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公元前501年晋国公子妍入齐为世妇自此卷入前庭战事纷争后宫情感纠葛的乱流寡人景公齐晋双雄春秋乱世抢称霸儿女臣将天下争夺皆为棋子权谋下妾妍姬割爱隐忍青梅竹马敌不过箫声起国恨家仇床榻之人剑指母国至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爱你恨你远离你奈何心底最角落却念着靠近你春秋齐晋漫漫远路可能携你到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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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晋女入齐(上)()
公元前503年春,虒祁宫。
妍姬几乎从椅上飞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姬云飞,看看他摔伤的腿,又用手戳了戳他脸上的淤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公子黔?你说是子黔把你弄成这样的?”
姬云飞还是个龀童,从马上摔下来后一直忍着没哭,看到妍姬的反应,霎时抽搭起来:“阿姐,我被那落难吕黔所欺,你不心疼,还笑我。”
妍姬亦知自己失态,眨巴眼睛,睫毛忽闪,拉着云飞坐下:“子黔来晋已有四年,向来都是你欺他,你今日干了何事,惹他对你下此狠手?”
“没干什么呀!”姬云飞有些发恼,急着站起来,扭到了摔伤的脚,一个酿跄又坐了下去,“阿姐,我这次真没做什么。今日醒得早,想说上次赛马输给吕黔,心有不甘,卯时刚过便到马场练习了,结果吕黔也在,还牵着一匹小红马。那小马极像他的赤云马,体态和我恰好合适,我便向他讨要,可那吕黔死活不干。我趁他不备,夺了马,结果他直接把我从马上拽了下来,你看,把腿摔成了这样。”
当年云飞拿刀砍子黔,他不躲也不还手,放蛇咬伤了他,也没追究什么,四年的隐忍,如今因为一匹小马和云飞生气?妍姬不解,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叫了仆役朝那小马扔石子儿,吕黔不仅把他们打伤了,还对我动手,将我打成这样子。阿姐,云飞真的好无辜啊。”
妍姬笑容依旧,想起子黔作为质子刚入晋的时候,云飞只一个五岁孩童,却也和宫里其他人一样,想尽办法让子黔难堪,那行为处事毫无幼童的纯真善良,若不是及时发现并处理了他身边那些心术不正、挑拨是非的仆役,这孩子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不过那些人虽然处理了,云飞行事也端正了,可这一直和子黔对着干的毛病却改不了了。
她用秀娟沾了水小心擦净云飞的脸,不紧不慢道:“嗯,和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比起来,的确是没干什么。”她又看了看云飞的腿,道:“比我想的严重些,仲喜,去请医师来给公子仔细瞧瞧,再让亨人准备些点心送过来,公子辛苦一早,该是饿了。”
姬云飞自小便讨厌医师,平日身体有点小毛病总是藏着掖着,生怕让人发现了去请医师,听了妍姬的话也顾不得腿疼,跳起来一把抓住向门外走去的仲喜,看着妍姬道:“阿姐,不用请医师,我休息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你若去请医师,叫大哥知道了,他肯定再不许我去马场了。”
妍姬知晓姬云飞的脾气:“你若是自己主动上药,答应近日不乱跑,在房中好生休养,这医师便不请了。”见姬云飞乖乖点头,又道:“仲喜,你留下看着公子。云飞,一会儿点心来了自己吃,阿姐这会儿去找公子黔,帮你讨个公道。”
话音刚落,姬云飞还想说点什么,只见妍姬已经冲了出去,叔喜紧跟其后,忙唤房中还未反应过来的婢子们:“还不快跟上。”云飞看着并未掩上的门:“仲喜,阿姐喜欢那个吕黔似乎甚于喜欢我,她这会儿并不是替我讨公道去的吧。”
仲喜好似没听见,只安静低着头站在一边。公子们的话是不能随意接的,他们看得起婢子肯唤婢子一声名字,但婢子们却不能不知身份。此刻姬云飞唤自己显然不是真的询问,自小待在宫中,仲喜早已有了分寸。果然,不过片刻间,姬云飞话语又起:“齐国庶子,配不上阿姐啊。”
马场在虒祁宫外,诸侯养马成风,晋国和狄戎通婚几世后更是学了狄戎御马之术,围了马场,供公子大夫取乐。妍姬祖母原是狄人,对马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五岁之时便能骑上小马在场内奔走,引来晋顷公大喜。要知道,虽有缰绳和马鞯,但骏马奔起之时,许多已骑马三五载的及冠君子尚是容易摔下。
宫内到马场,两地之间妍姬往日得半个时辰才到,今日只用了一半时间,本是神采飞扬,不想却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心里暗念倒霉。
八人抬一木质伞顶肩舆迎面而来,肩舆上一年逾半百之人肃然危坐,眼神凌厉。灰白的胡子,配上略微褶皱的皮肤,竟毫不折损他的精神。一对鹰眼望过来,扎得妍姬浑身不自在。
士鞅下了肩舆,向妍姬行礼,问道:“听闻公子妍明日要出发远行,怎不在宫内收拾,却来了马场?”
