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女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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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女齐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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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也老看齐国那几卷嘛。姬云飞瘪嘴,顶着困意翻翻看看。

    看到鲁国小司空孔丘的卷宗时,他突然来了精神:“阿姐,你说这孔丘特意带着南宫敬叔去洛邑向老子问礼,向苌弘问乐,我什么时候也能去见见他们呀?”

    老子之名那时已是名扬天下,不过姬云飞更感兴趣的却是上大夫苌弘。苌弘博学多爱,知天文地理,精星象音律,是姬云飞最想成为的那类人。而问卷中记载的他和孔丘关于武乐、韶乐的探讨更是让他心生仰慕之情。

    “武乐为周武王之乐名,韶乐为虞舜之乐名,若以二者之功业论,舜是继尧之后治理天下,武王伐纣以救万民,皆功昭日月,无分轩轾。然则就乐论乐,韶乐之声容宏盛,字义尽美;武乐之声容虽美,曲调节器却隐含晦涩,稍逊于韶乐。故尔武乐尽美而不尽善,唯韶乐可称尽善尽美矣!”

    说得多好啊,以前先生问过这个问题,自己心中有感却不知该如何说,如今看苌弘之言,字字珠玑,道出了我心中的想法,要是能见到这样的人就真的太好了。

    妍姬拿起竹简轻轻打了姬云飞一下:“你这小子,孔丘也是你叫的?人家学识渊博,你纵然不称他为孔子,也该叫一声先生。”见他模样惹人怜,又捏捏他的脸蛋,说:“你好好学,下次咱们需要去洛邑的时候,我和君兄说说,让他准你一同去,到时就能见他们了。”

    云飞乐不可支,连声道谢,妍姬目光从他身上挪回了自己面前的竹简。素日听兄长们和子黔说没注意,简单看过资料也没发现,可这下多看几遍,世子驹、公子骜;燕姬、仲己;鲍氏、田氏——齐国,还真是有趣啊!

    “公子们今日很用功啊。”宋阳从屋外进来,一向板着略显苍白的脸变得通红,显然是热着了。刚坐下,仲喜叔喜就搬来冰鉴放在他身边。

    他看着两人,拿起云飞面前的竹简,扫了两眼,又拿起一块冰丢进嘴里,道:“小公子觉得孔子如何啊?”

    姬云飞正在兴头上,却被宋阳的突然出现吓着了,一时背心发烫脑袋空空不知说什么。听着宋阳噗擦噗擦嚼冰的声音,心里毛毛的,紧紧握住竹简,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来:“孔子升了小司空,他日仕途不可限量。”

    “那阳虎又如何呢?”

    姬云飞稍微回过神来:“阳虎无权无势,平地而起,以家臣身份暂管季孙氏,成为鲁国第一权臣。不借家族之力达到如此地步,可见此人兼有雄心、手腕、魄力。他又提拔大批寒门子弟包括孔子辅佐自己,维持着鲁国的内政,足以看出他的治理之道。”

    宋阳看着云飞的紧张样感觉更热了,递过一块冰让他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妍姬:“公子妍觉得呢?”

    孔子虽是阳虎提拔的,但两人多有过节且政见并不合。阳虎虽然握着鲁国大权,却仍受制于三桓。妍姬试探道:“孔子贤能,奈何君主无能,家臣掌权,国家内乱,以孔子的性格怕是在鲁国待不长久。”见宋阳不反驳,妍姬倒吸一口气,接着说:“阳虎以季家家臣身份执政鲁国,是当之无愧的治国奇才。可如今把精力都放在防三桓反扑上面,国不齐心难以强大。阳虎毕竟没有家族之力,三桓根基深厚,若不能迅速将他们连根拔起,只怕阳虎会吃亏。”

    “说得好。”宋阳拍手,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眼角皱纹叠在一起,道:“这几日公子妍进步不小。小公子,记住老朽曾说过的,识人辨事不能分开,要把一个人和周边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来看。孔子之能有目共睹,可他为何如今才升上小司空?他是否满意?这个位子又能否坐安稳?阳虎之才毋庸置疑,但一人之力能否改天篡命,动摇世家根本?他的阴谋诡辩在国家对抗中又能否有用?这些都要考虑清楚啊。”

    宋阳拿过妍姬面前的竹简:“公子妍这几天都在看齐国的资料,看来去趟齐国增添了不少兴趣,可有看出什么有趣的来?”

