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瞳色很漂亮,是淡淡的琥珀色。
跟她的气质很配。
淡雅、宁静、有着经历过改朝换代般的沧桑。
这样一个美丽却被孤独包裹的女子,完全不似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她已经脱离了年龄的束缚,超脱于青春之外,成了一个比之二三十岁的人都老成的女子。
是的,女子,而不是高中生。
记得九年前,高二的时候。
我曾在啤酒节上遇到她,当时很惊奇,因为这样的女子本不会出现在如此吵杂的地方。
然而见到她时,她也是一个人。
随后离开,她的身边有了两人陪伴,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却仍觉得,她不在这个世界,她独自一人,呆在我们都不曾到过的地方,一个人,站在那里。
即使她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但我看着,却仍是如此悲伤的背影,孤独的气息。
或许,她便是孤独,孤独便是她。
我曾与她交流过几次,都是班上的琐事,她却有着成年人般谨慎的思维,全盘的考虑。
结果那一次班上的活动举办得十分完美。
我说:“你不然去当班长吧,宣传委员也只是办办板报,多埋没人才。”
那时她在收拾课桌,一本本的书用书立夹着,排列有序、整齐得当。
当时她听了我的话,拿书的手顿了一秒,便又不急不缓的继续整理着。
她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我,琥珀色的双眼泛着沉静的光芒。
“班长太无趣,如若真的是人才,我自然是不会被埋没。”
我看着她又垂下头收拾课桌的身影,忽的有些觉得,这人,并不在我们的世界。
她从不接受任何男生的追求,女生的示好也只是笑笑地退回去。
我曾以为是她的要求太高。
之后我才明白,在这个学校,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不只是外貌,还有那颗早已经被锁链缠缚的心。
在这个大家都还是青春蓬勃的学校,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没有人,能够捂热她疮痍的心,没有人,能够站到她的身边,同她一起。
没有人。
所以我便以为这人必然是冰冷的性子。
那年高三毕业考临近,因为我管班上的钥匙,所以早晨来得很早开门,平日都是我刚到没多久,她便会来。
那天,也是一样。
那天早上下雨了,突然的暴雨。
我到了之后才开始下,将伞放到了学校的自己有些庆幸。
我站在窗边,打开窗户,然后,便看到了雨中的她。
离大楼还有些距离的她,没有打伞,也,没有奔跑。
即使是暴雨,她也只是不急不缓的走着,身后的背包被淋湿,及腰长发被淋湿,全身,被淋湿。
她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走来,那个世界只有她一人,而这个她赶来的世界,也只有她一人。
她进了大楼,进了教室。
我看着满身滴着水的她,在想,她之后要怎么办,就这么坐着上课么?会发烧的吧?
我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未触到她的手,仅仅是接近,却是令汗毛直立的冰冷。
“谢谢。”她很有礼的冲我点头道了谢。
我正想说些什么,肚子猛得钻心疼痛却让我脸煞白。
糟了,今天是月事。
我一直都有痛经,很严重。
那几天我一直都会请假呆在宿舍床上,然而最近太忙,给忘记了。
我疼到厉害时,晕过去都有。
我扶着凳子,捂着腹部,眉眼挤作一团。
疼得直冒冷汗。
她本已经准备去位置上了,我也以为她是冰冷的性子,不會理会我。
谁知她居和水,走了过来。
她在我面前蹲下,面无表情的脸,没有情绪的双眼觑着我。
“怎么了?”
她轻声地问。
“疼······月事来了。”我坚持不住,坐到了凳子上,她愣了愣,缓缓地直起身看着我,双眸微沉,似是在思索什么。
“要去医院么?”她看着我,问道。
我愣了,想不到她会关心我这个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同学。
“······”我疼得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送我,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有伞么?”她突然问道,我呆了一会儿,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课桌。
她会意地伸出手将伞找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我。
我以为她是叫我自己去,有些绝望,我疼得话都说不了怎么自己去。
然而正当我焦急时,她却忽然上前靠近我。
然后,猛地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惊讶于她的举动和力量,要知道我至少也有一百斤,她却毫不费力地将我用这种最费力的方式一瞬抱了起来,且没有丝毫吃力。
她抱着我走下了四楼,双手没有一丝颤抖。
我靠在她的手臂上,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却感觉到了充斥身心的温暖。
这人,明明孤独,明明满身伤疤、满心疮痍,却仍有着善良的心性。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走到大楼门口,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女生有的捂嘴有的想拍照,然而她却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我,叫我撑开伞。
走进雨中,我的手没有力气将伞撑到她的头顶,而且,她真的很高。
她看着我要替她遮雨的举动,忽的笑了:“我已经淋湿了,不用替我打伞,你将你的腹部遮住便好。”
有些古人气息的说话方式,配着她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却毫无违和感。
反而,很配。
她可能,本就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有些许不一样,是自然。
然后我就看着她被暴雨淋着,雨水不住的从下巴淌下,滴到我的手上,我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抱着我在暴雨中行走,一步一步,坚定而稳重。
忽的,我想,这世间,真的有能够配得上这样一个女子的人么?
