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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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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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啊”

    小皇帝沉吟片刻后,便露出恍然之色,继而又欣喜道:“阿姊你突然懂得好多这些道理,你不同我讲,我自己真是想不通若是想不通,日后还要被这些人为难我,可是从今以后我不怕了她们要再敢为难,我也要像阿姊你说的这样去恐吓她们”

    公主听到这话,脸露出淡淡笑意,拍着小皇帝脸颊感叹道:“我也没有懂得多少,都是旁人讲给我听才明白起来。这宫苑是我家庭门,岂有在门庭之内受制于旁人的道理”

    “阿姊你笑得好古怪什么人跟你讲这些?是不是那个貉……哈哈,是不是我的姊夫?”

    小皇帝瞪大眼发问道。

    公主听到这话,脸笑意更深,在小皇帝面前也不羞怯:“没错,是他阿琉,你真的要跟他多学一些道理你懂得多了,旁人不敢为难你。你知不知,沈、我家夫郎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什么事情都懂得,许多年高者见到他都要礼貌应答,不敢小觑”

    小皇帝见公主讲到这些,整个脸面都发光,突然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情绪也有些低落:“阿姊你不喜我了,见到我只跟我言貉子。我又不识得他,也不想听他的事情”

    公主闻言后一愣,旋即便拍着小皇帝肩膀笑语道:“傻阿琉,我跟他、我跟你怎么能相同我们是姊弟,阿姊疼惜小弟是人伦的道理。我跟他是夫妻,夫妻相敬相亲是、是……唉,总之是不能混为一谈啊”

    “阿姊,你今次回来,说话跟以前都不同。以往我跟你争辩急了,你都要动手打我,现在却要跟我讲道理虽然我听不懂啊,可是阿姊,你不是恶娘子了”

    小皇帝见公主一脸认真跟他讲话,益发感受到被尊重,笑逐颜开道:“阿姊你以前要是也这么好,我会更想你,才不让你出宫去”

    “我若不出宫去,才不会跟你讲这些我在宫外看到的什么,阿琉你真是想都想不到”

    公主正待要跟小皇帝讲一讲她在宫外的经历,突然又想起来这么晚翻窗偷偷过来的目的,便连忙问道:“阿琉你身体是不是不妥?方才我听宫人讲你昏了过去,先前在殿内我都看不见,现在还要不要紧?”

    “阿姊,我没事啊”

    小皇帝听到这话,顿时眉飞色舞,将先前对太后的许诺抛到脑后,一脸卖弄之色:“我是在骗人阿姊,你们都没看出来吧?大舅吓我,我累得哭不出,我实在不想哭啦。殿里有个人昏了过去,我效他模样,果然骗过了旁人”

    公主听到这话,脸色却是蓦地一沉,凝声道:“你是说,有人在殿里装昏不想哭灵?是什么人?这是大不敬”

    小皇帝闻言后便仔细思忖道:“是一个少年人,他坐在小舅隔席,模样倒是清秀……”

    听到小皇帝形容那大不敬者的样子,公主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又是坐在她小舅隔邻,心内已经渐渐确定是谁,继而神色便生出几分尴尬。

    “阿姊,他是大不敬?那我要不要告诉大舅,狠狠罚他?”小皇帝又问道。

    “呃……阿琉,他应该不敢不恭,他是在教你啊”

    公主沉吟片刻,而后便点着头笃定状:“是的,他定是在教你怎么避过大舅为难。阿琉,等见到他,你要谢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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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8 彼苍者天() 
0238 彼苍者天

    “时下时局微妙,举动皆有人窥探揣测,诸多无谓纠纷。 大兄他也非刻意为难,应是不愿哲子涉入太多乱事。毕竟你还年幼,许多事情不能见知深刻。”

    听到庾怿为先前的尴尬圆场,沈哲子微笑着示意自己并未介意。他也知司马家那群宗王们确实乏甚人望,自家如今势隆,与之行的太近,难免会招惹许多有的没的猜测。这些猜测对他家而言或是好坏参半,但对于执政的庾亮肯定是不利的。

