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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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9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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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届时,如果石闵不愿意接受麻秋的节制,在丧失广宗这个补给基地之后,纵然游骑凶狠,也成无根浮萍,退守信都已经是必然,否则只能在运动中逐渐消亡。

    毕竟在这样相对纯粹的野战中,对于部伍的掌控力要求更高,这本来就是羯国目下所欠缺的。

    类似朱保之类更加势弱的羯将,已经不再敢于与晋军浪战搏命,避开真正的后勤枢纽要道,只在王师控制仍然薄弱的郡县郊野之间游荡劫掠来充实自身的力量,其实对王师能够发挥出的牵制作用微乎其微。

    大概他们这些人,心里也已经不再看好羯国的前途,可惜身为胡将又投敌无望,趁着当下这种混乱而谋取一部分乱世活命的筹码,对于信都的军令都只是阳奉阴违,更加不会听从麻秋这个败军之将的号令。

1403 勋功十二转() 
桓宣汇报完毕军士征发的情况之后,便轮到张坦上前汇报资粮的调度。

    张坦虽然名为魏郡太守,但眼下邺地所在的魏郡仍然全无行政构架,他这个太守自然也没有什么政务可操劳,主要还是配合军事行动,除了负责粮草的基本调度转运之外,还有就是主持降人、俘虏的整编与招抚工作。

    人生在世,是需要一定运气的,以前张坦对此感触还不算太深,可是现在他却是深信不疑。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从一个羯国降将转身一变成为行台高官,际遇不可谓不离奇。

    随着北伐战事的全面展开,也有相当多的河北士流门户主动投靠行台,不愿再为羯国殉葬。这其中不乏家世誉望包括旧年势位都远在他之上的时人,但是这些人却都欠缺大功傍身,而张坦却有跟随奋武军大破襄国的大功,论功行赏,成为河北目下于行台第一人,一时间也是风光无比。

    陡临高位,能够接触到的行台军政机密更多,对于行台所拥有的底蕴与力量,张坦也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知。

    别的都不说,单单开战以来,经由他手转输运送到前线各路的粮草便达数百万斛之巨。而他所居任的魏郡太守,还仅仅只是中路王师补给基地之一,除此之外,还有顿丘、汲郡、河内等各郡俱都兼理事务,同时接受治粟都督于度的节制。

    换言之,五月开战以来,单单由中路运输北上的粮草便达于两千余万斛之多,如果不考虑对地方复建需要投入的粮草,单单眼下运输到河北的粮草,便足以支持中路这十五万大军足足两年的耗用。

    行台拥有如此雄厚的战争续航能力,哪怕是按兵不动的硬熬,都足以将羯国熬死!

    交代完后勤诸事之后,张坦偷眼看看大将军神情似是不错,便又壮着胆子说道:“近日卑职于军中游走抚慰降抚,其中不乏乡野表率门户,他们也多表态希望能捐身国用,携门义乡勇助战……”

    “这件事不急,目下冀南羯势仍然凶悍,非骁勇精率不能为敌。乡义虽然盛情慷慨,但也不可全然无顾凶险,贸然集伍出战,不是好事。”

    不待张坦说完,沈哲子便抬手否决了此事。

    一方面自然是目下王师全面占优,无论是兵员数量、士气还是之后的战争走向,没有必要再去征发河北郡县乡卒参战。

    另一方面则是他对这些降俘人众还并不信任,如果将他们武装起来,不排除他们会借机生乱。眼下这些人看似恭顺,可一旦手中掌握了刀枪甲众,心思并图谋自然又有不同。

    当然,落实到河北真正的统治上,也不可完全将这些乡义甩在一边。眼下中路军这十数万兵力,分摊在已经收复的这些郡县领地中,尚且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全无漏洞。

