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没有这个福分来享受呢?这样的花花世界就是在我们的保卫下才得以维持,又是伤心又是激动。我们也很想牵着女朋友的手在穿梭与人群中,我们也希望背着书包行走于大学校园,我们也希望开着自己的小车加入疾驰的车队,我们也想……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需要保卫这个繁荣的花花世界,因为有了我们才能够有这个花花世界。
大年三十晚上的焰火和鞭炮声让我们想起了一直温暖我们的战火,让我们想起了倒在我们枪下的歹徒,让我们想起了罗汉兄弟,让我们想起了老连长,让我们想起了老连队,让我们想起了营地,让我们想起了靶场,想起了太多,想的让我们都伤感了。
我们想的最多的还是这个时候自己的爸妈在做什么?春节了,一家团圆的时候我们不在家和家人团聚,然而漂泊在异乡,想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很伤感,一年多的军旅生涯让我们都开始变的沉默,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黑娃现在也学会了说话,这个时候他也和我们一起静静的站在长江大桥上吹着风,想着自己的事情。
“还是打个电话回家吧,明明都想家!”三娃有些发火,虽然马上就要回家了,但是在这样的特殊日子里谁会不想家呢?
“打吧!”我很赞同,二毛和我一样,只有黑娃没有说话,因为他家没有电话。
我们到一个小商铺买了一张电话卡,挨个给家里打电话,限定了每个人十分钟,但是每个人实际上都没有说到那么久,不是没有话和家人说,而是要说的太多太多,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听到家人的声音,我们不禁想起了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汗水,我们的泪,我们的血……我们都匆匆的挂了电话,虽然自己很舍不得,家人也很舍不得!
最后我们还是觉得应该给罗汉的爸妈去一个电话,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我们还是打了。
“喂,你好,哪位?”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伯父的。
电话这边的我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我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喂,春节快乐,怎么不说话呢?哪位啊?”我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气开始变粗了。
“我知道是你们,你们终于打电话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们的电话,孩子们,你们放心的走吧,不用担心我们,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孩子们,以后的日子里要注意安全……”我们交换着话筒,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们一直都在听,我不知道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们都没有相互问,因为我们不需要问,我们都知道大概会是些什么。电话是在黑娃的手里挂掉的,这是他做事情很少干脆的一次。之后就是一阵沉默,大家都抽着烟,没有说话!
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春节,这就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最后一个春节,我们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再次看了这个在我们保卫下的繁荣世界,再次看了这个安定的世界,够了,为了这个祖国的繁荣,为了老人们可以安度晚年,为了情侣们可以亲密的在江边暧昧,为了孩子们可以快乐的玩耍,拥有一个愉快的童年,我们拼了,我们值了!
回家
大年初一,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春节的欢乐中的时候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踏上了去四川的旅程。
两天的颠簸我们终于从汽车到火车,再从火车到汽车,最后终于到了我们的家。
“你们说怎么走吧,是一起走还是自己回自己的家?”我想三娃是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因为他很少用这样的商量的语气来和我们说话的。或许也是,一个人回家的话真的是很不好处理的,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家人说,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离开自己,谁会忍心呢?生离的痛苦是真的要远大于死别的。
“还是都自己回自己的吧,有些话始终是要说的,离别是必然的,自己回自己的家这样我们只会痛一次,一起的话我们就要痛三次,何必呢?”二毛的想法或许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吧,生离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从离开罗汉的父母我们就已经感觉到了,而这次我们要离开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那种感觉肯定会更强烈的,到时候再触景生情一下,不是就更难受了吗?
“好吧,就自己回自己家,都别送,说个时间吧,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集合?”三娃好像很同意二毛的话。
“我们还是在家多呆点时间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少了……”我是真的想在家多呆些时间,用那种很恳切的语气询问,但是很不幸,我的话被打断了。
“不行,最多呆两天,绝对不能超过这个时间,时间越长走越难受,不要让父母再更多的难受了,还有,都别忘了保密守则,有些东西不能说的都别说,不管怎么的,毕竟我们现在穿着军装的!”三娃始终还是坚持了他的领导风范,搞的好像就他一个人知道部队的规矩一样的。
我很气愤。那时是真的气愤。为什么连想和家人多呆些时间都不可以,而且部队的纪律我们每个人都是背的滚瓜烂熟了,用的着你这样提醒吗?最后我们商量好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两天后中午十二点整就长途汽车站门口集合!