    妍姬瞥到姬云飞担心的眼神,自信一笑,从竹简中抽出好几卷,一一展开道:“还真有。先生请看,云飞你也看,齐国如今的世子驹和公子骜是不是很像当年的公子纠和公子小白?”

    宋阳细看,妍姬在竹简上做了不少标记。相伴长大、争夺之争、号钟。。。。。。

    “我开始并未在意,只是那日听二哥提起号钟,刚好在竹简中看到,便留心了些。谁知竟发现齐侯前些年把号钟赏给了吕骜。再仔细翻看,吕驹、吕骜这两兄弟,小时关系极好,后来在各自母亲的影响下视对方为劲敌,现在二人各有功绩,都有可能成为下任齐侯。这情形恰像当年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两兄弟,最防备的兄弟、最亲密的仇敌。只是不知道他俩中谁是公子小白,谁又是公子纠了。”

    姬云飞窜了窜:“这不明摆着,公子骜为弟,齐侯又把号钟赏了他,明显他就是公子小白啊。”

    妍姬笑话他简单的逻辑,看向宋阳。宋阳绷起身子,紧着眉头,许久,道:“齐侯不止两个儿子,不止两个能干的儿子,不止两个有支持又能干的儿子,乱,乱啊。”

    妍姬捏紧衣裙:“先生,您觉得齐侯的其他儿子如何?”

    “以公子妍之姿,该是看得很清楚的,又何必问老朽呢?”云飞不明所以,还没开口问被宋阳一手拍在额头上:“刚刚怎么和小公子说的,不能只看一个人一件事,怎么能那么容易就下结论呢?这几天,这个、这个,都看完,我过两天再来考你。”

    为什么都要打!我!头!姬云飞有口难言,有怒不敢发,只能认栽。等宋阳离去,愤愤抓起一大把冰块塞进嘴里,一顿猛嚼,叫道:“我真是太可怜了!”这小孩儿一门心思在可怜自己上,当然也就没发现旁边的妍姬神色异常了。

    晚上回去时,姬云飞又是被采兰提回去的,他用过飧食后实在太困,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怎么叫也不肯醒。采兰提着姬云飞,故意颠得厉害,想把他弄醒让他自己走,可非但没成功,还费了不少劲,弄得自己气喘吁吁。

    第二日,姬云飞死赖在床上不起来,等着采兰。——毕竟之前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在困意中行走和被人提着走,显然他选择后者。

    日上三竿,姬云飞已是饥肠辘辘,但不知怎么了采兰还是不见踪影。实在饿得不行,他翻身起来,用过朝食赶去霁月台,却被告知妍姬受文姬之邀去熙枫阁了。

    小姐姐不是日日粘着堂兄吗,怎么今日想起找阿姐了?

第十章 庚子对弈(下)() 
舞醉蝶之袅袅兮,揽芳菲于熙枫。

    缤纷纷于蕙茝兮,娉婷婉乎椒桂。

    九株醉蝶熙枫植于院落中心,四季不衰,挺立在奇花异草之间,轻盈如蝶、鲜艳胜枫、醉香十里、熙光满宫。建于小院之上熙枫阁由此得名。它是宫中最高楼。行至宫城最西处,倚着刻有凤鸟纹的扶栏连登三层,穿过细窄弯长的九曲回廊,再攀三层方能登上这座朱紫色调的飞檐小楼。

    妍姬很喜欢这里,向外看能俯瞰整座宫城,向内看小院花木繁茂,醉蝶熙枫美得动人,风吹过,摆动的红叶片片都在撩拨她的心。

    “妍儿。”

    “阿姐。”

    两个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妍姬应声望去,文姬穿着藕粉色上衣、浅灰色下裳,款款而来。藕粉柔美,亮而不媚,灰色简约,细而不俗。身旁是鲁国公子将,蓝灰色长衫,温和沉稳。他随使者来晋快七日了,前几日便说要见妍姬。算起来,晋、鲁本是同宗,妍姬还有叫姬将一声堂兄。

    妍姬跪坐着,并未起身,见这两人不慌不忙上来,噘着嘴道:“我明明是被约的那个,却在这里等了大半天,命格也太不好了。”

