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说,楚惜往眼前一亮:“那你这是?”
“为了杀一个人。”
沈暮欢说这话的时候刚才一点的暖和之意一下子就消散殆尽,整个人立马狠戾阴沉起来。楚惜往刚刚放下的一块石头,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你要杀谁?!”
沈暮欢却没有回答她,她收起刀面无表情地就往门外走。楚惜往连忙喊住她:“沈暮欢!你现在这样子再轻举妄动,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天!”
沈暮欢背影微微一怔,她扔下一句话:“三天足够。”
可是没想到她刚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却正好撞上了一脸急色的李重皓。她本来就只到他肩膀处,这会儿她又低着头正好就撞到了他伤口上。李重皓立马闷哼一声,刚刚包扎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
他却顾不上,他急匆匆地拉着沈暮欢的手,说来说去却还是那句话:“不要走。”
沈暮欢一动不动:“是你说要放我走的。”
李重皓摇头,眼神突然惊惧:“我从来没有说过。”
沈暮欢笑,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眼神。她是如此熟悉他,知道他明明已经想了起来,却偏偏否认。她却偏偏戳他的痛处,让他不得安宁。
“三年前,武林大会,阿醉抱住我的时候你亲口说要放了我。你难道忘了么?”
李重皓周身戾气激增,面色顿时阴沉,他再开口时已经没有丝毫软弱之态,字字铿锵:“沈暮欢,你难道不顾那小孩子的死活了么?!如果你今天踏出这里一步,你相不相信我下一刻就要那孩子五马分尸!”
“你!”沈暮欢踉跄倒退两步,一时气血上涌顿时昏昏沉沉。
李重皓抓准时机,一把将她手里的刀夺过。沈暮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重皓已经将她抱了个满怀。他将她紧紧扣在胸口,沈暮欢甚至能闻到他伤口处散发出来阵阵药香。他一下一下极轻地抚摸着她的发,幽幽一叹:“三年来,我总会做噩梦,梦到你披头散发来找我偿命。”
沈暮欢体力不支,他又用劲过大,挣都挣不开。她只好恶言相向:“那是真的,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本来以为这句话一定会惹得李重皓松开怀抱,可是没想到他却更加搂紧了她,竟然还低低笑道:“你不知道我做噩梦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才能看见你。”
沈暮欢心里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她愤恨地朝他伤口撞去:“你放开我!”
李重皓伤口刚刚裂开,这会儿经她这么一撞,更加鲜血淋淋。可是他却还是笑:“让我放开你,倒不如让我死。”
“你!”沈暮欢又是一噎,她突然一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放不开我?你图我什么?是想要天下归元的心法么?”
“我说什么你会相信么?”李重皓苦笑一声:“我说不是,你还是以为我别有企图。”
沈暮欢在他怀里点点头:“不然呢?”她将头抬起来,碰到他猝不及防的眼神,那里是一道又一道温柔而深邃的光。沈暮欢啊沈暮欢,时至今日,你可不要再受蛊惑。于是她讥讽出声:“那你是喜欢我爱我?爱到连我是个丑八怪也不介意?”
李重皓的目光如愿以偿地一紧,却松开了一只手,沈暮欢刚想挣脱开来,他却已经用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他。他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制住他,可是却不忍心点她的穴道,怕一不小心伤了她。
沈暮欢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李重皓从袖口里掏出先前那把用来自残的匕首。然后就眼见着他狠狠地朝自己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那道血口子从他的左耳一直划到他的右耳,与她脸上那道一模一样。
李重皓光洁如瓷的面颊上血珠滚滚而出,沈暮欢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当即便骂了一声:“你疯了!”
李重皓却笑笑:“你看,我们一样了。”
他说话的神情语气欣慰得不得了,沈暮欢却突然发了疯,劈手夺下他手里的匕首朝他的手臂砍去。
这一个过程不过是一瞬,李重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袖口已有鲜血滴出来。沈暮欢持着刀,眼神狠戾而又决绝,她大声喊:“你以为你能骗谁?!”
李重皓眼神幽暗,他一笑起来,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血珠滚得愈发厉害,渐渐渗到他的嘴角。他此番一笑,愈发得凄惨。
“三年之前,我承认利用了你。那一夜你听到我与大哥商量炸了玉寒山的时候,我是故意的。其实我就是想将正派引到刹血楼,利用刹血楼的地势,我可以很好的困住那一帮人,然后一网打尽。可是阿欢,你扪心自问,你没有利用过我么?”
沈暮欢怒极反笑:“我怎么利用你了?”
“你不是一早就料到我会偷阵法图,你早就改了几笔不是么?如果武林大会当日陈庐不够谨慎,没有先让两个人试探一下,是不是那一天流觞宫也是全军覆灭?”