    之后战事继续推进,收复领土更多,地方上的护卫与肃清工作,单凭王师本部兵力已经很难做到,需要将一部分权力下放,让当地乡义负责地方守卫。

    不过,在打掉襄国之前,沈哲子是不打算将这些河北乡户吸引到统治构架中来。就算是之后需要吸纳一部分,也必须要有章法选择。

    “乡义壮情,不可辜负,但复治任重,非才力之选不能担当。稍后我会分遣一部分秘阁少流,跟随张君负责选才事宜,韬略考试是必不可少,稍后行台五兵会北进主持,量才授事。”

    眼下的河北,章制悉废,旧法全无,虽然有乡势野蛮生长壮大的情况,但在王师大军催压之下,也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面对这一片制度的废墟,沈哲子自然不会客气,如果想要加入到行台秩序中来,自然要遵循我的规矩。

    正在这时候,大帐外谢尚又匆匆行入,先是告罪来迟,然后才又让人搬上满满几个大箱子,上前汇报道:“军勋改制,方略草成,五月之后北伐事务已经悉入于此,恭请大将军阅览斧正。”

    “已经做好了?”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心中不免一喜,待见谢尚神态不乏憔悴消瘦,他便也点头说道:“实在是辛苦仁祖了。”

    说话间,他便起身而下,将谢尚呈送的一些籍册草草翻阅一下,脸上笑容更浓。

    谢尚这段时间主要负责的乃是勋功改革,即就是将原本王师军中所行的甲功计数改换成为十二转军功。

    随着王师部伍越来越多,行台所控制的疆域范围也越来越大,原本的甲功制已经不再合时宜,沈哲子早就有改革军功制度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适逢今次大举北伐,王师各路人马悉集河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进行一次比较深层次的改革。

    原本的甲功制,是具体到士卒个体,以甲功寄食为基础。这样的计功方法更准确,能够更加周详细致的确保每一名士卒的战功所得。

    但是这样的计功方法太繁琐,且对执行力的需求更高。早年制定这一军功制的时候,行台还仅仅只是淮南都督府,甚至连豫州都还不在掌控之内,王师卒力也不过只有区区数万卒众,执行起来倒还简单。

    可是随着王师势力越来越盛,战线也拉得越来越长,这种计功方法便不再合理。旧年寄食的甲功可以由淮南几郡屯田中直接拨付,可是现在大部分的屯田已经改为军府,已经不可再负担甲功寄食的负担。

    更有如庾曼之所率领的王师远在陇右,甲功是要寄食关中还是寄食河洛?这当中又牵涉到一个各地军府的协调难度,再加上资粮运输还有着庞大消耗,执行起来的成本更高。所以从西征关中开始,原本的甲功便不再寄食,而是以甲功折成钱帛直接发放。

    但这样一来又面对一个物价起伏的问题,虽然行台这些年对于财政方面监控尚好,物价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幅度的起伏,加上原本淮南的币制改革也被直接引用到行台中继续推行,但是战事频密发生,具体到特定的区域也是波动难免。

    将士们沙场立功,是脑袋提在手上以命相搏,如果没有一个公允正直的价值尺度去衡量军功,又谈什么军心振奋、临敌敢战?军功改革,已是誓在必行。

    关于这一点,沈哲子倒也并不挖空心思的标新立异,充分发挥拿来主义,直接将后世盛唐的十二转勋官制拿来就用。当然也并非完全照搬制度,毕竟行台王师的基本组织形式还是有别于唐代军队,基本的军府制度也是限于时代特色而因地制宜。

    所以这个勋官制度也是结合当下世情,于细节方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使之更加符合当下。

    勋官十二转,品级有定,戎秩清晰,这算是直接抛弃了秦汉以来的官秩俸禄等级,让品级变得更加直观精准。

    这也是之后整体官制改革的一个开始,官制改革可不仅仅只是更换一个名称那么简单,这其中又包括意识形态、职事划分等等诸多改变,是一个制度改革最外表的体现。如果没有从上到下形成一个正确的认识,以及职权上的清晰厘定,类似王莽那种官制改革,就是瞎胡闹。

