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
一局结束,叔喜一败涂地。正恼着,仲喜推门而入:“淑女,今早西城药铺里的白蕲被人买光了。”
妍姬收拾着棋盘,回应说:“知道了。”
仲喜见她神色如常,并不急,提醒道:“淑女,这是西当归啊,咱们是不是收拾一下立马回去?”
“急什么,明日就是庚子对弈,专程来了岂有不去的道理?别慌,咱们过了明天就回去。”妍姬想了想,又道,“采兰最近辛苦了,醒了后让她再回旧地看看吧,离开这么些年,这趟子好不容易回来了才去了一次,若是直接走了会遗憾的。”
叔喜见仲喜表示同意,自己又想逃离棋局,挑了下眉,笑道:“淑女,你好久不出门了,都要走了,今日出去逛逛吧。”
仲喜会意,接话:“齐国多水,淑女来了还没玩过水呢。”
“是呀是呀,咱们晋国没有的,回去就见不着了,去看看吧!”
妍姬见这二人一唱一和,想着法子让她出去,也就应下,留下仲喜等采兰醒来,自己带着叔喜出去了。
回来时仲喜和采兰不在,正是用飧的时间。店家看到二人进来,恭敬地迎了上去:“贵人回来了,羹汤已经准备好了,要马上用飧吗?”前段日子亨煮之时,店家迷糊之中把采兰给的一味药材混了进去,惊慌之中仲喜前来查看,发现膳食并无妨碍,反而去了鱼的腥味,格外鲜美,误打误撞解决了她一直烦恼的膳食问题。从那以后,每日的飧食店家大多都是准备羹汤。
“赶紧端上来吧。”叔喜应道。转了大半天,叔喜早就饿了,更别说妍姬这几日吃得少,今日还没用朝食。
“采兰可是把店家吓着了?我看他这几日格外费心,膳食打扫都是拔尖的;行事又格外小心,见着咱们大气都不敢喘。”
“管他呢,只要淑女住的舒心就成。”叔喜扶妍姬坐下,却见妍姬本挂着玉玦的腰间此刻空空如也,惊叫:“淑女,你的玉玦不见了!”妍姬想不起来哪里丢的,便要作罢,叔喜念着那是公子林送的不肯:“定是刚刚出去落的,淑女稍等,我马上去找。”
你这丫头不是饿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出去找?
店家呈上羹汤,小心翼翼地退下。妍姬经不住饿,立马用了起来,直到脖子凉凉的,也不停下。
一句奚落声起:“你这女子剑都架在脖子上了,还吃得下去?”
跟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么?
“你这男子,做着这样的事,声音倒是好听。”
“怎么用食之人都像你这般胆大嘴甜么?”
妍姬边吃边说:“我并非胆大嘴甜,只是实在饿了。虽然我看不见你的脸,不过咱这种情况也称得上一面之缘了,看在这份上,你让我吃饱了再上路吧。还有那可怜的店家,你放倒了他,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会知道的,就放过他吧。”
男子冷笑一声:“一面之缘?好啊,你转过来就能看见我的脸。”
妍姬回头,只见一黑衣蒙面男,同时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看了个清楚。真是一把好剑啊!普通长剑不到两尺,这铜剑竟有二尺半!是越人么?妍姬语气依旧柔和:“你的脸我看见了,很好。”然后转过头继续吃东西。
蒙面男将剑又逼近了一些:“你还真应了那句‘饿死不如饱死好’。但你当真不怕?”
“怕,差点就怕死了,你再多吓我一下,就能省去一剑了。”妍姬咽了咽,刚刚刀逼近自己,她差点呛到。又道:“你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我吃饭爱清净,你这会儿先别说话,待我安静吃完,之后就可以动手了。”
蒙面男收起了刀,干脆在妍姬对面坐下:“让我不说话,那多闷?不过你这个人倒是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你性命了?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不是图财,又或者。。。。。。图色呢?”
