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遇到什么劫数?如何破眼前的灾星?由小到老说全了,那才叫相面。今天在这相一面得多少钱啊?若按着老道的润格,无缘者千金不算,有缘者分文不取。啥叫有缘啊?这六位接了我的条子那就叫有缘,该着你们命中注定今时今日在此地遇着老道我点破你们的天机,省了你们多走许多的弯路。就这一项,每位两个大子儿值不值?有人可就说了,这邋遢道人睁眼说瞎话,刚说不要钱,怎么转过脸就变卦?各位可听清楚了,算是不要钱,可给您消灾解难、点拨您怎么破得要钱。收您两个大子儿,我待会先开这些个纸条子,算错了,我如数奉还。算对了,不愿意老道接着点拨的,我也如数奉还。算对了,也破得有道理的,还想求着老道我扶乩祈福单聊的,咱换地方详谈,不过规矩说在前头,这单聊的,每天可只能有一位,祖师爷爷立过规矩,每天过了这个数,老道就得减阳寿、遭天谴。也有人说了,多出钱行不?不行,那就不是钱的事。话说三遍是闲言,相金先惠,各位拭目以待,老道要揭盖子了。”四毛注意到,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场子里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而老道则看似漫不经心的拿着笔在手上写了点什么,但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听他说话上,这个细节反而没人关注。
老道这一番话正如江湖春典里说的“拴马桩”一般,将所有人牢牢的定在了场子里,迈不开步,聚精会神的等着老道打开纸条,而加上六子在内的六个人则乖乖的开始掏银子,放到了老道面前,没一个打退堂鼓的。
看看银子收齐,老道慢条斯理的松开紧握着的那卷纸条,把一张没有写字的字条随手一扔,下面摞着的都是白纸黑字的纸条,然后对第一个人说:“劳您驾,有刚来的人没听到您哥几个,您当着大伙的面再告诉老道一遍,您是兄弟几个?”
“我哥四个。”为首的农夫又答应了一次,道士将手中的纸条当众展开,从左到右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兄弟四个”几个字。接下来,老道依样画葫芦,剩下的五个人一个个核对了一遍,竟然无一算错,引来众人一阵阵的惊叹声。
六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银子,足足有五两重,不由分说先往道士手中一塞,然后说道:“道长,我就是您今天的那个有缘人,待会请您务必赏光,我给您摆一桌素席,今天说破大天去,我也得和您单聊,谁都不许和我抢,吃饱喝足,请您无论如何帮我扶乩解难。”
听到这里,四毛不禁嘴角微翘,人群外边一闪而过一个人,正是马庆虎,和四毛照了个面,看了一眼四毛,一句话没说,便匆匆离去。
扶乩实际是古人创立的一种天人沟通术,有些人可能知之不祥,但有一阵子在学校中流行的笔仙游戏应该知道的人很多,笔仙游戏其实就脱胎于此,只是扶乩要复杂一些。首先要准备一个装满细沙或者白面的沙盘,其次是需要两个丁字形连接、木质的乩笔插在一个筲箕上,也有的地区是用一个竹圈或木圈代替。举行过仪式和完成心理暗示之后,扶乩人拿着乩笔就会在沙盘上有意或者无意的划出字、线条、符号来,也有可能就是完全看不懂的痕迹,然后这些东西就是神仙附体后留下的预言,帮助凡人消灾避祸、未卜先知。(仪式略去五百字,奉劝读者别试,科学已经证明扶乩也好,笔仙也罢,都是心理暗示的游戏,跟神仙附体没半毛钱关系,有些心理暗示能力强、承受力弱的搞不好会被整成神经病,不作不死是真理。)
第四六章 待宰肥羊8()
(感谢浪漫滴天空、炽热小冰块L、书友120312001651595、hdfccl_ghos、我是冬儿宝贝。。。。。。。不一一具名了,感谢,感谢,非常感谢。)