黑娃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回家,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在这异乡漂泊两天,他说他想过一下一人世界。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饭后了,家人好像是知道我会回家,都在家里。门敲了两下就开了,开门的是妈妈,刚刚一开门,妈妈就抱着我哭了起来,我很难受,我看到妈妈的头上有了白色的斑点,看到妈妈的额头上出了皱纹,这些都是我走了的这一年的时间里才有的,以前都是没有的,爸爸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睛里除了父爱还有一种骄傲和自豪!
终于妈妈想起了我还站在门外,忙拉我进门,然后就是嘘寒问暖的一阵。
“长胖了,也壮了,现在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很兴奋,但是这时听到这些我反而有些伤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就该离开父母了吗?
吃了饭,妈妈做的,我吃的很香,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菜了。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一直坐在我旁边,我用余光感觉的到妈妈一直在看着我,我没有显出不好意思,我想让她再多看一会,因为这次我在家的时间一共就两天,两天后我又要离开,而这次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整个下午我都在和爸爸妈妈聊,聊部队的一些事情,聊自己的一些经历,有时候妈妈会和我一样的笑,有时候她会显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有时候她会和我一样陷入沉默,但是爸爸似乎没有多大的表情,因为这些事情再他看来早就已经平常的不能在平常了!
“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妈妈给你好好补补,在外面可是吃不到妈妈做的菜的,还是家乡的东西好吃……”妈妈很高兴的对我说,但是我没有让她说下去,因为她想的越多知道我两天后就要离开就会越伤心。
“爸、妈,我后天就要走,我们几个战友一起的,我们都约好了的……”我很自责的说,因为这样话实在是会让爸妈的心被伤害。
“后天就要走,你这不刚刚才回来吗?怎么那么早就要走?……”妈妈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问的我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什么嘛。孩子嘛,是应该自己去闯的,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哭什么哭啊?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嘛,自己的儿子现在终于长出息了,”爸爸对着妈妈笑道,“你哭什么?流血流汗不流泪你忘了吗?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军人,你现在穿的是军装,有什么好哭的?好男儿志在四方,男人不是应该出去闯是什么啊?还像一个姑娘一样的天天在家呆着啊?”爸爸对我说话的时候却比以前严厉多了,和我们连长一样的训话似的,要是在以前我哭爸爸一定会哄着我笑的,但是现在他不会了,因为现在我是军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爸爸敲了我的门,进来后躺进我的被窝,和我聊着一些很琐碎的问题,最后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怎么现在回来?现在你们应该处于一级戒备状态的,怎么现在回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表情变的严肃了,有些责备的感觉,我想那时他一定是觉得我是在部队犯什么错误了吧。
“这是部队安排的。”我答道。
“部队安排?我在部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些你也想骗我?刚刚你妈在我不好说,现在你给我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些东西瞒我妈很便宜,因为对于部队那一套她从来就不是很感兴趣,当然不会知道一线作战部队春节是最忙的时候,但是想瞒我爸,那就真的是不可能了。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说多了就是泄密了,但是要想过我爸这一关我又怎么都得说点,他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不说出那么点意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爸,我没有出什么问题,还有,这次是真的是部队里面安排我们回家探亲的……”
没有等我说完爸爸已经火了,“你今天是不是还要撒谎?”
我知道他火了,再不说估计就得受皮肉之苦了,虽然我早就已经不怕这些了,但是我主要是不想让他难受伤心,我想了下,反正他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还不如现在就先透露点给他算了。
“爸,我以后不会再在独立团了,我去了一个新的集体,一个新的部队……”我“坦白”了。
“住嘴,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东西能够随便说出来吗?你没有学过保密条约吗?……”他好像有点不爽我了,我就有点纳闷了,我不说你要发火,我坦白了你又说我没有学过保密条约,你这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好了,不说了,你明天一早就走,这个事情不准要你妈知道,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去了那边自己注意安全就好了,不要担心家里,你放心,家里有我和你妈在一切都会好的……”那天晚上爸爸给我说了很多,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最后还是丢下一句:“明天一早你就走,不用管你妈,她那边我会给她解释。算了,你还是现在就走,我送你出去,起来,跟我走。”
就这样,在家还没有过夜我就被我爸给“赶”出来了路上爸爸一直没有说话,他问我去哪里,我说不知道,后来爸爸把车开到了河边停下来,自己下了车,我特跟着他下了车。
“现在我们爷俩也聊聊吧,现在你除了机密性的东西都可以说了,前一年你的表现我都看了,还不错,没有丢我的脸。”
“呵呵。真的啊?看来我还真的算是一个军人了哈?”我很高兴,因为虽然他很少骂我,但是表扬我的机会比骂我的时间还少些。
“放屁,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最多也就是四分之一个吧,别自高自大的,记住,中国什么都缺但是就是不缺人才。在战场上像你刚刚那样自高自大只会让你丧命。”
“是!”“啪”的一个敬礼,这是我第一次像我爸敬礼,或许那时他会有那么点激动。
一个很有力的立正,“啪”,他给我还礼,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两队眼睛这样对盯着,从眼神里我们就可以说出我们一切想说的话,我们就这样对着敬礼敬了十来分钟,终于,他放下手了,转身,“上车,我送你去车站!”
