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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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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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靠住一块道边碑石,正待要攀爬起来,而后后脑又被重重一撞,继而整个人便彻底不省人事!

0553 引兵待变() 
“王稚陋死了?”

    沈哲子接到家人急报,刚刚回到家里,便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也是错愕,呆住了半晌。

    “是,我与卞七俱不知王氏郎君因何出现在那里,只是在收拾残局时,捡取到几具乡民踩踏致死的尸体,因其衣着不同于常,寻人辨认才认出了身份。”

    紧急归都汇报情况,半跪在堂下的胡润才满脸苦涩无奈的说道:“又寻几名乡民俘虏询问,才知王氏郎君昨日恰归乡,要为那雷家张目”

    沈哲子坐在席中,待听胡润讲述完拷问来的事情经过,顿时大感哭笑不得。人要找死,真有千千万万的理由去催逼,谁能想到,不过只是乡中二土豪人家的乡斗,王氏嫡子居然会参与其中,而且居然被乱民踩踏致死!

    王兴之这个人,沈哲子本来就不曾接触过,也谈不上理解,更无从判断其人动机为何。但有一点他能明白,此人活着未足为害,但眼下却死了,就算这方式极不体面,也会带来很大的麻烦,简直可以说是死了都在恶心人。

    “眼下琅琊乡里形势如何?王稚陋的尸体又在哪里?”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便捡最简单直接的问题问道。

    “那雷氏大集乡人想要夺回白沟庄,结果被门下与卞七内外交攻,一触即溃,至今乱局尚未收拾完。至于王氏郎君的尸体,门下已经命那些雷氏溃丁带走,不敢久留。眼下卞七郎尚守在乡里,门下飞舟归都禀告郎主。”

    胡润快速回报道。

    “送走好,王稚陋也算是死于非命,这种晦气事不宜沾染太多。”

    对于胡润的处理,沈哲子还算满意,王兴之这一次死亡实在是太意外,就连他一时间都有些无法接受。虽然不沾染并不意味着就能撇清关系,但人在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反应往往都是简单直接,王兴之的尸体留在谁那里,谁就要完全承受王氏应激爆发出的怒火。

    不过,旋即他便又皱起了眉头:“卞七还留在琅琊乡里做什么?发生这种大事,他为何不随你速速归都?难道不舍得当下家业?”

    胡润闻言后连忙摇头,为卞章解释道:“我等俱知王氏郎君之死,麻烦必定不小。卞七有言着门下转告郎主,能得庇护活命已是大恩,更不论倾力相助重振家业,事发因他,不愿牵连郎主,因此固留乡里,要以死相偿!”

    “妄念!他卞七算什么东西,凭其一命,就能平息王氏怒火?速速派人,将他给我拿回都中不,不要归都,直接送往京府,最近切勿露面!”

    发生这种意外,甚至超出了沈哲子的预料,但卞章毕竟是自己门生,又是受自己所遣做事,无论王氏对此是什么态度,沈哲子也不能寄望将门生交出便能置身事外。为人上者,别的本领可以没有,可是担当必须有。王兴之自己找死那是他自己的事,沈哲子绝不会交出一个门生为其陪葬!

    沈哲子语调虽然严厉,胡润闻言后却是感动,明白郎主是要保下卞七,当即不再多说,先是出门吩咐几句,然后又匆匆返回,继续听训。

    这时候,任球也带领几个完全信得过的门生返回。

    沈哲子来不及细思,即刻便吩咐道:“速去建平园,将公主接回府中。各庄抽调人力,速速入府护卫。府中一应人等,若不受命,绝不允其离府!速速通知亲善诸家,各自做好防备。若使人力有缺,府下人力可供借调。还有,龙都、下都,俱都通知到,先集人丁,后保财物。速去,速去!”

    虽然沈哲子并不认为王氏眼下在都中这些族人有魄力做什么过激报复,但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所准备。卞章是他门生,这不是什么秘密,死的王兴之身份又不同反响,无论内情如何,旁人都不免要猜测是自己指示。

    随着沈哲子做出诸多指令,整个公主府都忙碌起来,诸多戒备并不逊于去年乱军攻城之时。而沈哲子也不急着返回台城,府中被甲,召集嫡系人力守在府中正厅,然后才又派出车驾去将沈牧、庾曼之、纪友并谯王统统请来。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哲子快速写信将事情略作交代,着人加急送往会稽,同时希望老爹能够将王彬困在会稽,千万不要在近期内放其归都。还有豫州庾怿那里,亦有快信送出,提醒他千万不要给江州王舒借题发挥、集众进窥的机会。

    过不多久,前往各方接人的家人们便陆续范围。纪友等人鱼贯行入府内,待见府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各自心中都是惊疑不定,而入厅后又见沈哲子戎甲系身,一副将要上阵杀敌的样子,则不免更加惊诧,纷纷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哲子当即便苦笑着将事情讲述一遍,众人听完后也都是瞪大眼眸,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可是眼见沈哲子如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则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我那门下秉性淳厚,知礼恭孝,本质不坏,只是受族中败类连累,致使家业倾颓,门庭破败。我既然受奉为其主上,自当为其张目,所以待旧事略有平息后,便使人助其归乡整顿家业。只是如此一来,难免会与乡人有所龃龉,今次出事人家雷氏便是其中一家。”