扶乩最早闻于东晋,而首先见诸典籍记载的也是东晋末年的刘敬叔所著的《异苑》一书。东晋哀帝年间,江东一带天师道(道教早期的分支)盛行,时任文职军官的许谧(后来被尊奉为道教上清派第三代祖师)与号称能够通神的杨羲(后来被尊奉为洞灵显化至德真人)都笃信天师道,因为志同道合,便开始联手共同创业,他们在京都建业(今南京)设立乩坛,许谧为坛主,杨羲为乩手兼纪录人,通过请神、通神、扶乩这一系列流程,鼓捣出了《上清真经》三十一卷这本书,至北周武帝天和年间时,又有一位叫王灵期的道士继承了先辈们未尽的事业,复制了两位祖师爷的套路,通过扶乩增补了《上清真经》到一百八十六卷,从而形成了道教上清派的基本教科书。
上清派到随唐时期曾盛极一时,最终与天师道逐渐融合,到明朝早期发展成为正一道,而中国道教两大名门正派之一就是正一道,照此逻辑推理,正一道是道教派别的重要组成部分,《上清真经》又是正一道的理论源泉,而《上清真经》是通过扶乩术由神仙传授的(真实与否在此不评价),所以得出结论如下,扶乩是道家发展历史上的里程碑事件。
扶乩到了清代,更是达到了一时之盛,已经开始走下了神坛,上至达官贵族士大夫,下至升斗小民愚夫愚妇,有许多热衷此道的发烧友,也发生了很多的趣事。例如清康熙年间戊辰会试,有举子想请神仙帮忙作弊,于是拜坛求乩仙,乩仙很干脆,直接写下了‘不知’这两个字。举子估摸着是自己不虔诚,于是磕头祷告后跟神仙讲道理:“您是神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典籍原文:岂有神仙而不知之理?)碰巧这个乩仙大概脾气不太好,换了大号的字写下:“不知不知又不知”。围观的人大笑起来,觉得这个神仙有性格很诚实,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不懂装懂。后来才知道这一科考题碰巧就叫”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于是那些围观者和听说此事的人纷纷加入到扶乩术的粉丝大军中来了,此时此刻,六子正在朝着这条路上飞奔。
在六子家里正在扶乩的老道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手上掌着的乩笔如鬼画桃符一般,顷刻间就写满了一沙盘,六子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那些字,有些看得懂,有些太潦草又看不懂,很想开口问,可看到老道一脸神叨叨的表情,怕惊扰了神仙,又不敢开口了。四毛则站在一边始终面带着微笑,一言不发。
老道士停下了乩笔之后,突然一声大叫,仰天跌倒在地,双目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六子急得正要去扶,四毛一把拉住他:“别动,神仙还没走,凡人可不能碰,神仙走了,道长自己就能醒了。”六子立刻吓得不敢动弹了。
六子家的地上因为秋凉潮湿的缘故,泥巴合着土,老道士躺了片刻就躺不住了,寒气和湿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一骨碌爬了起来,不经意的斜了四毛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冲着临时摆设的香案,恭恭敬敬的又是上香又是跪拜,唬得六子忙不迭的普通也跪倒了地上,跟着望空气磕头。
道士参拜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还在虔诚设拜的六子:“起来吧,神仙已经走了,老道今日请的乃是洞宾上仙,上仙本来不肯传授天机,说你做的事有亏德行,折了老道的寿数才求得真人发了善心点拨,你要好自为之啊。”