妍姬少坐肩舆,今日为了赶时间才乘了四人肩舆而来,看到士鞅的八人肩舆,又看到他满带讥讽的笑容,心中甚为不悦,也不直接回答问题,只道:“范子贵为中军将,事务繁忙,又怎不在府里,也来了马场呢?咦,这肩舆倒是精致得很呢。”
士鞅跟着妍姬边往里走边说道:“君上的赏赐之物自然是好的。老臣年事已高,又有恶疾缠身,君上眷顾,故特赏了八人肩舆用于出行。老臣本不敢使用,但君恩不可负,若是坐了这肩舆引来街头小儿胡言乱语也只能受着。老臣现在一心只想加紧强健身体,希望多为君上效忠几年,以报君恩。”
可恶的老狐狸!谁人不知八人肩舆乃是诸侯御驾,你若真不敢乘,当初又怎会称病,故意索取?现在竟还堂而皇之地说君上赏的。妍姬双手藏于袖中,指甲已快嵌入肉里,忽然莞尔一笑:“我竟忘了,自昭陵会盟后,范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云飞说大人已是药石罔顾,本以为只是黄口小儿的戏语,可这一病竟达三年之久,是妍姬疏忽了。大人为晋国操劳半生,乃国之肱骨,莫说小小肩舆,纵是要吾辈抬大人出行,也是该的。只望范子万事以身体为先,若能多撑三两年,那可真是我晋国之福啊。”
好个公子妍,连其他五卿都不敢拿昭陵会盟的事问责于我,小小丫头竟如此大胆,还公然咒我药石无用、活不过三年,这般心思,不愧是顷夫人的女儿。士鞅面不改色,道:“公子言重,这病起于昭陵会盟之时,但早已不是当时的病状了。老臣只是偶感风寒,又因修缮灵公台,重任在身,不敢怠慢,这才拖到了现在。请公子放心,君恩似海,老臣有生之年定当全力辅佐君上,重振我晋国霸业。不过听说公子明日远行,是要去齐国,一路上山水险恶,公子金躯,恐难以适应。加之齐国这几年来并不安分,公子此番进齐,若被齐人得知身份,叫人拿了去转而胁迫君上,后果堪虞啊。希望公子此行务必处处小心,外面不比公子久居的虒祁宫,狼虎成群,切莫一时贪玩丧了卿卿性命。”
“公子和范子都来了?”妍姬一直憋着闷气,正要发作,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只见来人身长八尺,龙骧虎步,正是上军将赵鞅。妍姬顿时松了口气,三人寒暄几句,便各自散去。来到马厩,四处寻不见吕黔,倒是叔喜找见了姬云飞说的小红马。
叔喜围着那马转了两圈:“公子,这马浑身赤红,看着像是赤云去年产的小马。不过这一年婢子跟着公子来马场都没看见过那小马,怎么突然牵出来了呢?”
