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把他弄到派出所去喝半天茶是完全有可能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吧,司机自己安慰着自己,然后爬进驾驶座,启动了汽车。项纪勇带来的几个工人在旁边指挥着,让卡车又开回了仓库,把刚才辛辛苦苦装上去的刀片又一件一件地卸了下来。
卸货这种事情,自然用不着宁中英等人去掺和。项纪勇走到宁中英面前,百感交集地说道:“老厂长,多谢你了。”
“谢什么谢,以后这种事情别烦我。”宁中英假意说道。
项纪勇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说道:“老厂长,这件事你既然管了,就不能放手。韦宝林现在怕了你,服软了,但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我相信,他肯定会继续制造障碍的。转产洗衣机这件事,真的不能干啊。”
宁中英眯缝着眼看着项纪勇,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呢?”
项纪勇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必须把韦宝林弄下来,换一个厂长!”
第四十六章 死心眼的秦海()
青锋厂平地起波澜,老厂长宁中英高调复出,把新厂长韦宝林打了个落花流水,而这一切,远在红泽的秦海是一无所知的。
自从加入解决导弹尾翼材料缺陷的攻关小组之后,秦海就陷入了与各位专家的唇枪舌剑之中,更确切地说,是秦海在不断地对各位专家进行质疑、打击、科普、洗脑。
以陈贺千为首的这个专家组,虽然还不能算是国内绝对顶尖的团队,但也是精英荟萃,牛人众多。这些人的理论功底和实践经验都非常丰富,所缺的只是视野与预见。而正是视野与预见的欠缺,使得他们在这项技术难题面前一筹莫展。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这些专家无能,有些东西本身是受到历史局限的。对于前一项来说,原因在于国内封闭多时,虽然时下已经开始打开国门,但学术交流的广度和深度都不够。有些老专家的英语水平达不到要求,用于采购国外刊物的经费也欠缺,所以接触国外学术前沿的机会很少。再加上国外对于一些尖端的技术存着保密之心,这就更妨碍了中外之间的学术交流。
而至于后一项,那就只能是秦海一个人的专利了,毕竟穿越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遇上的。有些后世才出现的材料理论和观念,超前十几二十年提出来就是骇人听闻的东西了。
秦海不敢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暴露得太多,但又不忍心看着一干专家在一层窗户纸面前转来转去,就是差这么临门一脚。他精心地斟酌着自己说话的内容,提示专家们各种解决问题的思路。有许多地方,秦海都是借着学术刊物上一麟半爪的提示进行发挥,把那些别人根本没有吃透的东西介绍出来,让对方豁然开朗。
在最初的两天,专家们对于这个年方18,而且还是技校毕业的小年轻充满了不屑,对他说的所有内容都想方设法地进行批驳。但批了两天之后,大家渐渐感觉到,这个小年轻的见识远非大家预想的那样浅薄,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其实背后都隐藏着深意,稍一琢磨就能让人在某个方面产生出无数的新想法。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专家们对秦海生出了崇敬之意,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和缓,对待秦海的态度也越来越谦恭。到最后,发展成秦海每提出一个概念,大家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带着轻视之意去找毛病,而是赶紧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然后自己偷偷地找个地方去认真研读。
陈贺千是最早接受秦海的,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秦海才能够进入这样一个高层次的团队。见到秦海大杀八方,把专家教授们都震服了,陈贺千也非常高兴。
这一天傍晚,吃过晚饭之后,陈贺千把秦海叫到基地的大操场上,一边绕着圈子散步消食,一边对秦海说道:“小秦啊,由于你的加入,我们的研究工作进展神速,关键技术的解决指日可待啊。”
秦海经过几天的接触,对于整个项目的认识已经远在陈贺千之上。陈贺千他们正在攻克的这个难关,在后世已经是不复存在的。秦海非常清楚解决问题的完整思路,也知道经过自己的点拨,现在整个团队正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如果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把即将出现的突破提前说出来,让大家直奔目标而去。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了,还是留一点事情给别人去做更好。
“陈老师,这都是你领导有方啊,我不过是给大家提了一些想法,至于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案,不都是各位专家提出来的吗?”秦海低调地说道。
陈贺千道:“小秦,你就别谦虚了,你提的那些想法,都是最为重要的。很多专家琢磨了几个月的事情,被你一句话就点透了,你说你的贡献还小吗?你不知道现在大家背后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秦海笑道:“不会是议论我年少轻狂吧?我说话太直接了,估计让各位专家觉得太过孟浪,要不这样吧,等项目结束了,我请大家喝酒,给大家赔罪。”
“哈哈,你就装傻吧!”陈贺千毫不客气地在秦海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大家都说你是大家的小先生呢,对了,他们还给你起了一个外号,你想知道吗?”
