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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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帝国- 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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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云江省新山县。

    分管矿业的副县长蒋松凌今天心情很好,外贸局刚刚提交给县里的报表显示,上半年全县稀土出口量比去年同期又增长了17%,达到400多吨,创汇达到近600万美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全年新山县的稀土出口又将稳坐全省的第一把交椅,他蒋松凌也会再一次坐在省政府大礼堂的主席台上,披红挂彩,接受省里领导的表扬。

    要说稀土这个东西,可真是神奇,也就是丘陵山坡上一些不起眼的泥土,经过提炼之后,居然就成了宝贝。蒋松凌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得什么元素之类的,他只是听省里来的专家介绍过,说新山县的稀土矿,叫作什么“离子吸附型稀土矿”,全世界也只有中国南方的少数几个地方能够找到。

    都说物以稀为贵,这种全世界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稀土矿,自然也就赢得了许多国外厂商的青睐。自从新山县的稀土矿开始挖掘之后,日本几家稀土公司的人员就几乎常驻在这里,拿着大把大把的日元等着买矿。要说人家日本人,那可是太敬业了,新山县20几个乡,连蒋松凌自己都不曾走遍,可人家日本人愣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进行了全面勘察,画出来的图让蒋松凌看了只觉得眼晕。

    日本人不但画下了稀土矿的分布图,还无偿地向各乡各村的小矿主们传授采矿、提炼方面的技术。在日本人的帮助下,新山县的稀土产量飞速上升,许多乡村都因稀土而迅速地富裕了起来。

    前两年,因为全国的稀土产量越来越高,连国际市场的价格都受到了影响。新山县出产的一种叫作氧化镝的产品,原来一公斤能够卖到20多美元。到前年年底的时候,居然一口气跌到了只有5美元。那段时间里,蒋松凌急得火烧火燎,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还好,国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自上而下成立了国家和省两级的稀土办公室。还搞了一个稀土专营政策,规定全国只有三大外贸公司能够经营稀土,而且划定了一个最低出口价格。通过一段时间的限产保价,稀土的价格逐渐回升了,新山县的出口创汇收入也不断创出新高。

    对于稀土专营这件事,蒋松凌的态度是两面的。一方面,他非常支持这个政策,因为它能够让稀土的价格保持稳中有升,有利于新山县的出口创汇。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反对这个政策,因为三大外贸公司给各个稀土产区都限定了产量,新山县的配额远低于所形成的产能。看着有钱可赚却不能赚,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新山县的矿主们当然不会被外贸公司的配额所憋死,他们有足够多的办法能够规避开这种配额,把超采的稀土销往国外。省稀土办对于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的。能够为省里赚到外汇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去较这种真呢?

    凭借着在稀土出口上的成绩,蒋松凌在县政府班子里的地位日益提高。分管矿业原来属于坐冷板凳,现在却变得炙手可热,不但县里开会的时候能够拥有更多的发言权,就连在县里神出鬼没的那帮日本人,也要时不时地来找他“米西米西”。联络一下感情。

    “琉璃瓦上晒胡椒,铁丝豆腐打吊吊,狐狸爬过鸡婆腰……”

    心情舒畅的蒋松凌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看着文件,一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地方戏唱词。唱到得意之处。还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给自己打着拍子。

    “蒋县长,有人找你。”秘书吴炼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向蒋松凌报告道。

    “是什么人啊?”蒋松凌的手还在敲着桌面,懒洋洋地问道。

    “是省稀土办的邓主任。”吴炼说道。新山县与省稀土办的事务往来非常多,所以稀土办的那几个人,吴炼全都认识。

    “哦,是邓主任来了,快请。”蒋松凌眉毛一扬,高兴地说道。吴炼说的邓主任,是稀土办的副主任邓世恒,此君与蒋松凌的私交不错,两个人在一起喝酒也已经不下10次了。

    没一会,邓世恒带着两个人,在吴炼的引导下向蒋松凌的办公室走来。蒋松凌早已离开座位,站在门前等着迎接。看到邓世恒,蒋松凌远远地便伸出了双手,满脸堆笑,嘴里喊着:“哎呀,邓主任来了,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我好下楼去接你啊?”

    “哈哈,我是怕耽误了蒋县长你的工作啊。”邓世恒也笑呵呵地走上前,与蒋松凌握了握手,还亲热地调侃道:“老蒋,你的头发可是越来越少了,加强矿产开发的同时,也要注重植被保护啊。”

    “我这座矿山是长不出草了。”蒋松凌摸着因早年谢顶而变得光溜溜的脑门,笑着回答道。

    “老蒋,我给你介绍一下。”邓世恒松开蒋松凌的手,同时收敛起调戏的神情,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向蒋松凌说道:“这位是国家稀土开发利用领导小组的副组长秦海同志,他是专程到咱们云江省来视察稀土开发和保护工作的。”

    “国家……”蒋松凌吃了一惊。省稀土办是个沾着省里名头的机构,到新山县来就已经算是上级领导了,这个名叫秦海的年轻人,居然扛着国家什么什么领导小组的大旗,这岂不是领导的领导,比自己高出好几级了?