自公子黔的赤云胜了公子林的惊雷,晋国便有“宁御电雷,赤云莫追”一说。连着三年赛马,赤云都是第一,也怪不得姬云飞不服气,总是闹着要挑战公子黔。可是子黔人呢?正愁找不到人,公子黔的仆役江子便出现了。
“拜见公子妍。”
“公子黔呢?”
“公子回离宫了。”
“离宫?走了多久了?为什么要回去?你怎么还在这?”
“启禀公子妍,公子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为什么要走公子没说,小人也不敢问。不过公子让小人留下,说是公子妍若在午时前来了,想要寻他,骑上这小红马定能追上。”
当年把你从离宫弄出来,你现在一声不吭就回去了?为这马儿出手伤了云飞,这下又让我骑这马儿去寻你?子黔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妍姬上马,一骑向新绛城门奔去,喧闹的晋国国道旋即掀起滚滚烟尘。
不时,日当头,一路奔来妍姬有些发晕,虽在暮春,算不得热,但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停下马又有些发呕,只得策马继续前进。她每年夏末都会通过这条路往返铜鞮宫,但骑马却是第一次。
出城约三十里,妍姬终于望见了熟悉的身影。昂藏七尺躯,青衫绿袍,身骑赤云,不是公子黔又是谁?
赤云马像是察觉到了小红马的到来,本来就在慢跑,后来干脆停了下来。妍姬加紧追上,喊道:“该死的子黔,再追不上你,我就没命了。”
公子黔笑若春风,递过水囊:“你可来了,渴了吧。”
妍姬见他面若冠玉,齿如编贝,墨眉星眸,神骨秀异,风貌更胜往日,不由一惊:日日相见,自己竟未察觉当初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成了个翩翩郎君。喝过水想起一路奔来的狼狈样,妍姬嗔道:“君上命你授我与云飞马术,你一声不吭跑了是怎么回事?”
子黔又将包裹里的糕点拿出,递予妍姬,道:“公子云飞坠马,你出晋入齐,我还需教谁马术呢?至于一声不吭跑了,我明明留下江子传话了,此次回去也获得了晋侯首肯,下军将的人马就在前面,我只是稍慢一步,在这儿等你罢了,又何谓跑呢?”
他竟知道了。妍姬看向子黔,眼如秋水:“入齐的事,我本想今日教习马术之时告诉你的。”
“马还习惯吗?”
“啊?”妍姬不知子黔怎么突然提起马来,“这马。。。。。。”
“及笄之礼。”公子黔御马缓缓前进,道:“我为质子,没法送你其他的。这马还小,体型和你正合适,我训练了一段日子,你再练它一段时间,定是好马。”
及笄之礼?就是因为这个和云飞动气?妍姬跟在子黔身旁,咽喉间有一丝甜意。
见她沉默,子黔接着说道:“这一路山高水长,让丫头们多用点心,该备的东西只怕少别嫌多,尽量多带着。既是及笄向晋候讨来的恩宠,私下入齐,身份莫让他人知晓。我没法阻止你更没法陪你去齐国。。。。。。”
“纵然身份被人所知,又怎样呢?”妍姬打断公子黔,面色桃红,笑靥如花,“两国在休战当中,齐人难道真会无耻到扣押我,又愚蠢到梦想用一个女子来改变这天下的格局吗?看你就知道齐人还是有脑子有风度的,不会有事的。不过子黔,你知道我此行要去哪些场所、见哪些人的,可有话让我帮你带回去?”
