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只是看了一眼,摄于她的威严,立马拘谨的垂着手,等着主子发话。
这时司棋端着托盘进来,看到抱琴时微微一愣,随即跪坐下来,将盛在青莲花枝薄瓷盏里的汤小心翼翼奉到淳安旁的小几上,并软语笑道:“刚刚长公主叫人传话来说,今晚上就不回来了。郡主这会儿是先洗澡还是先用膳?”
“太医不是说可以已经停了补汤,怎么现在还要吃啊!”淳安瞥了一眼汤盏,嫌憎眉。
司棋连忙打开汤盏,露出里头的来,解释道:“前段时间御膳房做这个郡主就着汤还多吃了一口饭,今个儿天寒地冻,郡主又在外头转一圈,少不了吹了寒气;所以奴婢特意嘱咐咱们小厨房的总厨就按照御膳房给的菜谱做了这奶油蛤蜊汤,郡主好歹尝一尝。”
淳安闻言这才缓了神色,眯眼睛笑道:“嗯,你做得很好,我正想着吃这个。”
司棋闻言喜不自禁,自是对淳安伺候体贴。原本这些事之前都是抱琴和入画来做,入画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从来不加假手于人,后来入画因为大野国探子以及路上出人命的事被放在庄子上没有回来,这种事全由抱琴来做。她们姐妹俩虽然一个稳重一个可爱,但是本性却是一样,所以同房四个丫头当中,她们姐妹俩将另外两个排挤得根本不能没有机会在淳安面前多表现。
这会儿看到司棋站在原来是她经常站的地方,而自己和司棋的位置完全对调了只能在旁边垂手侍立,抱琴目光黯然,说不清道不明自己是怎么个情绪。
等淳安吃完一盏汤之后擦干净嘴唇之后,司棋又问道:“郡主,您是先洗澡还是先用晚膳?”
“能吃多少呢。”淳安微微笑道。这表明是准备要用膳了。
淳安居住在甘露殿当中,用穿用度皆是不凡,哪怕今日长公主并没有回宫,晚膳的菜式也密密麻麻摆了一桌子。
淳安坐下来,表现出贵族应有的教养。她笑道:“今个儿我母亲,你陪我吃点吧。”
她说话虽然轻柔,闲闲懒懒,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司琪对自己这个主子的了解不比抱琴、入画两人更少,断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扫她的兴致。到底是奴才,哪怕被主子特许入席用膳,司琪也依旧保持着奴婢的本分,三分之一的挨着淳安坐了。
抱琴伺候在旁边,帮忙拿杯盏,似乎都感觉其他人嘲笑的目光凝在面上。她苦笑了一下。
淳安不过是个孩子,饭量并不大,再加上刚刚又喝了碗汤,所以不过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司琪见了跟着放下筷子,连忙站起来,洗了手之后伺候她漱口。
淳安这才说道:“嗯。正好有事和你们说下,明日我们回家。你们收拾一下。”
“回家?”司琪愣了一下,立马就显出极好的修养来,“是。奴婢明白。”
淳安勾勾嘴唇,非常满意。她近来喜欢听话的侍女,这是她在宫里休养这么长时间得出来的感悟,宫里大多数的宫人都有一个特点,懂事听话。她们才会完全遵从你的心愿,把你安排的事完成得妥妥帖帖。而你不需要对方的时候,他们会化作一根柱子,一个摆设,完全不会干扰到你。
很明显,公主府里的下人们缺乏这样的乖巧,他们大多数太有心思了。若是当真忠诚,绝对不会在主子还未完全落难,就想着如何偷取金银珠宝,拿出来典当换钱吧。
淳安用了晚膳之后休息了片刻,就去了浴室。抱琴站在外面浑浑噩噩有些不知所措。她实在猜不透主子的意思。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只得低声下气去问司棋。司棋微微抿唇一笑,只道:“主子叫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忠于主子就对了。”
这话撞到了抱琴心中的一个忌讳,她心头微微一跳,神色当中晦暗不清。这一夜无话。
淳安决定要离开皇宫,一大早等皇上下朝回来,她便直接去了找皇上说明她的想法。这个时候宫里传来一件极为震惊的事,冰贵人死了。