“外号……”秦海摸摸脑袋,“你们都是大学者,也搞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啊?”
陈贺千笑道:“你个外号可是一个好外号呢,大家都说,你是一本材料学的教科书,你说,这算不算一个殊荣?”
“各位老师过誉了,我只是无知者无畏,乱说罢了。”秦海应道。
陈贺千意犹未尽地说道:“你不知道,很多人都在向我打听,你是哪位大师的得意门徒。我说你就是农机技校毕业的,大家都不相信呢,都说等项目结束了,要去农机技校参观参观,看看是什么样的学校能够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学生。”
“过奖了,过奖了。”秦海摆摆手,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他说道:“陈老师,现在项目进展顺利,我预计,最多再有半个月时间,课题组就能够把新材料拿出来了。我想了一下,现在我继续留在基地的意义也不大了,所以想向您告个假,提前回农机厂去了。”
“你还打算回农机厂?”陈贺千有些觉得意外。
“是啊,我在那边还有不少工作没做完呢。”秦海说道。他急于离开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对农机厂有多少牵挂,实在是再呆下去自己就要露馅了,现在前来找他探讨材料学发展方向的专家越来越多,他渐渐感到自己面临着言多必失的风险了。
陈贺千换了副严肃的神情,对秦海说道:“小秦啊,这些天一直在忙着搞研究,有些话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谈。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你的理论水平非常高,视野开阔,科研潜力极强。所以我打算等项目结束之后,推荐你到我们钢铁总院去工作,你就不必回农机厂去了,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陈贺千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秦海,等待着对方欣喜若狂的神情,甚至在想象着,如果对方纳头便拜,自己要不要坦然地接受这番大礼呢?
让他觉得意外的是,秦海听到这番话,表情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平静地问道:“钢铁总院?您是说,让我去京城工作吗?”
陈贺千道:“对啊,就是去京城工作。当然了,你的学历是一个局限,要马上解决户口和编制问题,不太容易,但我已经想过了,你可以先以借调的方式到我们那里去工作,然后考我们院的研究生。
这当然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以你在课题组的这些表现,我现在就可以保证,你已经被确定录取了。读研究生是有工资的,所以你的生活问题不用担心,等到研究生毕业,你不就顺理成章地留下了吗?”
陈贺千这番话说得非常顺畅,显然是他考虑了很久的一个方案。像秦海这样的人才,他一旦发现就舍不得放手了,他相信,京城、钢铁总院、研究生,所有这一切对于一个县城农机厂的青工都是具有绝对吸引力的。
可惜的是,秦海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青工,陈贺千说的这些东西,在秦海的前一世里都已经尝试过了,并没有什么新鲜感。前一世,他已经当过了科学家,各种风光都见识过。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新开始一次的机会,他有什么必要再去重复一次已经有过的人生经历呢?
在前一世,秦海虽然在理论研究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遗憾也是很多的。许多在实验室中取得的成就,因为设备、工艺等方面的原因,无法转化为实际的产品,让人扼腕不已。秦海知道,材料学要从实验室走向工厂,最重要的支撑就是资金,而且是庞大到让人无法想象的资金。
在穿越过来之后,秦海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如果自己能够凭借前世的知识,把握住眼下这个狂飚突进的机会,是否能够积累起巨大的财富呢?用这些财富去实现前世的创意,岂不是更有意义?
带着这样的想法,秦海对陈贺千的如意算盘给予了一个委婉的拒绝:“陈老师,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安河省,我这个人闲散惯了,如果到研究机构去做学问,只怕会憋出毛病来的。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想回农机厂去。”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陈贺千没有想到自己说了半天竟然换来这样一个回答,对于无数人来说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机会,秦海居然舍得弃如敝履,难道是自己没有说清楚?难道是秦海并不知道去京城工作意味着什么?难道是……秦海在安河有一个相好的女孩子,他为情而困,因此宁可放弃后半辈子的荣华?
