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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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7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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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绝不逊于乞活卒众。届时甚至无需巧作煽动,只要遍告其众杀出血路,踏上归程,便是一部骁勇敢战之军!”

    身在如此一个世道,无论再怎么机巧的安身立命手段,终究不如实实在在的兵甲可靠。一旦掌握了这些晋人甲士的领导权,他们封氏便不再是雌伏于慕容部羽翼下的客居苦人,一定程度上已经能够达于平等对话。

    甚至如果他们实力足够强大的话,就算慕容氏覆灭了,他们也可以凭着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另谋出路,不必完全与慕容氏捆绑在一起。通过这些流人力用来为自家谋求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远远要比南投或者守于现状要好得多。

    有了封弈提出来的这一前景,接下来封氏族人们的讨论便都围绕于此。虽然前景可以说是广阔,但也并不可作完全乐观之想。就算辽东公慕容皝肯于信重无疑,将晋民成军统率权交付他家,但也同样拥有着竞争者,比如同样声势不弱的北平阳氏。

    封氏高调,阳氏低调,并不意味着阳氏就恬淡无争,而是因为阳氏天然便具有着优势。

    阳氏郡望北平,地近辽西,也是辽地流人主要乡籍所在。而封氏郡望渤海终究要远了一些,因此在乡望方面,封氏较之阳氏天然要弱了一筹,所以才要张扬行事,以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尤其封弈更是积极主动筹划慕容皝僭制称王,都是为了要博取更优异的表现。

    现在封氏把持着与中原商贸互通的渠道,这既可以说是优势,又可以说是劣势。辽东公慕容皝绝对不是一个气量宏大的人,兄弟尚且不能包容,更不要说封氏这种外族。哪怕出于平衡考虑,也肯定要对封家稍施钳制。

    “主上将阳鹜之子指派为幼子阿六敦之副,可见于阳氏不乏嘉念。所以极有可能流人新编,需要仰仗阳氏更多。”

    封弈献出此谋,自然也有考虑会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可能,他所掌握的淮南商贸渠道并不是正常途径,慕容皝想要稳定收利,也很难在这方面做文章,想要制约封氏,肯定要从军权入手。

    “而且伯父你早前辽东失守,主上极有可能会再旧事重提,重罚警示。”

    封抽听到封弈这样分析,心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那该要如何应对?”

    “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一是请伯父出巡辽西,尤其寻机拜访刘公度之众,结其人望以助我家声势,一是南下中原,主持与淮南商贸事宜。”

    封弈又说道,他所言之刘公度,便是刘琨之子刘群。刘琨为段匹磾所杀,其徒众拥戴刘群东投段末波,后来段氏族权又归于段辽。后来段辽被石赵和慕容部联合覆灭,刘群并其麾下崔、卢之众便又归于石虎之下。

    不过石虎也并没有将他们引入襄国,而是安排在了辽西,借着刘群并崔、卢在辽西晋民流人当中的声望而组织助益对慕容氏的围打。

    刘琨虽然乏甚军略,守土无能,但他那种怀柔策略并苦心孤诣的事迹仍然令晋民流人们多有怀念。而且就算不提刘琨的遗泽,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那都是长久以来的山东高门,在整个北方的影响力不是渤海封氏能够比拟的。

    目下南面势力壮大,尤其崔卢旧亲的温峤在江东朝廷更是声誉崇高,可以想见刘群并其余党们绝对不会甘心长久雌伏于石虎淫威之下,必然怀有贰念,有南投之心。

    而现在整个辽地周边,唯有慕容仁和封氏掌握着与江东尤其是淮南都督府交流的稳定通道,他们若是有意于南,必然要仰仗借力。

    而若能得到刘群并其党徒的声援,渤海封氏在流人当中的声望要压过北平阳氏则就简单得多。当然封弈是不可能真的帮助双方互通声息,他还打算顺势将刘群党徒兼并过来更加壮大自身。

    听到封弈提出的两个建议,毫无疑问后者要更安全一些,毕竟眼下辽西正为石赵占据,想要在敌后活动,实在危险多多。可是封抽在稍作沉吟之后,还是选择接受前一个提议,希望将南下的事务留给他的儿子封裕。

