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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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7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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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那些俘虏们表现的很温顺,但本质上也是慑于强势而不敢骚乱,一如旱天枯草,稍有火星溅射便可成燎原大火,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一旦为敌所获,转头便会成为祸乱的流寇贼众。

    萧元东心里也隐有一个计划,将军队主力暂时撤出栖凤坡,于周边择地安顿下来,若这些民众真有混乱之势便即刻扑杀。否则也可以这些人丁当作诱饵,引贼来攻,歼敌于近。

    如此安排或是用心有些残忍,但他本就是司职征讨的战将,若真一味为这些还未受教化顺服的关中游食们打算而罔顾军事,反而是最大的失职。

    巡营一番后,萧元东再次返回大帐,还未坐定便有军卒来告言是下邽遣使至此。

    “将人召来入见吧。”

    萧元东归帐坐定,而后便有人在兵众引领下匆匆行入,其中一个乃是他派往下邽的营主王雪,另外几人各作介绍,都是下邽县署属官。

    “王事大喜,下邽县令翟慈并丞王猛业已悉定县域,特遣我等前来帐下报捷!”

    王雪入帐,先作叩拜,而后便抬头说道。

    ::

1219 蒲氏入叩() 
“王景略已得此功?速将详情道来!”

    萧元东听到这话,精神不免一振,开口说道。

    王雪通告之后,便退至一侧,由那几名下邽县官吏们上前将详情细陈。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下邽境内几家乡豪大户,翟氏已经先投行台,游氏则伏法受刑,父子尽被诛杀,其他乡户眼见于此,又哪里还敢有什么顽抗之心,各自都低头愿受王法节制。

    当然若仅只如此的话,倒也不至于令萧元东喜形于色。讲到除杀乡恶,慑服地方,萧元东入军这段时间来,成果要比王猛大得多,就连战俘营都几经扩建、人满为患,下邽那些乡户还真不被他放在眼中。

    真正令萧元东感到诧异的,还是从这几名县吏口中得知,王猛在下邽慑服乡豪之余,已经标立王法,开始进行编户。

    萧元东虽然只是武将,但这些年征战下来,也已经明白编户意味着什么。这说明下邽乡情已经不必再全凭武力震慑,开始进入秩序的管理。

    待到听完这些县吏陈述,萧元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摆手示意兵众将他们引领下去休息,独留王雪在帐中,而后才沉声道:“王景略此刻进行编户,乡情可有扰动?他是求功心切,还是确已折服乡徒,让人恭顺入治?”

    在此督战一个多月,萧元东也渐渐摸清楚这些关中人秉性如何,适乱年久,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法度的概念,顽固且闭塞,可以武力迫之但却难以道理说之。换言之他们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的乱象,唯有刀兵拳头才可以强迫他们低头,至于法规律令已经全不凑效。

    那几个县吏既有下邽乡徒,也有王猛自天中带来的属吏,虽然讲述的已经很详细,但萧元东还是不敢尽信,所以才留下自己的部将再作确认。

    王雪上前说道:“这位王郎君,确是深知章法施用的良才,末将所观,下邽乡众虽不可说人人知法守法,但律令也已经播入乡野,渐成定制……”

    王雪乃是军职,自然无需为王猛虚夸美言,稍捡乡事几桩举例,以说明王猛编民之举确非冒进。

    听完王雪的讲解,萧元东脸上才笑意盎然起来,抚掌说道:“不意乳臭后生,竟然还能稍得浅用。他既然已经着手编户,可曾说下邽县域能吞纳多少?”

    萧元东目下正忧愁于战俘太多已成沉重负担,大小战事虽然积胜不少,但却欠缺一个将之完全转换为战略优势的契机。

    若能将这些战俘整编投用,既能削减本身的负担,也能得到一个稳定的后补基地,弘武军便也无需再自筹自用,轻装上阵,可以趁着王师大入三辅之前这短时间酝酿筹备一两场大的战事。

    “王郎君不知将军所在军情如何,只言若有执获,多多益善。就算下邽暂时难以收纳诸多,也可沿渭水徐徐铺设庶众。只要外无强寇骚扰,县署章法已成,生民都可渐次入治。”

    王雪又垂首说道。

    萧元东闻言后眸光先是一亮,而后又咧嘴笑道:“多多益善?后生志气不小,我倒想看看他是否真有萧才韩力!”