    文姬坐到她身边,笑容可掬:“阿姐别生气嘛,蒋哥哥今日进宫晚了些,我在路上已经骂过他了。”

    姬将坐下,忙赔不是:“就是就是,都是我的不是,妍儿莫怪。”

    妍姬叹气:“哎,这场景和往年简直一模一样。”自三年前这二人订了亲,姬将每年这时候都要来新绛待几天,每次他们约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来迟。妍姬扬起手把文姬推开:“你啊,还是坐过去吧,看堂哥那样子,再不过去他就过来了。”

    文姬借力一下坐到姬将身边,抬头四目相对,道不尽的情意绵绵。

    妍姬纵是再喜欢这里,此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更甚者,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打个底洞钻进去、戳瞎双眼看不见、堵上耳朵听不见,总之过滤掉面前这对男女,这爱意浓浓无视他人的样子她真心受不了了。

    天哪,云飞你还没收到我的求救信号吗,怎么还没来啊,快来救阿姐啊!

    “我就知道小姐姐和堂兄是黏在一起分不开的,堂兄,你来这么多天我可是一面都没见着啊。”云飞打趣的声音如救命稻草从天而降,妍姬欣喜望去,只见采兰一副黑脸,背着满脸得意的姬云飞上楼来。姬云飞之前的脚伤其实没有好完全,虽然自己上楼也是可以的,但想到这段日子采兰故意整他的事,便以公子的身份和在他国贵客面前不能失了体面之由命令采兰背他上来。

    姬将进宫几位公子都见了,唯独忘了这个小公子,开心地把他拉到身前,比了比,道:“好小子,长高了不少啊。”又拍拍他的胸脯,满意道:“身板不错啊。”

    云飞昂起下巴:“这一年我天天骑马射箭,自然身强体壮了,不像有的人日日翘首盼郎归,盼得人都瘦了。”

    文姬知道云飞在说她,毫无羞涩,伸手拉着姬将坐下,搂住道:“阿姐盼郎归也盼到了,我强壮的阿弟快些坐下吧,你那么高,阿姐仰得脖子都疼了。”

    云飞前段日子闲着没事去找文姬闲聊,文姬却只顾着姬将不理他,此番又见文姬这般模样,心里不服气道:“哎,有了郎君就不要弟弟了,小姐姐你天天陪着他就不腻得慌?”

    文姬头也不抬,仍旧看着姬将:“将哥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当然要天天陪着他了,只有嫌日子少的,哪里会腻呢。”

    姬将力挺文姬:“云飞你个男孩子说话怎么酸里酸气的,我在这宫里穿行多有不便,文儿陪我可是太夫人亲自安排的,有意见和太夫人提。”

    妍姬不开腔,一副看大戏的样子,这三个人凑一堆,好玩!

    自家小姐姐和堂兄联手对付未满十岁的孩子,姬云飞不依不饶:“谁酸了?小姐姐,你还没嫁过去呢,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姬将反手搂住文姬:“云飞你胡说,文儿什么都没做,拉拉扯扯的是我。”

    噗哈哈,妍姬没忍住笑了出来。

    姬云飞无可奈何,扯起嗓子:“阿姐,你看他们两个!”

    文姬、姬将也开口笑,妍姬分开一个橙子,剥好塞进云飞嘴里:“你啊,他俩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再忍忍啊,等明年文儿嫁过去,他们在鲁宫里腻歪,咱们就看不见了。”

    文姬眼如新月:“谁说我要明年嫁了,我还想再陪你们两年呢。”

    姬将握住文姬的手:“不说好了最迟明年吗,不能反悔啊。”

    “啊,你们。。。”姬云飞忍无可忍。看着妍姬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气愤。阿姐,你想置身事外,才没那么容易。他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小姐姐、堂哥,我还小啊,你们就算不心疼我也考虑下阿姐的感受嘛。”

    啊?三人一脸迷茫,姬云飞蹭到妍姬身旁:“阿姐这么大了还没许人家,你们就别刺激她了。”

    嘣!妍姬一个脑瓜镚儿毫不留情砸在姬云飞头上:“本公子挺好的,你小子少操心。”

    姬云飞打定主意拉妍姬下水,道:“阿姐,那日你和兄长的话我都听见了。赵伯鲁弃你不顾另娶他人,你都十五了婚事还没着落,怎么会不难过呢?”