    彼此都为家族兴旺尽力,对于封抽的选择决定,封弈也不反对,重要的还是事情不能出现纰漏,于是又久作商讨,敲定诸多细节。

    很快时间便到了正式的祭日,这一天封氏一干族人并门生俱都集结于族堂内。这一天甚至就连辽东公慕容皝都派出使者赠送牲畜等祭祀之物,由此可见对于封氏的重视。

    背井离乡,又从事于胡酋,封氏在礼节方面的要求便更加严谨,以示本身乃是笃礼守义门户。所以这一场祭祀礼节便安排的极为冗长,不独族人们尽数到场,甚至就连周遭郊野乡民都请来观礼,顺便分赠餐食以示恩惠。

    祭祀礼节从黎明开始,一直进行到了午后将近傍晚。此时封氏庄园附近已经集聚了大量流人,对这些流人而言,观礼还在其次,更难得是稍后的飨食,可以说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大朵快颐、敞开了吃的机会。

    所以在周遭乱糟糟的环境中,到处都充斥着对封氏感恩戴德的赞颂声。各种人声太过庞杂,甚至将郊野中一些不寻常的骚动声都给掩盖下来。

    在封氏祠堂外的河谷对岸密林中,不断有手持弓刀的强人聚集,同样是从早到晚络绎不绝,从最开始的百十人逐渐发展到两千余众。

    “时间差不多了,稍后围杀,绝不容许封氏一人走脱!”

    傍晚时分,队伍中的慕容评抬头看看天色,继而脸上便流露出狰狞之色,厉声下令道。

    而后千骑上马,冲出密林,直接涉过河谷浅滩,直往原野上的封氏族地扑杀而去。

    此时封家族地外集聚了大量的流人,初时看到这一路奔腾的人马也并未在意,近来周边战事频频,类似的兵众调度也有很多;况且就算没有兵事,慕容部的贵人们也都热衷于游猎。因此对于这种兵众的集散,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很快还是有人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一路兵众可不仅仅只是路过那么简单,完全就是直扑向此。终于,这些人意识到了危险,开始嚎叫着向四处奔逃而去。

    然而这时候,那些慕容部的骑兵们早已经在郊野铺开,所接到的又是有杀错、无放过的命令,很快便对这些手无寸铁、仓皇逃窜的民众们举起了屠刀,展开疯狂的杀戮!

    慕容评率领麾下几百精锐,驾驭着战马直接从惊慌的人群中冲过,众多来不及逃亡的民众们很快便被马蹄践踏身死,在郊野中铺开一条血腥道路!

    庄园外的惊变,自然也为庄园内所察觉。封弈等人登上望楼一看,已是目眦尽裂,虽然还不清楚祸从何来,但第一时间便要安排家人前往大棘城求救。可是这会儿庄园周边仍有大量流人攀墙而上,乞求得于庇护,将整个庄园围堵得水泄不通!

    “封抽狗贼,速速出门受死!你守土无能,致使辽东陷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慕容评很快便率众冲到了封氏庄园门外,口中一边嚎叫着,一边命人即刻发动起攻击,至于他自己更是左右开弓,频频射向墙头上那些涌动的人群。

    封氏庄园虽然规模宏大,但地近大棘城,为了避嫌,也不可能在防御上布置多么周全。

    所以很快庄园便被攻破,封氏族人自然也知所谓封抽之罪只是托辞,那都是几年前的旧罪了,突然在此刻被翻出来,必然有着其他的原因。

    可是强兵悍卒也是近在咫尺,封弈等人也根本无计应对,只能先将封抽捆绑起来稍作拖延,以期待变数发生。

    慕容评率领军众们冲入封氏庄园里,也很快便看到了一众封氏族人们并被捆绑跪拜的封抽,不待封弈等人开口,他嘴里已经发出了狞笑:“杀!”

