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 第38部分

　　　　看来，这次要借几颗头颅壮行了。雷战吐出一口恶气，双目寒光尽露。

　　　　雷城西市灯火通明，已经乱成一锅粥。

　　　　那些卖奢侈品、装饰品之类的商铺，平日里连店伙计都趾高气扬，现在全部出来，低声下气地站街大叫：“大甩卖！亏本价！”

　　　　而那些丹药铺、铁器铺却是一个个坐地涨价，一会一个价。

　　　　整个西市疯了，一边疯狂涨价，一边疯狂降价。

　　　　世家府邸更是人仰马翻，前门后门都准备好了马车，妇孺们收拾细软准备五百里远行，从横关穿越横断山脉直接逃亡前往宗主国越国。

　　　　海妖大举来袭，这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慌了。

　　　　“老大，我错了。”五雷门中，宋缺果断地承认自己错误，“到现在禁卫军人都没来齐，估计夜半才可能出发，而各世家武门子弟的征召王令，估计要明天才会下来。”

　　　　宋缺脸上挤出笑容，但嘴角下拉，像是要哭，双眼中完全没有平日的乐观与自嘲，一丝丝悲痛之色逸出。

　　　　王鸣感受到宋胖子激荡悲壮的心情，原本要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宋缺去过海城，知道海妖是怎么回事。因而，海妖大举来犯，对别人只是想象，而在他，可能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许多鲜活而血腥的场面。

　　　　“二师兄，你都带回来了什么？”秦仙儿没有注意到这些，一双妙目已经望向宋缺身后的大包袱。

　　　　宋缺脸上挤出笑容，打开包袱。

　　　　三颗大还丹，三颗小还丹，六颗大回丹，十八颗小回丹，一百颗精元丹，除此之外，还有百毒丹、辟谷丹等常备丹药若干。

　　　　包袱底下还有三副软铠，像是背心，穿在身上能防御一象之力一下的打击。

　　　　还有一瓶药长老刚刚出炉的补阙丹，拿过来是给王鸣品鉴试用的。

　　　　“药长老没说什么？”王鸣问道。

　　　　“他没说什么。”宋缺眸光暗淡了一些，“不过我能看得出，事情不妙，这老家伙会跑路。”

　　　　跑路？！

　　　　王鸣脑袋里也一闪念过。

　　　　百年来五雷门遭受了些什么，没必要再为雷城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卖命了。

　　　　而就在刚刚，刘家气势汹汹杀上门来，如果不是王鸣突破武道五重，五雷门就此雷城除名了。

　　　　而其他世家代表还有各武门代表，都在不远处看着，这份待遇着实让人齿冷。

　　　　“老大……”宋缺声音有些颤抖，他生怕王鸣也跑路，那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办。

　　　　“国有征召，五雷门上下莫不敢从！”王鸣眉毛挑了挑，沉声道“五雷门为国，为民而战！”

　　　　宋缺眼眶顿时红了。

　　　　王鸣说出为国为民而战后，心中顿时为之释然。

　　　　不是为雷城高高在上的王族与世家，也不是为那些武门，而是雷城这一地百姓。

　　　　“点灯！习武！”王鸣沉声道。

　　　　当然，去海城还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那就是师父下落不明。

　　　　虽然经过香占之后，师父有惊无险，但是王鸣总是不放心，特别是现在海妖大举进犯，恐怕生出变数。

　　　　在海城，王鸣还可能接应师父。

　　　　而对于宋缺与秦仙儿，真正的武道唯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磨砺出来。

　　　　五雷门大门徐徐关上，灯点上，五雷门遂自成一个世界，三人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沉浸各自的武道世界。

　　　　强！

　　　　还要更强！

　　　　雷城西外青崖山，山高林密，清风徐徐。

　　　　残月当空，山麓靠北面有一条小溪潺潺流动，声响动人。

　　　　小溪旁的草丛忽然一动，钻出一二十多岁年轻人。

　　　　他穿着普通的武士服，面目清秀，却因一道从右眼到左脸颊的深深刀痕生生破坏，现出几分狰狞。

　　　　因为这道刀痕，年轻人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就是独狼，原名杜朗。

　　　　杜朗被刘家五个武道四重高阶的高手追杀，一路追到青崖山。

　　　　山下有刘家武士数百包围，山上有五个高手联手搜捕。杜朗虽深谙藏匿之道，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包围的人越来越多，杜朗恐怕这次逃不掉了。

