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笺的眼前登时一亮,那些往事像是一架飞驰的马车一般向着断崖奔去,然后只听得石块滚落的声音,马车便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苏笺猛的抓紧了手中的四季剑,她再三确认了四季剑在她的手中之后微微的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她提防着四周,透过薄薄的晶石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越往前飞去,那些幽蓝色的怨灵便越多。
真的是像极了当年那冥界的鬼火。
苏笺恍惚的又想起那年上元节敖奚带着她到人间看灯会。
那一夜华灯初上,宝马雕车满街,映照着道路两旁新长出嫩芽的杨柳。
凡间的女子们都是盛装打扮着,穿着精致的华服,脸上施香搽粉,画着柳叶眉,一双红唇也别样的好看,在灯火下显得万般诱人。
每当那些美人从苏笺身边走过,苏笺便会嗅到一股暗香。
而一旁的敖奚则剑眉高耸,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嗤笑那些女人们都是些庸脂俗粉,身上的香太过于肤浅。
说来敖奚也是个天才,那是也不过如凡间孩童一般的年龄,敖奚已经学会了各种香的制法,并且那水平应该是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了。
那时满街上的女子手中都提着一盏兔儿灯,苏笺很少来凡间,自然是第一次见,未免有些新奇,她转身问站在她身旁的敖奚那兔儿灯是从哪里来的。
敖奚嘲笑她一声,随后拉着她走到前面不远的一个小货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几两银子,然后给了那卖兔儿灯的老板。
老板笑嘻嘻的收了钱,然后挑了些功夫,拿出了两盏相比其它的兔儿灯灯更加精致的灯来,还不住的对她和敖奚自夸着说这是他店里最好的两盏,说敖奚真是撞巧了。
敖奚也不和那老板打趣,只是笑笑,然后拿着那两盏兔儿灯,把其中一只拿给苏笺。
一路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马车的车轮转动着,帷幔里佳人探出头来看着这繁华世界,或许是看到了什么人,那香腮上情不自禁的溢出两个好看的梨涡来,而那本来就已经打了腮红的脸颊也更显得绯红,像是夕阳欲颓之时天边绚烂的流霞。
苏笺朝着那佳人的视线看去,只见有一青衣公子正站在桥头,那公子生的一副好面貌,身体欣长,举手投足之间生出一股风雅来。
那青衣公子倒是没有察觉有人在看他,它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站在一个灯谜前,思绪飞转,正一心一意的猜着那灯上写的谜底。
第六十一章 良夜()
苏笺那是才知道人间的男女之间的爱情是这般。
她笑了笑转头看向敖奚,问敖奚人间的男女之间都是这般吗?
敖奚笑笑道差不多。
不过他转而又道他不大喜欢这种,觉得绕来绕去的麻烦。
这样矜持拘谨着不肯说,说不定有一天那心上人爱上了别人。
到那时恐怕是会悔断了肠子。
苏笺问敖奚莫非他见过这种事来,敖奚说见过许多,说着便张口就来。
说以前有个秀才,在庙会上巧遇以为姑娘,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匹配无双。
不知姑娘当时是何想法,反正那秀才是看上了那位姑娘来。
人间讲究门当户对,而这一对人的家境倒也相差无几,可谓是天作之合。
只是那秀才觉得自己年及弱冠却依旧未得什么了不得的功名,因此觉得配不上那姑娘。
所以他便开始埋头苦读,想着等考取了功名之后,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娶那姑娘进门。
可是光阴不待人。
过了两三年,那秀才考取了功名,衣锦还乡,本是想要骑着白马去向那姑娘下聘礼求婚。
他请了个媒婆来帮他张罗着,那媒婆问他想娶的是哪家的姑娘,他说出了那位姑娘的性命。
媒婆听了登时一惊,告诉他那位姑娘在一年前就嫁给了同乡的一位公子,如今孩子刚出生,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呢!
那秀才听了懊悔不已,将一身的官服脱下弃之于地,大呼“害煞我也!”
