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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杜赫神态又是一黯,他家在关也是望族,只是自家这一支卷入匈奴内斗而受殃及。原本他打算渡江以后投靠族兄杜乂,却没想到杜乂早已经病亡,如今孑然一身,却不知要如何在江东自立。
褚季野也看出杜赫心忧虑,便笑语安慰道:“道晖你出身名门,素有清趣志,一时或有艰难,久而人知你之贤能,要在江东立身也非难事。”
“是了,倒要请教季野兄,如今江东有多少出色人物?想必季野兄已是显于当世了吧?”
抛开心头那些烦绪,杜赫笑语问道。
褚季野听到这话,却是微笑着摇摇头:“时下都有并称三甲,与这三人相,余者也只能敬陪末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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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8 危楼高百尺()
0248 危楼高百尺
杜赫听到这话,心内便是一。 哪怕不因旧谊,他也深知褚裒之才情意趣远非常人能及,如今却听其自己言道对那所谓都三甲甘拜下风,实在让他有些讶异。
因而他便笑语道:“不知季野兄所言三甲究竟是哪三位?”
“恬淡和令王长豫。”
褚季野笑语道:“王长豫乃太保之子,如今担任吴王友,与我也算同僚。性情雅正,恬淡自处,与人无争,其风度翩然,却非我能望其项背。”
杜赫闻言后倒是有所认同,王氏与江北便是甲等门第,渡江后更是烜赫一时。他家哪怕远居关,也多闻王太保“江左夷吾”之称,有此家传渊源,这王长豫确实让人难生争锋之念。
“清明高远殷渊源,其家虽然旧誉稍逊,然殷浩玄理深悉,风流雅胜,时人难与相争。三府俱征,浩却皆不应辟,可谓自得风流。”
褚季野所言第二甲便是陈郡殷浩,虽然家世难与王长豫共论,但其风度雅量却是时人共推赞许,无人反对。
杜赫对于殷浩却是有些陌生,闻言后便不作置喙,他也知江东自有风物臧否,自己过江未久,也实在没有议论臧否的资格。不过看到褚季野言及殷浩神态间颇有推崇之色,心也想见识一下这位风流甲冠江东的人物。
只是将要在言及第三位时,褚季野却是顿了一顿,探手往袖轻轻一勾,旋即便有尺余长一雪白之物落入手。旋即他手指轻轻一捻,此物一端居然徐徐张开,变成了一个造型特的扇子。
看到这一幕,杜赫眸子顿时一亮,忍不住开口道:“季野兄手此物,可否予我一观?”
褚季野闻言后微微一愣,旋即才意识到他已经习惯了此物,但是对于刚刚渡江来的杜赫而言却仍是新之物。于是当即便将扇子又收拢起来,潇洒的在手一转,继而由案推到了杜赫面前,笑语道:“此物名为折扇,亦名哲子扇,为都南苑所制,早在去年便风靡都。”
杜赫小心将那折扇拿起,放在手仔细观察。只见这折扇扇骨狭长,握在手温润滑腻,乃是象牙雕成,徐徐张开后,内扇骨则更是玲珑精致,有镂空花纹,精致巧妙。而扇面则似是等竹纸,但摸起来又竹纸要坚韧得多,底色乃是淡黄色分布匀称的纹路,正面以卫体“清风徐来”字样,反面则是一丛栩栩如生的青竹图画。
单单这扇面的字画,已知雅趣不俗,让人欣赏之后心便生凉爽之意,暑热尽消。待他学着褚季野先前之状将扇子打开握在手徐徐扇动,更有沁人心脾的馨香袭面而来。
“如此雅物,实在让人惊叹”
杜赫将这折扇在手翻来覆去观望,神色间满是钟爱之色。
褚季野见状后,沉吟片刻才说道:“道晖既然钟爱此物,那便收下即可。”
此物也是他心钟爱,但挚友远来,岂能没有馈赠。当即便吩咐仆人取来一个锦缎扇套,还有一小盒用以养护折扇的沉香粉末,并仔细跟杜赫讲解这扇子的诸多养护工序。
杜赫见褚季野如此郑重其事的讲解,便知此物乃是对方心爱,连忙双手奉回:“我只是一时好罢了,岂敢掠夺季野兄所爱。此折扇匠心别具,较之腰扇远远有甚,实在是一件妙物。”
