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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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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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有心人并不因此灰心,甚至还怀着一股狂热,打算追踪到底。
  江湖人既无恒业,也无桓产,有的就是精力。
  其中更有自命像猪葛亮、刘伯温之类的人物,善发奇想,居然想到了沈小蝶。
  这是在秦淮河畔打听出来的,沈小蝶不但丽质天生,而且才情胆识过人,像这样一位风尘侠女,岂不就是天香谷中的奇葩?
  这一发觉令人鼓舞,狂热中更加振奋。
  于是这些三江五湖的豪杰,就在金陵城里像炸弹开花般爆了开来。
  一个个像猎犬般追寻自己的目标。
  江南五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通往栖霞山的二字路口,有家卖熟食的野店,凉棚下摆了五六张白木桌子。
  客人不多,只有一张白木桌上围了四五个人。
  柳荫下挂着有马,无车。
  这批人年岁不一,有三十不到的壮年,也有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上去个个结实硬朗,但都像经过长途跋涉,掩不住脸风尘之色。
  尤其神色打扮,既不像一般负贩的行旅,也不像寻幽觅胜的旅客,既不吃饭,也不喝酒,每个人只要了一盏清茶,闲坐远眺。
  偶尔也几个头碰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番。
  无论如何,这是几个很神秘的客人,甚至有点鬼头鬼脑。
  这样的客人在平时并不多见。
  中午时分,忽然出现了顶镂花小骄,打从东面而来,后面跟着两名青衣丫环。
  五月的和风拂动窗幔,隐约可见端坐轿里的是位紫衣丽人。
  像是雾里看花,风姿绰约,若隐若现。
  凉棚下的五个人立刻如中魔魇,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往了。
  小轿在小字路口绕过了弯,直向栖霞山而去。
  扛轿的是四名壮汉,步行甚缓,久久才转入山路,隐没在苍林一角。
  “是她,是她,就是她。”凉棚下一个浓眉短须的汉子,忽然没头投脑的叫了起来。
  “是谁?”一个青脸汉子问。
  “还有谁,当然是沈小蝶啊!”他说得很肯定。
  “你认识她?见过她?”
  “咱哪里见过。”浓眉汉子道:“咱打从出娘胎起,就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就是沈小蝶?”
  “这……”
  “江南地方风光明媚,水色好,漂亮的女人多得是。”青脸汉子道:“你要是到了姑苏,到了杭州,只怕连眼睛都会看花。”
  “莫非你到过?”浓眉汉子反问。
  “我?”青脸汉子呆了一呆:“我当然没到过,但我听人说过。”
  “怎么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哈哈,原来就是这两句老话。”浓眉汉子说:“咱耳朵都听腻了。”
  青脸汉子哑住了。
  “走。”其中一个紫膛脸汉子忽然站了起来:“这就追上去。”他是五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
  “大哥,你是说……”青脸汉子掉过头来。
  “江南地方漂亮的女人虽然很多,平时大都住在高楼绣阁,不禁风露。”紫膛脸汉子说:“这女人倒是很怪,却到这穷山绝岭干吗?”
  “大哥说得对。”浓眉汉子欣然道:“依咱看八九不离十,准是沈小蝶。”
  紫膛脸的大哥居然点了点头。
  栖露山群峰重叠,层峦耸翠,幽谷深速,每当初夏季节,一片繁花如海。
  五个人策马入山,约莫二里之程,已到谷口。
  五个人并骑而立,流目四盼,不禁心旷神怡,宛如到了神仙世界。
  “大哥。”浓眉汉子龛动着鼻子,大为惊异,喜孜孜的道:“莫非这里就天香谷?”