    虽然欣喜于下邽局面打开不慢,但对于所谓“多多益善”,萧元东也真是抱有几分怀疑。他先让王雪等人暂于营中休息,而后即刻又召集两营兵众,命令他们提取三千战俘,即刻送往下邽。

    而后又吩咐人再组织力卒,即刻整装下邽今次送来的三万余箭杆。别的都不轮,这一批箭材的送来也算是解了弘武军燃眉之急。近来大小战事频繁,箭矢的消耗也实在惊人,亟待补充。

    似乎萧元东期待的转机变数的确到来,下邽传讯之后的第二天,军营中又有新客造访,这一次可不是什么右部,而是来自于扶风的氐胡蒲氏。

    其实早在开春之初,氐胡蒲氏便已经与弘农方面王师取得了联系。氐酋蒲洪派遣其弟蒲安西来叩见,言是其部仰慕晋祚王命,所据京兆西侧郡县连坞,正在筹划举义迎接王师兵入关中。

    其实对于招引胡部助战,王师上下俱都不怎么感兴趣。诚然胡虏虐害华夏,几十年来无有节制,但王师北进阔行,就是站在胡虏累累尸骨之上。单单淮水一战便斩杀胡卒数万之众,行入河北之后又再复此功。

    如今行台上下,对于胡虏态度都谈不上多好,虽然也不乏胡中材力任事,但也都不成规模。尤其成建制的胡虏部伍,更是根本就没有,甚至就连那些杂胡俘虏们,都被打散奴役,不准其集整部伍。

    一方面中朝起来,宗王作乱,司马家那些短视宗王们先是打残了各自部伍,而后又大规模招引武装那些豺狼秉性的胡众,最终酿成大祸,羯主石世龙就是其中代表。所以现在行台上下对于这些胡众们也都充满警惕,可奴役、可虐杀,唯独不可力用。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王师壮成,那些望似豺狼一般凶恶的胡虏之众在王师面前,不过是野中暂作招摇的待割草木而已,也根本没有被严肃对待、招引为用的价值。

    这个氐胡蒲氏,先臣于汉赵,后追从羯赵,如今眼见王师叩关,便又仓皇来见,诡诈多变姿态已是彰显无遗。所以对于这一份投靠,行台也根本没有做什么正面回应。

    但是萧元东此番临行之前,大将军还是对此稍作叮嘱:“关中胡患久存,远非朝夕能够肃清。氐胡虽是禽畜之众,但也颇有才力可观。若果真殷勤叩问求为驱用,也不妨暂作鞭策犬劳。但也切记勿因鹰犬凶恶便将弓刀闲置,须以威用,不可利驱,敢有反视回顾,即刻抽杀!”

    萧元东虽然受命,但是对此也不甚热衷,入境之后忙在除杀乡贼并剪除屠各外设爪牙,也实在懒于联络招引,倒是没想到这氐胡居然又主动找上门来。

    氐胡今次来使,还是那个此前曾经前往弘农的蒲安,除其亲随部曲数百之外,居然还带来了此前于上洛逃入三辅的郭氏余孽郭春。这倒让萧元东比较感兴趣,也就懒于摆谱,直接让人将之接引入帐。

    “边胡走伧拜见君侯。”

    蒲安入帐之后便抱拳施礼,恭谨十足,他一直便是蒲氏在外行走之人,因此倒也殊少粗鄙姿态。

    萧元东抬手,示意蒲安入座,他对此人兴趣倒是不大,反倒对那个上洛走脱的郭春颇感好奇,开口便笑语道:“去年阵上走脱贼将,不得全功,没想到今日竟为蒲君执送入营。”

    蒲安闻言后也是尴尬,只是垂首说道:“王师刀兵凶猛,军势无匹,远慑边夷。区区败走之贼,又怎能久活,天意假于我族之手……”

