我那算命摊子的生意清淡,没有一次能付足帐的。”
马向荣冷冷地道:“除了你杜大侠,大概没人能在这儿挂帐两三年的,除了你杜大侠,新月剑也不会欠人的情,你们虽然未互相叫开,大家心里有数了。”
徐明笑笑道:“交朋友有很多方法,朋友也有很多种,我跟杜爷都是那种不必开口的朋友。”
马向荣道:“我的江湖声名微不足道,也不配限二位论交,今天算是高攀了,小如,咱们回去吧!”
纪小如不禁一怔,杜云青连忙道;“马兄!如果我不把你当朋友,也不会约你上这儿来了。”
马向荣道:“可是二位并没有把我当朋友。”
徐明也道:“马老哥!这话从何说起了?”
马向荣道:“我是个直性子的人,不懂得转弯抹角,更不会请人心事,但我也知道你们二位浇脚在此,绝不是为了养病跟避仇,江湖上有句俗话,凤凰下浇元宝地,小小的一所玄武观,居然圈住了两位江湖奇侠,总有个道理吧!”
徐明与杜云育都怔住了,两人具对视良久都没开口。
马向荣苦笑道:“刘半云住在玄武以观,纪老爷子是个最重思想的人,但社大侠帮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忙,他居然推说跟刘半云的交情,对杜大侠毫无感激之意,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为人,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原故!
不过你们都不肯说,自然是认为我的技术太残,不够资格过问,纪老爷子是我的东家,我不便说他什么,二位这种高人名使,我也高攀不上,因此我只有自己识相告辞了;小如,你走不走?
纪小如听马向荣这样一分析,也觉得大有蹊跷,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二位对马大叔有什么交代?”
杜云青苦笑道:“马兄太多心了。”
纪小如道:“好?这可是你壮大哥说的,如果叫我查出点什么来,可别怪我没,我当着人甩你们每人两个大耳光子,马大叔,你等一等,我们上庙里去,挤着一身剐,我们把玄真那个老道士揪出来接他一顿。”
她追上了马向荣,两人也相机一笑,举步往玄武观而去。
杜云青正要起身去追,徐明却把他给按住了,笑笑道:“杜爷!你还是坐着喝酒吧!他们找不到老道上的!”
杜云青微微一怔,徐明又低声道:“老道上一早就出去了,今儿是庙会,往来的余人太多,老道上是最怕热闹的,所以一大早就出去避乱了!”
社云青愕然道:“避乱,难道今天会有人找他麻烦!”
徐明笑笑道:“刘半云在庙外的枣林子里被杀,昨夜你又在城里打了小神龙,人家当然会来找创建,今天的人又多又乱,他不避行吗?”
徐明道:“刘半云是在他附近被杀的,虽然带着你社爷的招牌,但是认识你社爷的入可太少了,除非把你的新月创挂在身上,否则谁也不会认识你!”
“昨天我已经跟莫凌风摆明我在庙上摆测字摊!”
徐明笑道:“杜爷!你虽然说的是真话,但谁会相信呢!尤其是你在庙旁已经摆了,这更叫人难以相信了!
堂堂的新月剑客,笑面追魂,会以算命测字为生,连我这天天见面的人都不信,要不是昨儿早上,瞧你在枣林子里漏了一手,连我也不相信真会是你!”
江云青苦笑道:“徐兄!你认为我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