    宗王与方镇行的太近,传递出来的信号只有一种,那是正有阴谋在酝酿。但沈家不可能跟宗王有所勾结,一方面是这些宗王们底子太劣,根本不值得投资,一方面也是根本没有必要。沈家如今也是帝戚之家,何必再跟那些宗王勾结,邀取什么政治资本。

    这一点,庾亮肯定也是深知,早在数年前沈哲子的选择可以说是已经表明了心迹。但这家伙仍要严厉训斥,面子礼数的一点往来都不希望有,斤斤计较到如此地步,那种迫切掌控一切的心态已是毕露无疑。

    虽然面对庾亮的责问,沈哲子可以不作回应,但在庾怿面前,倒也不妨解释一下,避免误会越级越深。他家注定是不可能与庾亮一条道走到黑,但庾家也并非只有庾亮一人,像庾怿、庾条这两向来与自家关系密切的,仍要保持多多沟通,不至于完全对立起来。

    于是沈哲子便笑着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与西阳王行在一处,当听到西阳王如此礼遇只为财货,庾怿也是哑然失笑,旋即便不免叹息道:“大行皇帝离世,新君甫立,大兄他要把控全局,心态难免颇多急躁之处。但其实这又是何苦,不过是为难了自己罢了。似西阳王这等庸者,又能激起怎样动荡?”

    沈哲子闻言后亦是赞同,庾亮执掌多年,不可能这点眼力都没有。但眼下却是紧张过度,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弄得人心惶惶。如今台众臣彼此之间割裂的严重,对局面的平稳过渡更是有害无利。

    查其原因,大概也有出于对大行皇帝的愧疚,以及急于证明自己的缘故,可谓当局者迷。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沈哲子自然不认同庾亮的做事方法,但由此也颇得教训。大行皇帝去世后,留下的是一个虽然不算太平但尚算安定的局面,北面没有太迫切的胡寇威胁,内部各方彼此牵制,没有一家独大。这种暂时的平稳达成不易,也极为脆弱。任何人想要跃起打破,必然要令局势崩盘继而遭受反噬。

    目的是目的,手段是手段。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目标越是宏大,手段反而需要越发平稳。人心各异,得意时勿太张扬,总有人等着看你怎么死。流星灿然却只一瞬,但身份地位不同,这一瞬或能给世道造成无法弥补的创伤。

    人们总热衷于传颂一些壮人胆魄的英雄故事,但古来英雄绝少善类,激昂之外若能有从容,才算是第一等的国士。若连自己都无法节制自己,无论事迹再如何耀眼,不过是适逢其会的意气匹夫而已。换一个性情相类的人去做,未必又会做的他差多少,不值得崇敬。

    略过这一节,庾怿便对沈哲子所言西阳王有求的隐爵之事颇感兴趣。

    此事虽是庾条弄出来,但庾怿所闻只是皮毛,因而便笑语道:“这隐爵果然获利丰厚到西阳王这种贵人都难淡然?我只是听幼序偶尔言及,还真是不曾深知。过些时日,我或将转任晋陵,少不得要与此类多有交往,届时还要仰哲子替我多多周圆啊。”

    听到庾怿此言,沈哲子心便是一动,益发感受到庾亮那种安全感的缺失以及迫切的心情,急于布局天下,谋求一个安全环境。以江州制衡荆州,以吴郡观望三吴,以晋陵牵制徐州,似是面面俱到,但这更多只是场面的较量,实则无一处不处在劣势之。

    庾家劣势在于方镇,没有自身可靠稳定的基本盘,这是庾亮执政的最大劣势,也是早先沈家能与庾家行到一处的主要原因。

    所以在得势之后,庾亮首先要做的便是经营方镇的力量,早先派庾怿往豫章,继而在应詹病亡后进一步争取到了江州。这都是非常漂亮的布置,按部班经营下去,执政高门的威望和风采便会越来越浓厚。

    但庾亮的手段太激进了,江州重镇绝对值得倾其全族之力耐心经营下去,实在不宜在此时分力去图谋一个场面的布局。沈哲子深知自家稳居会稽的不容易,诸多手段用,至今才算略成气候。若不能牢牢掌控一个基本盘,人去而政消,又有什么意义?

