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肚打气。可恨的老匹夫,活该!谁叫你不睁眼看好道儿,得罪了一个不应该得罪的茬儿,今天落在我孤狼手里,别怨天怨地,就怨你别着脑袋招惹人!
孤狼没念几天书,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可整人的脑瓜蛮够用。
他把两个烂手下拽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嘀咕一通,蛤蟆眼和鳖头精乐得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卧龙村文化室的告示牌前围了一大群子人,一个个是神秘兮兮,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原来,告示牌上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大字报。大字报上的大黑字歪歪斜斜,仿佛百八十个螃蟹一时冲动,离开海域,爬上墙壁。
那年代时兴这个,从北京大学聂元梓的第一张大字报起,它就成了革命行动最有力最实用的武器,并且大字报具有普遍性和大众化,不管有文化没文化,不管大人小孩,谁都可以捣鼓一张大字报给张贴出去,只要有些污点的,都可以成为大字报的主角被亮相,不足为怪。
然而,这张大字报很怪,主角竟然是卧龙村几乎没有什么过失的生产队长肖伯叔。肖伯叔当了三十年的生产队长,在卧龙村是大家公认的好人,可以说天底下难找的好人,而就这样的一个好人,却被人瞄上,并且还上了大字报!
大字报上说,肖伯利用卧龙村生产队长的职权,在一九七二年一月五日的晚上,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把队里的一袋珍贵谷种抗回家去,据为己有;又说,肖伯和村里一个寡妇有长期的暧昧关系,当初那寡妇的男人就死得不明不白。末尾是宣传鼓动性的语言,希望广大人民群众擦亮眼睛,决不能让这样披着人皮的恶人逍遥法外,决不能让无辜的受害者死得冤枉。
肖伯叔的侄子肖俊没等看完,就吓得急匆匆去找叔叔。
肖伯叔有个习惯,每天早晨都要抗着锄头到生产队的地里锄一会儿草。这当口,肖伯叔一垄地还没到头,肖俊大老远就吆喝:“二叔!快回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肖伯叔听见侄子大呼小叫的,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就停下锄板张望。
肖俊气喘吁吁地跑到肖伯叔跟前,一把拽过锄头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二叔,你还在这儿出傻力,都被人家给上大字报了!”
肖伯叔一听说自己被上了大字报,一下子瘫痪在地,竟爬不起来。
那年月,虽说大字报是满墙爬,可主角基本上不是地富反坏右,就是生活作风有严重问题的人,肖伯叔能不怕吗?
肖俊好容易把肖伯叔给扶到村口,又过来一些人帮忙,把肖伯叔几乎是抬着送到回家去。
卷一奸狼枭虎 二七、肖伯受辱长哭泪,村民仗义寻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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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伯叔家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大家都纷纷侯在那里,用热心的行动和同情的眼神表示对肖伯的关切。肖二婶见肖伯叔被人搀回来,放声就哭,有几个婆娘也跟着抹眼泪。
大家把肖伯叔扶到炕上躺下,肖伯叔一双长满厚茧的大手一个劲儿地锤打自己的头,眼泪顺着布满尘土的脸上淌下来。他一边哭一边喊着:“老天爷呀!是谁这么歹毒,把一瓢污水泼在我肖伯的头上呀!我肖伯一生光明,没有做对不起群众的事,怎么就遭这么大的口舌......”
全村人都聚集齐了,一个个握着拳头为肖伯叔抱不平。
哪个上天良的?这不是恶狼扒门——成心糟蹋人吗?有人在骂。
肖二婶和肖伯叔揪人心的哭喊,让大家都伤心,不但女人们落了泪,连很多大男人也跟着掉眼泪。
肖伯叔哭着哭着哭不动了,瞪着浑浊的老眼瞅着房梁发愣,大家一个劲儿劝他想开点,别往坏处想,什么大字报!那上的话纯粹无中生有,只要老天爷睁开眼,自有拨开云雾见阳光的时候,老天爷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会计老姚在村里算是个略通文墨会说能道的半拉文化人,和肖伯叔多年的老搭档,也是肖伯叔最贴心骨的助手。
老姚紧紧握着肖伯叔冰凉的手,含着眼泪安慰他说:“二哥,你的为人卧龙村的社员最清楚,你做过什么我也最清楚,不要听那上面放的狗屁,振作起来,卧龙村的全体社员会为你讨个公道!”