如若有,老天便将她送到这人的身边吧,将她从独自一人的世界中找到,将那颗心从一层层的锁链中解放。
这样的女子,需要温暖,这样的女子,值得救赎。
她将我送到了医院,替我叫来了宿舍的好朋友,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面瘫着一张脸替我这个对她来说的陌生人跑上跑下,满身雨水的。
我看着身边满脸关心的朋友,再看着奔忙的她,心,被温暖包裹着,却也,有着一丝悲哀。
我替这样的一个女子悲哀,替她的孤独寂寞,替她的心善纯良,替这样一个好的女子,却没有人去温暖,感到悲伤凄凉。
她,需要一个足以懂她足以拥抱她足以温暖她的人。
因为,这样的女子,是很有可能孤独终老的。
第20章()
第十七章:
“叮铃~~~~”沈默在自己的卧室冲完澡,穿着一件遮住大腿根部的宽大的白色衬衣,还带着晶莹水珠的双腿,白皙修长。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刚看到古以沫坐在沙发上露出的头顶,就听到自己放到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古以沫被前面那个手机发出的标准电话铃吓了一跳,随后是无语的冷汗。
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人用默认的,且是标准的座式电话的手机铃声。
正当她看着正在响铃震动的黑色手机出神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泛着热气的修长白皙的腿,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到正觑着自己的沈默,耳根猛地通红。
沈默拿起电话,纤细的手指。
“喂,你好哪位”
是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干净的嗓音。
“你好,请问是沈默么?”电话里传来被机器改变了些许的女子的声音,却也不难听出那里面的轻柔。
“是的。”沈默看着仍仰着头盯着自己的古以沫,眸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她站在沙发旁,指了指茶几上的两碗醒酒汤。
差不多已经不烫了。
“真的!沈默,我是孔艺,明天你会在家吧,就是老家。”电话那头的女子似乎十分激动,她轻柔的嗓音变得高昂,好似在因为这头的女子是自己要找的人而兴奋。
孔艺?
哦,高中那个有严重痛经的女生。
“我明日会回家,有什么事么?”沈默看着古以沫会意的端起一碗醒酒汤,捧着慢慢抿起来,勾了勾唇,脑后的发因为主人没有擦干,还在缓慢的滴水。
古以沫觑着沈默滴水的长发,加快了速度却又仍然不失优雅的喝完了醒酒汤,站起了身。
“怎么了?”沈默用眼神询问,古以沫抿了抿唇,指了指对方在滴水的长发。
“吹风机在哪儿?”古以沫站在灯光下,洗后的墨色长发披在身后,穿着沈默的白色衬衫,欣长的身子,精致的容颜。
沈默听到古以沫的询问,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琥珀色的双瞳眼波流转,淡雅沉寂,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犹豫。
“卧室,第一个抽屉。”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沈默偏过头指了指打开门的卧室,捂住手机,轻声说道,带着几丝意义不明的情绪。
罢了罢了。
“沈默?”电话那头的女子似乎说了什么,许久未听见对方的回答,疑惑的出声询问。
“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沈默看着古以沫的背影,双眸微沉,转过头望向窗帘拉开,露出的灯火辉煌的窗外。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啊。我说明天下午四点,高中同学十年聚会,在学校大门集合,本来该六月份的,但那时候许多同学都没在家,只好等到过年。”沈默听出电话那头的女子的轻笑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温馨的事,也随着勾起了嘴角。
这时古以沫拿着吹风机走到了身后。
“你继续讲,我替你吹便好。”古以沫站在沈默身后,看着这人长发遮掩下瘦削的身子,阖了阖眸子,睁开时是坚定又满是温柔的眼神,还有着几丝缠绕不散的疼惜。
沈默没有回答,但相处了一些时间的古以沫知道,对方没有出言拒绝,就算做默认。
吹风机的轰鸣声响起,一股股温热拂上头发,沈默身子僵了一瞬,又恢复平常,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久违的有了一丝温暖。
老爹经常替不懂照顾自己的我吹头发呢。
很温暖。
“明日下午四点么,可以。”
十年啊,时间的动作总是要在很多年后才会让人看清,看清它的迅速和毫不留情。
“真的!那我们等你哦。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抱歉这么晚才打电话,因为哪里都没你的消息,班长只好去了你家一趟,还好没有搬家。”
“好的,麻烦你了。”沈默礼貌疏远的语气并没有引起孔艺的尴尬,她仍然热情的说了再见,先挂了电话后,沈默再按下挂断键。
“要改下机票的时间么?”古以沫听到对方说的明日四点,想起自己要替她订机票时对方说的下午,想了想,便问道。
“恩,麻烦古总了。”沈默感受着背后那人指尖划过发丝时的温柔,勾了勾嘴角,眸微阖,带着些玩笑的语气。
“现在是下班时间,沈默,你还要叫我古总么?”古以沫纤长的手指撩起湿润的发,怕烫到头发主人而微微将吹风拿远,小心温柔。
她看着沈默,黝黑的眸中有着几丝嗔恼。
木头。她在心里念到。
“那古总想让我称呼你什么?”沈默看着窗外透亮的各种彩灯,阖上眸子,柔和的面孔。
古以沫:“······”
沈默好似知道古以沫心里想什么一样,唇角勾起,眼角荡出一丝笑意:“以沫。”
沈默勾着唇,轻声唤道,是温柔清冽的语气。
古以沫“······”
腹黑的女人!