“图财的话,上楼房间里自己找去,图色的话”妍姬盯着那男子,看着那幽冷的双眸,道,“眉宇如山,双目如炬,我猜你不难看,甚至还很好看,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那也得等我吃完了再说。”
噗!男子憋不住大笑起来:“有趣有趣真有趣!果真不是寻常女子,看来今天真是。。。。。。遇。。。。。。到。。。。。。”话说到一半,那男子突然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真没用,这么快就倒了,亏我还提醒,不说话咱们还能多玩会儿。”妍姬得意地看向墙角的熏炉,没有味道的迷香果然是最厉害的,等了你这么久,再不来,都要可惜这段日子用去的药材了。
三个丫头,叔喜最先回来,拿着玉珏欢天喜地跑进来,差点被地上的蒙面男绊倒。
“啊?淑女,这是谁啊?怎么这打扮?”叔喜满脸嫌弃,忍不住在那人身上踢了踢。
“应该是最近跟着咱们的人吧,还有。。。。。。拿了我的玉玦让你特地跑一趟的人。”
“啊?是他拿的玉珏?太过分了,我找了一路呢!”叔喜心里的不满顿时翻了两番,又向那人补了两脚,道,“还蒙着面呢,让我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妍姬上前拉住叔喜:“好了,管他是谁,终究是咱们不认识的,能少些牵扯就少些吧。而且”妍姬笑了笑,补充道:“他的容貌,我怕你一时动心”
“淑女你老是笑我!”叔喜耳朵一下子红起来,“呸呸呸,我才不管这混蛋长啥样呢!”
“你再这样,他会被你踢死的。”仲喜、采兰二人从外进来,正看见叔喜正向地上那人毫不留情地踢去。
采兰上前:“淑女没事吧?”
妍姬摇摇头:“我没事,这离魂香日日燃着,他进来没说几句就倒下了,可怜店家。。。。。。啊,我刚刚听见店家倒下了,采兰你快去看看,还有叔喜,你去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说完拉着仲喜坐下,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可遇到麻烦?”
仲喜解释说:“然也。采兰今日醒来气色不是很好,我就和她一同出门。回来时她好像看到跟着咱们的人就追上去了,结果转头我就被人迷晕,还好我常年接触药材,很快就醒了。醒来发现我回到了路寝台外,而采兰也一路追到了那边,我俩知道不对劲就赶紧赶回来了。”
“看来真是故意安排的。我回来看到你二人未归,玉玦又丢了,致使叔喜出去,就知道肯定不对劲,还好咱们一早有准备。不过听你说来,再想刚刚那人,似乎并无恶意。”
“哈哈哈,没事,待会儿把他弄醒,然后好好拷问一番就行了。”叔喜拿来绳索,笑道,走过二人身边突然脸色一僵,“那个。。。。。。那个。。。。。。人不见了!”
什么?妍姬、仲喜起身,刚刚地上的蒙面男已了无踪迹。
怎么会?他离开,不对,他中了离魂香一时醒不来,那就是被人带走的。他被人带走,我和仲喜坐在这里竟完全没有发觉,来人若是有恶意,或者我们刚才。。。。。。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五章 四劫循环()
庚子对弈本是六十日为一周期,可春秋季世族要处理祭祀宗祠等大事,加上八月癸卯是景公的诞辰日,因此庚子对弈便成了每年初夏和仲冬各一次。白日里,叔文台在楼外摆出两排几案,每排共二十张。弈者需先在外围和叔文台的弈人对弈,一局胜者进入内围,同其他胜者自由对弈,连胜三场者方可进入叔文台一层。日中过后,人群散去,叔文台大门关闭,不再放人入内。一曲歌舞助兴,鸣钟宣告台内对弈正式开始。弈手自发组队对弈,输者、平局者、久观不弈者进入观战区,不得再弈。台内只要胜一局的人便可到一楼中间高台的棋盘上等待被挑战,输者除不得再弈外另出刀币1000,胜者继续等待被挑战。飧食之前高台棋盘处最后一弈的胜者,用飧后即可上楼同世子驹对弈。
