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头,他说自己只是来要个答案的;应该不会乱杀无辜的吧?”
沈逸之一听沈暮欢这样说,顿时有了底气,清了清嗓子便问:“敢问阁下何事?”
李重皓轻轻一笑,指指屋内:“借一步说话。”
沈逸之同意,沈暮欢一看情形,也要跟着去,却被李重皓一个你敢跟过来一刀捅死你的眼神给吓退了。
于是她便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张细长条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晒着晒着睡意便劈头盖脸地袭来。她抬手遮了遮阳光,心想真是舒坦啊,还是死老头懂得享受……
然后便开始做梦,她看见一身白衣提着龙吟刀的李重皓向她走来,二话不说便要一刀砍死她,她吓得屁股尿流连忙从藤椅上爬起来,不知怎么的双脚却总使不上力。她害怕极了,连忙讨饶:“重皓重皓,我以前对你多好啊,你不要杀我啊……”
李重皓却眯着眼,冷着脸发问:“你怎么对我好了?”
沈暮欢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全都忘记了,于是又害怕得哭起来,摆着手不知道怎么才能保命。
李重皓一刀劈过来,她想这下真的要死了。
“你怕什么?!”
怎么还能听见声音?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自己,手脚都是全的,脑袋还在自己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溅了一身血。她连忙往旁边看,“啊”了一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旁边有一个人,脑袋被一刀砍掉,掉到了几丈外。脖颈里不断地喷出血来,就跟洒水似的,溅到沈暮欢脸上,一股腥热。
她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仔细一看却要哭出来,那死状惨烈的人居然是她想了很久的沈朝醉。
沈暮欢爬过去,突然不害怕了,摸摸他的手,还是温热的,掌心的痣还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变。她转过脸来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重皓却还是笑:“阿欢,你真是个傻子?你看看这还是你的师兄么?”他气定神闲地走过来,一把将抛在一旁的头颅捡起来,凑到沈暮欢的跟前问:“你看看仔细,这是谁?”
沈暮欢不敢看也不要看,却被李重皓一把捏住下巴,她不得不转过头,双眼便正对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她又一声叫起来,不是阿醉,怎么是萧佑呢?
李重皓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拍拍她的脸,问:“阿欢,你想不想看变戏法?”
沈暮欢一脸惊恐,连连摇头。
可是他才不管,笑得跟以前的死孩子没什么两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嘴里念着:“看好了!”便一把扯向萧佑的脸,“刷”的一下有一层皮掉在李重皓的手上。
然后一张真正属于沈朝醉的脸便显了出来,沈暮欢听着李重皓一声笑:“阿欢,好玩么?”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沈暮欢顿时恨意难当,捡起一旁的刀便要砍上去,李重皓却一下子就挡开了,突然他却又变得严肃了,认认真真地说:“阿欢,人总是会变来变去的,你又何必守着当初呢?”
然后他便踩了她一脚,对她说:“你想明白了我再来找你。”
沈暮欢最终是被沈逸之一脚踹醒的,而且更要命的是被他的臭脚丫子一脚踹到脸上醒过来。沈暮欢差点翻脸,却看见李重皓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沈暮欢想到刚刚做的梦,下意识便缩了缩头。
李重皓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扬长而去。
沈逸之一脸沉痛,问她:“阿欢,你带他来上山的?”
沈暮欢默默地点头。
“这么说,路上以及门口的机关他都知道了?据说李重皓没变傻之前可是过目不忘啊……”沈逸之立刻下决定:“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还是赶紧挪地方吧……”
沈暮欢垂脸,变回牛逼哄哄的江湖才俊,果然要逼得他们连老巢都待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刷了几次后台没进来,于是我就去看电影了……(自拍!)为了弥补昨天,本来星期天不更的,想着还是更新吧……不然总觉着心里慌是毛回事……
PS:阿欢梦见了……咳咳,本文开始一个小高潮了~
☆、从前与现在
沈暮欢看着沈逸之在一旁收拾细软,一张张银票往兜里塞,死老头还嫌弃她站在一旁碍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闪开、闪开,有什么好看的?!”
