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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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6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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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种提醒,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警告,警告庾怿一旦不制止他兄弟们的胡闹,台中是一定会以此还击的!

    至于沈充的信中虽然没有这一层意思,但却写了一个让庾怿更加气愤的事情,那就是庾翼居然与王允之合谋,且做出掳掠吴乡无辜之众的恶事!

    这一件事,简直气得庾怿七窍生烟,且不说这当中对沈、庾两家关系的影响,单单王允之那个人,会是什么善类?要知道当年王舒的死,就是沈充和庾怿合作将之逼杀,这是实实在在的杀父之仇啊!

    王允之无论是为了报仇,还是权位之争,都不可能跟庾家达成什么亲密且无异心的合作。庾翼居然为了权位与宿仇门户勾结,反而去得罪将他们庾家拉出沉沦泥沼的得力盟友,这种行为怎是一个“蠢”字能够道尽!

    而且,更让庾怿气愤的是,沈维周那里已经明确表态西事尽付庾家,在攻灭成汉之前,绝不会调整荆州方面的策略,换言之,一个独享灭国殊功的机会就摆在庾怿面前。

    虽然这仍要仰仗庾怿并荆州军自己的奋斗,但是余患几乎尽被沈维周的淮南军挡在外部,庾怿只需要专心筹划攻蜀即可。

    恰好这一年,蜀中局势也不平稳,成汉李氏宗亲交相互杀,残酷之处尤甚中朝宗王作乱。刚刚就在不久前,原本负责坐镇汉中的汉王李寿又反攻成都逆取国位,局势正在动荡不稳。

    这正是攻略成汉的优良时机,即便不能直下成都,也必要打破其汉中藩篱,庾怿怎么能放弃近在眼前的猎功良机,转而去参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内耗互斗!

    。

1085 隔江而峙() 
情绪渐渐归于平稳后,庾怿才开始考虑该要怎样处理当下这局面。

    首先,来自皇太后的期许并褚翜的威胁,都可以暂时不作理会。

    这不仅仅只是他自己贪功的问题,而是整个西征话题在荆州镇内已经酝酿良久,且已经在汉中有了实质性的开拓。在这种情况下,庾怿如果突然宣布放弃西线战事,率军归镇继而参与到中枢内权斗,上下将士们也将群情骚然。

    所以,他眼下的战略步骤是不可能做出调整的。皇太后那种想法,大概只是一时感受到危机的偶然之想,一旦时过境迁,或是庾氏在中枢崛起过于顺利,很有可能她就会反过头来再打压母家。

    至于褚翜,庾怿根本就不打算参与进去,对于他的威胁自然也就无需在意。最起码在他的手中,他们庾家一定要只论事功,不问是非,绝不涉入中枢权斗,包括台中和沈家的角力。

    最让庾怿感到头疼的,是沈充方面的问题。沈家和庾家纠葛本就至深,人情之外更是不乏利益互通。

    结果庾翼却做出这种恶事,虽然这只是沈充的一面之辞且没有什么过硬的证据,但庾怿相信沈充在这方面是不会骗自己的。如果不是事实确凿,沈充这么说那就是极为严重的污蔑,哪怕为了维护家声,庾怿也不能容许沈充信口开河。

    所以庾怿首先提笔便是给沈充回信,通篇都是道歉,并且表态愿意承担吴人一切损失,且一定制止庾翼继续为恶,甚至告诉沈充如果感觉有必要,可以直接对庾翼采取强硬手段。

    一封长信,再三斟酌,许久之后庾怿才缓缓落笔。他本来还打算再给沈哲子写一封信,但转念一想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同为掌兵方伯,行为胜于表态,他本身专注于西事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再说什么反而都是多余。

    接下来便是庾翼的问题了,念及于此,庾怿脸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沈充在信中给庾怿的建议是,希望能够将庾翼调离历阳,避免庾翼在这个位置上想三想四加深彼此的误会。