  他顾景生情,不禁想起了江湖上盛传的那个妙不可言的地方。
  有美人、有百花,国色天香;好像一点不错。
  “倒是真的很像。”紫膛脸大哥顿时双目一亮:“先进去再说。”
  “好。”其余四个人都兴奋起来。
  好花好景看不尽,马蹄得得入翠薇。
  进得谷口、一路香风迎人,百花吐蕊,目不暇接,五个人精神一振、都咧开了嘴巴。
  浓眉汉子的嘴巴咧的最大。
  居然找到了天香谷,人逢喜事,免不了有种欢笑之情自然流露出来。
  “咦,”紫脸汉大哥道:“那顶小轿呢?”
  “刚才还看见的。”浓眉汉子眼尖:“对啊,转过山角去了。”
  “哦。”
  “说不定转过去就是‘雨花宫’。”天香谷、雨花宫,他倒是蛮有记性。
  而且说随活灵活现。
  “大家记住。”紫膛脸大哥叮咛道:“到了这种地方不可粗鲁无礼。”
  “知道啦。”大家齐声应话。
  “要彬彬有礼。”紫膛脸大哥再次叮咛:“要像个读书人,像个君子……”
  “对了,”浓眉汉子道:“柳二呆就是读书人。”
  “咱们没念过书怎么办?”其余三个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要读书不容易啊,那得十载寒窗。”紫膛脸大哥道:“装个样儿就成了,反正这里又不考状元。”
  “听说大哥念过书?”
  “嘿嘿,不多。不多。”紫膛脸大哥先谦虚了一下,然后得意的道:“一本千字文我念了两年,一本百家姓念了三年,一本一字经又念了两年,前后一共七年,只可惜,唉……”
  “大哥,可惜什么?”
  “若是再读三年,我也是十年寒窗。”
  “这就够啦。”
  “不够不够,”紫膛脸大哥深知学海无涯,叹息说:“不过至少也算个读书人。”
  “是是是。”浓眉汉子道:“大哥天份高,又比别人聪明,听说那柳二呆是个书呆子,他念的书未必比大哥的多。”
  紫膛脸大哥宽慰的笑了。
  转过山角,又是一条峡谷。
  谷中藏谷,更秀丽、更幽绝,远远望去,但见百花盛放,目迷五色,姹紫嫣红。
  峡口竖着一方木牌,木牌上写着八个大字,笔走龙蛇,分作两行并列。
  天香绝谷
  温柔之乡
  “天香”这两个字,原就在江湖上盛传之久,想不到竟然还是“温柔之乡”,这四个字不仅动人遐思,甚至能令人心跳欲狂。
  但这方木牌本色未变,黑漆犹新,似是竖立不久,而江湖传言却已多年。
  这五个人似未留意,尤其是紫膛脸大哥,别人也许不懂这四个字的含意,他念过千字文,也念过三字经,这四个字当然难不倒他。
  因此,他更比别人起劲。
  “哈哈,温柔之乡,哈哈,好一个温柔之乡……”他心花怒放,身上每一根神经都起了变化。
  “大哥这是……”
  “好事情,好事情。”紫膛脸没时间解释:“快,快进去。”
  “慢点。”远处花丛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叱。
  随着话声,只见眼前出现了两个花衫少女,像两只花蝴蝶,分花拂柳而来。
  五个人同时一怔,一齐跳下马来。
  花光人面,人面如醉。
  两个好标致的少女,除了轻盈的体态不说,就凭两张细嫩匀红的脸蛋儿,四只水淋淋的眼睛在这五个人眼里,已经是人间绝色。
  “姑……姑娘……”浓眉汉子开始巴巴结结。
  “别叫姑娘。”为首的一个少女道:“我们都是娘子,我两个是接引娘子。”
  不叫姑娘要叫娘子。到底是谁的娘子?至少叫起来更有意思。
  “啊,娘子,娘子……”浓眉汉子一揖到地。
  “要去天香谷雨花宫,是不是?”
  “这个……这个……”浓眉汉子结巴了半天,忽然啪的一响,掌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该死。”
  “有点紧张对不对?”那少女笑了。
  “是的,是的。”浓眉汉子鼓足了勇气,为了表示轻松,居然嘻嘻一笑。
  “好,”那少女道:“先通名报姓。”
  “我们是龙潭五霸,五霸镇龙潭。”紫膛脸大哥首先介绍自己:“在下宋湖。外号翻天虎。”
  宋湖?莫非是宋江的弟弟?
