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早在那人走来时，墨妍便已发现。
不得不说的是，这人身上的气质现下可用八个自形容——死寂如水，毫无生机。
就如同他的眼睛一般，巍峨天地，再没有什么，能入得他眼中。
满世界，甚至满颗心，尽都被黑暗所填满。
媚姨？这样一个男人？当真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么？
179。第179章 萧媚娘，过往
随着梅若弦的出关，曾经于千晔林中角逐所出的一百二十人，再度因为学院的试炼任务聚到了一起。而这一次，更是多了天麓学院的十名老弟子以及三名举足轻重的长老。
一行人一共一百三十三人，由于人数众多，众长老相商之下，决定分头行事。
除去墨妍一行人，三名长老将所有人分为三大组，每大组由一名长老负责。而大组之中，又分为四小组，每组由一名往届的精英弟子带领，如此一来，分头赶往西秦魔王岭外的一个小城镇集合。
北尘道人自不用说，主要负责墨妍这一行人以及其中的一个大组。孟青岚和上官婉儿以及那两名坤院的女弟子俱都被分到了梅若弦所在的小组，而剩余的乾苑弟子，则尽都由风清长老管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出发。不过，待众人出了天麓学院所管辖的范围后，下山的路边俱都围满的山下百姓。其中，有一些是来看望子女的，还有一些，则主要是来看热闹的。
墨妍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四处张望的萧媚娘。昨晚，她以传音铃告知，今日将会下山，顺便要给她一份惊喜，让她来此等她。而现在，她当真是来了。
与一旁的凤非离低语两句，墨妍直奔萧媚娘身旁。由于昨日执行任务之前，各长老便事先声明，若有弟子亲人离学院较近，出院之后，可以给大家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省亲。毕竟，日后入院，或许一连数年都再见不到父母一面。
眼下，萧媚娘见了墨妍，眉梢立刻扬起，眸中满是欣喜。
“丫头，我就说你一定能被选上！”萧媚娘笑容满面的说道，继而将肩上的一个包袱取下递到墨妍手中。
“这里面有你爱吃小点心！药老出门前特地让我给你带的！”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视线落在她身后。
转过身，却见凤非离不知何时已跟了上来。
“你身子虚，宝封堂近来又收了一些滋补所用的丹药，我今日来，就顺便给你带来了！”萧媚娘笑着开口，眸中精光微露，却是只有凤非离看得懂的情绪。
“有劳媚姨挂心！替我回去多谢药老！”凤非离淡笑开口，不动声色接过萧媚娘递来的瓷瓶，继而又顺势放入袖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对此，墨妍也未多疑。继而微微上前两步，将唇畔凑到萧媚娘耳畔，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问道：“媚姨，你抬起头，将目光微微向左偏移，在那边的大树下，那个独自纳凉的男子，你认识么？”
随着墨妍的话，萧媚娘慢慢抬起头。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却让她身体猛地一僵。
她手中本来握了一方丝帕，此刻微微一个失力，那丝帕竟是顷刻之间化作两半。
然而，于大树之下纳凉的梅若弦似也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微微侧目。
四目相对的刹那，二人脸上俱都掠过一抹异色。
“不认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萧媚娘下意识开口，有些慌张的转过身，匆匆便要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墨妍却忽而拽住萧媚娘的衣袖。
“媚姨，那人尚且带着面具，你确定你看清楚了么？”墨妍不依不饶，她今日将她叫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见见他，那个看起来好似盲了眼睛的男人，那个心中好似再没有任何喜怒起伏的男人。
萧媚娘脸色微微一白，见墨妍一脸笃定的神情，便知再严也瞒不过眼前的小丫头。
她没有转身，大概是怕那人看到她眉梢的凄苦。
“认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相逢如陌路…”
“纵是相逢如陌路，也必定要一颗心干干净净，再无相思遗憾才好！”墨妍沉声开口，视线继而落在不远处的梅若弦身上。
“我虽不知当初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若永远存在心里，或许就永远都没有释怀的那一天。”言罢，她身形一闪，蓦然掠到梅若弦面前。
微微眯起双眼，她食指直指萧媚娘所在的方位，沉声问道：“梅师叔，你可还记得，当年炎阳城中的萧媚娘？”
随着墨妍话音落下，梅若弦死寂无波的双眸中终是荡起些许涟漪。继而，他的视线十分精准的落在了萧媚娘身上，唇际竟然破天荒的勾起一抹自嘲。
“我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却原来，方才那一眼，并不是幻觉啊…”轻喃一声，他沉寂的双眸中升起些许柔色。
“想必，她必定是恨极了我吧！”垂眸，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一时间，整个人尽数被颓然包围。
“你既如此想知道她是不是恨极了你，为何不上前一探究竟，距离出发还有小半刻钟，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见她这般，墨妍一颗心竟也跟着沉重起来。