六子被老道说中了心思,更是深信不疑,强自镇定的连着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谢谢道长,谢谢道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劳烦道长给我讲讲神仙都说了什么吧。”说着话,伸手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方外之人,要这些黄白之物有什么用?不是老道要你的,老道是替你供奉神仙的,也好给你消灾祈福。”老道士的眼睛半睁半闭,银子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那是,那是,道长您是世外高人,谈银子就俗了。”六子鸡啄米似的点头哈腰。
老道这才走到沙盘跟前,凝神静气看着里面的字迹,沉吟良久才开口缓缓念道:“初年运蹇事难谋,渐有财源如水流;一花一人皆木易,相逢即为命到头;何以见得祸由此,人验金疮花醉倒;若问神仙如何解,避则名利一齐收。”
“道长,您给解释解释呗?我有点听不明白。”
“大事不好,你有性命之忧啊。”
这句话差点没让六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煞白:“道…道长,到底是怎么个性命之忧?有没有破解的办法?求道长指点迷津啊。”
老道士指着沙盘上的字逐句讲解:“第一句是说你从前命运多舛,诸事不顺,近年来才财源不断,好运临头。”
“对啊,这神仙的话就是准,早些年我是霉运不断,后来遇到三爷才…。。”六子正要往下说,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便硬生生的卡住了。
老道仿佛全不在意一般,继续说道:“神仙说你一花一人皆木易,相逢即为命到头,这木易好像是个字谜。……”说到这里,老道卖了个关子,口里叨咕着:“木易…。木易…。。木易为杨…。。神仙的意思是你碰到的一花一人都和杨这个字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联才会命到头?花为迷人验金疮又是何意?老道就猜不透了。道非声色,微妙难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说也……”
六子刚才是惊恐,现在则是呆若木鸡了,心中一片冰凉,尤其是那句一花一人皆木易让他感觉如同被雷焦了一般,暗自想到:“都说湛湛青天不可欺,老子干的这些个事,神仙可全知道……。。”原来,六子在做秘密窟买卖的时候,一定会用到一种叫“杨果”的药材,专门用来配置迷酒,江湖黑话叫“一杯倒”,给受骗者喝下之后,轻者会神志迷糊,任人摆布,重者会人事不省,如醉酒一般呼呼大睡乃至死亡。(有好奇心的朋友不用度娘了,为了免责,换了个药名,查不到的,但事是真事,此物全株有毒,花和果毒性最大,历代本草均有记载,历史流传的所谓“蒙汗药”就是用此花制作,与酒同服,能使人麻醉、丧失知觉。人中毒后一般有恶心、呕吐、腹泻、心跳缓慢、血压下降;严重者还有呼吸困难、心律不齐、血压升高、手足麻木、运动失调和昏睡,甚至因呼吸抑制而死亡。死后尸检可见瞳孔缩小,胃肠道出血,肺水肿和郁血,心肌、心内膜及心外膜有溢血点,唇及指甲青紫等现象。)
“这个人会是谁?求道长指点,我一定重金酬谢。”六子突然想起来,今天算卦扶乩不就是为了挖出那个泄露消息的人是谁吗?既然神仙知道有这么个人,也一定能有找到他的办法,所以,他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的捡最重要的事追问老道。
第四七章 待宰肥羊9()
老道摇摇头:“何以见得祸由此,人验金疮花醉倒。花容易辨认,就是因为这花醉人,可这个人验金疮是什么意思,老道也不明白。今日能说的和不能说的老道都说了,剩下没说的就是老道也不知道。言尽于此,告辞了。”说完这句话,拿起了自己的法器,施了一礼,便潇洒远去,任凭六子在后边一叠声叫道长,也不回应,只留下了一个莫测高深的背影。