苏笺听完忍不住叹息,心想这人间的人真是不太通明,直到了最后,才知道后悔。
可是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偏偏没有后悔药。
一段姻缘要等待几百年,而错过却只需一念之间。
苏笺和敖奚站在熙熙攘攘的桥头,她抬头看着天上一轮白若玉盘的明月,那清雅素净的光辉如锦绣一般散落在灯火空明的人间。
夜风一吹,岸边被灯火映上一层金辉的杨柳肆意飘动,轻抚着岸边的河堤。
桥边有人在卖河灯,有人在买河灯,更有人在放河灯。
苏笺踩着石阶上的残花走了下去,然后转身向跟在她后面的敖奚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敖奚勾唇一笑,解下身上挂着的的钱袋,然后将钱袋放在苏笺的手上。
苏笺学着敖奚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打开钱袋,她伸手去拿银子,却看见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银子,一时不知道该拿多大的。
本来是想装的像人间食尽烟火的普通凡人,可是一块小小的银子便要将她暴露出来。
苏笺转头看着敖奚,示意他帮她拿。
而敖奚则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耸眉斜眼装傻。
苏笺气的撅起来嘴,做出要发怒的样子。
看苏笺这副模样,敖奚才看着她笑着从里面挑出一块小银子给了那卖河灯的老板。
那老板收了钱一脸的迷惑,看不懂这对小兄妹之间的小游戏。
拿了河灯点亮后,苏笺也不管敖奚,自顾自的兴冲冲的跑了到河边。
河面上已经有了很多河灯了,那些河灯顺着河流的流势缓缓的漂动着,想着河流的尽头漂去。
站在河边看去,只见一条金色的锦带平铺在河面上,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了河流的尽头。
敖奚跟了上来,拉着苏笺说他想和她一同放河灯。
说着敖奚便伸了手过来同苏笺一起捧着河灯。
苏笺第一次见到河灯感到很新奇,正一门心思的把心放在河灯上,也不管敖奚想要怎样。
于是两人捧着一盏莲花形状的河灯慢慢的蹲在河岸便,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将河灯放进了河中。
一盏小小的河灯顺着河流的流向漂流着。
河岸边都是放河灯的人,有人对着自己的河灯许完了愿之后才虔诚的将那一盏小河灯放入水中。
苏笺起初看着那些人不懂为何她们要双手合十再三弯腰后才将那河灯放出。
后来敖奚跟她解释说那是凡人希望天上的神明能眷顾他们。
苏笺听完忍不住笑。
如今这天上哪里还有神明。
敖奚听苏笺如此想法对苏笺说道她的母亲不就是神明吗?
苏笺侧着脑袋想了想回敖奚说她母亲是掌管四季更迭,这些凡人们的心事她母亲哪里管的着。
敖奚摇头否认说天族的神明都是和凡人心意相通的,凡人有什么事,神明都是知道的,四季女神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管罢了。
听完敖奚的解释苏笺才知道原来神仙还有这个本事,只是这些事她母亲确实不应该管的,这么多人,都在向她母亲许愿,那么她母亲要是每一个都照顾着,那还不把她母亲累死啊。
苏笺一直看着她和敖奚放的那只河灯。
摇摇晃晃的金色烛火在河面上穿过,那金色的烛火倒映在河水中,显得无比的虚幻空灵。
很多人都在放河灯,因此苏笺放出的河灯不一会就融入到了庞大的河灯队伍里。
等到那河灯一直漂啊漂,漂到了河流的尽头,苏笺抬眼望去已经看不见她的那只小河灯了。
仔看了一会,苏笺和敖奚走了上去回到了街上。
街上佳人笑语盈盈,身上的暗香浮动着,沁人心脾。
她们手中拿着刺绣精美的团扇,有的是绣的翠竹,有的是绣的兰花,有的是绣的喜鹊。
她们的团扇风格各不相同,看得苏笺直眼花缭乱。
苏笺倒也不大喜欢这种娇柔的东西,只是见到那些佳人们笑的时候总爱拿那团扇遮住朱唇,不由得有些疑惑。
本来是笑起来挺好看的,可是却偏偏遮住不让人看,苏笺不理解这是为何。
那些佳人的唇都是染了红的,灯火一照,风姿自生,别有一番风韵。
可是偏偏这些佳人都一这么个嗜好,非得在笑的时候把那好看的朱唇遮住。
苏笺为敖奚这是为何,敖奚笑笑不作答。
苏笺继续问他,他才无奈的笑笑点了一下苏笺的鼻头说“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然后,敖奚解释那些佳人遮脸是因为凡间的习俗,说女孩子笑的时候要笑不露齿,这样才显得有礼节,也算得上是矜持。
第六十二章 相逢再离别()
苏笺抬头无奈的看着月亮,觉得这凡间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
碧空如洗,只挂着一轮清朗的明月,几只鸟儿伫立在枝头看着这灯火阑珊的芳菲世界,时不时地传出几声清亮的鸣叫,不过又会被这人潮人海中熙熙攘攘的声音淹没。
灯火昼夜不息,人流彻夜不停。
人潮人海中,有的人相遇,有的人分离
而又有的人是久别重逢。
苏笺走了一夜,全然不觉得累。
她看见那些久别重逢的人们总是满面笑颜,他们有的尽情拥抱,有的拱手作揖,有的喜极而泣。
无论是各种方式,都是想表示内心的喜悦。
花有百类,人有万种。
可是相逢的情绪却只有一种,那仅仅是一种简单的喜悦。
这一夜,在见到了种种人间的事物之后,苏笺觉得她最喜欢的应该是见人相遇。
无论是何种脾性的人,他们都会并肩相游,或找一小居,或找一酒肆,或找一客栈,然后叫上几坛好酒,或可叫上几碟下酒菜,而后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间,心事也徐徐展开。