公子黔蹙眉如山,一把抓住妍姬的手,瞪着她,声音有些颤抖:“我倒真想从未和你讲过那些事,灭了你这好奇心。不用替我传话,路上照顾好自己,离那些人远一点,平安回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可子黔严厉眼神中的温柔却烧红了妍姬的脸,赶紧又羞又惊地把手抽开,这一幕恰好被掉头而来的韩不信看在眼里。
“我还以为赤云马病了,这一路上也没见它跑起来过,原来是在等公子妍,不过公子若是再耽搁的话,入夜前怕是到不了铜鞮宫了。”
韩不信是妍姬生母顷夫人的哥哥,曾经的中军将韩起之孙,现任下军将。四年前妍姬将公子黔带出离宫,便一直安置在韩家。如今公子黔回去,自然也由韩起护送。
这个老顽固素来见不得我与妍姬交好的,早晨因为不要马车直接御马的事已经闹了不快,我再待这儿他只怕要迁怒妍姬了。公子黔再嘱咐妍姬两句,便御马先行,留他二人在后说话。
韩不信沉着脸:“他是齐国来的质子,五年期满便要回去的。我晋齐两国又必有一战,你二人身份有别,要说多少次你才能离他远点呢?你把他带回绛城,安放在韩家,让君上同意他教习马术,这些我们都应了,可你该知道,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别的了。”
别的?不过是两个惺惺相惜的人交往谈话罢了,我可曾奢求过别的什么呢?妍姬手心冒出了些细汗,憋出并不自然的笑容,叫道:“伯父放心,我明白的。”
“明日出发,一切可准备好了?欲带谁前往?”
“都准备好了,仲喜、叔喜和采兰会跟着去。”
“仲喜稳重知分寸,叔喜伶俐讨人喜,采兰剑术是一流,她们跟着在旁照顾我也就放心了。伯父明日来不及赶回送你,记着路上勿要大意,速去速回。时候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韩不信目送妍姬离开,回到队伍中时,公子黔已策马奔出十余里。他叹了口气,命队伍加快速度,阵阵马蹄声直逼铜鞮宫而去。
第二章 晋女入齐(下)()
妍姬早早用了朝食,准备出发。她昨日已和众人一一道别,想着今日不会有人来送行。到了宫门处却发现除晋侯在早朝,太夫人、公子林、文姬,连同体弱多病、不常出宫门的公子楠和伤了腿的云飞都来了。嘱咐的话一句接一句,太夫人硬是让她又咽下了好几块亲手做的糕点,拖到了巳时才放她离开。
本着迟了一分就要补回一个时辰的心,妍姬命车夫加快速度,马车日行百里,一路少有停留,半月后终于到了临淄。——听子黔说了四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马夫沿着西门大道深入,往东北方向行进,将三人送达东西大道与南北大道的交叉处,“井”字形路口的客栈门前,方才离开。这是临淄城内最大的客栈,周围都是商业街,白日里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都说齐国商业当居诸侯国之首,往日听子黔说起只觉得空荡荡的,不能理解他口中的“齐有万千弦高”之意,如今见了才真觉热闹非凡。晋国是不会有客栈的,只有弦高之乡郑国、如今商业繁荣的齐国才会有这为商人便利所准备的客栈。妍姬在内张望许久,想到病了的叔喜,才意犹未尽进了房间。——比起新绛,临淄风大潮湿。采兰是习武之人,妍姬骑马数年,身体底子不差,平日里又极度小心,一路赶来身体并无不适,倒是丫头叔喜不慎染上了风寒。
“公子,问了店家,已弄清如何去叔文台了。”采兰从屋外进来,仲喜正在为妍姬梳妆,一头云锦般的软丝被仲喜手中的角梳牵引着,有了三分流水的光泽。“公子此刻便要出去么?”
这个采兰,练剑把身子弄好了,却把脑子给丢了。从宫里一出来,就吩咐了这尊称之事,仲喜、叔喜姐妹二人不日便习惯了,就你,到现在还弄不清。
妍姬还未张口,仲喜先道:“采兰你又忘了,此刻这里没有晋国公子,只有齐国淑女。”说着,又拿过镜子给妍姬看成型的发髻,“刚说着呢,木兰在那儿不会跑,庚子对弈又还有二旬有余,在客栈休息一日再出去,可淑女不愿,这会儿便要走。”
妍姬看过发髻,满意地摆弄着自已刚换上的鹅黄色衣裙:“赶了半月才到,怎在这屋里坐得住呢。刚好叔喜吃过药睡了,这会子出去正合适。”她顿了顿,转了转眼睛,拉起采兰的手:“采兰可还能认出回家的路?”
“公。。。。。。淑女,我”
“身边习武的不止你一个,莫不是因为你是齐国人,又怎的挑了你出来呢?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