腰扇又名叠头扇,构造倒是跟眼前这折扇类似,同样是扇骨支撑扇面折叠,通常贵人们出行时悬于腰间遮挡烈日。但在用材和美观程度,较之折扇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褚季野见杜赫推脱,便也不再固执相送,毕竟此扇无论选材还是扇面的字画都是他极为钟意,日后再选未必能找到这么心仪之物。
他小心翼翼将折扇收起,闻言后便笑语道:“腰扇只作寻常遮阳,此物更类江东人家所用屏扇。只是屏扇笨重,如今匠心独运缩于掌间,诸多巧便是妙趣横生。有此雅物在手,麈尾只配蒙尘。稍后我引道晖往南苑去,无论道晖钟意何种,都可尽情挑选。”
杜赫听到这话,神色便是一喜,他确是钟爱这种雅物,当即便谢过褚季野,旋即才又想起此前话题,便笑问道:“都三甲,季野兄直言二甲,不知这第三甲,又是何家俊彦?”
“这第三甲,其实在都也是毁誉参半,颇受争议。但若此人不入甲等,相信都年轻一代也无人敢言能取彼而代之。”
听到褚季野这么说,杜赫倒是有些讶异,实在不明里,追问道:“还要请季野兄详述,为何毁誉参半还会名列甲等?”
“千金义施沈维周,便是这第三人之名。”言到这里,褚季野神态也是颇为复杂。
“沈维周?”
若说殷浩之名只是有些陌生,那么这位沈维周那真是闻所未闻。杜赫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到江北哪家旧姓是姓沈的。
“道晖不必再费思量,这位沈维周并非江北人家,乃是吴新出门户。正因如此,时人言及此节都是不能淡然,不甘心被一吴人门户跃居其。”
褚季野感慨一声,旋即便又说道:“但若由心内而言,对于这位沈维周,我心内也是颇为钦佩。此人意趣迥异于常人,擅作巧思论,且能别具风格,自成雅趣。便如道晖先前所见哲子扇,便是这位沈维周先作,继而风靡建康。”
“这还只是一斑而已。便如时人所赞千金易散,便是去年此时,此子广集都名流,臧否时之清雅,以金量之。与会者名著几金,皆以等量赠之。”
“人之清趣,发乎方寸,旷达于怀,以金量人?似是……有污风流啊”
杜赫听到这话,神态便有几分鄙夷。
褚季野见状便是一笑:“道晖只知其一,此事缘起尚有旁因。如今都众皆瞩目之南苑邸舍,便是其家产业。这南苑经营别具一格,除沈家自己售卖诸多器物之外,尚有多处闲余之地。其一座风物台,人皆可置货台,供宾客观摩目量,每月得价最高之雅物,不独有财货相赠,更可得南苑一处邸舍于经营得利。”
“以金量人便是缘起于此,人之雅趣,内感于心,外应于物。人心难量,其所好之物却是具体。以金标物,实则标人。如今这风物台标物,已经成了都一桩盛事。不过也确有人不悦此事,偶或涉事其,随后却是耻于言利。此类事情积攒下来,达到千金之后,南苑便以此项资财大散于,这便是千金义施的由来。”
杜赫听到这里,心已是充满好,想要去南苑看一看这让他倍感新的风物台标物盛事。
褚季野见状,便也不再多言,于亭招待杜赫草草用过一餐,然后便吩咐人备好车驾,往南苑行去。
牛车沿秦淮河徐徐而行,越近城,所见便越繁华。这对于多见北地流离失所、满目疮痍的杜赫而言,恍如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早年在家,多听长辈言道洛阳昔日之繁荣,今天身临建康城繁华之地,心内便下意识觉得早先的洛阳即便繁华,大概也无过于此了。
“南苑到了。”
又行小半个时辰,褚季野便指着外面街道笑语道。
杜赫循着褚季野所指的方向望去,神态顿时流露出惊异之色。他由牛车望去,吸引视线的还非街道肩接踵涌动的人流和往来不断的车驾,而是那几乎高耸入云的几座宏大建筑。这些建筑拔地而起,如山峰一般屹立在城,彩帛招展,亭台兀立,还未靠近过去,便让人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感。
“如此高的楼宇以何物建造?难道不怕有坍塌之危?”
