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王庭的人发现了笙,她害怕极了,王庭是不允许贵族血统和卑贱的鲛人沾上瓜葛的。
以往一旦发现鲛人怀上了贵族的骨肉,都会将鲛人直接处以绞刑,一尸两命的惨剧在鲛人之中并不罕见。
而丹则是因为生而长着一条七彩色的尾巴才没有被人发现怀孕而躲过一劫。
但是毕竟好端端的多出了一个小鲛人,如何能藏得住。
当丹抱着渺茫的希望带着笙去找青年时,那人却含着嘲冷的笑意亲手将他突然变得尖利的手指刺进了丹的心脏。
最后只冷冷的看了笙半晌,而后抛下一句:“若是一年之后你分化成九婴我便承认你是我的孩子,若是还是现在这副摸样你便只能是一只鲛人的贱种!”
笙在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是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只是最终他也没能变成一只九婴。
而他的母亲致死都不知道那青年其实是一只长着九颗头颅的丑陋水怪。
自己的倾心相对别说是永世的怜惜,便是连一个真实的面目都不曾换来。
战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神都的时候,经常会央着校场里比较要好的几个大兵带她到一些茶馆里听段子,也经常听些才子佳人的闲话本子。
里面类似这种恩将仇报,负心背信的例子也有很多,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没有一出是能与笙母亲的遭遇相提并论的,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不禁可悲可叹。
只是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却殃及了下一代,若是没有丹的痴心错付,就不会有笙着几百年来的孤苦无依。
她不能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笙是如何度过过去的两百九十年,而未来只有黑暗没有希望的日子又该如何面对……
“虽然我也不想相信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可是我相信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不会骗我!”
笙反复的重复着相信母亲的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战娆听,就像是这样说下去便会板上钉钉的变成事实。
战娆突然想起九头水怪之前对笙说的一句话,或许这就是笙的生机也说不定。
“相柳说你对他还有用他才不杀你,他是指什么?”
笙的思绪被战娆的问题拉了回来,听清楚她的问题后,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知无不言,反而有些犹豫。
战娆见他似乎不太方便说的样子,也知道不该再继续问下去,可是心里又真的担心他的处境,一时也不知道改怎么办。
由于水性不好,加上害怕那只九头妖就在附近监视他们,战娆短时间内无法离开这片海域,索性就以贝壳为家住了下来。
笙每天都陪着她,虽然笙自己对那些人类视为佳肴的食物嗤之以鼻,却总能变戏法一般弄出一些食物给战娆果腹。
战娆每天的活动便是努力学习泅水,闲暇时候偶尔和不同的鱼群嬉戏,更多的时候会给笙将一些陆地上的事情。
时间一长,笙竟然对人类的生活产生了无限的向往,同时也为自己这离不开水的命运感到绝望。
于是战娆便给他讲起了人类的战争,小到人与人之间的争执,大到国与国之间的兵戎相见,而后笙又开始感慨这世上原来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根本就没有什么净土。
倒是让战娆没想到原本是怕他难过,故意讲的夸张些好让他减轻不能在陆地上生活所产生的失落感,却没想到反而让他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
最后战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讲到了她的父亲如何为玥国百姓所敬仰,母亲如何二的笑料百出,六个姐姐如何贤惠端庄,最后讲着讲着竟想起了钟离玥。
她失去意识之前亲眼看到他被蚊子精掀起的血浪卷走,如今究竟是生是死……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第一次偷偷跟在他身后离开神都的时候,路上遇见了血妖,在与血妖的大战中,钟离玥始终挡在她前面即便是做肉盾也要护着她的画面。
她抬起手腕看着手上的镯子,那是他几年前不辞而别离开神都时留给她的,现在随着她一年年的长大,依然贴合的圈着她的手腕。
记得那时候她还因为他的突然离开而赌气,说什么也不肯戴上,还是母亲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为她戴好,后来便再也无法取下来。
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如若当初没有这只镯子,或许她连这个唯一的关于他的念想都没有了。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会对钟离玥有这么多的依赖,起初大人们解释说是因为她又六个姐姐却独独少一个兄长,可是究竟是不是这样她自己也不曾深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模糊了她的视线,耳边笙担忧的叫着她的名字的声音也变的模糊了起来。
眼泪才出眼眶便融进了海水里,除了发红的眼眶根本看不出哭过的端倪,但是笙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鲛人,一眼便能知道。
只是她不说他便不知究竟是什么能让上一刻还仅仅乐道的数说着家人趣事的小丫头在下一刻便哭的惨绝人寰。
在他看来或许是因为想家了,并不善于安慰人的笙只能安静的陪她坐着。
不过战娆的伤感一向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她便调节好情绪,抱歉的冲笙笑了笑,其实她很少在人前表现的这么情绪化,实在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心里记挂着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人,笙的陪伴,不然真的不知道改怎么面对这些,偏偏又困在这片陌生的海域里,还好有有时候她甚至认为自己其实还是在梦境中没有苏醒。可是当明显的感觉到饥饿和疼痛的时候,又在提醒她着并不是一场梦境,那时候她便会在心底暗暗的叹上一句,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六十六章 水底世界(六)