人间乐事不过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可是悲酸的事情却远不止四种。
千百种心酸事,说上一夜也说不完。
关于流浪世俗的心酸。
关于怀才不遇的悲痛。
关于名落孙山的寥落。
关于遭人排挤的苦涩。
……
人间千万种苦事,都化入愁肠,只能遇到同道之人才能相诉。
一夜灯火不息,待到杯盘狼藉、肴核即尽,已是晨光熹微,东方的天际翻涌出一抹鱼肚白的颜色,那些文人骚客武官商旅倾尽了一夜的苦话,扶着几案站起身来,与好友相视一笑,只字未提,一切的心酸愁肠、没落伤痛都随着那清酒入肠,渐渐的都变得清淡,晨风掠过窗子一吹,一切都边做了微不足道的琐事,种种不满与伤感都风流云散了。
晨风从楼阁外穿花弄草而来,夹带着花草的清香,带着晨露的清新,与一室的酒香混杂在一起,却是让人感慨让人欢喜。
说不清喜从何来,只是觉得那从前的悲酸在此刻已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滔滔江水向东流,尘世万千都随风。
清风盈袖,那些文人骚客们或执一杆狼毫于宣纸上挥洒自如,或于长琴上肆意拨弄。
花酒相伴,那些武将勇夫们或提三尺长剑尽情挥舞,或拿一根长戟指天喝地。
文人武将之类,莫过于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凡此种种苦恼也不过皆因于此。
美酒相伴,知己在旁,如此种种苦恼,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清风吹酒醒,那些昨夜惆怅的人们相视一笑,并肩相游在这红尘世界,直觉眼前所有的焕然一新,全然不似从前模样了。
昨夜放的河灯已寂然漂向远方,留的河面一片寂寥。
江渚之上,昨夜的渔火空明已不复存在。
青烟幂处,一轮新日如金镜一般挂在天空。
桥上街头的叫卖声仍不绝于耳。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人声依旧鼎沸,车轮依旧转动。
楼阁中有袅袅的炊烟升起,远处的霞光穿越千里万里落在房舍上,昨夜的玉做人间不见了,迎来的是一个流光飞转、莺歌燕舞的繁华世界。
清风阵阵,酒肆的客人在风中逐渐清醒过来,而脸颊上却依旧有些微醺之色。抬眼朝着浅金色的日光望去,顿时生出一股慵懒之意。
昨夜喧嚣的花街柳巷也开了门扉,仆人们拿着扫帚抹布将内外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
昨夜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而那些**们涂脂抹粉、染唇画眉,仔细打扮一番又出了门。
她们扶着楼梯上的栏杆,步履款款,艳美的石榴裙从打扫干净的木质楼梯上划过,抬眼低头之间摄人心魄、勾人心魂。
她们纤细的柔腰仿若柳态,施了胭脂的容颜让人喜爱,娇艳欲滴的红唇透着诱惑,纤纤的手指好似葱白,头上的华美簪花令人眼花缭乱。
风花雪月翻过一页,新的一日,她们又挥着手中的丝绢,挥着长袖招呼来来往往的登徒浪子。
满楼红袖招,沦落风尘无人惜。
远处江边的渡口,船只来来往往,白色的船帆盈满了风向着远方驶去。
渡口有人离别,或是有情人,或是知己,或是亲子。
挥泪共沾巾的莫过于有情人。
每每都是女子拿着丝绢,那流不完的泪水将丝绢都湿了个透,丝绢湿透了之后又挥袖拂泪,总之是哭哭啼啼哭个不休。
而相互共勉的莫过于知己,如果是文人,那便赋诗相赠,多是高亢豁达之词,句句慷慨,括尽男儿意气,盖尽壮志豪情。
而若是武将,那便更是痛快,一坛好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那酒坛一把摔碎在地,然后拱手道别。
亲子之间便就不似此上两者那般洒脱了。
若是母亲,那话便是说也说不完,字字关怀,虽然都是些琐事,可是足以见其情深。
若是父亲,那就只消寥寥几句。不过话语虽少,却都是些为人处世之话,严厉中却透着关切来。
苏笺转了一夜,敖奚也一直跟着她,见了什么稀奇事,苏笺一问,敖奚总是能不暇思索的与她解释,让苏笺也不由得在心里佩服了他一番。
有相逢便有别离。
苏笺站在渡口,觉得这渡口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它似乎就是一个专门用来道别的地方,人们一旦远行,就意味着要和某些相识的人离别了。
此去经年,回头想起当年年少无知时的经历,只觉得那是真是天真懵懂不知什么是离别。
可是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却由不得人半分的拒绝反抗。
它就是那般的粗暴,以至于粗暴的让人绝望。
江上的烟雾渐渐淡去,浅金色的日光如一道毯子铺满江上,春风一吹让人不觉感到精神抖擞。
离人登上了船,船只渐行渐远,而渡口的送别人依旧没有离去,船上的人也依旧转头看着渡口上的人挥手。
江风吹着,江上的人,江边的人,他们的衣袂皆翻飞在这天地之间,一份寥落之感也自此生出。
第六十三章 依旧少年游()
第一次游人间,苏笺觉得感悟颇多,关于世态炎凉,关于人情冷暖。
苏笺和敖奚游了一夜,觉得敖奚似乎总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苏笺心想也正常,毕竟敖奚常年在人间游玩,什么风物什么人情,他都见识过很多,司空见惯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离开了渡口,苏笺又拉着敖奚往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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