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般的用舌头顶了顶唇齿,沉郁的红酒里夹杂着几丝铁锈的味道,她忽的就愣了双眼,满目不可置信。
这时,手机却是再次响起,古以沫回过神,看了眼屏幕,接起电话的动作迟缓而呆滞。
“喂喂喂?以沫??”电话里传出林儇那活泼的声音,激昂的嗓音,吵得她太阳穴一抽,头一疼。她将手机拿远了些,轻声应了应。
“你嗯什么嗯,现在还没起?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昨晚上叫你别喝那么多,你偏不听,是不是头疼了?”
古以沫听着林儇偏快的语速,抬手捏了捏眉心,脑中混乱。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不知道跟谁学的。诶,昨夜睡得如何啊。”林儇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牵着林茹秦,一双桃花眼觑着前方的一人,笑得狡猾,言语满是打趣。
古以沫本就脑中混乱着,昨夜的残破碎片一幕幕的在记忆里横冲直撞,起来时身边无人,房间也没有变化,她对这段画面的真实性疑惑满满。然而听到林儇的这个口气,心中一颤,问道:“问这个作甚?”
“作甚作甚,口气都变到一块儿去了。昨晚上的事儿你不记得了?”林儇看着面前这人唇上明显的伤口,笑得幸灾乐祸。沈默抱着沈翕一言不发的站在林儇面前,满眼无奈。
昨夜照看了沈翕一晚上,早晨抱着她出门透透气的时候,正好遇见带着林茹秦来检查牙齿的林儇,便怎么都走不掉了,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同自己心里的人儿通着电话,却不能言语。
沈默听到林儇提起昨夜的事,不知为何脸上泛起些微的滚烫,她抿了抿唇,感受着上面的血痂,掩饰的偏过了头。
林儇看着沈默这副模样,眯了眯眼,又是说道:“不记得了也没事儿,没什么大事,今天不是说好一起陪茹秦去检查牙齿的么,你还躺在床上干嘛呢这是。om”
古以沫这才想起这事,说着抱歉掀开被子下了床,再同林儇说了几句便拿开手机挂了电话,她按下按钮时眼神随意一撇,看见了右手指尖的带着血色的晶莹。她身子都是一颤,扔开手机,摊开手看着手上的事物,眯了眯眼。
真的,不是梦?
她猛地就拉开门跑了出去,站在沙发面前,望着沙发套上面昨夜留下的污浊和鲜红,就那么呆滞的立在那里许久,脑中昨夜的画面终于串联成了完整的记忆,不断在眼前回放。
她,回来了?
我却,对着她做出这样的事。
古以沫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叹息低声嘶吼。
林儇挂了电话后收起手机,看着沈默良久,方才满是打趣的桃花眼难得地十分正经:“不走了么?”
沈默回过神看向林儇,琥珀望进桃花,满目温软:“不走了。”
林儇听着这话里的坚定,终于又是笑了开来,仍是以往的笑颜,以往的灿烂,沈默看着她,看了眼怀中的沈翕,也是笑了。
“话说回来,这是你的孩子么?”林儇也抱起了林茹秦,两个小孩在两人的怀里,埋首间撇过头看着对方,都是一脸好奇。看得两人相视一笑,满眼温柔。
沈默:“嗯。”
林儇挑了挑眉,又是问道:“生的?”
沈默听着这两字,眸子都是一滞,回过神后不禁轻笑出声,她看着林儇摇了摇头,语气无奈:“我走了三年,小翕今年八岁了。”
若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那得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林儇想了想,也觉着自己这个问题略显得有些无脑,尴尬的笑了笑,就这么抱着林茹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沈默也不扭捏,也是抱着沈翕坐到了一旁,两人就这么随意的闲聊了起来。
就这么聊着聊着,过了一个多小时。林儇看了眼时间,起身说着差不多该排到林茹秦了,便是抱着孩子进了房间,沈默放下在怀中扭动的沈翕,看着手机联系人里从林儇那里拿到的那人的手机号码,禁不住沈翕的牵扯,无奈的收起手机跟着沈翕往外走,正当两人停在门口,一人仰头一人垂头,相视笑得温和的时候,门口不知何时,古以沫站在了那里。
她看着面前那个自己寻寻觅觅,思念了三年的人儿,看着那唇角的血痂,抿唇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当她偏过头看到那人面前的小女孩时,眸子一愣,正觉着有些熟悉时,沈默突然牵着沈翕转过了身子,两人就这么,没有预兆的,面面相觑。
时光好似在此刻停止,两人周身所有的事物都化作了虚无,被空气过滤,成了背景,千篇一律而毫无形态。
整个世界,就只剩了你我。
古以沫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摩挲过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甚至是那牵着沈翕的手指,她都不放过分毫,就好似,要将这三年的分离,用这双眼来收回利息。
那人脸色好了许多,身子也不似之前的瘦削,那双琥珀,还是那么温雅光亮。
眼神突然瞥到沈默紧扣的大衣的纽扣,脑中忽的闪过昨夜的画面,她忽的偏过了头,耳根一丝红潮。
那人,莫不是,里面的衣服还没换么?