冰贵人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御花园的池塘里,听说死的时候脸肿的很大,非常难看。具太医诊断,她的尸体浸泡了一夜,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亥时。虽然死相面目可憎,令目击者都惊骇不已,但是听闻她死的消息,后宫的女人一阵雀跃。
淳安倒是觉得好奇,那冰贵人怎么会在御花园落水。冰贵人还算是个受宠的,出入身边一般都会有人跟着,更何况第二日早晨才传来死讯,这么说她一夜都寝宫当中她身边的宫人都不知道。
虽然觉得好奇,淳安也只是顺口问问而已,当下至关的还是早点离开皇宫,派人去云锦说的那玉堂巷去瞧瞧。因为关乎她父亲林之平,她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她的母亲她也不想告诉。
她并非是年幼的孩子,母亲说她感激当年父亲娶她,可是母亲对父亲当真没有感情吗?淳安一点儿都不信,淳安在上一世是有人的,就是因为喜欢,舍不得对方受一丁儿的委屈,更不愿看到他一丁儿的不高兴。所以很早的时候就放开了他他去过他日子。因为那人出现在她生命的时间不长,后来她又经历了从天上到地上的事,被坏了名声名节,在很多人眼里,她这样的人是天下第一毒妇,是不值得爱人的,时间长了,她在那种舆论氛围当中,当真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是啊,她从来没有爱过。而母亲,必然是爱惨她的父亲,否则以母亲刚毅的性子,若是只是一点点的爱,就变成占用,哪怕砍断对方的手脚,都要用铁链子将他束在身边才是。
只可惜她不是母亲,对这个男人没有盲目的爱意,哪怕血脉相连的暖意都没有。她有些怀疑这人的目的。所以她不准备将她父亲的事告诉母亲,而是要另外找个机会,质问一下他出现的真实目的。
淳安这么想着,再次来到御书房门外,这一次,门外密密麻麻站着很多人,隐约听到里头的女子的哭泣声。
淳安看了一眼,立马有人告诉她,那里头是冰贵人的贴身侍女,昨晚上皇上宠幸的女人,才被封为妙更衣的女子。
妙更衣才被宠幸,冰贵人就死了。淳安心想,这怎么看都是为情殉葬的女子。然而还在观望之际,太医院那边又传来验尸报告,在冰贵人的腰部有被簪子戳出来的血窟窿,表明临死之前她遭人攻击,并且她手心里还死死攒着一截布,看花纹和颜色,是今年新出来的料子,只有几个主宫娘娘才有的。
原本只是一个宫妃的死,猛然之间就牵扯出阴谋的痕迹。淳安撇撇嘴,早知道这皇宫当中什么事情都不能看得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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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 遇到云泽()
不过上一世没有皇上微服之事,没有狼袭之事,没有荣妃死后追封的事,自然就没有冰贵人入宫的事。更何况上一世的荣妃和她没有多说几句话,她家身份不显,于朝堂也没有潜移默化的作用。而这一世发生诸多变化,并且荣妃的妹妹却是进宫,她家倒是水涨船高当了京官,至于以后和她有没有关系,现在还能完全确定下来。
不过有点倒是真的,这些宫闱污秽肮脏之事原本不是她一个孩子可以听的,她决定先回甘露殿避嫌。
淳安回到甘露殿的途中,遇到熟人东宫太子云泽。
太子云泽在狼袭事件当中受了轻伤,但是狼爪子上带着毒侵入肌理,在他左侧脸颊之下耳畔旁留下来一道不算太浅的伤疤。
不知道是最近的打击太大,原本洋溢在他周身的那种灿烂的光环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然而多了一股阴森沉郁的气质。
他身边带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宫女。竟然是苏梨枝。
苏梨枝并非生得多美,但是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明明和他人一样的宫女服,偏偏穿在身上多了一层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色泽。
云泽见到淳安,目光闪闪,却是止住步子了。