不必说了，这二人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不若然，这宠辱不惊，喜怒不显于色的男子也不会是这种表情。
然而，对于墨妍的话，梅若弦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相见争如不见，纵然一切都能解释清楚，我也不能再给她任何她所想要的东西。诚然，莫不如不见，免去彼此之间徒增烦恼！”
对于梅若弦的话，墨妍只觉一阵怒火无形燃起。
“她为你孤身至今，形单影只，你觉得，还有什么？能比这来得更坏？”冷声开口，墨妍转身。
“你们男人是不是总是如此，强加给对方自以为是的好，殊不知，最终，却反而伤对方更深！”话至此，墨妍眸中情绪暗涌，却不知在指何，视线慢慢落在萧媚娘身旁的凤非离身上。
只愿，他不要与面前的男子一般才好！
听闻墨妍的话，梅若弦身体微微一僵。终是低叹一声，身形微动，直朝萧媚娘所在的方向掠去。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萧媚娘脸色一白，作势转身要逃，却在下一秒被人从背后握住手腕。
“媚儿…”
低低沉沉的声音，却是惹得萧媚娘娇躯微微一颤。
180。第180章 爱到不爱
她没有回头，唇畔却在微微颤抖。像是极力维持着什么，冷声道：“放手！”
听闻萧媚娘的话，梅若弦竟是当真缓缓放开手。未料，萧媚娘却在此时转身，眉目之中染了一抹讥诮。
“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旁人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萧媚娘语气凉薄尖锐，却明显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梅若弦没有作声，只是微微抬起手，食指凝了一抹白光，竟是直朝萧媚娘额心点去。
对于梅若弦的举动，凤非离本欲上前，却被墨妍在一旁阻止。
“走吧！他不会伤她！”
见墨妍如此，凤非离微微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墨妍身后离开。
再说萧媚娘这边，自梅若弦那一指印在她额间，她脑海中便陆陆续续不断有画面闪过。
八年前，身着白衣的少年与明媚娇美的少女于桥头分离。回到家中，少年跪于病榻之上的母亲面前，苦苦哀求母亲让自己与心爱少女成亲。
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而他等来的，却非是母亲的妥协，而是其病症加重，即将归天的噩耗。临终之前，其母强撑最后一口气以遗嘱逼少年立誓。有生之年，不可谈及儿女私情，势必要竭尽所能进入天麓学院见得卜苑长老。并在他身上种下家族血咒绝情咒，令他若违誓言，他心上女子不得善终，必定惨死！
于是，便有了后面那一幕，少女于约定好的桥头从天明等到天亮，终是没有等到心中少年。
而后来，少年处理完母亲丧事匆匆赶来，少女却已不在。
他终是没有再去找她，也未有发布丧礼。孤身一人离开炎阳，踏上去往天麓学院的征程。
他没有选择，因为，梅家血咒，一旦种下，便永无解开的那一天。
画面到最后，萧媚娘已是泪流满面。她抬起头，下一秒却是猛的扑进梅若弦怀中。
也就是这一刻，墨妍发动体内精神力，将二人周身重重围住。顷刻间，四周的空间瞬间为其所隔离，任是谁人都无法探知。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为何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你可知，我已不会爱了，不会爱了…”萧媚娘几近癫狂，她双目赤红，用力捶打着梅若弦，嘶声力竭的呐喊。
梅若弦没有动，任她捶打，手臂几度起起落落，终是在她慢慢平静下来，缓缓将她环入怀中。
萧媚娘轻声抽泣，眼中泪水好似怎么也止不住般汹涌而下。
这许多年来，她一直当他是唯利是图，之只重名誉的负心人。她怨过，恨过，挣扎过，却最终只沉淀下满心的凄凉。
她无法遗忘掉这段感情，无法割舍掉这段回忆，却又无法容忍自己对此念念不忘。这些年，她像是个疯子一般，压抑着她曾经汹涌的情丝。
她一直在等，等他有朝一日回到炎阳城，告诉她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然而，她等了许多年，从期待等到绝望。而今，却是再也不会爱了……
“你们男人，为何总喜欢独断的承担一切。在此之前，你们可有想过，我们这些女子，满腹深情，却只孤身一人却要哪般交付！”猛的将面前的男子推开，萧媚娘眸中渐渐染了一抹恨色。
“你可以活在回忆中度过余生？那么我呢？我一无所知是该就此忘记你还是继续做无望的等待？”说到这里，萧媚娘神色更是冷了三分：“梅若弦，说到底，打从你在你母亲床前立誓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话音落下，萧媚娘眉梢冷色却是再度褪去，唇际继而扬起些许自嘲。
“可是，说起来多可笑，即便你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却依然对你念念不忘！眼下，你告诉我你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害怕我会无故惨死，我竟会觉得欣喜…”
话至此，萧媚娘的神色却渐渐归至平静。
“可除了欣喜之外，我竟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悸动！”说到这里，萧媚娘微微一顿。
“说起来，今日我还得谢谢丫头。若非是她将我哄来，你大抵上永远也不会再去找我，而你我也永远都不会再有相见的一日。”语气平淡，声色平淡，梅若弦在那一刻生出些错觉，眼前的女子，似乎喜怒尽都已经收起，再不会外露半分。