    一阵箭如雨落,在场封氏人众俱都哀号中箭倒地,就算还有一些尚未即刻毙命,也都被随之欺上的慕容部兵众们挥刀斩杀。很快,在场包括封弈在内,便没有了一个活人!

    封氏族人集聚所在正是其祠堂门前,祠堂里烟气尚未散尽,这让慕容评心内隐有发毛,继而又生厉念,指着那祠堂大吼道:“丧家豚犬,还敢奢求后祀?给我拆了这家祠,封氏门祭就此灭绝!”

1145 慕容万年() 
大棘城内布局,一如城池整体形状的混乱,城内建筑层层加盖起来,甚至都没有一条完整的直贯东西南北的道路。作为一国都城而言,这样的城池的确是威严不足,一如慕容部当下的尴尬处境。

    慕容皝继统以来,的确动念有迁都之想,势力最盛时期甚至都已经在勘察选址,可是随着形势的逐步转劣,这些念头也都成了妄想,最起码可望的短期之内是很难实现了。

    整座城池内,唯一尚算有条理的便是位于城池东北方向的文德殿。文德殿乃是慕容廆在位时起建的殿堂,于此召集部属,处理整个部族军政事务。

    当年文德殿落成之日,在当时的鲜卑部族人们看来,自然是不乏巍峨恢宏,彰显大气。可是到了如今,整座殿堂已经显得有些逼仄,而且随着城池的发展,这殿堂在整座城池的方位也发生了偏移,埋没于许多后起的建筑中。

    慕容皝继位之初,也是不乏雄心壮志,想要由父辈基础上开创新的气象,所以在城池中央位置另择地址再起文昌殿。可是随着兄弟们反叛,整个部族分裂态势已成且迟迟未能平定,这文昌殿的建造便也停了下来。慕容皝标榜承袭父志,只能继续留在文德殿。

    文德殿乃是一座单独的殿堂,后方连接着一片大宅院,即就是辽东公府邸,在如今部族内部则称燕王宫。

    此时的燕王宫内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甲兵,将近三千之数。这在四面环敌,大军多驻外防守的情况下,已经是慕容皝于大棘城周边短期内能够集结的最大兵力。

    此时这些兵士们俱都阵列于文德殿内外,周遭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气氛。

    文德殿上,慕容皝披挂甲胄,整个人都杀气腾腾。其人身高将近八尺,体态魁梧,不怒自威,甚有人主威仪。如今怒气满盈,更是震慑得殿下群属包括他几名儿子在内不敢稍有异声。

    “奴儿嚣张,竟敢弄兵腋畔,真以为我不敢杀他!”

    慕容氏虽然胡族出身,但也浸淫汉化日久,已经颇具嫡庶观念。慕容皝以嫡长得位,对于慕容评等庶弟从心底里是有几分看不起,以奴仆视之。可就是这些家奴,竟然敢在老巢大棘城近畔弄兵袭杀他的臣属,慕容皝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然而惊怒之余,在不知作乱者具体兵力如何的情况下,慕容皝眼下也是不敢贸然出城,只是将兵力集结待命殿外,另派属下出城去打探消息。

    眼下大棘城多有内虚,甚至就连他的世子慕容儁在内,俱都领兵在外提防外寇。眼下殿上群臣,还是以晋士臣属为主,武将寥寥无几,包括少子慕容霸在内不过五六人而已。

    “末将愿请五百精甲锐士出城破敌!”

    相对于其他臣属或是惊疑不定,或是各揣谋算,慕容霸这个少年心思要单纯得多,又是一贯的少勇敢战,眼见父王如此愤慨,当即便起身请战。

    慕容皝平日虽然喜爱慕容霸这个少壮儿子,可是现在心情却是异常烦躁,闻言后便冷哼道:“你知兵不过几旬,给我退下!”