对弈当天,看热闹的人将叔文台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来得晚的弈手,无法穿过人群与庚子对弈擦肩而过的情况每年都有。因此,不少群众以此为乐,筑起人墙故意不放弈手过去,毕竟齐侯规定过,此举为助兴的一部分,不论是谁不能因此为难百姓,当场作乱者由叔文台仆役代为收押,事后复仇者由临淄大夫亲自审理。平日里那些唯唯诺诺的百姓,就抱着万一遇到认识的贵人悄悄使绊子的心态,成为了围观者的一部分,使得叔文台周围格外热闹。
妍姬因为昨晚蒙面男突然消失的事,夜里睡得并不好。用过朝食到叔文台时已经不早了,幸好有采兰在,她几人穿越人群并不算难事。让妍姬惊喜的是,叔文台的弈人都是下棋的好手,外围与他们对弈竟淘汰了不少人。几局之后妍姬入内,直到大门关闭,内里也不过四五十人。
结束了一局正准备找下一个对弈的人,妍姬被一只素手抓住,那感觉分明是位女子的手。
“别走,这局我来和你下。”声音清脆,妍姬回头一看,只见一青衣少女,画意眉,瑞凤眼,娉娉袅袅,亭亭玉立。
妍姬应下,开局。
青衣女执白子先行,落子,目光流转,道:“我着女装来此,不仅没人阻拦,还遇见那么多女装弈手,询问再三才知是你捣的鬼。”
妍姬执黑子一步不让,熟练地布局,占角、守角、小尖,回应:“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穿着的,来叔文台并未特意打扮,怎么就捣乱了?”
青衣女走大斜,连压黑棋,苦战之中夺得有利形势,笑言:“这么大个风头本该是我的,却被你给抢了,当然是捣乱了。”
“哦,风头?”妍姬一时分心,落子平平。
青衣女大喜,兵行险招,先突入疑霞崾嫡蟮兀傩凶龌睿唤鋈〉梦迥渴档兀谄逵疑媳馄频镁猓娲疑锲哐铮溃骸俺銎洳槐福蛉烁龃胧植患埃还苁亲排按呈逦奶ǎ故瞧迫似寰郑际谴蠓缤钒。
妍姬静下心来,感叹好在自己前面布局厚实,定睛一看,弈徳兴起,落子声援中腹四子,扩张上边黑势,同时消去右边白子,缓缓道:“原来如此,你要早说我就将女装闯叔文台的机会让给你了,只可惜,你没说,我也进来过了,一切已成定局。”
黑子落下之时,青衣女方察全局必争之要点已失,顿时瞪大双眼,悔意翻腾。可等不到她平静下来,妍姬再落一子,白棋已无胜望。青衣女轻咬嘴唇,拼力苦战,可妍姬并不给她机会,落子布局坚实无比,滴水不漏。
噔!白子从青衣女手中掉落,她苦笑道:“好吧,算你厉害。我想过会输,可没想到这么快。”她指向高台道:“那里,诺,那个大风头就让给你了,祝你好运!”
二人互相肃拜后,青衣女进入观战区,妍姬朝高台望去,那里早有弈者入座,可她一直未看到那日与自己对弈的少年,心有不安,仍是犹豫不决。
下了这么多局,脑子都乱了,难怪世子驹这几年从未败过呢,可谓胜之不武了吧。那日的男子未看见,晏子请的贵客也没有来,这一下弄得我有些糊涂了。罢了,与其在下面弈棋,干脆上台吧。
妍姬三两步登台,知道登台者棋艺定是数一数二的,落子时小心又小心,又是一番苦战,生怕出了差错。还好,虽然之前对弈多多少少都会分心,但上台后许是化压力为动力,步步谨慎,倒没出什么岔子。好不容易战败对手,其他弈手们并不给她稳坐高台的机会,几番车轮战下来,妍姬越下越顺,引得观战区频频叫好,只是肚中空空,体力有点跟不上。
终于,钟鸣声起,最后一局妍姬面色发白,对手面红耳赤,一红一白对峙之间,黑子落下吃掉白棋六子,妍姬长舒一口气——终归还是坚持下来,取得了和世子驹对弈的机会。
胜负已分,叔文台大门打开,妍姬的三个丫头从外进来。叔喜眼尖,第一个看到妍姬,冲了过来,道:“淑女赢了?可你脸色好差。”
妍姬不加理会,看着过来的仲喜,问:“可查清楚了?”