他娘的就是一土财主,还整日跟自己哭穷,丫居然还为了十文钱一天打发自己去杀鸡!沈暮欢不干了,一屁股坐到沈逸之的包裹上,责问:“你哪来的钱?!”
这气势,沈逸之掂量几番,实话实说:“就、就刚才李重皓给的。”
什、什么?!沈暮欢差点摔下来:“他干嘛给你钱?!”
“你想知道?”沈逸之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还来劲了?!沈暮欢威胁:“师父啊,不知这银票撕起来是什么感觉?”
沈逸之瞪眼:“干嘛!你疯啦!”
“你说不说!”
冤孽哟,这时哪门子徒弟哟。沈逸之叹道:“不就是刚才买我答案的钱么?”
沈暮欢脑中灵光大现:“他到底问你什么了?!”
沈逸之却摇头,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大人的事,你打听什么?!小孩子一边去。”
沈暮欢作势便拿起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沈逸之见了心里都在滴血。只见他的蠢徒弟两根手指一捏,威胁他:“一百两,五十碗红烧肉。”沈逸之一狠心,头一拐,脸一瞥:“你撕吧!”
“撕拉”一声,沈逸之连忙扑过去,小眼睛目光炯炯早就瞄准目标,肉巴掌“呼”的一声,沈暮欢还没看清楚呢,手里撕成两半的纸已经到了沈逸之的手里。
沈逸之护宝似的将刚刚夺过来的东西护在怀里,面上却一副怒气,差点老泪飙出来,骂道:“你个不事生产的不孝徒孙,一百两你他娘的怎么就说撕就撕!”
沈暮欢嘿嘿一笑,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银票,拎着票子就跟哄小狗似的在沈逸之面前飘过。
沈逸之连忙检查自己怀里的票子。他娘的!就是张草纸!沈逸之觉着:难道是自己老了么?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耍诈都耍到他头上了……
沈暮欢言辞厉色:“你到底说不说?!”
沈逸之摇头:“这是你想听的,以后不要后悔。”
“废话少说,我干嘛要后悔?!”
“他用二百两和一个秘密跟我交换一个答案,我就答应了。”
沈暮欢瞪他:“说重点!”
沈逸之看了她一眼,目光依旧炯炯,他忽得一下子转过头去:“他问我阿醉那死小子从哪里抱来的?”
沈暮欢只顾着听答案,哪里知道沈逸之转过身时面色忽冷,眼底有暗光微闪。她只听得他说:“我告诉他,阿醉是我当年从流觞宫抱出来的,阿醉就是当年的少宫主。”
“流、流觞宫?”沈暮欢心惊肉跳:“死老头,你弄错了吧?”
阿醉那种细声细气、温温柔柔,讨大家喜欢的乖小孩怎么可能是杀人不眨眼、冷血残暴的小魔头?
沈逸之察觉到她的不可置信,又来了一句:“李重皓还告诉我,阿醉他回来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声惊雷,沈暮欢还没消化刚刚小魔头的消息,心里却“砰”的一声炸了开来。阿醉回来了?她在无数个寂寂冷风的夜里默默念叨无数遍的阿醉回来了?
那个会替她受罚,会亲她小鼻子的阿醉回来了?
那个在冷冬里吸吸鼻子就能替着她跪一整夜,那个说最喜欢她鼻子的阿醉回来了?
“他在哪里?”沈暮欢听到自己问。
沈逸之听到沈暮欢声音微颤,直摇头,却不再骗她:“阿醉现在就是萧佑。阿欢,他回来了,但是他已经改名换姓,他已经不认我们了,你不要再去找他。”
“不会的!”沈暮欢纠正:“不管他现在是谁,他总归还是阿醉,他现在回来了就不会再不要我们了!”