    “秦领导,失敬了,失敬了。”蒋松凌赶紧与秦海握手,身体弯成了一个弧度,做足了下级官员的姿态,“我是新山县分管矿产开发的副县长,你叫我小蒋就好了。”

    小蒋……

    秦海咧了咧嘴,实在是无语了。蒋松凌已经是奔五的人了,秦海称他一声叔叔都不过份,哪能叫他什么小蒋。不过,这种情况秦海也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当他顶着上级部门的旗号到下级单位去视察的时候,下级单位的官员不分老少,一律都是以小字辈自居的。大人不一定是岁数大,小人也不一定是岁数小,官场上大小的概念与物理学是毫无相似之处的。

    “蒋县长,你叫我小秦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叫我秦组长吧。”秦海握着蒋松凌的手,微笑着说道。他其实更愿意别人称呼他小秦,不过他也知道,借一个胆子给蒋松凌,蒋松凌也不敢这样叫,所以只能让对方称他为秦组长了。说来也有趣,他在33所的时候,被人称为组长,到了新山县,居然还要以组长自居。

    国家稀土开发利用领导小组,是一个临时机构。与国家稀土办相比,前者侧重于战略上的管理,后者则更多侧重于事务上的管理。领导小组的组长是由国家计委的大主任兼任的,级别极高。副组长有若干位,但真正做事的,则是刚刚获得任命的秦海。秦海能够进入这个机构,得益于冀明初的推荐。

    稀土在中国并不是一个大产业。去年一年,中国全国的稀土产量为18000吨,行业总产值为13亿元。稀土出口量8000吨,创汇收入1亿美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稀土都无法与其他矿产部门相比,只有像新山县这样级别的政府,才会把稀土当成命脉。

    然而,国家领导人对于稀土的期望却远远不止这点。不止一位中央领导曾经说过: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这是我们的优势。在这些领导的心目中,稀土理应成为像石油一样重要的物资,使中国在全球经济竞争中拥有自己的王牌。

    中国的稀土经营,可以用杂乱无章来描述。拥有稀土资源的那些省份,为了出口创汇,竞相开采,相互压价,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由于稀土企业自相残杀,中国稀土的价格不断下降。

    有人计算过,去年上半年,日本从美国进口的氯化稀土,每公斤是4美元,而从中国进口的仅3美元;日本从美国进口的氧化钇,每公斤5美元,从法国和苏联进口约为49美元,从中国进口仅7美元。

    残酷的价格战使中国的稀土资源以白菜价流向国际市场,同时也产生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那就是全球的稀土企业全部都陷入了亏损和破产的境地。美国著名稀土企业“钼公司”因为生产成本不敌中国,已经被挂牌出售,而美国、日本的若干家企业在慎重研究之后,最终放弃了收购钼公司的计划,因为他们坚信,无论是谁都无法让钼公司起死回生,因为中国稀土的价格实在是太过低廉了。

    面对国内稀土生产的乱象,国家先后成立了稀土办和稀土领导小组,试图对稀土进行管制。而据秦海了解到的情况,这两个部门对地方上的控制力都非常有限,从而导致稀土生产的混乱局面一直持续至今。

    稀土是诸多新材料的关键元素,秦海要建立自己的材料帝国,就不能不把稀土控制在手里。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他主动请缨,获得了治理全国稀土产业的授权。(。。)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我这里有个统计数字() 
高层的那些事情,蒋松凌是不可能知道的。秦海的来头,让他有些短暂的错愕,但也仅仅是错愕而已,他并不认为这位顶着“国家”二字的小组长会对新山县的现状产生什么影响。

    把客人们请进县政府的小会客室,蒋松凌招呼着秦海和邓世恒分坐了两个上首的位置,自己则与几位临时招呼来的中层干部坐在下首。秦海带来的跟班黑子坐在一旁,用一副硕大的墨镜遮着半个脸,一声不吭,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产生一股寒气。

    “欢迎秦组长到我县视察工作,我把计委、地矿局、乡镇企业局的负责同志都叫来了,秦组长有什么需要问的,就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蒋松凌陪着笑脸对秦海说道。

    秦海看了看邓世恒,笑着说道:“邓主任,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秦组长,你说,你说。”邓世恒赶紧应道,“我今天过来,就是陪着秦组长的,没什么具体要问的事情。”

    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秦组长,云江省稀土办上上下下都有点吃不透。从中央传达下来的通知,要求他们无条件地配合秦海的工作,务必要结束稀土生产和销售环节中的混乱局面。可是这个秦海到底是什么来头,到了云江省之后又打算怎么做,上头可没有交代过。省稀土办也不知道该怎么配合才好。