    还有一点,那就是将王导的儿子王恬打发回建康,让其归家侍父、整顿家业。毕竟,王家上一代人泰半已经凋零,而这一代中又不乏人外任地方,因此才给了王允之把控乡资的机会。一旦王导的儿子返回,于王允之也是一个钳制。

    庾怿想了半晌,也觉得沈充这个建议不错。原本让庾翼待在历阳虽然自有考量,可是现在看来非但不能成为可靠后补,反而成了一桩隐患,再贪图历阳这个要害位置意义已经不大。

    至于王恬,乃是早前王导来信让庾怿稍作关照,这点面子庾怿还是要给的。而且王导的儿子在自己府下任事,对他的人望也是一个加持。

    但其实王恬本身在荆州能够发挥的作用也有限,而且王家的王允之公然挑拨庾家与其盟友关系,庾怿也犯不上再顾念王导的面子,直接打发走就是了。

    想定主意后,庾怿便继续提笔给庾翼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严令庾翼即刻上表辞官,前来荆州另择任用。同时他又将侄子庾羲唤来,吩咐庾羲带上百名家兵准备上路向东,并告诉庾羲,如果庾翼敢于违背,直接将之抓捕押送过来。

    “三郎你要深记,此事关乎我家旧声前程,决不可容忍你小父恣意妄为,否则你父身后之名必将污秽至极,而我等家众也将彻底的进退失据,无处依存!”

    庾怿又仔细叮嘱一番,让一个晚辈执行这样的任务也是无奈,可是眼下庾条还在淮下,辗转通知难免耗时良多,谁也说不准当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而且这种事情,除了家人之外,也实在不好委托外人去做。

    至于王恬的事情则更好处理,庾怿直接让人将之请来,开口便问道:“敬豫近来可曾通于家讯?近日都下来客,我也小问畿内人物,听说太傅卧病日久,闻之多有牵挂,不知具体究竟如何?”

    王恬听到这话,脸色便蓦地一变:“使君自何人口中得知家父病重?前日还有家人传于乡声,言是家中一切安好……”

    庾怿听到这话,脸色不免又是一变,他收到的几封信里,可是都提到王导状态不算太好,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王恬居然这么说,似乎真的是不知道。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有人隐瞒了这个消息。或者是王导自觉垂危,不看好都下局面,不愿让儿子返回涉险。又或者王允之已经发动在即,隐瞒了王导病情,不愿王恬返回掣肘。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说明都下局势已经极为严峻,甚至有可能已经是一触即发!

    “我听说此事,可是不只得于一人之口,甚至不乏都下尊流寄书,多有忐忑之言啊。”

    听到庾怿这么说,王恬脸色又是一变,甚至来不及再向庾怿告辞,直接起身离开,返回他的宿处将报信的家人唤来,抬手命人将之打翻按倒在地,怒斥道:“奸奴,何人使你来报伪信,告我家事无忧?”

    那家人见状,心内已是一慌,情急之下忙不迭说道:“是、是太傅、太傅叮嘱,不愿让阿郎为家事……”

    说着,他便将王导真实病情道出。

    而王恬听完后,已是泪流满面,同时愤慨不已,直接冲上去对这家人一番踢打:“父病垂危,即便瞒于我,岂能瞒于众!你这恶奴是要陷我背负不孝之名?”

    明白了真实的情况后,王恬心内也是焦灼不已,甚至来不及再向庾怿辞任辞行,直接将官印符令留在了宿处并留书一封,而后便忙不迭命令家人稍作打点,沿着大江一路向东奔去。

    时隔数年之后,历阳再次成为时局内外关注一个焦点。而庾翼作为这焦点中的中心人物,感受则实在算不上好。

    虽然早在与王允之合谋尚未实施的时候,庾翼便深知时局中人不会对他忽视太久,但各方反应这么迅敏,还是超过了庾翼此前的设想。

    在他看来,各方纵然会有所怀疑,肯定也会留出一段时间来作为缓冲和确认,然后才会转过头来针对于他做出实质性的打压。可是这打压来得迅猛且急促,简直让他无从设防几近于无从招架。