老姚放下肖伯叔的手,来到外间地,招呼副队长丁三等几个人过来,他对说:“瞅大字报上那套话挺顺当,一定是有点文化的人编排出来的,你们想一想,咱村谁有可能这么丧尽良心?”
丁三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表现出不知道的样子。
“还有!”老姚继续说:“话编排得倒挺顺溜儿,可一看那字,绝不是有文化的人干的。”
丁三插话说:“你是说这件事不止一个人干的?”
“是的!”老姚很干脆地下结论。
大家都在晃着脑袋猜测,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呢?肖伯叔一辈子没得罪过什么人,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仇人,谁能这么糟蹋人?
生产小组长王德友说:“肖伯叔有一个仇人!”
“谁?”大家齐刷刷不目光投向他。
“就是孤狼!”
“对!是孤狼!肯定是孤狼!”大家又异口同声地附和。
老姚说:“孤狼是肖伯叔的仇人,也能做这么缺德的事儿;但他也是大家的仇人呀!为什么单单把目标落在肖伯叔身上呢?再说孤狼念几天书谁都知道,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好写不出,如何能弄出这样一张大字报呢?如果真的是孤狼;一定还有个人在帮他!”
在卧龙村,除了孤狼,那还会有谁呢?
老姚头脑机灵,莫非是他?他对肖伯一直怀恨在心,指使协助孤狼干的?
正在这时,外面想起了急促的吵闹声和纷沓的脚步声。
卷一奸狼枭虎 二八、摇身一变成魁首,屁股后面是双奸
外面的人急冲冲跑进来报告,说孤狼带着蛤蟆眼和鳖头精来了,胳膊下还夹着大字报。
这三个杂种来了!还拿着大字报!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叫苦,还没等回过神儿来,孤狼已经带着两个烂手下气势汹汹地闯进屋子。
此时的孤狼已经不是被大虎摔进井里的孤狼,只见他右手提着桃木棍子,左胳膊下是那张卷起来的大字报,脖子使劲朝上拔着,仿佛要拔得〃咯吱、咯吱”作响,眼睛里的光十二分冷酷,冷酷得令人胆颤。
孤狼一进门,见那么多人在场,便抱鸡婆扯媚眼——两只狼眼一翻,鄙夷地呵斥道:“怎么?你们还想茅厕缸里树旗子,想聚众反了不成?快散开!”
人们顿时鸦雀无声,慌忙闪开一条道。
来到正间,老姚无可奈何地凑到孤狼面前,点头哈腰的说:“孤马......队长,您看这......咳!没有的事儿!”他看到凶煞恶神般的孤狼,一时性急,不知怎么说才好,吞吞吐吐起来。
孤狼瞟了老姚一眼,轻蔑的问:“你是谁呀!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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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眼和鳖头精一听头儿发话了,狗仗人势,气急败坏往外轰人。
老姚忍气吞声地和大家一道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肖伯叔和孤狼他们四个人。
窗外,肖二婶一声高似一声的哭个不停,肖强捏紧拳头,被几个人死死地按着。
“肖老头,快起来吧!不要装死狗了!”孤狼是白骨精开口——人损话更损,简直没一句人话。
肖伯叔没有动。
“老家伙!快起来!到大队革委会去!”