　　　　忽然响起的号角声，悲壮而急切，杜朗看得清楚，为首的刘家武士面色挣扎了片刻，终于打了一个呼哨下山而去。

　　　　杜朗没有动，以为是对方诱敌之计。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杜朗忽然想起，连城号角就意味着海妖来袭。

　　　　他离开雷州多年，险些忘了这沉淀在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海妖来袭了？！

　　　　杜朗顺着小溪下山，在一小面潭池停留，掬水洗脸，看了看水中的倒影。

　　　　杜朗眼眶红了起来。

　　　　留着这难看的伤痕，就是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了妹妹的仇。

　　　　妹妹、妹妹，那张可爱的脸庞在记忆中浮现。

　　　　吧嗒、吧嗒……

　　　　杜朗这丈八汉子眼泪如珠粒一下掉落。

　　　　妹妹，刘世杰死了！

　　　　他死了！

　　　　头被人悬挂在他家大门口。

　　　　解气！痛快！

　　　　杜朗把脑袋埋起来，狠狠地呜呜“嚎”了几句。

　　　　刘世杰就算是碎尸万段了，那个一口一口甜甜叫“哥哥”的妹妹也活不过来。

　　　　因为剧烈的疼，杜朗捂住胸口，多年苦练积攒下的暗疾也隐隐发作。

　　　　杜朗目光却越来越清明，一把擦掉眼角的泪水。

　　　　仇人死了，还没有完！

　　　　子不教、父子过，刘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当然，不是现在，杜朗吸了一下鼻子，目光投向远处高大的城楼，那里灯笼高挂。

　　　　据说是五雷门的少门主王鸣杀了刘世杰，杜朗站起身，直起腰，双目之中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