徐三刀的花厂开张不知不觉已经有数月之久,生意好得是蒸蒸日上,四毛这个送财童子也被徐三刀捧到了天上,包括他手下的兄弟们也看出了四毛在老大心目中的份量,全都变得刻意巴结和讨好。徐三刀的一些狐朋狗友知道四毛是花厂的大师傅,有事没事也跟着往四毛跟前凑,套着近乎,希望能从四毛那儿能漏出点什么口风来,借机发点小财。于是今日请客的,明天邀着听书喝茶的络绎不绝,而四毛也是来者不拒,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请客的人中当然也包括三癞子,约了好多天,四毛都借故推脱了,没想到一大早,四毛还有六子在沔口最热闹的早酒摊子,也是三癞子每日必到的地方碰上了,三癞子不由分说,拖着四毛一定要拼个桌子,由他来请客,六子和三癞子没什么交情,彼此都不太搭理对方,当然也不便反对,于是两桌凑一桌摆开了阵势。
沔口素来就有喝早酒的习惯,所谓早酒早酒,顾名思义就是早上喝酒的意思,既然有酒,当然不能无菜,而且早酒又不像中午或者晚上的正餐,多了些随性,由此也形成了当地特殊的一道风景线。
早酒摊在黄金宝地聚宝街口最为扎堆,生意也最为火爆,顾客都是露天而坐,或三三两两,或自斟自饮,东家的肥肠砂锅、南家的鳝鱼面、西家的蒸包、北家的煎饺,如同抓药似的点齐了,搁到一张桌子上,再配上半斤烧酒,四毛与三癞子喝得不亦乐乎,六子心里藏着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酬着。
“一大早吃你的请,这怎么过意得去啊。”四毛美滋滋的砸吧着嘴抿了一口酒,笑嘻嘻的跟三癞子客气着说道。
“是兄弟不?还是兄弟不?”三癞子涨红了脸,满是愤慨的表情:“赚银子是干嘛用的?不就是为了跟兄弟一起花的,再说这种话就别怪哥哥我跟你绝交啊。”
四毛频频点头:“我错了,小弟年纪轻,嘴巴没遮拦,哥哥你别见怪。从现在开始,一定不跟哥哥你假客气。”说着话掉头叫老板:“老周,肥肠还添一份来,哦,再到胖子那帮我叫一份麻酱面过来。哎,我说你周肥肠可是越来越抠了,这两筷子不到,锅里就见底了,净剩清汤寡水的。”
上下一般粗的老周不说话,只是呵呵笑着上菜,挑肥拣瘦、嫌少争多从来都是顾客的权利,老周外表憨厚,内藏精明,根本就不搭理你,陪着个笑脸,该给多少还是多少,你又不能打他一顿,咬他一口,受两句数落算什么,只要能让你从口袋里掏银子出来便成。
不一会,卖烧麦的胖老板端着两碗麻酱面亲自送了过来,现在他早就不卖烧麦了,四毛麻酱面连锁专卖在聚宝街就交给了胖老板独家销售,生意也是好得不行,一听说是四毛要的,立刻巴结的第一时间送到:“啧啧啧,四毛,看看你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啊,听说你发了大财了,看这打扮,看这派头,早酒喝着,小日子过得比神仙也不差咧……。”
四周的摊贩们纷纷跟着附和,一个街边的混混眨眼间就变成了花厂的大师傅,结交的都是徐三刀这种跺跺脚能让聚宝街抖三抖的角色,那绝对是这些市井小民崇拜的偶像了。
四毛虚与委蛇应付几句,打发走了胖老板之后,压低声音对三癞子说道:“癞子哥,说实话,小弟还真得好好感谢你,没你给我下套,我还过不上这种优哉游哉的日子。”当着六子的面,四毛的话说得比较隐晦,但三癞子当然是一听就懂,对方的言外之意就是感谢他设计诓了老张,逼着四毛投到徐三门下,才能过上现在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三癞子一双三角眼里闪闪烁烁,似乎在判断四毛这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正话反说:“你真不恨我?不过说实话,哥哥也是受刘疤子胁迫,没办法的事啊,刘疤子收场租的时候被你得罪了,心里恨你恨得牙痒痒,春娘出面给你们说和,顾忌着她娘家的势力,疤子面上不敢挑事,只能憋着暗地里找机会弄你,硬拉着我掺和进来,哥哥我一个外乡人飘在此地,在沔口怎么能不看这些个地头蛇的眼色,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癞子哥,我是诚心诚意敬你一杯,喝完这杯酒,兄弟有话说。”四毛一脸的真诚。
“得,这酒得喝,干了。”三癞子和四毛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