“阿欢,当初他消失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刹血楼’的人了,你懂不懂?”
沈暮欢根本不管沈逸之再说什么,伸手便抢了一张银票,眉眼里有一股股兴奋,果然,她笑着说:“我要去找他!”
沈逸之听到这句话终于转过身来,一张脸阴沉至极。
沈暮欢撇撇嘴:“不就是拿了你一张银票,以后我有钱还你就是了。老头,你干嘛那么小气?!等阿醉回来了,你让他接任务,一次三百两都是小意思。”
她已经将未来规划好,妄图真能回到从前的小日子。
沈逸之却说:“阿欢,今天你要是踏出‘刹血楼’的门就不再是我沈逸之的徒弟。”
“靠!”沈暮欢挥挥手:“死老头,你别开玩笑了,等我回来再说!”然后她便一下子就踏了出去。
沈逸之立马转身,“哐当”一声就将门关了。
沈暮欢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压都压不住,她的阿醉回来了。
倒也不是没有怨过亦或是恨过。
她武功差得一塌糊涂,他次次替她接任务毫无怨言,将她拱到江湖第七的位置。然后他便凭空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山上穷得叮当响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她怨过的,为什么之前都将她护得好好的,然后便一把将她推开了呢?
他在一月里最为寒冷的日子里消失,使她三年里无数凄寒之夜再难入睡,吹冷风吹得满脸生疼。她恨过的,为什么害她如此生不如死?
可是呢?说到底,再怨再恨,可终究都是想念的、喜欢的、依赖的、亲近的。怎么样怎么样,都还是成长岁月里,冷清的“刹血楼”里唯一的伙伴。
所以对于他的归来,怎能叫她不欣喜?
沈暮欢就是抱着这满腔的情谊,一路跑,甚至还动用了她极为三脚猫的轻功,飞快地下山了。她的心越跳越快,“扑通扑通”一声声都是振聋发聩。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越快乐就越容易乐极生悲。
沈暮欢在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喉咙口的那股气再也压制不住,一下子冲出了口腔,一口乌黑的血便喷了出来。
一阵晕眩,沈暮欢知道那是什么,她的身体在抗议,她体内的蛊毒在作祟。它们见不得她快乐,它们在给她添堵。
可是她不管,她一脚踏过那一口黑血。她的阿醉回来了,她为什么要被耽搁?她要去见他,她要想以前那样吼他:“你想死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重皓没有走远,他就站在一旁,看着沈暮欢一脸欢欣的样子。他从看到她一脸笑意,双眸熠熠生光的正脸;到她唇角勾起,眉眼上挑的侧脸;再到她欢快的如同春日里蝴蝶一般的背影。
他就那么看着她越走越远,连动都没有动。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分毫,他才转身走开。
“你看,李重皓,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在她眼里连她师兄一个小指头都不如。”
苏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其实她已经跟了他很久,只是他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李重皓往上走,踏过沈暮欢吐出的那一口黑血,背影一僵。苏烟恨,又开口:“其实你还有一条路的,她不是中了偷生蛊么,你只要卑鄙点,她肯定乖乖地到你身边来。”
李重皓终于回过身来,盯着那口黑血看了好一会儿,又将眼神移到苏烟身上,良久才开口:“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烟摸了摸胸口那一块素白的帕子,抽出来,绕在手指上,力大了,又搅得疼。她一双美目就这么抬起来,对望上他幽深无底的一双丹凤眼。她的胸口有点发闷,百转千回却只有说了一声:“好。”
得到她这一声回答,李重皓足下轻点,一下子就离开了。
他走得无声无息,决绝的姿态跟很多年前一模一样。苏烟一下子气得不行,团了团手绢便一下子扔开。她甩了甩衣袖,蹬蹬蹬地往前走,哪里还有半分谷主的姿态?