    凭势而掌握晋陵、吴郡,看似是很漂亮的布置,能够给京畿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但这两地都是豪强林立,民多不驯,一旦真的有事发生,又能指望在这两地获得多大的助力?

    或许历史的缺陷真的在于人性格的缺陷,庾亮的能力确是出众,而立之年未久便掌,与王导这种生于高门、耳濡目染的政治国手较量起来都不落下风,有来有往,甚至还能略占优势。

    但且不说其性格过于的强势,单单履历缺乏经营地方的经验,便是一个致命的缺陷,过于看重枢赋予的大义名分,只将方镇作为棋盘棋子。但殊不知这些棋子一旦被激怒起来,都是一个个獠牙锋利的噬人猛兽

    对于这种刚愎自用之人,沈哲子知道劝也没用,况且他也已经渐渐的见恶于庾亮,随着日后争执增多,彼此之间关系会更疏离。至于把庾怿安排到晋陵,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庾怿不会像庾亮那样固执,要好沟通的多,对于京口正在蓬勃发展的事业也是一桩好事。

    但沈哲子最担心的是,庾亮过于执迷于在枢布局天下的那种乐趣,渐渐地罔顾了实际的问题,继而激起兵变。虽然这是必然的,但沈哲子却希望能够将事情尽力往后压,以给商盟和隐爵争取一个平稳的发展时间。

    一边与庾怿谈论着晋陵如今不同以往的人情风貌,沈哲子一边在心内思量着,有必要给庾亮一眼药,让他那激进的步伐放缓一些。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庾亮同他想到了一处,也觉得这少年过于跳脱,应该要遏制一下。

    第二天便是大殓之日,沈哲子早早便起身。朝哭之后到了午,一众宗室台臣们跪在东堂殿外,随着内侍一声声尖利的唱礼声而爆发出一阵阵的嚎哭声。

    作为大行皇帝的女婿,沈哲子亦被引入殿换齐衰之服,跪在殿看着大兴皇帝的尸首被正式装入棺木之。一代英主,此天日永隔。

    随着钉木声声响起,殿内殿外哭声大作,沈哲子也看到了泪眼迷蒙的兴男公主,她从殿后冲出来,挣扎着要去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然而却被宫人们死死拉着往殿后扯。

    “你们放开我我要再看父皇一眼……沈哲子,沈哲子你帮帮我啊”

    公主极力挣扎,看到跪在殿内的沈哲子,便叫喊着求助。然而这时候沈哲子也不能放肆,只能看着公主被人拉向后方,许久之后仍能听到她凄楚的嚎哭声。

    大殓之后,大行皇帝棺椁移至宫苑前堂,正式接受宗亲外邦吊唁。但时下内忧外患,方镇被隔绝在外,邦交亦少,留出这个时间,只是为了给皇陵争取最后一点修葺时间而已。

    老爹不能入都,只能让沈哲子二叔沈克代替,率领都一众沈氏族人入宫吊丧。沈哲子念及公主骤然又清减许多的面容,趁这时候连忙让家人备下许多这女郎平日喜好的美食,趁着公主出苑接待夫家族人的时候,让宫人们带进宫去。

    见面只有短短半刻钟,公主只是埋首沈哲子怀啜泣不已,看到随行来几名太后宫内神态刻板的宫人,沈哲子亦能猜想这女郎在苑处于怎样压抑气氛,打定主意一等国丧归葬完毕,把公主接出宫来,不让这女郎再受那繁琐礼节折磨。

    十天之后出殡之日,满城挂孝,群臣护棺前往太庙立祭,并于这里正式为大行皇帝确立庙号肃祖。

    飒飒秋风之,送葬队伍徐徐行出建康城,在城外绕行一周后便向北行往皇陵。沿途众多人家摆设路祭,伏于尘埃之,号哭盈野。

    武平陵位于建康城北鸡笼山下,练湖之畔,由此可直望大江。当送葬队伍徐徐攀高坡的时候,突然有人指着远处大江所在惊呼出声。

    沈哲子随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辽阔的江面横着数艘大舰,大舰白幡招展,依稀有苍凉的歌咏声伴随着滚滚浪涛传来:“交交黄鸟,止于桑……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听到这歌咏声,沈哲子略加沉吟,旋即便望向了队伍最前方的几名辅政之臣。王导神色寡淡,目光幽幽。庾亮牙关默咬,握拳袖。余者诸人,神色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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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9 同情不同势() 
0239 同情不同势