    呸,死小子,脑子里装的啥呢?

    晋侯、赵家甚至韩家都曾有过让妍姬嫁给赵伯鲁的心思,奈何她自己不愿意,一方面自己对赵伯鲁毫无感情,另一方面妍姬没有告诉他人,是因为母亲顷夫人和赵成那段理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不知如何评断那段感情,总之他们的辈分妍姬不想乱,算是对那段感情的一种尊重。

    嘣!又是一个脑瓜崩。姬云飞跳起来,一边喊着妍姬嫁不出去,一边躲避妍姬的“追杀”,没能注意到采兰一脸的杀气,也没注意到一旁的文姬脸上收住了笑容。姬将感到文姬握自己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看她苍白的脸,立马明白她在想什么。拦住妍姬,回头对云飞说道:“你个小毛头,连我都知道赵伯鲁娶妻是妍儿做的媒呢,什么都不知道瞎说什么。妍儿才德俱佳,要真想嫁人求亲的人怕是整个新绛城都装不下,再说她的婚事晋侯、韩家都会上心,妍儿自己又是个有主意的,你个小屁孩儿就别瞎搀和了。”

    “真的假的?”姬云飞半信半疑。他在宫里见多了美人,小姐姐文姬模样更是顶尖的。自己的阿姐虽然优秀,可在模样上和文姬在一块儿就逊色了,何况眼角还有伤,就是和晋侯的妻妾们比也不算上乘。文姬婚事早早定下,听说本是妍姬的夫婿又另娶他人,所以云飞还真以为妍姬嫁不出去,甚至做好了将来养她的打算。

    还未反应过来,姬将突然拉着云飞说要出去逛逛。可怜云飞的脚伤,在姬将眼里完全不值得上心,飞快冲下楼梯,疼得他怨气横生。这是救我还是害我啊,这么不顾我的腿,我还不如回去和阿姐闹腾呢。

    妍姬这会子才发现文姬不对劲,用手牵起文姬的嘴角向上扬:“怎么不高兴了,还真怕我嫁不出去啊。”

    文姬笑不出来,呆呆看着妍姬左眼角的伤痕。

    小时候大家都说阿姐的母亲顷夫人天资绝色,她长大必然也是倾国倾城。同样尊贵的身份、同样需要被呵护的年华,阿姐在宫里所有人的注目关怀下长大,而自己和她在一块就永远只是陪衬品。不甘心、不乐意,少不更事,任凭嫉妒心肆虐,动起了可怕的念头。

    那次趁人不注意自己用石头砸向午睡的阿姐的头,狠狠的一下,因疼痛惊醒蜷缩着哭泣的阿姐,因害怕躲在墙角战栗的自己,焦急的宫人、惶恐的医师、愤怒的父亲,那场景九年了还历历在目。阿姐闭门不出的日子,自己被父亲关了禁闭,可悲的那段日子里见不到阿姐才发现自己多爱她,后怕如果自己失手伤了阿姐性命怎么办,阿姐不原谅自己以后又怎么办?更可悲的是如此可恶的自己什么都无法替阿姐做,反是她好转起来后为自己求情,让自己重新被大家接受。而最可悲的莫过于长大的阿姐并不像顷夫人,她没有绝美容颜,只有一张越来越像父亲的带有英气的脸。她眼角的伤痕没有淡去,一直提醒着我,自己这副美丽皮囊下是一个多么丑陋的人。

    阿姐,你知道我现在多恨自己这张脸吗,要是我真的很丑就好了,起码还可以有嫉妒你的理由。。。。。。

    文姬眼眶泛红,妍姬拿手戳着她的脸颊:“你又来了。”她指着自己眼角的伤痕,俏皮道:“有那么吓人吗?明明好了呀,你仔细看只有一个小小的疤,不吓人的,别怕啊。”

    文姬扑进妍姬怀里:“阿姐,对不起。”

    妍姬微笑:“行了,每次都这样,随便提个什么事你都能想到那件事上去,阿姐试着努把力啊,找个合适的嫁了,免得你老觉得有这么个疤阿姐就活不好了。”

    文姬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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