    相对于政务的包罗万象、牵扯诸多,军事上的制度改变对普世影响是要小一些,而且沈大将军对军队的掌控也更强,勋官制度的改革就是在为之后整体官制改革的一个尝试和铺垫。

    谢尚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负责这方面的改制。其实沈哲子属意的主持者是江虨,但是眼下江虨还被困在凉州没有返回,加上原本打算让谢尚接手贺隰礼部大尚书的计划也有了一点变故,于是便暂且将谢尚任命为大将军府司勋内史,主持这一项制度的改革。

    言之改革,眼下当战时期,动作也不宜过大。像是准备裁撤掉后汉以来逐渐泛滥的杂号将军衔,这在眼下还不合适,虽然职号的剥夺并不影响真正的职权,但是明明没有错误甚至于还有军功,突然原本的将军号就被剥夺了,终究是有人不能释怀。

    所以眼下的改革,主要还是在计功方面,兵长以下原本的二十甲功折为一转,兵长以上则以实情折算转数。而之后行台勋赏,主要便是以勋官为凭。

    比如去年沈牧冀南大捷,虽然实际的封犒还没有下达,但沈牧积勋为上护军,其部下将领们各自述功而加授护军、都尉不等,给人一个循序渐进的接受过程,等到这一场北伐战事结束论功,便是完全彻底的军制改革,旧年那些千奇百怪的杂号悉数作废。

    沈哲子也有些期待,按照勋官标准,这一场战事结束之后,麾下能够多少人能够荣授上柱国。之后整个河北的复治,下及基层的乡野统治,必然也要从勋官集体中选拔任用,上品为柱国,下品百里侯,这一勋官制度也能在最短时间内建立起来且发挥其效用。

    在没有完全统一且内忧外患悉定的盛世到来之前,麾下这庞大的军功系统便是沈哲子背后最大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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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4 英主贤臣() 
重要的事务汇报完毕,天色也已近完全黑了下来,大将军脸上已经流露出浓厚疲色。

    这一次巡察诸营,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奔波十多天的光景,回来后也根本没有来得及休息便又听取汇报。虽然具体的事务操作都有属官负责,但就算仅仅只是全局的把控,也足以让人疲累不堪。

    往年没有执掌大权的时候,沈哲子是有些不理解,那些身居高位者并无衣食之操劳,何以还会频出懒政之昏君?

    当他到达了这样一个位置后,才有深刻的体会,一时的勤奋不算什么,但若想要长久的保持下去,实在是不容易。除了本身要具有旺盛的精力之外,对于权势更要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热爱与追求,无从遏制的权欲,与人斗,其乐无穷。

    众人见大将军已经疲态难掩,便都识趣的告退。沈哲子倒是还有一些具体事务想要过问,但眼见天色已晚,未必能够及时找到相对应的主官,于是便也作罢,待到桓宣等人退出后,又伏案疾书,将这些未了的事务记录下来,交由从事整理准备,明天一早再作处理。

    之后匆匆沐浴休息,但也只是睡了两个多时辰,再醒来时,沈哲子又是精神奕奕。

    凡事上行下效,就连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都如此勤勉,部下一众属官又怎么敢有所懈怠,天色还未亮,随驾北上的一众行台官员们便早已经等候在三台大帐之外,准备向大将军汇报各自所负责的事务进度。

    早餐途中,大将军便先召见了自河内赶来的治粟都督于度。

    于度虽然名为治粟都督,但职事并不只限于粮草调度,其他军器、营帐、车马等一应后勤物资都在其人职事之内,可以说是王师目下的后勤大总管,责任之重,仅次于行台户部大尚书庾条,甚至还要超过他名义上的上官、目下于寿春督运粮草的纪友。

    “大将军……”