云泽毕竟是太子,哪怕如今备受的太子,也是未来的储君不是。竟然碰到了少不了要行礼。
淳安道:“见过太子殿下。”她双膝微微一曲,礼节上倒是一丝不苟。
云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淳安,他已经将近十七岁了,十七岁的少年已经识得美色了,而仅有十岁的淳安却当真是少有的极品美人。但是他的眸光当中跳动的并非是**,而是一种彻骨的恨意。
淳安眯了一眼,不知道云泽为何要这样的看着自己。在过去的时光当中,她和云泽的一次见面都不是非常的愉快。明明以他们的年纪差,他们没有必要闹得不可开交,可是偏偏现实就已经存在了。
在太子云泽十二三岁情窦初开的日子,他喜欢上一个宫女,那个宫女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要求太子许诺以后封她贵妃,白皇后知道之后,立即将这个宫女处死了。这件事成了东宫的禁忌,也成了太子云泽厌恶淳安的真正原因。
淳安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她长大了,也断没有人给她提太子云泽的这么一段。她只知道云泽不喜欢她,经常用很厌恶的目光看她,她原本就是被长公主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如何受过这种气,所以自然也不喜欢云泽。一来二去,宫里宫外都传出这两人不合的事。而无疑,苏梨枝的存在成了两人矛盾激化的导火线。
淳安重生而来看到苏梨枝的时候,会有滔天的恨意。但是这会儿,看着苏梨枝穿着宫女的服装像个小媳妇一般跟着云泽身边,她只觉得好笑。
关于他们俩的事,淳安也听宫人们嚼舌头,原来狼袭事件之后,随同而去的一干女子等被带回慎行司调查。苏梨枝也在其中。
宫里的慎行司有自己的侦查手段,苏梨枝还没有进去就被里头的势头吓晕过去,天天想着早点出来。可惜她在宫里唯独太子云泽对她与众不同,便想了法子向太子求救。原本苏梨枝就是太子带去马场的,突然出了这种事,云泽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便将她直接从慎行司提了出来,苏梨枝自然感激不尽,留在太子东宫对云泽百般体贴。白皇后虽然不喜苏梨枝,但是看到苏梨枝只是一个商女而已,对这件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然而太子对苏梨枝格外看重这件事无疑将太子推到另外一个尴尬的境地。所以当日一起去马场的还有其他世家女子,世家在朝堂影响力颇大,却没有人敢在皇上的气头上做手脚。这会儿听说太子从慎行司提人出来,其他人的不满情绪就堆积起来,他们倒是没敢提出要求释放自己的女儿侄女,而是递了折子弹劾太子。
原本这件说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变成事关社稷的大事,对于太子来说,苏梨枝是他东宫的娇客,而一旦变成影响力不好的事件,缓和这件事的影响,白皇后就将苏梨枝变成东宫的奴婢。也不管苏梨枝同不同意,先将她的档案掉到宫里来。
苏梨枝并没有成为上一世那般心沉如水风华绝代的模样。成为太子贴身宫女的她反而愈发憧憬的未来的日子。
她却不知道,没有得到的时候女人是男人心口的朱砂痣,一旦近在咫尺,就是抹在纱帐上的一粒蚊子血了。
太子隐约知道自己对苏梨枝的例外令他失去了一定的人心,但是少年的情愫很奇怪,偏生是大家都反对的时候,自己却执拗认为那就是挚爱。所以云泽从来没有责怪过苏梨枝,虽然夜深人静之际会思索自己的做的事情得失,在第二日重新看到这张宛如水莲花一般美好的脸庞时,那种从精神上涌现出的类似英雄般的快意就涌上来。
此时此刻,淳安将云泽并没有回应自己,也不生气,心想,不管将来是谁当皇上,也必然轮不到这人,也不知道他还能嚣张多久,便闲闲的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云泽眉头一蹙,他原本外貌俊美,即便是蹙眉的动作也是非常,但是此时这蹙眉当中带着一股阴森,仿佛能将他人生当中的不如意一一昭显出来。不对,这一世,他的不如意已经提前了。