“你以为是我?!”沈暮欢摇头笑道:“那好,那就是我。可是李重皓,你说什么去天下山庄是为了救我,还带着雪蛮巫医,可是呢。”她呵呵一笑,竟然有泪慢慢聚拢到她的眼眶里,她睁大眼睛,奋力逼回去:“你是在试探我,当时如果我跟你走,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可惜啊,我没有跟你走,你被抓住,我却还傻乎乎地来救你。偏偏跑去跟人家做交易,你早就吩咐好了吧?所以苏烟才会在武林大会上说那一番话。阿醉没有中毒,只是为了拖住我,好让你有打点的时间。又逼得我背弃师门,这样一来,要救你,只能靠阿醉。这样我就跟流觞宫脱不了干系,这样你就能更好地诋毁刹血楼。”
“是不是?!”沈暮欢终于吼了出来,同时她的泪也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早喽~男女主开始PK喽~
PS:JJ又抽了!我回复的留言在哪里!!!
☆、前路凄凄
她的泪顺着她的脸庞;绕过她脸上的沟沟渠渠;渐渐来到下颌;“啪嗒”一声便滴下来。沈暮欢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嫌弃过自己,为何偏偏要忍不住?!
而李重皓在看到她的眼泪时眼神顿时更加深了几分;外面漆黑一片;房檐上的灯笼、屋内的烛火打在沈暮欢的脸上,却照得她落下的泪晶莹无比。
他听到她低低地声音传过来:“你以为这就是爱?三番四次的试探与利用就是爱?!”
李重皓狠狠倒退了几步,他笑得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原来是这样?是我太自卑,我总以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每次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总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因为我总是想你之前对我好是不是因为蛊毒呢?每每我最想要你回应的时候,你为什么偏偏就是抛弃我呢?你知不知道,你向老朱打听我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想;没关系的,你为了沈逸之偷地图没关系的,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离开也没关系的。”
他又摇摇头,沈暮欢没有动弹,只是将脸上的泪狠狠地抹去。李重皓却冲了上前,颤着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月色凄迷,朗朗夜空居然半点星光也没有。李重皓的声音渐渐地变缓变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那次为我掉了一地眼泪我便不顾一切将雪蛮那老头寻了出来,巴巴地要跑到你跟前跟你说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他轻轻地擦掉沈暮欢脸上的泪痕,忽闪的长睫毛下一双凤眼望了她一眼,却越来越暗沉。
“你刚刚说错了,那一次我不是试探你。我是犯贱,只要你有一点回应,我便迫不及待。可是呢?”他摇摇头:“你还是不要我。”
沈暮欢听到这里,尽管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她却止不住“哼”了一声:“可是呢?你还是利用我了,不是么?结果还是成了那样,你能否认么?”
这一刻李重皓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他转过身去,语气平淡清浅,就像是说一个不相干的故事。他又问:“阿欢,我十六岁对你一见钟情,多少年对你汲汲以求,一直为当日黑暗中对你下了偷生蛊而痛心自责。可是你从来都是喜欢我的亲生大哥,你试一试那一日我分明触到了你的心却又被你一把抛开的滋味?你叫我如何不恨?更何况当时箭在弦上,早就不得不发。你怪我利用你,欺骗你,你可知道先是我伤透了心?”
他背过身去,沈暮欢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然听不清楚。沈暮欢笑了笑:“你既然认定你与阿醉无法同日而语,那就应该早日放弃,放自己一条生路。”
李重皓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他只是背着身,一点声音都没有。沈暮欢又说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不愿再与你纠缠。你放了胖胖,你不用在为下蛊之事自责。”
李重皓平视前方,一片漆黑,无半点光。他终于转过身,沈暮欢终于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他双拳紧握,微弱的光照得他面色暗沉。他喃喃:“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要我?”
沈暮欢的心顿时揪成一团,有顿顿的疼,可是她却说:“我从来不曾想要过你,何来今日之说。更何况,是你亲手逼死我师父。”
她的话从来都是最尖利的刀,往往就能戳中他的要害,使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踉跄后退,仰天凄然长笑,最终却吐出了一口鲜血。
沈暮欢扔掉了匕首,头也不回就走了。
李重皓颓然倒在院子里石桌旁,一张脸渐渐已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一双眼里却再无半点光芒,犹如一潭死水。
楚惜往将这场惊心动魄的谈话听得是一字不差,她想沈暮欢终于是不要李重皓了,不行,她得去看看,要是这李重皓丧心病狂起来该怎么办?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要死不活的李重皓,她踢了他两脚:“诶,你说句话。”
李重皓此刻居然还笑了出来,只是说:“惜往,怎么办,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搞定大哥吧。”
楚惜往红唇一撇,朝那滩烂泥踢了两脚,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就那么轻轻地踢了两脚,李重皓居然就这么倒了下去。楚惜往连忙吓得赶紧将他扶起来,手指轻轻一搭脉,脸色大变,她忍不住捶了这丧心病狂一掌:“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居然走火入魔这么久了!”
而沈暮欢压着自己的一颗心,出了院子不停地走,却找不到出路。这个地方她没来过,她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眼泪却又要留下来。
就在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胖胖“噔噔噔”地一把拦住了她,连忙叫她:“姑姑,姑姑,你不要急,我们来救你了。”
“胖胖,你回来!这么蠢的姑姑你还认她干嘛!”
