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总算回来了，贱妾总算没白等，咳咳……”
坐在院子里脸色苍白的张姨娘，气若游丝的说着，说到后面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一旁的翠浓赶紧端起一杯雪梨茶给她润喉，这才压住喉咙的瘙痒。
“让三小姐见笑了，贱妾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上次请三小姐到我的院子，三小姐回了，所以……今日贱妾特地上门来了。”
莫妈妈皱起眉头，不喜的要出言阻止，金钗伸手拦了下来。
两三步就走到张姨娘面前，张姨娘看到金钗脸上的掌印，眼神微闪，虚弱的挤出一抹笑。
“三小姐脸上的伤是怎么了？莫不是夫人打的？也是……夫人一向心狠”
张姨娘的声音很轻，似乎在自言自语，可院子里的人却听的一清二楚，就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不例外。
“张姨娘，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夫人也是你可以妄议的。”莫妈妈还是站不住，出言怒斥张姨娘。
抬起眼帘，淡淡的撇了一眼莫妈妈。嘴角带着讥削。
“三小姐不请我入内坐坐？咳咳，贱妾身体不好，正好有些事想跟三小姐说，又不得让外人听见。”
张姨娘长得不算美，可眉宇之间带着独特的韵味，一双秋眸让人忍不住沉寂进去。
“小姐……”
莫妈妈想要阻止，可金钗已经决定了，既没答话，也没邀请，自己先走进屋。
张姨娘让翠浓将她扶起来，跟走后面进了屋。
被留在后面的莫妈妈急的在原地跺脚，让小夏支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留在门口守着，自己却跟着进了屋。
屋里，金钗已经泡好了花茶，推了一杯茶到张姨娘面前，双眼看着她，闭着嘴没问。
“一转眼，三小姐真的长大了，似乎比贱妾还能沉得住气”
张姨娘看着桌上的花茶，还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金钗，自嘲的一笑。
她请了两次金钗，金钗都没有来，若是以往，恐怕早就急的跳脚，跑到她的院子闹一通了，可……金钗的举动让她也坐不住了。
咳嗽几声，虚弱的一笑：“三小姐快要及笄了，又说了亲事，想必过了及笄就要成婚了。只是……夫人的心思实在是让人心寒啊！”
“张姨娘说的什么话，夫人怜惜小姐还来不及呢，给小姐指的那可是知府家的嫡亲少爷，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吧。”
张姨娘不值一笑，抬头讥削的笑着莫妈妈：“莫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那你可知道……夫人为何要将小姐指给知府少爷，按道理说，这并非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难道咱们家小姐倾国倾城？可也不足当一房正妻吧？”
自古士农工商，等级分明，说清楚点，她就是要打击莫妈妈，让莫妈妈明白，她到底有多天真。
莫妈妈脸色苍白，可心底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
“听闻，知府二公子，一向喜好男色，身边常年带着***就是不知夫人知不知道就是了。”
张姨娘并不知道金钗在金山寺的事情。
“不可能，夫人不会这么狠心的”莫妈妈摇着头，咬着牙怎么也不信张姨娘的话。
金钗见莫妈妈情绪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苦涩的一笑，她的母亲可不就是这般狠心的人吗？
转头看向张姨娘：“姨娘今天来，恐怕不止是告诉金钗这些吧？”
“三小姐果真是聪慧，贱妾身体越加的不好，不求其他，只想离开这金府，安然度过晚年。贱妾愿意帮小姐退了这门亲事，但是……小姐也要帮贱妾离开金府。”
她说的出府，可不是指的出金府的大门而已，而是让金钗出嫁之时带上她。
金钗看着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姨娘的请求？”
她的态度让自信满满的张姨娘，一下子不知所措，挣扎的站起身，低头看着金钗：“三小姐不愿意？要知道，这府里除了贱妾，可没人能帮小姐了。”
“姨娘以为我脸上的巴掌是怎么来了？”
金钗好笑的看着她，上辈子张姨娘也一样找到她，她拒绝了，这一次她同样也是。
“不是夫人打的？”张姨娘问道。
“自然是她打的，不过……却是因为柳二少爷在后山私会情郎惹得。”
张姨娘跌坐在凳子上，恍恍惚惚的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莫妈妈也吓得不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若是没其他事，姨娘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好生养病吧，若你能安分守己，想必她也不会过多为难你。”
“三小姐是在哄贱妾吗？”张姨娘白着一张脸，自嘲的摇着头。
金钗不愿意多说，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姨娘请吧。”
张姨娘看着空旷的门外，慌乱的摇头，再看秋水依依的金钗，如同秋天的枫叶，清冷孤傲，一时让她想起了某人。
“小姐可知道夫人为何这般恨你？”