褚季野听到杜赫感叹,心不免也有些许自豪感,笑语道:“眼前这些楼宇,尚是小态。道晖若见城东沈园摘星楼之宏态,才知人力之伟,无有尽处”
讲到这里,饶是褚季野有皮里春秋,眼神亦是熠熠生辉,拍掌咏颂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人千金沈郎诗才横溢,凭此已可独步江东”
听到这诗作,杜赫脸色也是变了一变。虽然此诗并无时下骈俪浮华亦或堆砌用典的诗风,但在这朴素平实的言辞之外,却给人以瑰丽壮阔、似是身临其境之感。越是念诵,心内越是惊,难怪褚季野要如此盛赞那位沈维周,果然是妙趣天成、皎皎不群之辈。
随着牛车驶入苑,眼前所见诸多壮观更是让杜赫目不暇接,瞪大两眼四处观望。这些楼宇最低的都有数丈高,最高的那一座更是有十余丈,底层庞大如同山基,硕大的岩石块垒堆砌而起,岩缝彼此之间接触针插不入。几座楼宇拱卫四周,底方虽然相连,但随着往高处耸去彼此楼身便分离开,当有栈道相连。
行在这些宏大建筑之,人心难免生出卑微之感,但一想到如此人间盛景亦是人手堆砌而成,更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苑神态如杜赫一般或惊叹或感慨者不在少数,哪怕褚季野于此地已经出入惯了,每每行入仍有诸多感慨:“人力之伟,岂独眼前?如此梦都不曾见之盛景便立于眼前,可知世事纵使艰辛,亦不足驯我之心。日垒一石,功达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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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9 军备井然()
0249 军备井然
荒岭山坡,一群骑士纵马俯冲而下,手各持细长竹竿,一面俯冲,一面以竹竿抽打沿途草丛树干,惊起成群的鸟兽,惶恐汇向山岭下方的坡地,沿着河道往远处奔逃。 w w wnbsp;。 。 c o m
坡地,一名少年骑士在七八人簇拥下,自河滩疾驰而出,冲向被驱赶而下的鸟兽群。少年身轻伏,动作熟稔搭弓引弦,左右张射,虽不箭出必,但也大半都能射到猎物。身边的骑士们则一方面负责护卫,引箭射杀漏之鱼,一方面负责驱赶,使猎物更加集。
又过片刻,山坡另一个方向也有七八人俯冲而下,这一群骑士便少年那一方气势更加雄壮。尤其当为首一人,一手持弓,另一手捻箭,动作快得几乎肉眼难以捕捉,倏忽弓满如月,倏忽箭出如蝗,所过之处,片羽难存
少顷,两队骑士在河凹谷汇合,那后出发的骑士最为善射之人在马背一翻,旋即便稳稳落在了草地,俯冲前,须臾便将少年骑士坐骑拉缰控住。
少年见状,于马背大笑一声,旋即便也下了马,而后便有随从前接过弓箭,又摆两具胡床。少年拉着那善射者的手臂,一同面对大河坐在了草地,接着便指着那人笑语道:“这大半年,我都在苦练骑射,今次所获,未必逊于韩将军啊。”
善射者年在三十岁许,脸庞紫红,髯须浓密,顾盼之间悍气十足,听到少年的话,神态间也有自傲之色,笑着说道:“结果未出,郎君此语言之过早啊虽然郎君心爱此道,但终究贵人尊体,较之我等衣食安生皆仰于此的军卒们,终究还是稍欠专注。”
少年便是沈哲子,较之数年前相,整个人体型都是激高,已经颇具成人姿态。原本清秀弱的相貌也渐露棱角,英挺俊朗之外,眸光熠熠生辉,眼下骑装轻甲披身,风雅稍逊,英武却是浓烈,笑起来又是十足的亲和。