这一声尖酸刻薄不管何时都中气十足的男声成功使沈暮欢回了魂。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大师兄。”
沈权面无表情,冷酷无情:“滚过来。”
胖胖十分不满自家老爹这幅不要脸的模样,转过身指着沈权就说:“沈权,够了啊,适可而止啊!”
“沈胖胖你!”沈权捶胸:“你个不肖子孙哟,我算是白养了,你个白眼狼。”
胖胖叹一口气,扯了扯沈暮欢的衣袖:“姑姑,我们走吧。这大叔,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不知是什么怪圈。她沈暮欢最怕的人就是沈权,沈权最怕的人是沈胖胖,而沈胖胖最怕的人却是她沈暮欢。
看来还是当年在冰天雪地里将小胖子扔到结冰的湖里吓到他了……
走了没两步,沈权终于提起了重要话题:“阿欢,你母亲的事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退缩,好歹也是师父临终前的遗言。”
沈暮欢点点头:“当然不会,孙澈坏事做尽,死期已到。”她侧头又问:“可是三年来我一直好奇,师父的交代遗言的那封信为什么在你手上?他难道后来找过你?”
沈权瞥了她一眼,狠狠地敲了她一个爆栗:“既然三年来一直好奇,为什么到现在才问?!难怪你学艺不精!”
沈暮欢忍,还不是怕触动你什么伤心往事么……
沈权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指了指跟在他们身边的小胖子,哼了一声:“我跟胖胖两父子像是那些这顾忌那顾忌的娘们货么?!”
胖胖听到提到了他,小胸膛一挺:“老子是爷们!”
沈暮欢无言以对,只好做低附小,点头哈腰。沈权笑了笑:“阿欢,你还记得有一年我带着胖胖回来过,然后又走了的事?”
沈暮欢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脸色:“诶,师父说过你那年回来是想将胖胖留在流觞宫,好出去找他娘?”
“嗯。可是师父那那个死要面子的,最后也没答应我。只是最后替我将胖胖托给了益州的老友。三年前武林大会之前,我回到益州,师父来看我,就将那封信给了我。”
“他帮你托孤了?!”沈暮欢苦笑,沈逸之那死老头还真是为了让她离敌人远一点无所不用其极。
沈权一个爆栗又上来:“注意措辞!老子什么时候死了!什么叫托孤!”
沈暮欢默默地摸头,这一动作看在胖胖眼里,他立刻就瞪了自己老爹一眼,只是奈何夜太黑人太矮,压根没人看见……
沈暮欢又问:“那你最后找到胖胖他娘了么?”
这时候,沈权脸上的笑终于无影无踪,他小声说一句:“她死了。”
“啊?”沈暮欢惊道:“她不是抛弃了你们么?”在她的认知里,似乎抛弃的那个永远要比被抛弃的活得好。
沈权却摇摇头,又开始面无表情:“她没有抛弃我们,只是不想拖累我们。”
沈暮欢看着沈权有些不稳的背影,突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
沈权却说:“阿欢,所以有时候如果能守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要是你遇到机会,不要放弃。一个人独活,总归是太寂寞。”
沈暮欢却眼神一黯:“大师兄,我本来就命不长。”
“不一定。”沈权却摇摇头。
沈暮欢想起楚惜往的警告,简直声声入耳。她如果再轻举妄动,凭她这幅要死不活的身体活不过三日。可是她刚刚怎么说的?她说:三日足够了,足够了。
沈权剑沈暮欢又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叹了一口气。想起刚刚她撞到自己时脸上未干的泪痕,这傻姑娘,估计要吃尽苦头。
沈暮欢犹自未觉,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尽管前路凄凄,什么都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终于出场鸟!
☆、玉石俱焚
沈权离开刹血楼这么多年;可是让沈暮欢惊奇的是他居然最这里的地形比自己还要熟悉。沈暮欢感叹:“大师兄;难怪当年江湖上你的名号是让人闻风丧胆;你是不是过目不忘?这么多年对这里还是这么熟悉?说实话,这里连我都不知道。”
沈权走在前头的身形轻轻一晃;僵硬的声音传过来:“这里你当然不知道;我当年和胖胖他娘就是在私奔的,师父知道后肯定封了起来,你那时还小当然不记得。”
胖胖扯了扯沈暮欢的衣袖,小声地说:“姑姑,你别在提我娘,一提我娘我爹就要发神经,今晚他一定又要喝醉了。”
沈暮欢连忙噤声,大师兄喝醉了除了胖胖其他一概六亲不认。照他平时管教自己的力度;估计小时候常用的那根粗棍子就要出场了。
“姑姑,你很累是不是?”
“怎么了?”
胖胖十分认真:“你脸上都是汗,要不要我扶着你?”
你才多高?沈暮欢摆摆手,自己这鬼身体自己知道。沈权听了,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怎、怎么了?”
沈权朝她招招手:“来吧,我今天勉为其难背你一下,省得你又要昏过去。”
沈暮欢简直受宠若惊,吓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哪用得着您老人家哈……”
沈权抿了抿嘴,对沈暮欢这幅不知好歹的模样很是闹心,于是便直接往她跟前一站,拎着她后衣领掂了掂,然后说:“你到底要不要我背?也没几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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