  也许他真有此意,当年那位梁山泊的宋江是大哥,他也是大哥。
  于是其余四个人,一个个依次报名。
  浓眉汉子叫邬角,外号过山虎,青脸汉子叫梁胜,外号就是青面虎,其余两个,一个邱大角,一个叫康九,分别是姚山虎、绕山虎。
  “好名字,好名字。”那少女赞道:“又是霸,又是虎的,可真响亮。”
  五个人一齐笑了。
  “说了半天,这龙潭到底在那里?”另一个少女忽然发问。
  “在南阳府。”宋湖说:“南阳以西七十里。”
  “地方大吗?”
  “总共一百三十七户。”
  “啊,大码头,一定虎踞龙皤,商贾云集。”为首的那少女口角一晒:“你们霸的地方真不小。”
  “哪里,哪里。”邬角说:“娘子夸奖了。”
  “好,这一关已过。”为首的那少女道:“现在要考一考。”
  “考?”五个人齐是一怔。
  “放心。”两个少女同时展露了笑面:“既不考文章,也不考武艺……”
  “那考什么?”
  “只看身体壮不壮,肌肉结不结实。”
  “好,好咱们经得起考。”邬角道:“娘子,要怎么考呢?”
  “脱光衣服,让我们瞧瞧。”
  “这……这……”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邬角有难色:“要光屁股吗?”
  两个少女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笑弯了水蛇腰,“不用啦,只脱上身就够了。”
  脱光上身,当然看得到肌肉,肌肉结不结实,自是一目了然。
  但为何要考肌肉,真叫人想入菲菲。
  好在这容易得很,并非难事,天霸五虎自信经得起考验,片刻之间一齐褪下了上衣,果然个个肌肉见结,精壮无比。
  尤其那过山虎邬角,胸前黑毛茸茸,更为出色。
  “棒,棒极了。”为苗的那少女啧啧赞道:“果然是虎,五虎将……”
  “姐。”另一个少女道:“我看做牛。”
  “都差不多。”为首的那个少女笑道:“只要有力气,能干活就成。”
  像虎像牛五个人倒不在乎,只盼能够中选。
  至于干什么活,为何要用力气、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作了个会心的笑。
  “嘿嘿,咱最会干活。”邬角渐渐放肆大胆,嬉皮笑脸起来:“包管娘子满意。”
  “真的?”两个少女同时嫣然一笑。
  五个人再次互相对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连骨头都酥了。
  “行啦。”为首的少女道:“可以入谷了。”
  “两位娘子……”
  “我们还得接引别人。”为首的那少女道:“你们自己进去吧。”
  “是是是,但……”
  “担什么?”另外一个少女道:“这条路一直通到谷底,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是‘雨花宫’?”
  “别噜嗦,到了就知道。”
  “好好好,娘子,咱们不噜嗦,不噜嗦就是。”邬角嘻嘻一笑。
  “马匹不许入谷。”为首的那少女说。
  于是五个人只好弃马步行,一个接一个像一条长鞭,沿着一条花丛小径走去。
  邬角居然还向两个少女挤了挤眼。
  夕阳将下,深谷今暮霭四起。
  宋湖等龙潭五霸,居然被关入一个木笼里,随身携带的兵刃也被没收。
  开始他们不服,竟被一个花衫少女一旋一转之间出指如风,一个个被点了穴道,然后被几名壮汉像拎小鸡一样丢进了木笼。
  这木笼刚好可容五个人,是用粗如碗口的原木列成一排栏栅,十分坚实牢固。
  圆木的间隔顶多不过五寸,伸出双手臂倒是约绰有余,就是钻不出头来。
  木笼放在一排树影下,同样的木笼还很多,但大小不一,有的是空的,有的已关满了人,林森浓荫,看不十分真切。
  在昏沉的夜色中阴森惨淡,令人触目惊心。
  武林中传说了多年,一直令人向往的天香谷,居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大哥。”邬角哭丧着脸:“咱们好像完啦。”
  “唉……”大哥在叹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邬角不甘心的问。
  “倒霉。”青面虎梁胜几乎在咆哮:“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咱?”邬角反唇道:“脚生在你腿上啊!”