第056章：质问（）
“小姐可知道夫人为何这般恨你？”
“张姨娘，你这是想说什么，夫人怎么会恨小姐”莫妈妈紧张的挡在前面：“小姐，你莫要听张姨娘胡说。”
“若我是胡说，莫妈妈又何必紧张，这事情想必三小姐心里自有断定。”张姨娘讥笑着摇头。
莫妈妈想隐瞒，可她偏不，这是她最后的依仗了，金老爷一死，金夫人对她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饭菜，汤药中都参加夹什么。
当年的事情鲜少人知晓，而她也不过是在金老爷醉酒时听到的。
目光看向门口站着的金钗，金钗重新将门关上，转身定定的看着她。
莫妈妈颓废的坐在地上，吸了口气，恨恨的瞪着张姨娘。
“我也是听老爷醉酒说的，三小姐的生母并不是夫人，而是已逝的小姑奶奶金翠花”张姨娘看着金钗，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波动。
脸色平静的金钗，心底却惊慌，她讨好两辈子的母亲，居然不是亲生，可纵使这般，为何金夫人对自己如此恨，这似乎也有些说不通。
目光移向莫妈妈，莫妈妈这时候已经稳定了心神，叹了口气。
“小姑奶奶虽然不级当今圣后，可也算是一个奇女子，当年金家可还是穷困农家，都是小姑奶奶一手撑起来的。”
“只怪痴心付错人……”
莫妈妈抬起头，目光悠长，记忆回到了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小姑奶奶嫁给同村的黄韦生，也算是村中的美谈，只是……莫韦生高中之后便弃了小姑奶奶，莫家的人更是忘恩负义，一纸休书将小姑奶奶赶出家门。
回到金家的小姑奶奶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又是大起大落，大病一场之后身体便弱了不少。
当时夫人也怀孕了，夫人一向跟小姑奶奶感情很好，也就是那一日……
那日小姑奶奶要生产，怎知一向身子很好的夫人，居然要小产……
当时……城中瘟疫横行，哪里有什么郎中，就连稳婆也是老爷托了不少关系才请回来。
……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恐怕也要生了……”
卯时时分，管家将城里的稳婆家都跑遍了才找了一个，可刚到金夫人的大丫鬟就慌慌张张的跑来。
金老爷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往左是自家的亲妹妹，往右是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
“老爷，这稳婆要去哪里啊？可……不能再等了……”
管家也为难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稍有不慎便会死人的。
“老爷，小姐……小姐快不行了，有出血的征兆……恐怕……”
正当金老爷左右为难之时，金翠花贴身丫鬟赶来，焦急的喘着粗气，因为来回传递消息，身上早已经被汗水给弄湿了。
“去小姐那里……”
金老爷吓得不轻，当下指着左边金翠花的去处。管家得了话，赶紧带着稳婆前往。
金夫人的大丫鬟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跑回去传话。
柳苑里，金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呻吟着，手捂着肚子，双腿张开着，嘴里喃喃自语。
“老爷……老爷可来了？还有……稳婆……”
“夫人，你且安心，老爷很快就来了，稳婆估计等一下就到，你再忍忍，虽然老奴不如稳婆，可好歹也是生过的，再说夫人大少爷他们好歹也生出来了，这一胎想必也是无事的。”
身旁的于妈妈轻声安慰着，给金夫人喂了一碗参汤。
大约不到半柱香，下面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金夫人脸色更加白了几分，脑袋混乱。
“于妈妈，老爷……”
“夫人，夫人，老爷去了北苑，小姑奶奶难产，恐怕……不保了”
贴身的大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打断了金夫人的问话。
金夫人面色如同死灰，她已经是小产，还不是因为张姨娘那个贱人气的，如今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不保，他不来就算了，就然连稳婆也不给她。
“夫人……夫人，你可别慌啊！这小小少爷可就要出来了，你用一下力……”
坐在床尾的于妈妈惊慌的叫醒金夫人，隐约之间可见到小孩子的头顶。
金夫人收起悲戚的心，贝齿咬着银牙，头发早已经湿透了，像雨淋一般，伴随着阵痛，下身的撕裂越来越大，噗的一声，清晰的感觉到羊水的破裂。
湿了整个床铺，坐在床下端的于妈妈，一边为着她加油打气，一边指挥着屋里的丫鬟，开始烧水。
可就差那么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出不来，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心心念念的人失踪都未来看过一眼，就连郎中稳娘的影子都不见。
“夫人……你要用力啊！这时间一久……可不行……”
于妈妈紧张的道，又喂了金夫人几口参汤，金夫人唇角不由的勾起一抹悲凉的浅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蓄发着力气。
噗……
肚子里一下子空了，下面似乎有一团东西被挤了出来，本已经绝望的金夫人，心中大喜，眼角挂着泪水，她……她的儿子……