上一世云泽原本有个很好的前程,他的母亲是正宫皇后,他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继位之后立马就立他为太子,若是他安安分分,循规蹈矩按照皇上的指示行事,谁都不可以撼动他的位置。可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不如意,首先他有个眼界并不开阔的母亲,而他自己也总是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
“我叫你走了吗?”云泽喝道。他身后的苏梨枝目光闪闪,瞅着淳安的脸颊,带着灼热的幸灾乐祸。
“哦?太子殿下有何指示?”淳安侧头不解的问道。若是太子执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起冲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云泽不过是看她本能的不舒服,狼袭事件当中,世家折了优秀的子弟,而一切相关人等或多或少都被惩罚,几个皇子当中,也唯独跟着淳安跳下去的七皇子受了封赏,其他人一齐跟在倒霉,狠狠的被皇上斥责。作为活动发起人的云泽更是日日面临。如今好不容易禁足结束,被身边苏梨枝怂恿着外出散步,立马就见到淳安。若是对方病怏怏的模样倒是可以引起人几分怜惜,然而她似乎比想象当中的更加风光。进出所带的依仗比他这个当朝太子还要大。尤其是刚才她不情不愿的行礼模样,无端勾起自己一阵怒火。凭什么自己天天宛如火上煎油,被父皇怒骂,被母后抱怨,被先生指责,她却在甘露殿里过得有滋有味,并且几个月不见,她的身量似乎比以前更高挑了,气色也更加好起来。
不是说她重伤难愈,气息恹恹吗?怎么和传闻当中的不一样。
云泽恼怒之余,更觉得淳安欺骗了他,欺骗了自己的父皇。
“不是说你快死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出去逛?”上次淳安发烧的事闹得宫里一阵鸡飞狗跳,他在东宫里听说过不知为何气得痒痒的,觉得淳安这人惯会哗众取宠。
淳安不喜欢和一个眼睛只看自己的骄傲的男孩子多说话,直径说道:“如果太子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淳安就先行一步了。”
她话音未落,苏梨枝就跳出来叫道:“这可是太子殿下,郡主又怎么能以区区二品之位,用这种语气回太子殿下的话?”
淳安侧过头来看苏梨枝一眼,几个月不见,苏梨枝姿态上的生怯模样已经消失不见了,而是带着一如初荷新绽的蓬勃朝气,看来她在太子东宫当中过得很好。
司棋当即呵斥道:“大胆,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插嘴?还不快退下去。”她身边的一等丫鬟都是有品阶的,虽然是低品阶,却比一般的宫人要高得多。这也算是皇上怕淳安的人在宫里受委屈,特意赐予的。这件事上原本昭阳长公主不同意的,后来也不放心各宫里塞人过来照顾淳安,所以就应允了。
淳安深知自己身份与苏梨枝不同,自然不会掉身价去呵斥她。幸而司棋并非是懦弱之辈,公主府里派在郡主身边当一等大丫鬟的能是弱角色吗?
苏梨枝见淳安并不言语,只当对方是害怕了,诚然没有想到立马站出一个面生的丫鬟来呵斥她,当下就觉得被打了脸一板,依旧逞能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说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太子的人吗?”
这样的苏梨枝,总是令淳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上一世她真的是败在这种人手上吗?
一百一十一 泌梅园()
司棋虽然是低眉顺眼,其神情当中却还是不卑不亢,说道:“苏姑娘以一介商女的身份,有幸在太子身边伺候,原本就是你祖上积起来的福气。入东宫之际,尚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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