    他这里还在说着,帐外军卒们已经押上一个蓬头垢面之人,正是郭春。

    郭春本是枯槁憔悴模样,待听到蒲安这么说,一时间又是怒火攻心,挣扎着转过头去恶啐向蒲安,怒声咆哮道:“老氐奸恶,趁我途穷诈救……枉我搏死力战相报,卖我求荣!禽兽行径岂能长久,黄泉之下待你族灭之日……”

    萧元东闻言后已是忍不住笑起来,继而兴致盎然望着蒲安。

    蒲安闻言后心中也是暗骂,他本来打算弄死郭春只将首级奉献,只是见郭春沿途都是一副万念俱灰模样,又觉将活口送来显得诚意更大。却没想到这狗贼一路隐忍,就是为的眼下穷声恶骂。

    不过片刻后他便恢复了淡定,长身而起先向萧元东再作施礼,而后才指着郭春冷笑道:“天中王业复兴,边荒胡勇尚知仰承忠义,敬候王命消息。狗贼本是中朝冠族,世受王恩,危难不知报国,反以血肉滋养羯贼戕害故国,冠带禽兽不惭自丑,还有面目指骂其余!”

    萧元东听到这话后,笑得便更大声,对这蒲安略有正视起来。眼见那郭春还在跳骂不只,他便抬手一指身旁一卒,说道:“将这贼将拉下,由你执刑全功。”

    那小卒正是早前于上洛阵斩郭时的冯山,临阵斩将尚能活命,可见也是气运不弱,因而得于萧元东青睐收在身畔为用。听到这话,冯山顿时便兴奋起来,连忙叩首领命。

    待到营中又恢复安静,萧元东才又望向蒲安,说道:“前事如何不论,蒲君能执战阵逃贼入献,该有褒扬。”

    “区区微劳,岂敢邀宠。今次入叩君侯,执贼入献只是小事。我贼虽是边伧,但久来都有归化顺义之念,往年途远动乱不能入叩,闻君侯于此督战用命,便仓皇走拜,并献所治郡县图籍,惟求君侯怜悯此殷切心意,代呈天中大将军……”

    说话间,他又离席膝行上前,让随员搬抬一些简牍图籍奉上。

    萧元东眼见这一幕,更觉诧异。这个蒲安礼数周全、谈吐斯文,他倒也不奇怪,关中汉胡交融年久,不乏伧胡学华士做派。但是这态度,便似乎显得太谦卑了些。

    他入境之后对于关中形势也不乏了解,这个氐胡蒲氏势力不小,此前自京兆游荡而入扶风,甚至就在他入境前不久甚至入寇咸阳,在三辅区域内,除了那些割地跨境的京兆豪右并北面的伪汉之外,实力上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虽然目下关中群豪俱都慑于王师强势,但毕竟王师大军主力还未正式攻入三辅,他这一路先锋也仅仅只局限在此活动,距离这个蒲氏还远得很。这个蒲安如此恭顺甚至不乏卑微的姿态,实在是显得没什么骨气,难道就不怕会被看轻?

1220 先取长安() 
    其实不独萧元东诧异于蒲安的谦卑态度,就连蒲安自己心内也是羞涩难当。

    虽然去年年末怯于晋军大势而选择退避扶风,并且隔远相投,以求趁乱壮大自身,但蒲洪也没想到,天中行台对于他的归附实在乏甚热情,甚至吝啬到连区区虚位都不愿施予。待到蒲安返回时,全族俱都因此羞恼不已,也近乎断绝了投晋的想法。

    既然不能投晋,自然要再选择一方或依附或合作。于是蒲家便又积极联络占据长安的杜洪,双方虽然互有仇隙,甚至蒲家就是被这些豪右驱赶出京兆,但错判了天中行台的态度后,蒲家也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虽然通过消耗郭氏残部人命为代价攻下了槐里,蒲家也因此多收扶风之众,军势一时间稍有壮大,但最大的短板还是没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一旦遭遇挫折,其党徒很有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杜洪此刻也是心忧随时将要攻入的晋军,对于蒲家这一助力投靠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提出的要求却让蒲洪有些无法接受,居然下令让蒲家退回原本驻地。