可是……等了许久，她也等不到孩子的哭声……
“于妈妈……”
金夫人心慌害怕的挣扎，想要坐起来，可是经过几个时辰的挣扎用力，她身上的力气早就被抽光了，哪里还有力气起身。
于妈妈双手颤抖的抱着身体泛着青色的小小人儿，脸色苍白的恐怖，不敢回金夫人的话。
“于妈妈”
金夫人又叫了一声，心已经降到谷底，难道……她的孩子，不……老天爷一定不会这么绝情的……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
屋里的丫鬟大气不敢喘，跪在地上一脸凄色。
于妈妈动了动嘴，面带着苦色：“夫……人，是个小姐，小姐……小姐……福薄，一生下就端起了……估计……估计是在肚子里憋太久了……”
“什么？不……”
一声凄厉的声音从柳苑传出，久久不曾散去……
天露鱼白，金老爷抱着婴儿，脸上带着凄色，脚步沉重的走进金夫人的屋里。
床上的金夫人睁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摇篮，摇篮中放着包好的婴儿，只是……这婴儿的脸色青色带黑。
“夫人……小妹去了，今后……这孩子就是咱们的孩子……”
第057章：身世（）
第057章：身世
“哼”莫妈妈睁开眼，眼中带着怨恨，瞪着张姨娘：“当年若不是你害夫人早产，兴许小小姐不会死，夫人也不会恨小姐。”
张姨娘讥削的一笑，可这一笑喉咙便痒了起来，一阵咳嗽，险些没将血咳出来。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要怪也怪她心思沉重，若是恨，她不是更该恨我？当年小姑奶奶待夫人一向不薄，要怪也怪老爷，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骨肉从自己眼前离去？”
手不自觉的抚摸着腹部，眼底带着怨毒：“她死了个女儿，我何尝不是死了个儿子，老爷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三小姐身上，对她的儿女不闻不问，你说……这是不是怨老爷？”
莫妈妈语塞，女人一辈子所求不多，无非是夫君关怀，金夫人孩子没保住，却落下了一身病不说，眼看着自己孩子被金老爷冷落，独爱害死自己女儿的金钗，日子一久心里便就开始扭曲起来。
“三小姐，事情的真相你已经知晓，只要你答应带我出金府，我愿意帮你保住嫁妆。”
张姨娘走到金钗面前，语气恳求。
金钗淡淡的看着她，从她的眼中她没看到真诚，张姨娘的心思过于阴翳，她甚是不喜，况且当年的事跟她有关。
就算金夫人恨她又如何，她总归不是一辈子留在金府的，嫁人之事对她来说，嫁给谁不也都是一样？
男人的心……是怎么也留不住的，她也不想做后宅的怨妇，若是可以……她愿意常伴青灯。
“你回吧，今日就当你从未来过半夏堂”
“三小姐……”
金钗推开门，似没见满带着急色的张姨娘，张姨娘不信的看着金钗，事情的真相已经说出来了，为何她还不愿意跟自己合作？
“小夏，送张姨娘回自己的院子，随便去夫人院子说一声，张姨娘最近犯病不轻，神志不轻”
“不……我清醒的很，金钗……你……”
金钗撇了她一眼，伸手掏出帕子堵住她的嘴，冷笑一声：“她虽然恨我，可当年若不是你，估计我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小妹妹就不会死掉，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合作吗？你就乖乖的呆在金府吧。”
这些说说的再明白不过，张姨娘颓废的跌坐在地上，任由小夏将她带走。
金钗抬头看着月色，莹白色的月光有些恍惚……
“小姐……可否答应老奴一件事？”
背对着她的金钗，深深的吸了口气：“何事？”
“老奴恳求小姐，就算恨夫人，也不能做出危害金府的事，毕竟这金府是老爷跟小姑奶奶的心血。”
金钗点点头，转身看着地上坐着的莫妈妈，走过去将她扶起。
“妈妈也累了吧？且回去吧。”
莫妈妈犹豫的看着她，吞吞口水：“老奴现在就去夫人那，求她退了这门亲事，小姐……”
“不必了，妈妈回去吧，金钗自有打算，定不会让金府丢了脸面，这是父亲的心血，也是母亲的心血，何况……她是我的舅母”
但前提，金夫人不找她麻烦。
莫妈妈松了口气，筹措了许久：“老奴……还是去求求夫人吧，兴许她就答应了。”
“莫妈妈我累了”想要莫妈妈一时间接受金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她也不勉强。
“那……老奴让麦冬进来给小姐涂一下药膏，老奴这就去给小姐弄点吃食，吃点东西晚上才不会肚子饿”
微微点头，看着莫妈妈出去，麦冬听了莫妈妈的话走了进来，看到金钗红肿的脸心疼不已。
“小姐，上次用的膏药还剩下一点，奴婢这就去取”
麦冬从药箱拿出药膏，小心翼翼的帮着金钗上药，生怕弄疼了她。
“可惜就这么一点了，这般好的膏药想必老爷花了好些心思才得到”
熟悉的药香味，脸上清凉清凉的，金钗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擦好之后，麦冬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放入箱子，金钗伸手阻止，拿起拧开瓶盖，放在鼻子间吸了一口药香，这瓶并非是金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而是皇家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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