    首先便是褚季野在建康宿卫将士的拱卫下直接进入宣城,接手宣城已经军政事务,甚至就连庾翼留在宣城一部分物资都没能来得及撤出,便直接被褚季野给接收过去。

    而后便是庾翼安排在采石、于湖等各处地津所在的兵众尽被解除武装,驱逐到了江北。手段凌厉且迅猛,简直就不给庾翼丝毫妥协争取的余地,就是要将庾翼在宣城的所有布置一扫而空。

    褚季野动作虽然迅猛,但这也都在庾翼的意料之中。当台城因为他兄长庾冰此前妄动台内而决定收回宣城的时候,庾翼便已经预见到这一步。

    此前台城看似对庾氏不乏羁縻与拉拢,甚至还隐隐有些鼓励他们兄弟与沈氏作对,可是当问题一旦触及到是否正式接纳庾氏正式返回中枢时局内这一核心时,台内的反应即刻就是严防死守,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庾翼才会选择与王允之合作,不再在台辅们身上投以丝毫妄想。他们只是想将庾氏当作手中一个棋子,庾翼有什么进望企图,终究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努力。

    褚季野的一系列举动,其实都在庾翼规划之内,甚至因此损失的一些物货人力,都是庾翼刻意的布置。他就是要给台城留下一个避之不及、仓皇而出的狼狈假象,以此来稍作麻木,从而在下一步的行动中,获得更大的便利性。

    “褚季野之流,不过略具薄誉的虚名之士罢了,才不足惊人,略未及深邃。台中想要以之阻我,也实在是太看轻了我。”

    在一些或公开或私密的场合,庾翼也常常以此评价褚季野,一则是为稳定人心,二则也是真的没有将褚季野放在眼中。

    单单看其人到达宣城之后的布置,便知绝不是一个知兵之人。都内虽然仍有数万宿卫,也已经经过一段不断时间的整顿,但究竟多少可用仍是存疑。在这样的情况下,褚翜分兵三千给褚季野助势,所给予的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

    可是褚季野将这三千人完全分摊在大江沿岸,甚至就连上游远及濡须口所在都布置了一部分兵力,看似是防卫森严周密,能够监察住庾翼的一举一动,但那只是理论上。

    一旦庾翼真要发兵用强,这种分散的防卫简直就是一触即溃,看似监察极微,但事实上就算这种布置被击溃,褚季野都得不到丝毫庾翼兵力投用的可用情报反馈。

    从这一点而言,大概褚季野本身也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严峻性,压根就不认为庾翼有悍然挥兵于内的勇气,所以在布置方面更多还是以姿态为主,寄望于能够将庾翼震慑住。

    而真正让庾翼感到难受的,还是来自沈充对他的打击。

1086 旧事奸读() 
庾翼经营自己的势力,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但那更多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还谈不到有什么强烈的动机和明确的目标。

    可是从去年王愆期投入他的门下开始,庾翼的意图就变得明显起来,开始刻意加强自己尤其是在军力上的配置。而王愆期的效忠,也的确是让庾翼的私兵部曲有了一个从量到质的变化。

    越动荡的年代,民众越容易被裹挟蛊惑,可是随着边事开拓,历阳转为内镇,甚至连乡野之间都乏甚强梁凶横可供招揽。

    王愆期给庾翼带来的最大帮助还不是其本身部曲并资货,而是其人所代表的一种流民帅武装渠道,借着王愆期,庾翼才得以与这些人进行交流。而在此之前,庾翼在那些乡豪们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得于家荫的膏梁纨绔罢了,不值得投效。

    虽然历阳周边是没有太多成规模的乡豪部众们存在,但总有一部分不甘于老死乡野的豪强想要再搏一程,庾翼的招揽便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而且庾翼也不是要组建多么强大的私兵队伍,他只需要能够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出关键作用而已。况且以他的财力也养不起太多的私军,要知道去年年末他才被沈充刚刚搜刮一次狠的。