那,被她扯坏的衬衣。
沈默看着古以沫偏过头的动作,本就忐忑的心忽的一颤,就这么打破了沉寂:“以沫。”
古以沫听着沈默的声音,温煦中带着一丝低沉,让她耳边又是响起昨夜那人在耳边的细细呢喃,她皱了皱眉,面上划过一丝羞红,想要甩掉那些令人羞赧的记忆。
“以沫?”沈默见古以沫没有回答,反而皱着眉垂下了头,心中更是颤得厉害了,她松开了牵着沈翕的手,上前一步,逼近了那人。
古以沫抬眸看着沈默,听着她唤着自己的名字,心下突然一酸。
我等了你三年,你却真的三年,一丝联系,一丝念想都不留给自己。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狠心,沈默。”古以沫抬手抚上那张自己思念了三年的脸,指尖摩挲着那人唇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沉着眸子,言语清冷。听得沈默身子又是一颤,她感受着唇上和左脸那人轻柔的抚摸,眉梢垂下,眸中半分歉意半分不忍,启唇轻声说:“我知道。”
古以沫看了一眼沈默身后望着自己,一双蔚蓝的眸子晶亮的小女孩,眉眼一颤:“你,一年前看着我了是吧?”
“是。”
“呵,然后你跑了,是么?”古以沫眯了眯眼,抚摸着双唇的指尖微微用力,揉了揉那处凝着血痂的伤口,沈默唇上轻疼,眉梢抖了抖。
“是???”
“你凭什么,离开却了无音讯,还觉着我会等着?你凭什么,每次都用寥寥几笔来告知离开,给我一个措手不及?沈默,你凭什么?”
沈默看着古以沫泛着愤恨和水汽的眸子,心中忽的,只剩下了叹息。
是啊,她凭什么。
她还,可以弥补么?
沈默垂眸觑着古以沫,又是向前一步,她觑着她良久,不言不语。忽的,她眉眼一软,似是想通了什么,抬起双臂,拉她入怀,拥得用力,她感受着怀中那人的挣扎,唇微启:“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古以沫停止了挣扎,咬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身子颤抖。
沈默紧紧的拥着古以沫,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的说:“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无法弥补什么,也不能找回什么。”
“但,至少,让我先向你表示我的错误。”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不愿你跟着我颠簸。我也很要面子,不愿在你面前露出被病痛打败的模样。我也清楚了解,这样做的我很狠心。但是,这些错我都犯下了,而我现在回来,就是为了弥补。”
沈默感受着肩窝的滚烫湿润,眸子一殇,也是泛起了水光。
“我欠你的可多了。我欠你三年的‘新年快乐’。我欠你三年的陪伴。我欠你三年的欢笑。我回来的时候,还在胆小,害怕你若是,不再欢喜我了,我要怎么,还你呢?”
“要不要,寻一个,不太正当的法子,把你带走三年呢?我都这么想了。”
她忽的笑了,琥珀里滑出泪来。
“但是啊,昨夜,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就想,即使你已经不欢喜我了,我也能用这个理由,再赖在你身边几年。”
“呵呵,我觉着,我不在你身边这三年,什么都没学会,脸皮却是,越来越厚了。”沈默阖了阖眸子,抬了抬下颚,靠在那人瘦的厉害的肩上,满脸狼狈,却还是扬着笑。古以沫咬着唇,埋在沈默肩窝的面上,早已湿润,她听着沈默最后那句话,忽的笑了出声。她抬起左手抚摸上沈默的左肩,右手抬起,终于是环上了她的腰肢。
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左肩,昨晚自己的咬得毫不留情的地方,声音是带着哭泣后的沙哑:“疼么?”
沈默笑了笑,说:“不疼。”
“你还,愿意要我么?”沈默拥着古以沫的身子,抬眸间看着了门口的苏言和沈父,眸子一愣,笑意更深,她看着两人笑得温润的面容,拥着她的手更紧了。
“沈默。”古以沫没有回答,只是唤了她。沈默仍是笑着,柔声应了:“我在。”
“你还走么?”
“不走了。”
“若是走了呢?”
“那我定会带着你。”
古以沫忽的不再言语,沈默笑着,看到了右边楼上抱着林茹秦朝着自己做着加油手势的林儇,脸上还挂着泪。
“你还欠我一句话。”古以沫收回沈默肩上的手,小心的绕过伤口处,双手都拥住了沈默,语气带着一丝喟叹。
沈默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眼角突然瞥到沈父两人身后走来的秦湄和古墨,秦湄跟在古墨身后,眉目如风,古墨还是三年前的模样,硬朗的面容上黝黑的眸子眯着,嘴角挂着笑。沈默忽的胸口震动,轻笑出了声。
她眯着眼,眉目温和,唇齿皓白,嗓音柔煦,朱唇微启:“我回来了。”
古以沫终于软了眉眼,勾唇笑了,她紧了紧拥着沈默的手,唇蠕动,开了口:“欢迎回来。”
林儇抱着林茹秦走到了秦湄身边,看着两人,眼角泛红,笑意温和。古墨抹了抹眼角,掩饰的背着手哼了一声。沈翕咧着嘴跑向了苏言两人,沈父一弯腰抱起她,看着两人,看看周围指指点点的路人,一双琥珀色满是水光。
她们看着终是聚合的两人,眉眼都是欢喜。
沈默感受着周围的视线,眸子更软,她蹭了蹭古以沫的脖颈,柔声问:“那,你还,愿意,要我么?”