如果璃茉姑姑没有被血妖噬魂,也没有瓮城的那场战争,没有曼珠沙华精,没有苍蝇精,这个世界其实很干净,笙也能如那些鱼群的鱼儿一般自由开心的生活……
那些肮脏那些血腥不过都是她的一个梦,那该有多好……
在水底看不出日夜更替,也不知道究竟经历了多少时间,战娆终于能够在水里自如活动了。
可是笙总是叮嘱她除了贝壳附近哪里也不能去,开始时她还觉得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可是久而久之战娆终于发觉有些不大对头。
笙常年生活在水底又如何能知道陆地上的人吃什么,他有事从哪里弄来那些吃的东西,而且每次拿出来的时候都有油纸仔细的包裹着。
这些迹象都太过诡异,每次问他也都是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
于是战娆再次进贝壳里睡觉的时候,刻意没有将贝壳完全闭上,留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她躺在里面刚好能看到外面。
笙一如往常那样目送战娆进了贝壳,以往战娆进了贝壳便基本与外界隔绝,根本不知道笙每天是怎么休息的。
只见笙在外面静静的盯着贝壳出神,战娆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赶忙移开目光,只是过了很久再看过去,笙依旧是那个样子,战娆这才松了口气。
四周都一片静悄悄的,偶尔会有鱼群穿过,笙却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久久的对着贝壳,战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分明之前还和她谈笑嬉戏,她才一进贝壳,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的凝重。
“咕噜……”在寂静的礁石后面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笙立即警觉的望了过去,同时惊恐的表情浮上了他的脸颊,一如上次遇见九头水怪那样。
他迅速而僵硬的直起身子,恭敬的对着礁石的方向低下了头,果然,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白色的身影便从礁石后面穿到了他的面前。
战娆的心也骤然紧张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的盯着外面的动静,当看清来人的脸时,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离国的主帅?!
“那小丫头呢?”寒气逼人的声音听上去虽然有些熟悉,却与他之前的声音不同。
“已经休息了!”
笙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战娆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原本以为笙最怕的人便是九头怪相柳,却没想到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也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会继续派人来送吃的,你只要给我看好她就可以,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该知道后果!”
“是!”
“交由你看管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反应!”
“那就好,记住,千万不能让那小丫头知道那东西的下落,你去探查的时候小心些!”
那人正准备转身,笙却突然抬头叫住了他:“大人!”
那人拧眉盯着他,脸上的不耐和厌恶丝毫没有遮掩:“说!”
“小七……小七您不会……不会伤害她,是不是?”尽管声音颤抖的厉害,但是他还是咬牙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那人回转脚步,缓缓的像笙靠近,战娆惊讶了,他在水底居然能相识在陆地上一般自如行走!只是惊讶过后便是窒息的紧张。
那人的每一步都像是要碾碎笙一样,笙的身子不由的向后缩了缩,丹始终没敢挪动位置,只低着头紧紧的盯着水底。
直到那人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无声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着不可避免的灾难降临。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想像上次一样,就最好本分一些!否则!我不保证每次都能忍住不杀你!”
本就冰冷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就连战娆听着都觉得整个背脊都凉飕飕的。
话音才落,水中只有白影一闪,便不见了那人的踪迹。
再看笙早已经瘫倒在淤泥里,眼睛红红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僵硬的。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将视线移到贝壳这里,战娆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耳边便响起了笙的声音。
“出来吧……小七!”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战娆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尴尬的情绪,才慢慢的打开了贝壳,一抬头便看见笙那双清澈而美丽的眼眸里面写满了愧疚和难过。
“你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偷听的?”如果是那人来了之后,那就危险了,脸他都能发现,没道理那人发现不了。
“你每天进去之后,我都会一直看着贝壳,它有什么不同我自然看的出来。”
战娆的脸上一红:“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就不担心我看到这些趁他不在的时候逃走?”