第八十六章　出发（）　
三月二十二天还没亮，五雷门大门打开，三位少年从里面走出。

　　　　他们都穿紧身的武士常服，内衬软铠，身后都背着不大不小的背囊。

　　　　王鸣神情有些肃然，宋缺则是一脸悲壮外带有些紧张，秦仙儿却是兴奋，手臂不停地身前摇晃。她又用上了易容术，又变成一个黑丫头。

　　　　三个人站在五雷门大门并排站了一会，然后转身向朝阳门而去。

　　　　征召王令在夜半时分终于姗姗而来，让五雷门三人在卯时时分到雷城城东外的大营去报到。

　　　　宋缺有消息来源，据说国主雷四城发了火，摔了他最爱的一个碧玺。

　　　　在国主的严令呵斥之下，各方面终于动起来。

　　　　夜半时分，两千禁卫军骑兵连夜从陆路赶往海城，另五千禁卫军在子时时分乘船走水路。

　　　　雷城的守军十万中抽调八万去海城。这是常备军，动作要慢一些，白天才能出发。

　　　　三人走了没多久，各武门的弟子陆续出来，有的步行有的骑马。

　　　　其中**门、七情门、八音门这三大五品武门弟子装备最好，个人的装备华丽不说，身后还跟着一辆辆牛车，上面载着小山一样的物资。

　　　　出武门广场，各武门弟子都走朝阳大道去往朝阳门。

　　　　越是品阶高的武门弟子越是走在大道中央，周围环绕着跟他们亲近的品阶较低的武门弟子。

　　　　不多时，**门与七情门、八音门身后就形成一道人流。

　　　　五雷门的三位没人愿意靠近，后面自然没有“尾巴”，颇为孤单。

　　　　昨夜五雷门一战过后，刘家对外宣讲统一的口径是他们低估了王鸣，不过祖神出现后，王鸣就没有机会，是连城号角救了王鸣，也救了五雷门！

　　　　这说的过去，围观者的各方大佬的确是看到这一幕。

　　　　人们并不熟悉神灵的神情，因此，最后的刹那，刘府祖神露出原本是惊骇的表情被误认为是愤怒。

　　　　没错，刘府祖神愤怒了，接下来绝对是毁天灭地的一招，王鸣绝对没有幸理。

　　　　王鸣的实力远远超过大佬们的预估，但是他不可能超越积攒千年信力的刘府祖神。

　　　　当然，大佬们会对王鸣的真正实力重新做出评估。

　　　　突破武道五重那是确定无疑的，这非常恐怖，因为武道馆炼魂塔方面传来确定无疑的消息，王鸣并没有入炼魂塔闭关修炼。

　　　　疑似拥有武域，极限力量恐怕是三龙之力。

　　　　咻咻咻，那声音不会错，绝对是三龙之力，就算是没有也是无限接近。

　　　　单单就力量而言，五雷门的这位少门主就已经跻身雷城顶尖高手之列，恐怕各家的太上长老都没办法与之抗衡。

　　　　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据说还只是武道三重初阶的武士就发生这等突变，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有无数个谜团在大佬们心中炸开，让他们有一种迫不及待解开谜团的冲动。

　　　　**门、七情门、八音门的门主，武家家主武群英感觉头皮发麻，战斗结束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害怕了，心里生出刘厚青一样的念头，那就是此子不能留。不能再单靠刘家的力量来，而是应该多家力量一起联合起来扑杀此子。

　　　　如果不是连城号角响起，王鸣面对的铁定是一拥而上的杀局。

　　　　没有什么以大欺小，也没人会介意以众凌寡，跟头顶时刻有一把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利剑感觉比起来，武士的尊严连狗屁都不是。

　　　　但是，连城号角响起。

　　　　众大佬遗憾的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数千年来，海妖两百年来犯一次。来犯时，号角连城响，所有内斗必须停止，这是铁律，必须遵循。

　　　　大佬们甚至还生出一丝庆幸，王鸣这么厉害，不跟海妖浴血厮杀那真是天大的浪费。

　　　　大劫降临，倾覆之灾，就好象乌云盖满全城，王鸣即便再耀眼也变得不耀眼。

　　　　因此，王鸣已经是雷城绝顶高手的消息，仅仅在雷城高层流传，或许是因为事实真相太过骇人，或许是考虑可能会动摇弟子们的武道之心，内幕并没有层层传达下去。

　　　　王鸣注意到武门弟子有一部分是神情兴奋，但大多数情绪不高，有的还沮丧，甚至还带着悲戚之色。

　　　　海妖来袭，雷城至上而下的人都措手不及。

　　　　慌乱、迷茫；害怕、畏惧……

　　　　这很正常，按照两百年一袭的规律，一百年正好是个节点。

　　　　而这个节点，是雷州的历代国主与王族最享受，世家子弟最放浪形骸的时候。

　　　　理由很简单，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雷州重归繁荣富足；而未来的大战还有百年，还有大把光阴可以挥霍。

　　　　武门也是如此，弟子之间的切磋唯有在上生死台上时才见生死，大多的时候，他们是用不着直面死亡威胁。

　　　　这就像一个衣食无忧的少爷在一天当中睡得最酣沉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猛地叫醒，然后跟你说：接下来，你要么生，要么死。

　　　　这谁受得了？！

　　　　再走了一阵，王鸣就看到一些世家子弟。

　　　　他们衣着华丽，装备齐全，但精神都不振，有不济的一点的甚至表情如丧考妣一般。

　　　　朝阳门前还没有看到朝阳，四周墨黑一片，王鸣一望天涯的目光却已经看到远方海平面的太阳。

　　　　雷城乱糟糟的，闹腾腾的，武士们士气低下，人世间自有冷暖变化、兴衰更迭，而太阳却一如既往的热烈。

　　　　王鸣心中隐隐有所得，略显暗淡的雷宫受那远处第一缕阳光一激，立刻又绽放出雷光来。

　　　　王鸣注意到周围有窥视他的人，甚至还能感觉那些人的心思，有刻骨的仇恨，但更多的是畏惧、害怕。

　　　　他们还是不死心，但是什么都不敢做，王鸣嘴角弯起，冷冷的笑意浮现。

　　　　王鸣故技重施，用雷宫把十二经脉的真气都纳入，因此脚底轻浮，现在这个样子，跟常人无异。

　　　　当然，麻痹敌人并不是王鸣目的，王鸣是要趁到海城之前重新炼筋炼骨一番。

　　　　突破武道五重，就能做到内视，这本身就是无比玄妙的一件事。

第八十七章　看天看地看人心（）　
王鸣目光内返，体内透亮，就见筋膜与韧带反复做伸缩拉长，骨骼密度正在不断增加，甚至还能听到轻微“嘎嘎”声响，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从骨缝、筋膜之间透过皮肤散出。