    蒲洪对此自然不会满意,他选择遁入扶风,就是为了避开与晋军正面抗衡的可能,而且随着他所部退出,原本所驻的鄠县等地早被京兆豪强见缝插针的占据住。他此刻若再退回,最大可能会被排挤到第一线的作战区域成为炮灰。

    天中行台傲慢,京兆豪右奸猾,这还不是摆在蒲氏面前最大的危机,更大的危险则在于早前占据陇上通道的羌胡姚氏在凉州张氏穷攻之下,开始向关中退缩而来。

    姚氏徙居略阳十数年之久,虽然败退而来,但也未尝没有趁机于关中分一杯羹的意思,所拥氐、羌等诸胡杂众号有五万之数。即便是略有夸大,但也绝非目下蒲氏能当。

    虽然蒲家旧出略阳,但也并不觉得姚氏那些部众当中的乡徒对他们还有什么乡土情谊。原本退居扶风是打算避开与晋军正面冲突的战场,结果却没想到又要面对群狼入寇的局面。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蒲洪简直欲哭无泪,他在扶风尚且立足未稳,更加不敢力抗那如蝗虫一般寇掠而入的杂胡流众。而京兆人问询后,便也一反此前还有拉拢的姿态,转而更加远结势力更大的姚氏。

    原本自以为巧妙的脱身之计,结果却落入更大的凶险中,面对这一局面,蒲洪不得不再将投靠晋军作为生机所在。

    “貉儿少得大勋,如今势力更是盛极,难免小觑世道英迈,华族巨姓都敢虐杀,我部区区边胡更不会被其望在眼中。早前我以为凭我部战力数千,可得少许关顾,还是小觑了他的骄狂气焰。”

    蒲洪先是检讨了自己此前想当然的错误,而后才又说道:“他以本部数万精卒为天下最强,此前力用自献反触怒其人骄志。今次再投,不妨示之以弱,乞告救命,也无需再作自夸……”

    此前投靠未果,让蒲洪意识到这些天中人的嚣张狂妄,根本不屑于邀取助力。所以他这一次才决定一反前态再作试探,总之就是就算我不配做王师虎狼之助,但也希望能效犬马之劳。此刻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求得活路。

    而且这一次在蒲洪看来,成功的几率不小,因为不是直叩行台,而是求见王师前锋督将。相对于天中行台的一味自大,这些前线作战的将领肯定能够更加体会到接纳蒲氏的好处。如蒲氏所进献郡县、人丁图籍,这都可以作为战绩邀功。

    在此之前,蒲洪更毕集力量攻入咸阳,虽然面子上服软示弱,但却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方面警告那些京兆豪右,自己仍然不可轻侮,另一方面也不乏稍作逼迫,如果萧元东仍然傲慢、不正视他,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北结伪汉,南北夹击绞杀这一路深入三辅晋军前锋。

    诸多详内用心,自然不可轻易示人,蒲安仍是按照自己兄长的叮嘱,在萧元东面前一副谦卑的态度:“边胡之众虽力不堪用,唯仰慕王道如饥如渴。将军壮行此中,威慑三秦父老,不敢奢望高举,只求能稍得假护,为君侯再壮些微声势……”

    虽然这个蒲安恭顺追捧的姿态让萧元东颇感满意,但他也并没有因此乐而忘形,就算没有临行前大将军的叮嘱,对于氐胡狡诈他也警惕有加,没有急于表态。

    眼见谈话迟迟没有进展,蒲安便又说道:“今日入营行走,所观盛态种种,更觉王师频战频胜理所当然。京兆西境贼寇涌动,势如沸汤,虽然部曲卒众仍在力搏,但也不知能支撑几时。君侯或是用命拘限,不可轻易南走灭贼。但请君侯稍念边胡向义心迹,召我部族子弟入军,稍稍保全边胡忠义之种……”

    萧元东听到这里,脸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异态。他这里还未及回应,蒲安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去数要入质几人,林林总总居然二三十人众,可以说是囊括蒲氏近裔所有后进子弟。

    这会儿,萧元东更觉得这蒲氏好像赖上了自己,这是逼他不得不接受投诚啊。对方摆出如此大的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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