可是还没走了十步,她又转回身,她眼中有泪,终究是狠不下心又捡起了那条帕子。
春日里一身白衣的少年踏进谷里来,炼药房里鹅黄衣衫的少女睁大了眼。
那真当恍如隔世,如同一场梦一样。
阳光渐渐斜了,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时间在指甲缝里悄悄溜走,夜渐渐上来。黑幕里有几颗星闪烁,沈暮欢一门心思地想去找她的阿醉,却后来才想到萧家在益州呢!她歇在客栈里,点了行走江湖日常用餐:一碗阳春面。
人声喧哗,有人叨叨咕咕都是些江湖上最新最爆炸的消息。什么紫霞派的掌门扔下一群徒弟跟某某某跑了,什么崆峒派的大弟子打残了新月教的护法,现在两伙人约好今夜在城门火拼。
沈暮欢一激灵:靠,城门!她还指望着出城呢!
然后又有人说:“四月一日,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老子可逮着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周五的~我乖吧?乖吧?!美人们,还不出来,想让我双更么?那就多出来几个呗……
PS:话说越写越顺了~我突然发现我女配咋都姓苏的,《穿越是条不归路》叫苏离,这里面叫苏烟……
☆、火拼这种事
虎背熊腰背着大刀的江湖汉子依旧在滔滔不绝:“格老子的!俺跟你们讲,这次武林大会可精彩了。你们猜有什么好戏看?”
众人一脸好奇望着他,真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只见那汉子浓黑的眉毛一挑,说不出的滑稽。他厚巴掌“啪当”一拍,豪气冲天地喊:“除了选出新任盟主,当然就是公开审问李重皓那畜生了!”
“切……”众人纷纷甩袖子不再理他。这算什么秘密,这大家都知道好不好……
可是沈暮欢却一口茶喷出来,审问李重皓?!什么时候的事?她努力回想,刚刚说的武林大会是哪天来着?哦,四月一日,也就是还差一个半月。沈暮欢摇头,现在李重皓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再加上他龙吟在手,靠,谁能抓得了他啊……
算了,算了。还是听老头的话,离他远一点比较好,还是与阿醉相认为上。
很多年前,大师兄曾经跟她描述过一场火拼盛况。两队人马约好时间、地点,抄好家伙,长枪、短剑、大刀、匕首随便带,以戳死对方为目的,于月黑风高之夜展开。
沈暮欢当时仰着头问他:“大师兄、大师兄,那当时你有没有上?”
大师兄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当然上了。”
“那、那你赢了没?”
大师兄笑:“老子以一敌三,杀得眼都红了,谁都不敢动我。”
当时还很小的沈暮欢立马就联想到了头颅乱飞、血浆四溅的血腥场面,所以她总结出一条真理:厉害的都是杀人的,不厉害的都是被人杀的。
沈暮欢瞧了瞧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决定趁早出城,千万不要与不要命的火拼碰上。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沈暮欢“吸溜”一声吞下一大口阳春面,扔下两个铜板,拿了碧湖剑便夺门而出。
此时夜刚刚上来。月刚刚挂上来,有点暗。只有几颗星,也不大亮。街上几乎没有人,临街的有些酒肆已经早早关了门。沈暮欢暗叫不好,只得求观世音菩萨保佑那帮不要命的千万晚点开打!
快到城门的时候,沈暮欢已经依稀可以看见有两对人马在大眼瞪小眼。她往后看,刚刚吃饭的客栈早已暗了下来,隐匿在背后无尽的黑暗中。
这叫什么?这叫前面是龙潭虎穴,后面已经被过河拆桥。回去已是不可能,沈暮欢随手抄了一东西就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
突然有人一声暴喝:“兄弟们,别跟这帮臭道士讲什么鬼道理了,咱们一起上,还怕他们么?!”
沈暮欢被这一声喊吓得不轻,不知是哪借来的胆居然一溜烟跑了过去,然后“嗖”得一声躲进了一旁的小树丛。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臭道士、臭道士。好半天才想起崆峒派不就是一帮臭道士么?
“为护法报仇!报仇!报仇!”群情激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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