　　　　五雷锤杀的威力太大，近三龙之力，这已经是武道七重的力量，而他的身躯还是武道五重的标准，承受起来的确困难。

　　　　如果没有雷宫雷光普照，恐怕三龙之力还没有打出就直接爆体，那就真成了人肉炸弹。

　　　　有雷光，有美人鱼公主古丽雅教他的《九伤》，王鸣能够正常使出五雷锤杀，但是如果肉身更加坚固，岂不是更好？

　　　　五雷门一行三人经朝阳大道过东市时，大量平民涌入。

　　　　东市是平民居住地，有十万户，共计五、六十万人口。

　　　　人越来越多，人流就变成人潮。

　　　　平民的服饰大多是葛布衣衫，他们不敢在大道里面走，小心翼翼地靠着大道两旁。

　　　　临街的两旁是年轻的妻子，幼稚的儿女，白发苍苍老人，他们站在路两旁，手里或者拿着包袱，或者端着杯子，跟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告别。

　　　　一万兵需三万民夫，王鸣放眼望去，东市的青壮平民大概抽调一空。

　　　　东市如此，西市也是如此，雷城四方平民从各个城门涌出，恐有十多万民夫。

　　　　相对神色凄惶的世家、武门子弟，平民表情却要平静许多。

　　　　王鸣耳根微动，人们的话就如风一般灌入耳中。

　　　　“孩儿他娘，好好照顾我父母还有孩儿。”

　　　　“不许赖床，早上起来要做功课。”

　　　　“帮妈妈早上起来磨豆腐。”

　　　　“囡囡要乖哦，爸爸回来时给你买糖人吃。”

　　　　“不要哭，老子又不一定会死。”

　　　　“好啦不用担心了。”

　　　　“爹娘，你们好好保重。”

　　　　“弟弟，不要再淘气，不要再偷别人家的衣服，好好照顾爹娘。”

　　　　……

　　　　也有人哽咽，有人哭泣，但是总体趋于平静。

　　　　单个听不会觉得什么，所有的声音汇聚起来，就象平静水面下汹涌流动的暗潮。

　　　　悲壮！

　　　　没错，是一股悲壮！

　　　　大人们还有地方可去，譬如逃到宗主国越国，但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平民百姓，能逃到哪里去？

　　　　他们无处可逃，只能为了家园，为了养育他们的一方土地而战。

　　　　王鸣见宋缺眼眶红了，眼泪都流出来。

　　　　宋缺脸一红，道：“老大，好感动啊，你不觉得吗？”

　　　　王鸣道：“是感动，那也用不着这样。”

　　　　“他们很多人会死的。”秦仙儿咬紧嘴唇忽然说道，脸上不复刚出来时的兴奋之色。

　　　　王鸣心头隐隐有所悟，人类世界跟妖魔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

　　　　大难来临，如鸟兽散。

　　　　大劫降临，众志成城。

　　　　恐怕这就是妖魔世界跟人类世界的不同。

　　　　王鸣想透这个道理，再看那些面带沮丧之色的世家子弟与武门弟子，心里却多了些宽容。

　　　　虽然他们害怕与畏惧，但是，他们还是来了。

　　　　王鸣身心忽然沉浸在一种奇妙的体悟当中。

　　　　看天看地看人心，这是心法，无穷无尽。

　　　　城外兵营终到了，但见帐篷林立，一眼望不到头。

　　　　辕门，岗楼高立，披甲兵士一队队进进出出。

　　　　更多的是民夫，推着一辆辆牛车从辕门出来，遇到沟沟坎坎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号子声；没有牛车的民夫肩扛手提，一列列长长的运输队伍上官道径直往海城方向，卷起灰尘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