    饶是如此,过去这一年的时间里,庾翼的私兵数量也是激增,单单有战斗经验可称作精兵之选的便超过两千众。若再加上隐匿于郊野庄园屯所中的兵众,他所拥总兵力已经达到五千之巨。

    当然这个数字,无论是跟都中宿卫六军还是跟各处军镇兵力相比,都不值一提。但这可是完完全全,独属于庾翼自己的兵力,甚至于就连他的几个兄长都无从插手。

    在组建起这么大规模的私军之后,庾翼才意识到钱粮的可贵。他在历阳,能够获取到的收入便是商税与此前二兄庾怿坐镇于此所组织的屯田亩数,而这些收入既要上交台中一部分,还要往荆州运输一部分,他能够截留的也是有限。

    所以,虽然部曲组织起来了,但真正能够武装起来的,不过只有两千余众而已。但就算是这样,庾翼都是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也正因为如此,他将一部分淘汰军械援助王允之时,都要明码标价的售卖,实在是大方不起来。

    王愆期通过掳掠在畿外获取到一部分军资,算是解了庾翼的燃眉之急,又能让台内与沈氏俱都陷入焦灼中,可谓是一举数得。

    可是很快,庾翼便发现他高兴得太早了。这一部分资货虽然是成功运到了历阳,但仍需要变卖成钱财而后才能转变成资粮军械。

    沈充被惹怒的后果,便是对历阳进行全面的封锁,上及合肥、江夏,下及江州鄱阳,那可都是沈家能够影响覆盖的区域。各地俱都接到指令,针对历阳进行全面的禁运,又有各路强梁充斥商途,大凡发现靠近历阳所在区域,那就是直接劫掠哄抢!

    当然,这种禁运的私令能不能够得到有效的执行还在两可之间,乡野之间诸多豪宗,总有一部分人贪财忘命。只要有钱,也不愁买不到货品。

    可问题是,沈充摆出这样一个姿态,就算有人敢于罔顾沈氏态度而选择与庾翼继续进行交易,但这转而就成为那些人漫天要价的理由。毕竟在目下这样一个形势,跟历阳贸易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敢做的人也实在太少。

    如此一来,庾翼就彻底陷入了困境中。王愆期虽然带回价值千数万钱的物货,但这一部分物货想要售卖出去,本身就要被盘剥一次,价格急剧缩水。而再将这些钱财购买粮草等急缺物资,又要面对高昂达于数倍的价格。

    如此一来,从江东运回的这批物货非但没有让庾翼状况得以好转,为此付出的代价之高简直令庾翼不敢深思。历阳财政几近崩溃,以至于庾翼每天都要巡营数次,唯恐兵众们因为乏用而造成哗变。

    刚刚过去的新年,庾翼过得可谓是分外焦灼。而新年之后,状况仍然没有改变。

    虽然都内传来的消息表示出他与王允之的打算的确是凑效,极大程度削弱了沈氏留在近畿附近的部曲兵力,但被调走的这一部分兵力却并未如他们所预计的那样,护送吴人乡众返归故乡。庾翼怀疑其中绝大部分都被沈充撒在了历阳周边,以维持对他的劫掠封锁。

    随着局面的持续恶化,渐渐地就连王愆期等心腹部众都要丧失掉信心。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除非他们直接纵兵过江继续掳掠补用,否则根本不用台中或旁人做什么,他们自己就崩溃散尽了。

    所以近来这些人也都频频询问到底何时发动,而庾翼面对这个问题,也实在拿不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单凭他自己眼下的实力,不要说复制此前苏峻的举动,只怕还未靠近石头城,就要被闻讯赶来的宿卫击溃。

    “王深猷内中焦灼远甚于我,以小博大尤赖时机,眼下良机未到,仍须稍假耐心。”

    面对部众们一次次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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