    虽然眼前几人也都算是亲近,但沈哲子还是有选择的交待,隐瞒了他是刻意让卞章专盯住那个雷氏,想要从枝节敲出一个口子,借以探明王氏私兵底细,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理解这一件事:“只是不知王稚陋因何涉入这一桩乡斗中,且还因此丢掉性命。”

    听到沈哲子的苦笑自诉,众人也渐渐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

    本来这一件事就不难理解,只是让人费解的是,王兴之为何会涉入其中?诚然那个雷家与王氏不乏联系,但谁又见过家中疯狗在外被打,主人要与疯狗一起扑上去撕咬打狗者?就算是要为家奴长势,自然也要用主人该有的姿态和手段。

    虽然想不通这一点,但众人也都理解了沈哲子为何会摆出这样一幅戒备姿态。王兴之毕竟是王氏嫡子,而且还是王彬的儿子,可是王彬如今正在会稽,是领受台中使命前往会稽以分割事权,限制沈家。王兴之在这个情况下死掉,而且事情还牵涉到沈哲子的门生,实在是让旁人不能不作联想。

    “那王稚陋自己死的莫名其妙,王氏应该责问其家奴,难道还来迁怒我家?我家可不是其家奴之属,想要迁怒,那是自惹麻烦!”

    沈牧如今已经不再负责监工,而是在护军府挂职历练,听到沈哲子讲述原委后倒并不觉得如何。

    但其他人则没有这么乐观了,纪友只是皱眉问道:“那么维周下一步打算如何做?”

    沈哲子摇头苦笑道:“此事发乎猝然,眼下我心内也乱,该要如何应对,还要看王氏态度如何。”

    “不如就此直接离都?驸马本就不该自限案牍之才,我父在豫州也是乏人可用,正可趁此召集旧人,就此跳出都中这团泥沼。”

    庾曼之在旁边力劝道。

    谯王司马无忌听到这话后却是大摇其头:“长民此言不妥,驸马就算志在边事,眼下也不能示弱轻退,否则人望或有崩散。王稚陋不知自爱,可谓自蹈死地,若王氏以此迁咎于驸马,实在有牵强!不过门户内一痴愚子而已,难道王氏真敢以此而害大臣之家?那要看内外用事者答不答应!”

    沈哲子明白谯王这么说是因为本身便对王氏怀怨,毕竟其父就是死在王兴之伯父王廙手里,此时听到王兴之横死,只怕是快意居多。但谯王所言也不无道理,且不说区区一个王兴之死掉本就不足迫得他离都暂避,而且眼下也不是离都的最好时机。

    更何况,他若在此时离都,别的都不说,皇太后那里陡然外望无援,不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这件事对他而言,麻烦是有,但其实也根本没有严重到要影响到他通盘计划的程度。且不说只是区区一个王兴之,就算是王彬自己横死会稽,王家究竟要不要与沈家彻底撕破脸,还要有所衡量取舍。

    眼下他有些担心的,只是王家对此的反应会如何,又或愿意为这一条子弟人命做出怎样的努力反击。

    “眼下也是且作观望,近期内我是不方便再归台城。台城方面,有劳文学你替我多作观望。至于二兄,你要与长民守好石头城,务必要保证与豫州往来通畅。”

    接着,沈哲子又转望向谯王,说道:“我想请大王暂往都南镇守关照,那里多我乡人资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内形势肯定短期内会有绷紧,若使乡人暗怯欲退,则都内大好局面必将腰斩。区区一王稚陋,若因其死而害过往万民年余之功,实在太可惜。”

    谯王听到这话,略有失望,不过还是点头道:“驸马请放心,此事交付于我,必不会有疏漏!”

    其实谯王宗室子弟,眼下更合适的位置应该是往建平园去守卫,可以确保与苑中的沟通没有障碍。但是谯王与王氏有私仇,沈哲子担心其为仇恨蒙蔽理智,让事态更趋恶化。

    待到这几人散去后,兴男公主也从建平园返回来,与她同来的还有琅琊王司马岳。

    “阿珝要在我家住上几日。”

    兴男公主对沈哲子说道,待到室内只剩二人时,她才低语道:“我归家前,母后有叮嘱,若使王氏穷迫,夫郎可送阿珝归国暂避。”

    沈哲子闻言后不免更加苦笑,皇太后居然有这打算,那他更加不能离都,难道真要带着琅琊王这个拖油瓶去归乡割据于东南?

0554 太保之惑() 
王家得信要比沈家晚了一个时辰左右,大概是那雷家更混乱或是更迟钝的缘故。

    当消息传递到乌衣巷内王宅的时候,其他族人或是在外,或是在台,只有王胡之一人因风疾之症转重而在家里休养,于是消息自然便递到了他的手里。

    王胡之乍得此信,也是直接惊愕当场,当即便让人将送信者拿入府中来,详细询问过程,然后才匆匆往内府去禀告王导夫人曹氏。

    曹氏自儿子死后便长久的闭门不出,一时间甚至想不起王兴之是哪一家的子弟,也并不询问太多,听到王胡之的禀告后,只是摆手道:“家里发生这种大事,询问妇人又有什么主意?修龄你速速归台去通知太保。”

    待到王胡之得命出门,曹氏才一反与世无争的姿态,冷漠道:“速去将雷氏那胡婢监下,待到太保归府提问!”