坐在他身侧的这人名叫韩晃,历阳苏峻军督护,亦是流民帅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虽然不过年方而立,但却已经是百战宿将,在江左一众流民帅都是首屈一指。
沈哲子与这韩晃有所接触,还要在两年前,当时江夏公卫崇有一船货要西运荆州,却被历阳扣押。沈哲子发动人脉帮卫崇解决此事,当时历阳方面负责接洽的便是韩晃。一来二往之间,彼此便有了一份交情。
这几年来,历阳虽与枢关系益发恶劣,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往来。且不说各种军械辎重的补充,单单要满足众多流民帅的奢靡享受,便完全绕不过如今在江东声势益发浩大的商盟。因而苏峻也并不禁止麾下流民帅与沈家接触,反而隐隐有所鼓励,至于当的蕴含的意味,那各自都有思量了。
两人正闲谈之际,随员们渐渐将各自猎物汇集起来,两堆猎物堆放在了一起,很明显是沈哲子稍逊一筹。尤其让人咂舌的,便是韩晃所猎杀的野兽大多一箭毙命,箭簇或是插入眼窝,或是贯穿咽喉,骑射之精,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沈哲子对于游猎较量的胜负本不甚在意,正如韩晃所言,他纵使喜好此道,也只是业余爱好而已,强健体魄则可,实在很难跟百战宿将相。
尤其这韩晃箭术之精,哪怕在大江南北众多流民帅当都是首屈一指,史载苏峻事败后,此人孤身得脱,背靠胡床以两囊箭射杀追兵,迫得无人能紧逼前,一直等到箭尽,才被收而杀之。
这样的悍勇战将,对沈哲子而言简直是不容错过的宝贵财富,因而很是重视培养与韩晃之间的交情。之所以在游猎场碰面,是选择对方熟悉的环境,降低心防戒心,彼此才能畅所欲言。
这韩晃还不同于徐茂,苏峻麾下虽然也是派系林立,但在如今枢大势逼迫之下,彼此之间争执反而不多,皆有同仇敌忾、一损俱损之心,很难分化瓦解。加之韩晃本身战功赫赫,武力超凡,在苏峻麾下也是最受重用的几人之一。
但沈哲子向来信奉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况且他也不是要即刻要拉拢离间韩晃与苏峻的关系,只要能够对对方保持一个很强的影响,目前而言已经足够了。
胜负分明之后,沈哲子让仆从将猎物收集起来,先送去左近庄分赠乡人们,然后便邀韩晃沿着河道漫步,请教一下骑射技艺的技巧。
南人不善骑,不只是因为缺马,更因为日常生活根本无此必要。江东尤其是吴多丘陵沟渠,以舟为马可达四方,也并不具备可以大规模骑兵应用、一马平川的地形。
早先沈哲子在江北大价格购买了一批战马,想要试着训练一批骑兵,但收效却是甚微。倒不是因为南人没有控马天赋,事实只要配好马镫之类,骑术并不难掌握,马镫本身是农耕族群用来快速掌握骑术以反制游牧族群的发明。训练大半年,也都能纵马驰骋,但战斗力方面确是不好衡量。
骑战与步战,看似只是有马无马的区别,但实际却是一整套战术、战略的差别。江东古来没有什么彪炳史册的骑兵军队,况且军事练兵也非沈哲子所长,他虽然耗费很大精力搞出了几百人的骑兵队伍,但落在韩晃这样的宿将行家眼里,却仍不免嗤之以鼻,从头到脚贬低的一无是处。
尤其在目睹自家骑兵与韩晃部曲演战一场,大败亏输之后,沈哲子也只能承认穿越者也非全能,放弃了培训江东本土骑兵的想法。
这不是体能的差距,而是意识的不同,骑兵作战的各种意识和技巧,虽然可以通过实战渐渐培养出来,但这成本未免太高。一场实战下来,不知要裁汰出多少不合格者,江东兵员本不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