笙垂下眼眸,透着绝望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传递过来,让人觉得不真实。
“你逃不掉……我们都逃不掉……”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片海,你可以到别的海里生活!”
“我身上有相柳大人下的咒,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脱他的掌控,而你……他早就在这片海域下了禁制,不仅你出不去,别人也很难进来。”
战娆的心猛的一沉,抬头看着幽蓝的海水,心里也被漫无边际的无望压的喘不过起来。
等等!大人?相柳?
“你是说方才那个人就是九头妖怪相柳?!”
笙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惊讶,即便相柳和她上次见到的不一样,但是在他母亲的故事中她也应该已经知道相柳有着能够幻化成人的本事,现在这么惊讶又是为什么?
看笙的样子应该就是默认了,可是离国的主帅明明就是人类,如果不是这样,在瓮城的战争,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抵抗的余地。
以相柳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只他一个,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整个玥队全军覆没了。
“他幻化成人的时候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不,这个样子是我第一次见到,之前的样子都比现在这个还要俊美。”
难道真正的离国主帅不仅仅勾结了万妖山的妖物,还和相柳有关系?
不过这个相柳到真是够恶心,自己长的得靠抽象来拉风,偏偏还不肯面对现实,幻化人形也不找个有点自知之明的样貌,习卜得用一些俊美的皮囊来自欺也欺人!若不是那些俊美的假象,或许笙的母亲也不会有那样凄惨的人生!
第六十七章 水底世界(七)
幽沉的水底,礁石层层叠叠,犹如连绵不尽的山峦,笙柔软的身躯灵巧的穿梭在礁石的缝隙里,战娆手忙脚乱的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身边不断的有各种美丽的鱼群擦身而过,开始时还不时的能看到一丛丛色彩绚丽的珊瑚,越往礁石深处游去便越是荒凉。
到最后竟然出了满目暗黑的礁石再也看不到任何生物,再往礁石群的中心游去便看见了一个不到一尺宽的石洞。
幽黑的石洞仿佛是一张能吞噬一切生命的大口,蕴藏着无尽的黑暗,笙在洞口停了下来,等战娆跟上来,才向前一探身子往洞口里钻了进去。
一进了石洞,战娆便只能依靠笙的尾巴发出的淡淡光芒来辨别方向,由于黑暗,洞里面的情况根本无法看清楚,这种对环境的无法掌控,让战娆莫名的紧张。
不知道究竟游了多远,眼前突然一亮,在这个石洞的另一边居然是别有洞天。
战娆微微眯了眯眼,待适应了突如其来的明亮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大约一间卧房大小的石洞,在石洞四周的石壁上嵌了许多发光的圆形物体,这也正是这个石洞不见天日却能明亮如白昼的原因。
在石洞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一尺高透明的气泡,气泡里包裹着一团金黄色的雾气,这团雾气在气泡中央缓缓的起伏,仔细看过去,竟然是一只鸟儿的形状。
“这就是相柳大人让我看管的东西,已经快三百年了,不知是何原因大人最近却总是问我它有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它一直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也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当初大人不仅将它锁在禁制里,还用这个骷髅阵镇着,想必是非常忌惮它的。”
战娆这才看清楚石壁上那些发光的圆形物体不是别的,正是一颗颗人类的颅骨,而颅骨发光,应该是为了练阵而下了降头的原因。
太狠了,这样的阵法,别说是一只小鸟的妖魂,即便是神仙的仙根历经了三百年也难保不会灰飞烟灭。
只是这小鸟想必也不是寻常的小妖精,否则在这么狠毒的压制下根本不可能还有精气残留。
“你知不知道怎么破这个骷髅阵?”战娆紧紧的盯着在气泡中升腾的那团雾气,没有任何思考便说出了这句话。
很久都没有得到笙的回答,这才偏头看向笙,之间他蹙眉看着她,双唇却抿得紧紧的,甚至由于用力过度连唇上的血色都淡了去。
战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为难他,只是方才看到那团金黄的雾气心里就莫名的涌上了心疼和怜惜,那句话只是下意识的出口。
“对不起,我知道放走它会害了你,你不用往心里去,只是想想,除了无需受到阵法吸食魂魄的痛苦之外我们和它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战娆沮丧的叹了口气,看着那团雾气的目光又多了一抹同病相怜的感觉。
就在战娆和笙同时陷入各自的愁绪中的时候,中间的那团雾气突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随后包裹着它的气泡开始出现一丝丝的裂痕,石壁上的那些颅骨发出凄惨的哀鸣声,像是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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