  “我没有脚,我骑的马。”
  “那也是你的马。”
  “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马了。”梁胜埋怨道:“命也送在你手里。”
  “哼哼,咱自己难道不是命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本笼里争吵不休,要不是木笼太小,转动不够灵活,几乎动起手来。
  “别吵。”忽然传来一个阴森低沉的声音。
  紧接着履声索索,听来不疾不徐,打从浓荫下走出一个人来。
  嘿,这那像人?简直是半截铁塔。
  这是个巨灵,一个硕大无比的巨灵,头大如斗,披散着一头乱发,怀中抱着一把刀。
  人大刀大,是柄厚背鬼头刀,刀长五尺以上,宽约八寸,在依稀的星光下一闪一闪,森寒逼人。
  宋湖等五人,不禁机伶价打了一个寒噤。
  巨灵走了过来,弓下腰,凸着一双像松花皮蛋的怪眼睛,向木笼里看了看。
  “哼,好像这样的小脑袋,老子一下可以砍下十个。”
  形象吓人,话也吓人。
  这话也许不算吹牛,像这样一条巨灵之臂、巨灵之手,这样一把硕大无比的刀,一刀擦去,不砍下十个脑袋,至少也可以砍下几个。
  木笼里五个人瑟缩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老子今天已砍下三十几颗脑袋,过足了瘾。”那巨灵道:“要不然现在就拿你们开刀。”
  木笼里五个人牙关打颤,像爆米花般毕剥作响。
  “再敢吵一下,老子就找点外快,砍下你们五个小脑袋,当作宵夜。”
  原来早先砍的三十几颗脑袋,算是正餐。
  本宠里五个人已面如死灰,吓得几乎昏了过来。
  巨灵缓缓伸直腰干,缓缓转过身子,这才缓缓踱了开去。
  木笼里五个人吁了一口气。
  深山五月,夜凉如水。
  龙潭五霸宋湖等五人困在木宠里又冷又饿,甚至连天明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啜泣。
  这五个人原不是什么真的好汉,只不过有几分蛮力,学了几招庄稼汉的把式,于是就夜郎自大,在那种偏远的乡镇上自封为五霸。
  如今五霸栽了,哭了。
  不是好汉,当然没有骨气,更不懂什么叫做英雄有泪莫轻弹了。
  这种假好汉,江湖上还多得是。
  二更时分,远处忽然出现了两盏纱灯;渐来渐近,灯影下出现了三条窈窕的人影。
  两名青衣少女掌灯,一位紫衣丽人在后。
  衣声籁籁,有暗香浮动,不知是不是白天那顶小轿里的佳人。
  “大个子呢?”紫衣丽人声音甜美。
  “小的在。”那个巨灵般的巨人大步走了过来:“小的没有偷懒。”
  是他?他居然是“小的”。
  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自称“小的”已够滑稽,还说没有偷懒,想必以前他经常偷懒。
  这半截铁塔般的巨人,在这位紫衣丽人面前,好像忽然矮了一截,不像刚才那样高大。
  “好,明天有赏。”紫衣丽人道:“鹿肉一方,白酒五斤。”
  “谢谢总管。”八个子哈腰道谢。
  原来这位紫衣丽人只是一位总管,并不是天香谷中的主人。
  有这样一位美丽的总管,主人一定更出色。
  这位主人,也许就是江湖上所传说的雨花仙子。
  紫衣丽人就着灯光,向木笼里回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像都乖。”
  “不,总管。”
  “怎么?”
  “这边木笼里的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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