    交交黄鸟,止于棘。 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诗经》黄鸟篇,秦穆公之丧,杀国三士殉葬,时人哀之,作歌以讽,为哀辞之祖。

    尽管葬礼已经结束多日,然而当日大江那一幕仍经口口相传,在都喧嚣一时。尽管船之人并未表明身份,但谁都知道,在这个时节,赶来做此态的只有历阳。

    随着这歌篇传颂开,诸多流言也在都传扬开来,不乏有人言道台不容历阳,欲除之以其为肃祖殉葬。因而整个都一时间气氛肃杀,人皆道路以目,心情惶惶,唯恐再有兵灾临头。

    作为亲眼目睹者,对于历阳这一举动,沈哲子也只能感慨一声,苏峻色厉内荏,心已经乱了。诚然此举一时间将一众辅政之臣挤兑得处境尴尬,不敢有所动作,甚至还要善待安抚,可保一时平安。但从长远来看,却注定了他将要败亡的结局。从今以后,历阳将是台主要防范打击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这一举动让其他方镇都变得尴尬不已。秦穆公杀三士殉葬,苏峻只一人,剩下两个谁来凑数?

    所以说,政治素养不高,不要乱玩风雅。这一举动一时间或能受到效果,但却里里外外得罪个干净。相信过不了多久,各地方镇弹劾苏峻擅自离镇、扰乱国丧之礼的奏会陆续到达建康。沈哲子也已经让人代老爹拟好了奏,只等几个挑头的发声,便让人递入台城。

    虽然这罪名最终不会落实,但可以想见,以后各方很难再跟历阳有什么呼应。这后果应该跟苏峻为此举时所考虑的不同,他大概以为由此可以激发出各方同仇敌忾、共抗枢之心,但结果却是南辕北辙。

    各家都有自立之道,大可与台往来拉锯,唯独历阳只因肃祖赏识而处非分之地,台半点呼应都无,地方亦无深厚根基,所恃者惟强兵劲卒,倏忽便成众矢之的。

    苏峻这时候应该也是骑虎难下,久镇西藩要害,进不得退不下。如今唯一盼望的,大概是能再来一场王敦谋逆这样的大兵事,台需要用兵,如此或能解除他的困境。

    不过沈哲子也没心情为历阳感慨太多,他自己也遇到了麻烦事。丧礼已经结束多日,他几番传信苑,希望公主离苑归府但却全如石沉大海,不得回应。这不禁让沈哲子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莫非钱凤所虑一语成谶?

    再又等待两天之后,沈哲子心便渐生恼意,如此目无人,莫非以为他不会唱《黄鸟》?

    于是沈哲子让人将任球请来交待一番,然后便出门去庾家,准备去问一个说法。

    ———————

    此时在苑,太后瞪着堂下那个抿着嘴、满脸倔强的小女郎,脸色隐有铁青。

    “我再问你一次,知错没有?”

    太后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这么发问,然而小女郎仍是一如既往的默然不作声,这让太后更加羞愤气恼,指着公主怒喝道:“你若一日不肯认错,我便一日不让你出门”

    说罢,太后便站起身来,在一众宫人簇拥下离开这里。而在离开之前,则吩咐左近宫人们不许公主离殿,亦不许旁人来见公主。

    一直等到太后离开,兴男公主才揉着有些酸涩的双腿站起来,让宫人们搬来一张胡床摆在廊下,自己躺在了胡床晒着午后太阳,神态颇有悠然之色,并不因此前遭受的呵责而介怀。

    “云脂,去给我取一碗饴浆来”

    公主微笑着摆摆手,可是当那饴浆甜汤送来时,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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