孤狼发怒了,用桃木棍子敲着炕沿砰砰响。
肖伯叔还是没有动。
孤狼一撇嘴,蛤蟆眼和鳖头精同时跳上炕,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架起眼泪滚滚的肖伯叔。
走出去的时候,肖大婶哭着扑向丈夫,被人们拦住了。
肖强几次挣脱,都被死死的按住,那个动荡年月,与革命行动对抗,那可是要犯大罪的。
孤狼用眼角斜了斜被憋得满脸通红还继续挣扎的肖强,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吹着口哨走了。
孤狼前脚那么一走,后边就“呼啦”集中在一起,,大家心头火直往上窜,慌里慌张,七言八语起来。
在关键时刻,老姚还有点主张,他一摆手,坦然地说:“大家不要慌!现在着急上火没有用,要尽快想法子去要人!”
“要人?怎么要?”副队长丁三哭丧着脸儿,逼问老姚。
老姚白了他一眼,不满意地说:“你着什么急?我们不这就一起核计么!”
于是,大家伙儿把脑袋碰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往回要人。
卷一奸狼枭虎 二九、为要人群情激奋,呈血书自找难堪!
肖伯叔家吵吵闹闹的,像赶了集市一般。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最后拿出个只能试试看的方案,以卧龙村全体社员的名义,派老姚和丁三去找大队革委会主任胡中交涉。老姚和丁三两人临走前,挨家挨户在联名信上签了字,又画了押。
老姚等几个和肖伯最要好的人还咬破指头,用自己的鲜血表了要人的决心,那殷红的血迹闪着惨淡的红光,老姚暗自嘀咕着:胜败就看你的啦!
其实,这个要人方案谁心里都无底,大家都知道那个胡中是什么角色,他比孤狼好不到哪里去,孤狼只是他手底的一颗棋子,完全由他的摆布。胡中刚到红卫大队的时候,肖伯叔因为交白卷而给他钉了一个大钉子,他一定怀恨在心;说不定这是他主谋,指使孤狼干的。就算没有他的份儿,有这么个好机会;他哪能不去理会,报这个仇!
老姚一边走一边担心;但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就是龙潭虎|穴,也要碰碰运气。不过二十分钟,他和丁三急三火四闯进大队革委会主任胡中的办公室。
胡中正翘着二郎腿,歪斜在椅子上,乐滋滋的哼着《智取威虎山》中的选段《打虎下山》,见有人闯进来,立刻停止了噪音,端正一下不规矩的坐姿,喝道:“干什么?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出去!”
老姚和丁三吓了一头冷汗,慌忙退出来。
二人在门口稳定了下情绪,老姚颤抖的手敲了门。
“进来!”屋里传出胡中极具权威的声音。
老姚和丁三仔细地推开门,低着头进去,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胡中眯缝着小眼睛看了来人一眼,不慌不忙的问:“哪的?”
老姚连忙上前一步,必恭必敬的说:“胡主任,我们是卧龙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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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卧龙村,有什么事?”
“我们俩来保人的!”后面的丁三也满脸陪着笑,迎合老姚。
“保人!保什么人?”胡中似乎没怎么在意,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老姚和丁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蒙!心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做为红卫大队大当家的胡中怎会不知道呢?
老姚连忙从布兜里掏出那封画了血印的联名信,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胡中。
胡中又眯着小眼睛大致看了一眼,说了声:“呀!还是血书。”然后没好气地给甩在一边,神情马上严肃起来,冷冷地盯着老姚和丁三。
老姚和丁三的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打了个冷战。
“你们要保肖伯!”胡中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扫视着。
“是的!胡主任!”老姚仍然陪着笑,点头哈腰。
“为什么保他?”
“他、他是被冤枉的!”老姚鼓足勇气,挤出这几个字。
“冤枉!你们敢做证他是冤枉的吗?”胡中站起来,把屁股后面的椅子使劲往后一震,吓得老姚和丁三心里毛了起来。
“敢!”老姚和丁三不知哪来的勇气,同时出口。
胡中斜眼瞟着他俩,声色俱厉,“我看你们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到我这儿为他开脱罪名!”