仲喜回答:“只打听到晏相请的贵客抱恙,无法前来,并不清楚究竟是谁。还有据仆役们讲世子驹往常都是清晨就到叔文台的,但今日过了日中才来,估计是在大门关闭之后来的,婢子们并未看到,可见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入口。”
“好了,你们别忙着说这些,淑女累了一天了,快用飧吧。”叔喜道。
妍姬抬头,果然一群仆役从后厢抬进食器放在一楼中间刚摆好的几案上,鼎、鬲、АⅢ酢⒑叀⒈S、敦、豆一样不差。刚要动身上前,一小童步子轻快,上前来道:“飧食已备好,众位请用。”又看着妍姬道:“淑女是对弈的胜者,请随我到楼上用飧吧。”
说着鞠躬向妍姬做了个请的姿势,采兰挡在小童前,妍姬拉开她,吩咐三人安心用飧,跟那小童上楼去了。
妍姬上下打量,二楼和上次对弈时不太一样,装饰换了一拨,多余的几案都已撤去,只留下几张几案摆放着膳食。
八簋九鬲!妍姬呆住不前。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是周天子的礼制,纵然各国侯君悄悄使用,可在这里,这样的场合,他们疯了吗?她望向小童,小童并无异样,十分正常地请她入座。坐?这是要人命的!食?这是大不敬啊!
“公子是在等本君吗?”仍是那般良言如玉,仍是那般出尘潇洒,当日白衣少年换了一身黛蓝长裾,束发戴冠,脚步沉稳,从楼上下来。
“你真的是你!你是世子驹!”妍姬大惊失色。不对!那日那两个女子分明。。。。。。若不是他的妻妾,怎会跟在他身后做那般模样。。。。。。她用力掐下虎口,逼自己镇静,再一琢磨他刚刚的话,果然,那日还未进门,身份就被他们识破了。此刻齐国用这等食器招待我,是他们真的大胆,还是刻意试我呢?
世子驹走到妍姬身旁,邀她坐下:“听闻公子妍棋艺非凡,如此贵客远道而来,本君当然要亲自迎接了。那日公子心思精巧,实在惊艳,既然之前已然对弈,今日也无须再弈了,这桌飧食,邀公子同进。”
妍姬入座,小童在旁伺候二人用飧。她也不再多想,强烈的空腹之感催促着自己赶紧用食。咽下好几块炙肉,她才似漫不经心道:“那日胜负未分,世子怎能不再弈呢?”
世子驹回:“短短数日,本君棋艺并无长进,就算再弈也无法取胜,如若公子棋艺有所精进,那只当本君输了便是。”
就等你这句话!妍姬一日之内对弈十余场,哪里还想再弈?叔文台的规矩,庚子对弈最后和世子驹打成平手又或者胜了他,是可以向世子驹提要求的,当然同不同意就看世子驹了,毕竟他是齐国世子,拒绝人的权利当然是有的,但是,这件事嘛。。。。。。
朝世子驹使了个颜色,世子驹命小童退下,妍姬道:“世子既然这么说了,妍姬也算按着叔文台的规矩向世子提要求了。”看世子驹笑着点头,她又道:“妍姬此番入齐就是想随意看看,顺便和世子弈棋,心愿已了。不过妍姬有几个问题想替朋友问世子,希望这里的对话世子之后不要向其他人提起。”
“哦?朋友?怎么公子也有齐国的朋友吗,还是说对齐国感兴趣的朋友?”世子驹故意拉长语调,在朋友二字上拖了一拍,眼带笑意,兴致勃勃地看着妍姬。不过转瞬笑容凝滞了,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妍姬手中的绳结:“六弟!是他让你来找本君的!”
妍姬摊开掌心,将绳结递予世子驹,道:“我就知道,这苏云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