    王胡之这会儿心绪也是一团乱麻,待到出府后,便看到街对面数里之外的公主府门前已是兵甲铺陈,继而才悚然一惊,站在门庭内吩咐家人速速将能够抽调的人手赶紧调到乌衣巷来,同时通知郡城派人来协助守住家院,然后才匆匆登车往台城疾行而去。

    “稚陋死了!”

    入台后见到王导第一句话,王胡之便直接说道。

    王导听到这话后,神情顿时一僵,继而脸色略有悲悯:“是害了什么急症?”

    “为人所害,或是沈氏!”

    王胡之咬牙切齿道,旋即便将事情讲述一遍,只是他本就听来,加上眼下心绪激荡,不免有些语焉不详,叙事混乱。

    但王导也算是久历大乱,尽管王胡之讲不清楚,但还是很快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并理出一条脉络:他的小妾雷氏母家雷家遭受沈氏门生为难,王兴之死在这两家私斗中!

    见王胡之一脸急色,王导示意他先往偏席喘一口气,然后让人招来长史梅陶问道:“问一下沈维周眼下是否在署内?”

    梅陶闻言后一愣,匆匆行出稍后返回禀告道:“属下早先有报,沈掾家中有事,早一个多时辰前已经请退归家。”

    王导听到这话后脸色便蓦地一沉,摆摆手让梅陶下去,然后召来郎中袁耽并家中王耆之等几个子弟,吩咐他们分头将自己草草写成的几份信笺送到诸葛恢等各位亲旧署内。

    待到忙完了这些,王导才转过头来,对王胡之说道:“修龄你刚才离家,可曾见丹阳公主府上有何异态?”

    王胡之闻言后,脸上愤慨之色更浓,恨恨道:“那貉子做贼心虚,眼下正有大量甲兵集于府上,穷张声势!不过太保请放心,我也已经让家人戒备,且还让郡府遣人保卫家宅,量那貉子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能让郡府介入!”

    王导听到这话,脸色又是陡然一沉,这件事内情如何,他还不清楚,眼下最要紧是搞清楚真相到底如何,然后再考虑对策,避免事态扩大给他家造成更大伤害。直接让官府介入,所受关注太多,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是那貉子,刀兵几乎都已经置到我家门前”

    王胡之有些不解,他与王兴之虽然往来不多,但也是一个祖父,眼下心内是五味杂陈,又悲伤又愤慨又不解。

    “罢了,且先如此。”

    王导眼下也没心情再教王胡之应激的手段,而且他心内对于沈哲子那么激烈的反应也是有几分不解。若是一个不喑世事的世家子弟如此过激,倒还好说,可是以他对沈哲子的了解,这么明显摆出一个做贼心虚的姿态,不可能没有下文。

    过不多久,首先到来的是诸葛恢,他手持王导的信不解问道:“太保所言家中突发恶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要严重到太保要离台数日。”

    “家中子弟横死乡里,我要归家处理一下,此事或涉沈维周。其中详情,眼下不便细述。请道明来,是想请你先做准备,武陵王已到任事之年,宗中乏人,臣僚不安,或可请任镇军。”

    王导面色沉凝说道。

    诸葛恢听到这话,眉梢顿时飞挑,一时间将王家子弟横死都给忽略。他知王导向来谋而后动,一旦有什么计划道出,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大,一出手就要谋取镇军将军,要直接瓜分虞潭的事权。

    诸葛恢这里还在消化消息,蔡谟也已经匆匆赶来,王导与其所言类似,只是吩咐蔡谟要稍作准备,稍后可能将要前往京府取代刘超。

    两人尚不知太保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图谋,王导已经长身而起,说道:“我是急于归家,诸事不便详谈。稍后传扬开后,各位或能自明。各自归署,我就不久留远送了。”

    那两人一边消化着王导这里的计划,一边行出太保官署。

    而王导这里略作沉吟之后,明白自己得知消息已是滞后,而王胡之那里又做错了布置,事泄郡府。于是他又让人将赵胤请来,让其统领所部游弋都外,尤其注意关键时刻切断建康与东南的航埭等水运通道。同时,他又让王耆之速速归乡,先调查更多详情,然后再把家人召集起来待命。

    归家路上,王胡之因为眼见太保动作频频,诸多布置,还在思忖太保这些举措的深意,渐渐心中悲伤都有稍减。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太保命赵胤将军备事东南,是打算要将都中那些貉子一网成擒?”

    “有备无患。”

    王导只是随口作答,并不多作解释,到了他这个年纪,本身已经是总览大局的地位,又见惯生死,单纯一个宗中子弟的生死,其实并不能让他的情绪有更大的波动。

    首先考虑到的是这一桩意外中究竟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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