古以沫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到了一旁的林儇几人,眸子一软,心上那压迫了自己三年的沉重忽的被卸下,她笑着,声音柔和得不成样子:“要。”
我之前便说了,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要的。
第130章()
第八十一章:
午后,中心医院某家家庭餐厅里,沈默一行人接受完了医院来往行人眼神的洗礼之后,泰然的进了餐厅包厢。om
途中古以沫都死死的抓着沈默的手,即使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她也是没有放开的打算。沈默也知道自己这一走三年苦了她,便依着她。倒是一旁的人看了,笑得打趣。
苏言抱着沈翕,同她咬着耳朵,说着什么,逗得她笑得开心,她自己却还是那副温和笑着的模样,沈父看着她,也是满目柔和。
林儇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逗着跑到秦湄怀里去了的林茹秦,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苏言瞥了一眼古以沫拽着沈默的手,在看了一眼沈默唇上的血痂,脑中忽的晃过昨夜看着沈默的画面。那可真是,好个狼狈,看得她都难得的笑了出声,看着沈默无奈的神情,笑得更是欢了。
那大衣扣得并不严实,被扯坏的衬衣没了纽扣的束缚,下摆稍稍露出了大衣,苏言趁沈默不注意,拉开大衣,看着里面纽扣全崩掉了的衬衫,满眼都是打趣。带着沈默处理了肩上的伤口,心中也是惊讶。
她虽没有见过古以沫,但也是见过照片的,看照片上,应当是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却是没想到,该上的时候,也是绝不含糊啊。om这得气成什么样子,才下得去口啊。
想到这儿,她忽的挑了挑眉,就要开口,眼神瞥到沈默,看到对方一个带着哀求的目光,唇角弧度更甚,她不理会,对着古以沫说道:“以沫,你这么的,就原谅我家小默了么?”
沈默看着自家母亲要说什么的模样,就知道要遭,给了一个眼神,却也没有任何用处,她听着这句话,阖眸,心下叹息。
倒是古以沫愣了神,看了一眼沈默无奈的神情,明白了什么:“苏伯母觉着,要怎么才算原谅?”
语气恭敬,虽是言语清冷,却也不失礼仪。
苏言暗自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家小默啊,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在纽约的时候,就不能闲着,睡了一年,更是不会说话了,每天抱着一张照片,看来看去,也不挪个窝。”
睡了,一年?
古以沫看向沈默,眸光颤抖,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想问些什么,却发现,不知从何问起。
“妈。”沈默实在被一旁林儇压抑的笑声羞得有些难耐,唤了一声苏言,那一声,带着从未有过的婉转嗔恼,听得苏言轻笑出声,摆了摆手,抱紧了沈翕,依着她,不再说话了。
本来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尴尬的气氛经由苏言这么一打趣,倒是好转了起来,沈父两人放开沈翕同古墨小声的聊了开来,林儇也把秦湄怀中的林茹秦抱了下去,同沈默两人不正经的打趣着,两个被扔开的小孩各自无聊,也跑到了一块去玩起了包里的玩具。
和睦安详,就如同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子,好不欢乐。
沈默听着林儇在一旁打趣照片的事情,紧了紧握着古以沫的手,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笑而不语,眉眼如水。
下午两个小孩检查的事情完全搞定之后,林儇抱着林茹秦牵着秦湄,打了招呼之后便回家了,沈父两人本打算带着沈翕回酒店,古墨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便跟着他回了大院,最后,只剩下沈默和古以沫两人站在医院门外的街边,牵着手,笑着冲着几人挥了挥手。
待到几人的车驶出了视线,沈默才收回手,牵着古以沫,往前走着:“以沫,回家么?”
古以沫看着两人紧扣的双手,软了眉眼,应到:“好。”
“要不要,散散步?”
“好。”
沈默听着古以沫这么顺从的回答,笑了出声,她停下脚步,看了下四周,弯腰吻上了那朱唇,唇上的伤口碰到柔软,让那人双唇颤了颤,眸中晃出一丝笑意。
唇分,沈默也不知前方是哪里,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是想牵着古以沫,走在雪中,走过这一路的花红酒绿,走过这一生的风景,霜雪落满了头,就如同,走到了白首。
“以沫。”沈默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嗯?”古以沫呼出一口白气,看向沈默,面色是三年不见的姣好温和。
“沈翕是我的女儿,两年前领养的。”
“嗯。”
“你讨厌小孩么?”
“讨厌倒不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相处。”古以沫拉过沈默接着雪花的手,揉搓着,眉目淡雅。她望了望已经亮起的路灯,鼻间一丝丝雾气缠绕。
“没事,我教你。”沈默垂眸看着古以沫的动作,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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