    行入大帐中后,于度还未及行礼,大将军已经摆手示意他入席:“先用餐,边吃边说。”

    于度见状便也不再拘礼,入席之后抓起粟饼便大嚼起来,行伍之中一切从简,哪怕就连大将军于饮食一桩也没有太多讲究。

    半斤重的粟饼很快入腹,饥肠辘辘有所缓解之后,于度才手捧酪浆开始汇报:“月前受命集结战马,目下已集八千余骑,重阳之后可以陆续抵达前线各方。至于河东方向,因王屋周边匪迹猖獗,轾关、太行等径道多受影响,未必能够于东前输马抵境……”

    中路战场野战不利,根源还是在于战马不足。行台在这方面虽然积累数年,但是较之羯国得天独厚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特别行台王师作为主攻一方,战术上的选择不算灵活,哪怕战况再怎么变化,部伍投入只可能是那几个固定的大城要塞。

    羯国游骑立足于此,便可以进行针对性的游击阻挠。而王师的骑兵队伍为了保证粮道的安全,也很难进行针对性的逐击。

    说起来,行台这方面的劣势也不乏咎由自取的缘故。时下性价比最高的交通运输通道自然是水路,但是从早年的中原大战之后,行台便一直在营建枋头据点,针对羯国南部水路通道进行打击,因为摧毁的太过彻底,以至于王师北进之后都乏于成熟的水路通道可用。

    王师在军心士气方面虽然有着绝对保障,但也难免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针对野战被压制的情况,自然也需要有所回击。

    所以大将军在于各路将主讨论之后,决定在入冬之前解决掉一批羯国的野战骑兵。因为一旦入冬之后,关于后勤方面的需求更大,如果敌军还保持眼下这种程度的野战力量,会生出太多变数。

    河内是王师骑兵大基地,但是因为要防守太行径道,主力不可轻易调用。兵卒不可轻易调用,但是战马可以,沈哲子打算在入冬之前,于广宗方面集结五万以上的骑兵机动力量,先将广宗这个据点彻底打掉,同时确保将广宗附近的羯军严防死守逼退向后而不向四周逃窜。

    目下的广宗、襄国、信都这三处乃是羯国互为犄角的核心战区,一旦广宗被打掉,这种稳固性便不复存在。之后无论是进攻襄国还是直取信都,战术上的选择可以更加多样化。

    目下中路军拥有的骑兵战力,包括奋武军在内共有一万三千余众,冀南方面因为战线更加绵长,拥有的骑兵数量更多,有两万六千余众。

    再考虑到战马的轮换休整,眼下战场上所需要的战马缺口还有接近三万匹,新收复的河北土地上可以解决一部分缺口问题,但仍需要从河内、河东调集将近两万匹战马。

    “王屋匪寇?他们已经猖獗到能够影响径道安全?”

    听到于度的汇报,沈哲子便皱起了眉头。

    中国大战开始之后,难免会有一部分强梁之众难耐寂寞,想要趁乱取利,这其中主要是不愿归化的河北地方豪强与原本从属于羯国的杂胡势力,比如丁零人。

    诸胡之中,丁零人不算太强势,但却非常的活跃,甚至早年羯主石虎南征中便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往往数千乃至上万人自成势力,不事生产,流窜劫掠,偶尔也充当雇佣兵的角色。

    目下王屋山附近所活跃的匪寇,早前主要是活动在冀州西部郡县,但是中原大战开始后,韩晃的西路王师加大了对于这些流寇的肃清力度,再加上河东军队北进平阳、西河郡进攻太原,并州局势也变得混乱起来,这些流寇便流窜于王屋山周边,极大影响了河东与中原之间的物资流通。

    于度作为王师目下的后勤大总管,也是深受其扰,讲起这些王屋山匪寇难免厉态:“这些匪寇一如蝗祸,本身居无定所,虽然难阻大势,但若继续任由壮大,或要糜烂于山中。”

    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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