    听到父亲迁怒斥责,慕容霸又是尴尬又是失落,还待要开口稍作辩驳争取,其母族舅父兰勃已经在另一侧摇头制止,他才悻悻退回。

    其他诸人眼见父子交流都如此生硬,更加不敢急于发声,一个个垂首作恭谨姿态。慕容评等几人暗集兵甲袭杀封氏,虽然不知原因是什么,但本质上也是慕容氏家乱内斗。慕容氏虽然洗染晋制年久,但仍然具有着浓厚的部族习性,他们这些名为臣属实则外人实在不好置喙。

    眼见众人此态,慕容皝心内更觉烦躁。

    其实慕容评等人作乱看似猝然,但也不是无迹可寻,随着慕容仁分裂自立,他派去征讨的兄弟慕容幼、慕容稚等几人临阵投敌之后,慕容皝对这些兄弟们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一直在加紧提防。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内虚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便集结起数千甲士。

    他父亲慕容廆共有十多个儿子,除早夭、战死者之外,真正能够威胁到慕容皝位置,被其视作威胁的不过只有庶兄慕容翰,以及与慕容皝同母的慕容仁、慕容昭两人,其中慕容昭在慕容皝继位之初便被逼杀,慕容翰西投段部如今又返回,也已经气焰全消、没了威胁。

    慕容仁那不必说,慕容皝每每思及都有切齿之恨。至于其他几个庶出兄弟,有的追随慕容仁,有的仍然留在大棘城。提防之外,慕容皝也一直在削弱这几个兄弟各自统领部众,瓦解他们的力量。

    所以慕容皝一直在防备着这几个兄弟垂死挣扎的反扑,这一次虽然事发突然,但也不至于令慕容皝措手不及。

    真正令他料想不到的,一是在自己常年打压之下,慕容评等人居然还能集结这么多的力量,二是这一次猝然发难,他们的目标居然不是大棘城中的自己而选择渤海封氏。

    兄弟们各怀鬼胎,慕容皝相信慕容评等人不会不明白,他们不可能有一再发动作乱的机会,可是却将这样一个珍贵的机会用在了渤海封氏身上,可以想见这当中必然有慕容皝所不知的秘密。

    真正让慕容皝感到羞愤的还不是慕容评等人作乱这一事实,而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

    慕容评等人袭杀封氏之后,并没有再继续进犯大棘城,而是引众向东奔去。这又让慕容皝既惊且疑,怀疑他们与辽东的慕容仁有了勾结,因此不敢放手追击,一方面急派使者将布防在外的大军紧急召回,一方面则就是寻究这件事当中的秘密。

    动乱发生的第一时间,慕容皝便即刻命人前往抓捕在家休养的慕容翰。他对慕容翰的忌惮可以说是渗入到了骨子里,可以说慕容部当下这种分裂局面,其中半数都是因为慕容翰的存在才造成的。

    甚至就连慕容皝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慕容翰这个庶兄文韬武略俱都不逊自己,甚至还隐有超越。也正因为这一点,父亲慕容廆在世时对这个儿子是发自肺腑的喜爱与重视,如果不是因为慕容翰母族卑贱,加上嫡庶有别、那些晋人臣属们支持慕容皝,嗣位归谁还未可知。

    因为慕容翰的才能出众,所以父亲慕容廆在世时,将相当一部分族权都分发诸子、由他们各自历练。正因为这一点,慕容皝继嗣时,这些嫡庶兄弟们才有作乱的实力。

    所以一旦发生内乱,慕容皝首先便对慕容翰起了疑心,要在第一时间将之控制起来,心内才觉安稳。

    除此之外,慕容皝又派人去请他的叔父慕容运。慕容运这个人平素非常低调,尤其慕容廆在世时更可以说是谦恭忍让,也正因此,其人在族中拥有不低的声望。

    慕容评等几人底细如何,慕容皝是很清楚,他们能够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集结这么多的族众发难,因此慕容皝怀疑这当中极有可有有慕容运的助推。

    很快,前往抓捕慕容翰的人便返回,并顺利带回了慕容翰。不过慕容运眼下却不在大棘城,而是在自己的领地中,因此还未到来。

    “奴儿几人作乱,破虏知是不知?”

    待到慕容翰行至殿上,慕容皝便直接发问道,丝毫不掩饰他对慕容翰的猜忌。

    慕容翰闻言后便点点头道:“阿奴行事之前,便来访问于臣,臣……”

    “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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