我回到车上坐好,从那以后一直到我车站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开着车,眼睛没有丝毫的余光往我这边瞟来。
到了车站,我坐在那里没有动。
“下去,干嘛?还要我带你回家啊?赶快给我下去,别忘了,你现在是军人,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爸爸说话很刚硬,让我没有办法不执行。
我下去了,站在原地,像着爸爸敬了一个礼,爸爸这次没有还礼,直接就把车开走了,很快,没有丝毫的迟疑。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突然觉得爸爸现在离我好远了,难道这就是长大吗?我一直这样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现在正是半夜。冬天的晚上很冷,加上现在“无家可归”的我,就更加可怜,我没有蹲下,就这样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车站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许都没有看我吧,因为在这样的冬天没有人愿意在户外站的时间太长,他们都是为了来坐车的,也没有时间管这身边那个孤单的穿的一身朴实的军装的家伙。
几分钟后,一辆车向我开来,灯很亮,照的我眼睛有些挣不开,最后车停在我旁边。玻璃放下来后我一看,是我爸,他已经换了一辆车,估计是停在那里没有开回去的吧,这次刚好用来再看我一下又可以不被我发现,但是当他看到我还站在原地的时候还是开了过来。
“去了那边自己注意安全!”他就说了这个,然后加上一句,“这是命令,是一个父亲和母亲的命令!”说到这里他也有些哽咽了,那是我第二次看到爸爸这样,第一次是他的一个战友牺牲的时候,他抱着战友的尸体流泪,这是第二次。就是这次让我觉得心里好暖好暖,爸爸妈妈实际上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我擦干了眼泪,对着他笑了一下。
“去哪里?我送你吧?”爸爸说。
“不用了,我的路我现在要自己去走了,我现在已经是男人了,已经是军人了。你早点回家吧!”我很释然的说到。
爸爸很满意的笑了一下,朝我敬了一个礼,车开走了。
对着爸爸车的背影,我深深的敬了一个礼,一直都看不到了影子手都没有放下,心里在说: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我是男人,我是军人!
擦干了再次流出来的眼泪,背上背包,我开始了我新的旅程。
那天晚上我没有找地方睡觉,就这样穿梭于城市间,看着那片繁华的景象,看着那和平的气息,因为是春节期间,尽管到了半夜,仍然显得那么华丽,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曾经有过我的身影,这里每个角落都有我的脚印,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的很多故事,我不愿意去回忆,因为我知道,两天后我将离开这里,可能是永远的离开,我只是想再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想看看这里的人们,等到我倒下的时候我可以再想想自己的家乡,想想家乡的一草一木,想想家乡的人们欢笑的脸庞!
就这样逛了一晚上,没有觉得累,一点睡意都没有,第二天早上我到以前初中学校的校门口的吃早饭,这里是我以前每天吃早饭的地方,叫做北方水饺,但是很不幸的是春节人家不开张。随便买了点东西填了下肚子,继续我的漫无目的的瞎逛。
进了一个酒吧,点了两瓶啤酒,一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静静的喝着,我努力不让自己去回忆。我看着周围,没有多少人,因为还很早,一身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军装映入了我的视线。盯眼一看,妈的,黑娃一个人坐在另外一个角落喝着,桌子上摆了十来个酒瓶。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小,兄弟到哪里都遇得到!”提着酒瓶,我站在他旁边笑着对他说。
他抬头看我,很惊喜又很纳闷,“怎么是你?妈的,回家不好好陪着父母到这里来干嘛?”
“惨哦,被赶出家人了,哈哈,一个人逛了一夜,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我很无奈的说。
我给他讲了我回家的“遭遇”,听完了他说了一句话:“你爸爸是真正的军人,够刚!”就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