古以沫脸颊飞起两抹晕红,她瞪了一眼沈默,却是带着嗔意的柔和眼神。
第21章()
第十八章: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空姐清亮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回荡空旷的经济舱。
昨晚上两人吹干头发就歇下了。
当然,是睡同一张床。
沈默的公寓本来有两间屋,一间客房一件主卧,但沈默一个人,没有用到客房的地方,便将客房改成了书房。
沈默自然想过睡沙发,不过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没必要这样,大家都是女人。
你可是忘了你身边的美女是喜欢女子的,且正好喜欢你。
沈默买的kingsize的大床,她喜欢靠在床头看书,用笔记本做一些工作,因为她觉得床上软绵绵的被子很舒服,且,很有安全感。
坐在椅子上,身边空荡荡的,不断漂浮着尘埃、气体,缠绕。她不习惯。
飞机票订的早上十点的。
早上七点,两人吃过沈默买回的早餐便分道扬镳,沈默收拾好东西便拿上古以沫叫人在九点送来的机票向机场赶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自家上司不叫追求的追求,结果······
她刚上飞机就看到了坐在她位置旁靠走道的古以沫。
瞬间满头黑线。
这人买机票居然是这个目的么。
同意不送自己,安分回家居然是去收拾行李的么。
她在心里叹口气,认命的走过去,坐到了古以沫旁边,是靠窗的位置。
沈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喜欢靠窗的位置。
戴一副耳机,放着轻缓的曲子,身边嘈杂被掩盖,只剩空灵的歌声和不断变换的景色。
世间万物,千姿百态。
琥珀色的双眸似是装下了整个世界,看惯了时代变迁,淡然沧桑。
等到安全带可以解开时,沈默便准备拿出耳机,正在翻包时,另外一排座位的后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沈默小姑娘。”林儇扒在椅背,看那样子应该是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整个头露出来,大红色的卷发散下,在空中晃荡,看着沈默两人的方向,笑得一脸灿烂,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有着几丝打趣,却仍是魅意颇浓。
沈默:“······”
她拿耳机的手僵住,无语。古以沫则是看着沈默,双眸微沉,耳根微微泛红。
“沈默小姐。”是温和似清风的嗓音,柔和却不失清明。
秦湄也接着冒出头来。
沈默:“······”
“沈默姐。”林儇和秦湄在第四排,古以沫和沈默在另一列的第一排,这时候林儇她们前面一排突然冒出一个及肩短发的小美女,扒在椅背,露出小小的脑袋,一双未长开的桃花眼眯着,灿烂的笑容。
沈默:“······”
“沈默姐。”不急不缓的语速,微微低沉却不失女子清雅的嗓音跟着传出。
萧譞艺一脸得体的微笑,双眼灵动,睫毛纤长。
沈默:“······”
沈默无奈的收回拿耳机的手,转过头看着心虚垂下头看着手上的杂志的古以沫,双眸微沉,眼波流转。
沈默无奈的叹口气,似是妥协又似是认命的站起身,望着萧譞艺:“萧···譞艺吧?你的病已经好了么?”
古以沫微仰头,看着晨光包裹下的沈默,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光渡过那对纤长凌厉的双眉,温软了那眉梢从未散去的悲伤。渡过那满头黑丝,晃出几片亮光。琥珀色的瞳和淡金的光辉容相呼应,泛着淡雅的光芒。
她沐浴在金色之中,修长姣好的身姿,整个人显得有那么些不真实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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