“这——”老姚和丁三是大眼瞪小眼,没了话。
“你们还不知道肖伯他有多大的罪名吧?”胡中继续说,那双小眼睛开始聚光,像两把利剑,插在老姚和丁三的身上。
“这......”老姚支吾着。
他想说肖队长没有做那些事情,都是别人栽赃诬陷的,可是,看到胡中那双可怕的小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肖伯不但偷窃集体财产,而且还有一条人命在他的身上!”
胡中猛然间语气强硬起来,像晴天的一个霹雳,吓得丁三差点尿了裤子,一条人命!那可是犯死罪的呀!
老姚的汗水从头发丝里往下滚,他感觉自己已经受不住了。
“你们回去吧!不要猪八戒照镜子一一自找难堪!”胡中轻蔑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二人,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卷一奸狼枭虎 三十、苦肖伯欲加死罪,太无奈招虎归山!
老姚和丁三二人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向胡中告辞,低着头退出办公室,一出门;就飞也似的一溜烟儿跑回村子,来到小组长王德友家。
一见到众人,丁三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刚开个头,气得老姚狠狠给他一巴掌,吼道:“孬种!哭什么哭!”
丁三马上就不哭了,却抽泣着,躲在人后偷偷抹眼泪。
老姚把刚才见胡中的详细情形跟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听了后都非常紧张,肖伯叔凭空背上一条人命,那可是死罪的呀!谁能抗得了?老姚再三告戒大家一定要对肖二婶和肖强封锁消息。
老姚一边派人到大队革委会打探情况,一边继续研究营救肖伯叔的办法。
那么多人绞尽脑汁地想了许多办法,结果都被一一否认。
最后,老姚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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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老姚的办法。
老姚继续说:“这也是我早以想到但不到万不得以不用的办法。”
王德友等得不耐烦了,粗声粗语地说:“我说我的姚大会计呀!都火烧屁股了,你就不要绕圈子,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吧!”
“把大虎给叫回来!”老姚斩钉截铁地说。
对呀!叫大虎!王德友直拍大腿,刚才的不满意一下子变成笑容满面,开始怎么没想到还有大虎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虎呢?
“行!去叫大虎!”大家吵吵闹闹的。
老姚一摆手,吵闹声停下来,大家侧着耳朵听老姚还想说什么?
老姚说:“大虎如果知道了,要插手这事,凭他的个性,软的不行,他一定会动硬的。所以,一开始,我怕连累大虎,怕把事情搞大,不好收场,就一直不敢说出来,根据现在的状况来看,不得不这样做了。大虎是孤狼的克星,如果来硬的,或许还事情有点生机,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肖队长被公家的车子拉走!”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今天晚上大队革委会要开审判大会,审判大会还准备邀请公社革委会的头头参加。
老姚一寻思,审判大会一开,肖伯杀人的罪名基本上就定下来,肖伯就要被警车连夜拉走,那一切计划都泡汤了。
只一阵工夫,老姚急出一身冷汗,大虎还在在三十里外的县水泥厂上班,怎么办?刻不容缓,他把丁三叫过来,对他说:“快!快!骑上我的自行车,去县水泥厂找大虎!”
丁三抽身跑了。
不一会儿,丁三骑着老姚那辆就剩干瘦骨架的破自行车冲进王德友家院子,下了车,也不打车梯,猛地给卡在墙上,就跑到屋里。
老姚一看丁三回来了,就扯着他的耳朵,再三叮嘱说:见到大虎,你就告诉他,如果他不胡来,会出人命的——”
丁三顾不上听下面话,火烧屁股似的冲了出去。
卷一奸狼枭虎 三一、急三火四赴县城,丁三慌张把兵搬!
一路上,丁三根本不知道上坡下坡,只知道闷头蹬,蹬得破自行车喀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