    幸好,这位秦组长倒没什么架子,到省里之后,找稀土办开了一次会,听取了一下情况汇报,然后也没发表什么指示。便要求稀土办派人陪同他到几个重要的稀土县去,美其名曰是调研。稀土办这个机构原本就没几个人,除了主任、副主任,剩下的就是几个没品没级的小科员。派个科员去陪秦海,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轮到邓世恒的头上了。

    稀土办机构不大。但却配了好几部豪车。坐着稀土办的奥迪车从省城前往新山县的这一路上,秦海一直在向邓世恒了解新山县的稀土开采情况。邓世恒不知道秦海有什么打算,因此只是虚多实少地说了一些大面上能够说得过去的事情。有关下面偷采、私采稀土之类的事情,他非常聪明地回避开了。在面对中央官员的时候,省稀土办与县里是一条心的,说好听点叫作家丑不可外扬,说难听点就是沆瀣一气。

    秦海到省城的时候,是孤身一人。等到奥迪车进入新山县城时,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黑子。秦海没有向邓世恒解释黑子的来历。只说这是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邓世恒也就懒得过多打听了。

    从省城出来的时候,邓世恒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决不掺和秦海在新山县的任何决策。现在秦海问他是否要发言,他当然是一推六二五,把发言权完全留给了秦海。

    “好吧,既然邓主任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向蒋县长请教一二吧。”秦海笑着转回头。看着蒋松凌说道。

    “秦组长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地向秦组长汇报。”蒋松凌说道。

    秦海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冒昧了。刚才蒋县长说,你是县里专门分管矿产开发的,想必稀土的事情也非常了解吧?我想问蒋县长一个问题:目前新山县全县有多少个稀土采矿点?”

    “这……”

    蒋松凌没有想到秦海一上来就是这么犀利的一个问题,尽管他也想到过上面的领导会对无证小采矿点这样的问题表示关心,但好歹你也该先说点别的。铺垫铺垫,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问这种问题的道理。

    可秦海偏偏就这样问了,蒋松凌也不能不回答。他扭头看了看地矿局长仇维光,说道:“老仇,这是你们地矿局掌握的数据。你来回答秦组长吧。”

    蒋松凌这样做,倒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具体数据,而是一种应付上级领导的惯用手法。县里的数据有虚有实,让下面的人先回答一个虚的数据,如果上级领导接受了,这就皆大欢喜;如果上级领导不能接受,那么县领导就会出来把下面的人训斥一番,再给出一个更像实数的虚数。如果不这样做,一开始就是县领导回答,万一上级领导不满意,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仇维光当然懂得这其中的奥妙,他坐正身子,拿出一份报告,一板一眼地向秦海汇报道:

    “秦组长,我向您汇报一下有关我县稀土矿山和小采矿点的情况。1990年,我县共有稀土矿山4处,乡村私办的小采矿点128处。小采矿点的泛滥,严重干扰了我县稀土开采的秩序,造成大量的稀土资源流失、环境污染……

    去年,在国家稀土处的1号令下达之后,在省稀土办的英明指导下,在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地矿局展开了清理小采矿点的响雷行动。至6月底,共关闭小采矿点105处,发文要求限期关闭小采矿点23处。截止到去年年底,所有要求限制关闭的小采矿点均已全部关闭。

    因此,目前我县仅有4座中型矿山,没有私办的小采矿点。我县的稀土生产和销售,全部纳入了省稀土办的管理范围。这对于保护我县稀土资源、维护国家稀土秩序、保护农田和环境、造福全县居民……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的汇报完了。”

    在仇维光如懒婆娘晒裹脚布一般发表又长又臭的讲话时,秦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什么破绽来。仇维光一开始还没察觉,及至感觉到秦海的注视之后,他就开始觉得浑身燥热,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在这些报告词都是他平素里说过无数次的,全部说下来,居然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

    “也就是说,咱们新山县目前已经完全没有小采矿点了?”秦海等仇维光说完,转过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松凌,向他问道。

    “这个……应该……当然……”蒋松凌也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新山县有多少小采矿点,他从来没有搞清楚过,他相信仇维光也没有搞清楚过。所谓128处小采矿点的数据,不过是为了应付稀土办的检查而临时凑出来的。至于说什么全部关闭,这种话别说蒋松凌,连坐在上首装呆卖萌的邓世恒都知道是假的。云江省这几个重点稀土县,哪个县没有几十个小采矿点,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装聋作哑而已。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仇维光听出了秦海话里的陷阱,不得不出来救场了,“秦组长,实不相瞒,我们地方工作还是有一些难处的。新山县地处丘陵,有些边远的乡镇交通十分不便,我们平时的检查工作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就在今年之内,我们还查处过3处私自开挖的小采矿点。所以,要说全县一个小采矿点都不存在,我觉得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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