“也就是说，若非是今日逼不得已。你便会在这天麓学院中度此余生，继而任由我在挣扎与惦念中煎熬致死！说到底，像你这样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懂什么是爱情。”萧媚娘从未有想过，有朝一日，当这个她日夜惦念的人再度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竟还可以这样的平静，从未有过的平静——没有爱，也不再是因为恨。只是单单的释然。
说起来，他其实并不算负她。只是她没有他想得开，始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他，自分离那一日起，便封心绝恋不谈情爱。
“对不起…”梅若弦垂眸低喃。此时此刻，除了这三个字以外，他似乎再找不到更多的话可以说。
她说的尽都是事实，若非是今日那女孩儿苦苦相逼。或许他一生都不会再找到她，连一个让她选择放手，释怀，亦或是继续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人活一世，爱，并不可怕！不爱，也并不可悲！但尤其可怜的是，在爱与不爱之间挣扎，在彼此之间的回忆中自我折磨，不能自拔！
而很显然的是，萧媚娘，便一直是最后一种。
“我不会原谅你！就像我从今日起再也不会想起你一样！”萧媚娘抬头，眉目清冷，继而用一种极其清淡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梅若弦，从这一刻起，你大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这天麓学院中做你的卜苑长老，而不必心怀愧疚的对过往耿耿于怀；而我萧媚娘，也将会彻彻底底的为自己而活，再不会为你伤半分神，流半滴泪！”
人生在世，也许两个人曾经炙热的相爱；但走到最后，结局或许皆大欢喜，也可能无疾而终。
而在后来那段漫长的时光里，人所不能释怀的，其实早已与爱无关，只是一种对于过往的执念和追溯。
181。第181章 魔王岭之行
学院之中所给的省亲时间所剩不多。墨妍估摸着二人之间的话应该也说得差不多了。
撤去精神力，却见萧媚娘恰好欲要转身。见她神色平静，眉目清冷，一旁的梅若弦则一脸怅然若失，墨妍也并未觉得有多意外。
本来，她将萧媚娘哄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两人重归于好。她只是想为萧媚娘解开心中的心结。
因为，有些事，两个人如果不能面对面的说清楚。就永远无法释怀…
而眼下，很显然的是。她的目的达到了，而更显然的是，二人日后当真是形同陌路，不会再有丝毫的交集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笑容明艳的女子，墨妍忽而有些微微失神。
待她回过神来，萧媚娘已然站在她面前。
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墨妍突然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对眼前的萧媚娘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却见面前的萧媚娘笑着朝她摇了摇头，继而伸出食指抵在她唇间。
“丫头，什么都不必说，今日，你做得很好！”没有责备，没有怨愤，她眼中的清醒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墨妍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见萧媚娘缓缓低下头轻叹一声。
“今日这一见，让我彻底醒悟，原来这世上的爱，本就不是一个人努力，一个人毫无顾忌的去追逐就会有结果。”说到这里，萧媚娘却又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射向墨妍。
“所以，丫头，若寻得真心相爱的人，一定要珍惜彼此。两个人，能在一起一日，就断然不要分开…”话音落下，萧媚娘的视线不经意撇过她身边的凤非离。
因为一旦分开，时过境迁，痴狂不再，便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热烈专注。
对于萧媚娘的话，墨妍微微一愣，正欲开口说话，学院那边却传来的集合的消息。
“好了丫头，正事为重！日后有机会，记得回来宝封堂，要来可是日日都在念叨你二人呢！”萧媚娘柔声开口，身上气质一如从前柔媚明艳，但墨妍却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是察觉到墨妍的想法，萧媚娘掩唇轻笑，继而轻笑一声：“媚姨如今是心结尽解两袖清风！这世上再无什么能让我悲戚伤怀！”
明明是轻松无比的语气，明明是明艳动人的笑容。但墨妍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也许爱本就是如此，你执着痴守时，满心惦念不能释怀。你潇洒转身时，却又空空落落好似没有着落。
“好了好了，不要再这种一副满脸迷茫的感觉了。能遇到你和非离，是媚姨生命中最庆幸的事。现如今，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只盼着你二人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这还是萧媚娘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将她与凤非离凑到一起。
萧媚娘的直接让墨妍瞬间尴尬不已，看了看一旁正含笑看她的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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