第四十七章 求见岳国阳()
陈贺千在心里组织着辞句,想着如何说服秦海。秦海从陈贺千脸上变幻的表情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他微微笑道:“陈老师,你不必多说了。我虽然没有离开过安河,但京城是怎么回事,我非常清楚;总院的地位,我也非常清楚。我知道您这个安排对于像我这样一个青工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提携,不过,恕学生目光短浅,我更愿意留下来,从基层做起。”
陈贺千还在进行着努力,他说道:“作为一个年轻人,从基层做起是对的,你有这样的心态,非常值得赞赏。我也是下过工厂,开过机床的。不过,到了总院,你仍然还是有机会接触基层的,我们经常要承担各种为企业、为部队服务的工作,这都是接触基层的机会嘛。”
秦海道:“陈老师,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我也不便对您多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材料这个领域,几年之内,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另外,我还想求您和课题组的专家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尽管说。”陈贺千道。
秦海道:“我现在在农机厂工作,未来肯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到你们各位,甚至有时候还要走走你们的路子,开开后门之类的,希望到时候你们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能够给我这个小年轻行一点方便。”
“这……”陈贺千有些犹豫了,这种红果果地找他开后门的事情,他过去也曾遇见过,他的处理方法就是毫不留情面地予以回绝。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他非常看好的秦海,撇开秦海自身的才华不说,就凭秦海在这个项目中做出的贡献,陈贺千也很难表现得过于绝情。
秦海哈哈一笑,说道:“陈老师,我把您给吓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开后门,绝对是在政策范围之内的,不会让您去违反原则。我只是想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帮我引见一些人,或者给我做个证明之类的,我可以保证,这些事一定是利国利民,绝对不会伤天害理。”
“如果是这样,那有什么困难呢?”陈贺千的心略略放下了一些。他是一个书生,不太懂社会上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对秦海有好感,因此也就相信了秦海的人品。既然秦海能够保证不伤天害理,那么在合理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自然是可以的。要说起来,自己的能量也不差,很多学生、故旧之类的,都是在权力部门说话有一定份量的。
“陈老师答应了?”秦海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贺千认真地点点头:“只要不违反原则,我肯定会全力帮你。”
“那好,学生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请陈老师帮忙,陈老师愿意否?”秦海道。
“你不会是设了个圈套在等着我吧?”陈贺千郁闷道。
秦海道:“这件事很容易,我只需要请陈老师给我做个证明,证明我有一定的学识,能够完成某项工作。至于这项工作对与不对,不需要陈老师来判断,您看可以吗?”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陈贺千道,“你能够做到什么,我一听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不过,你说得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呢?”
秦海道:“我想和岳司令做笔生意。”
“……”陈贺千无语了,这个坑实在是太大了。
不管陈贺千是否情愿,他点过头的事情,总得去办。更何况,他也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秦海这个年轻人宁可放弃去京城发展的机会,而甘愿留在一个县城里当个普通工人。
第二天一早,接到秦海电话的葛东岩开着一辆吉普车来到基地,拉上秦海和陈贺千,来到了位于红泽市中心的省军区大院,把他们引到了岳国阳的办公室。
“司令员,陈教授和小秦到了。”葛东岩先进门去通报道。
“请他们进来吧。”岳国阳道。他事先得到葛东岩的汇报,说秦海有事想和他谈谈,于是便留出了上午的时间。秦海这一段时间在导弹基地的工作情况,已经有人向他报告过了,听说秦海的加入竟然使整个项目的进展加快了数倍,他对秦海的好奇心也与日俱增。
秦海和陈贺千进了岳国阳的办公室,双方寒暄过后,岳国阳招呼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离开办公桌,坐到了二人对面的沙发上,做出一副平等交谈的样子。
陈贺千先把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向岳国阳做了一个介绍,由于导弹部队并不是隶属于省军区,有些涉及到机密的内容,陈贺千自然是略过不谈的,只说工作进展顺利,秦海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陈教授,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夸大了,你们这么多专家解决不了的问题,小秦不过是一个技校生,竟然就给解决了?”岳国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陈贺千道:“小秦这个技校生可不同一般,他很多也很杂,思路的确比我们更开阔,这一点并非我个人的观点,而是我们整个课题组的共同观点。”
“小秦,是这样吗?”岳国阳又转头向秦海问道。
秦海道:“回岳司令员,其实这只是课题组各位老师对我这个小学生的爱护罢了。如果说我有个别地方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想法,那也只是因为旁观者清,实在不算是什么了不起之处。”
“哈哈,谦虚是美德,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了。”岳国阳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他更愿意相信陈贺千的话,因为陈贺千是没有理由替秦海大吹大擂的。
“好,说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要说。”岳国阳把话头引入了正题。
陈贺千把目光转向秦海,意思是让秦海发言。秦海敛了敛衣襟,坐正身体,对岳国阳说道:“岳司令,我今天冒昧求见,是想问问您对上次我托葛排长带来的军铲有什么看法。”
“你那个古怪的东西,叫军铲?”岳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